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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四大奇書的三國演義裡，雖向以其忠義節孝之精彩內容而膾炙人口，但畢竟是一本由說書衍生而成的小說，書中也就難免夾雜一些誇張、神怪的劇情了。在這裡要跟各位介紹的是一段不太有名，但我覺得滿有意思的故事，那就是第六十八回的「左慈擲盃戲曹操」。

　話說東漢建安廿一年（西元二一六年），曹操聲勢日增，群臣向漢獻帝上奏，敦請擢升其爵位為王（原為魏公），當時只是個傀儡的獻帝也就乖乖地任其擺佈，令鍾繇草詔，冊立曹操為魏王，自此曹操享王者之尊，並於鄴郡興築魏王宮。令旨傳至東吳，孫權為表尊讓之意，命人選柑四十擔，送至鄴郡。挑擔隊伍走到半途因疲累而休息，這時有個道士出現，瞎一隻眼、跛了一隻腳，頭戴白藤冠，身穿青懶衣，對腳夫說：「你等挑擔勞苦，貧道都替你挑一肩，何如？」眾皆大喜，於是道士每擔各挑五里，而他挑的擔子都變輕了。道士臨走前，對領柑官說：「貧道乃魏王鄉中故人，姓左，名慈，字元放，道號烏角先生，如你到鄴郡，可說左慈申意。」

　隊伍到了鄴郡，向曹操呈上柑子，曹操親自剖開，卻發現只是空殼而無果肉，曹操大驚，取柑人遂告以左慈之事，曹操哪裡相信？此時左慈正好來到宮外求見，曹操就把他叫進來質問，左慈笑著剖開幾個柑子，裡面仍然都有果肉，味道還很甜，反倒曹操自己剖開的都是空殼，曹操愈加恐懼，賜左慈坐而問之。左慈向曹操要來酒肉，吃了整隻羊還不飽，喝了五斗酒不醉，曹操問他到底學了什麼法術，左慈說他曾在山中獲得了「遁甲天書」三卷，修行之後能騰雲駕霧、穿山透石、藏身變形，還問曹操要不要跟他修行，曹操說：「我亦久思急流勇退，奈朝廷未得其人。」左慈笑曰：「益州劉玄德乃帝室之冑，何不讓此位與之？不然，貧道當飛劍取汝之頭也。」操大怒曰：「此正是劉備細作！」命人拿下拷打。獄卒無論怎樣用力痛打，左慈竟齁齁熟睡；接著獄卒把左慈銬上大枷送入牢裡，過了一會再察看之，枷鎖已盡落，左慈臥於地上，毫無傷損；關了七天，不給他吃喝，左慈仍然端坐。曹操差人取出問之，左慈說：「我數十年不食，亦不妨；日食千羊，亦能盡。」

　隔天，曹操在宮中大宴百官賓客，吃到一半，左慈突然穿木履，站在筵席前，眾官驚怪。左慈問曹操席間有否缺何珍味，曹操說要龍肝一副，左慈就拿墨筆在粉牆上畫了一條龍，揮揮袍袖，龍腹自開，左慈從腹中拿出血淋淋的龍肝，曹操叱之：「汝先藏於袖中耳！」接著左慈又問曹操想要什麼花，曹操說要牡丹，左慈令取大花盆放於筵前，澆了水，馬上開了一株兩朵牡丹，眾官感到驚奇，邀左慈同食。不久，廚房送上魚料理，左慈說吃魚就要吃松江鱸魚才美味，曹操說：「千里之隔，安能取之？」左慈取來釣竿，就在宮前池子旁開始釣魚，立刻釣起幾十隻大鱸魚，曹操辯說：「吾池中原有此魚。」左慈說：「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鱸魚只兩鰓，惟松江鱸魚有四鰓，此可辨也。」眾官仔細看看，果然是四鰓。然後，左慈從一個空金盆中，變出滿滿的紫芽薑，送上曹操面前，用來配松江鱸。左慈並且取桌上玉盃，倒滿酒獻給曹操，說：「大王可飲此酒，壽有千年。」曹操要他先喝，左慈就用冠上玉簪往盃中一畫，將酒分成兩半，自己先喝了一半，拿另一半敬曹操，曹操叱之，左慈遂擲盃於空中，化為一白鳩，繞殿而飛，當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時，左右忽報：「左慈出宮門了」曹操氣憤不已，下令許褚帶兵捉拿之。

　許褚等人趕到城門，看到左慈在前方穿木履慢慢走著，飛馬追之，卻追不上他。到了一座山裡，有個牧羊小童趕著一群羊而來，左慈走入羊群中，許褚取箭射之，他突然消失，許褚於是把羊群都殺光。正當牧羊小童守著羊屍而哭時，地上的羊頭突然對小童說起話來：「汝可將羊頭都湊在死羊脖子上。」小童嚇得逃跑，聽到後面突然有人叫著：「不須驚走，還汝活羊。」只見左慈已將地上死羊湊活，羊群又跑過來。小童連問都來不及，左慈又飛也似地拂袖離去。

　小童回去後把遇見左慈之事告訴主人，主人照實呈報曹操，曹操便畫影圖形，下令張貼各地捉拿左慈。不料，三天之內，像左慈一樣瞎一眼、跛一腳、白藤冠、青懶衣、穿木履的道士，在城裡就有三四百個，四處鬨動著，曹操派兵全數押赴城南教場，立即處斬之；結果每個被斬的身體裡冒出一道青氣，飛到天上化成一個左慈，向空中招來一白鶴乘之，拍手大笑說：「土鼠隨金虎，奸雄一旦休！」曹操令眾將以弓箭射之，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那些屍體都跳起來提著頭，衝上演武聽要打曹操，所有官員都自顧不暇地掩面而逃，曹操也嚇倒在地上，狂風隨即停止，群屍亦不見，但曹操從此被嚇出病來。

　在這段故事之後，書中還有一段後人讚賞左慈的詩：「飛步凌雲遍九州，獨憑遁甲自遨遊。等閒施設神仙術，點悟曹瞞不轉頭」從這首詩，我們大致可以感受到：這個有關左慈的故事，並不是一段純娛樂爆笑，或故意裝神弄鬼的內容，它有意傳達對曹操把持漢室政權的不滿，只是作者並未採取忠臣、勇將的剛正言行（其實是：書中已經有夠多其它這類的手法了，例如：禰衡、吉平、董國舅、馬騰等），而是以一個道士放世閒散的舉動，做深入淺出的表現。在歷代，認同劉備、蜀漢為漢室正統的，或主張曹魏為漢室接續政權的史家都各有之，而從三國演義裡諸多情節，非常明顯地看得出作者明顯是「劉派」人士，會寫出含有這樣寓意的故事，也並不為奇了。

　對於「左慈擲盃戲曹操」的故事最後要說明的是：由於它的屬性在全書中算是趣味性頗高的一部份，因而我從剛開始接觸三國演義、跳著看故事時，就已經注意到了，至今隔了十多年再在這裡寫出內容，仍一邊寫、一邊覺得好笑。我自認不是說故事高手，所以各位假如覺得這裡寫得不夠精彩，請去看原版的三國演義，相信原文書裡的人物對話、語氣，以及一些用詞，會讓你覺得更為活潑生動、趣味盎然。



（原作於２００３．８．２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