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櫻桃園 好的小說就是好看的故事。 部落格發表的談不上是評論，只是我的讀書筆記，有舊書、新書、本國書、外國書，讀過的何妨一起討論，沒讀過買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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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Lady Chatterley’s Lover

作者：D. H. Lawrence

某天搭乘捷運時，看到一位非常優雅美麗的女性拿著英文小說聚精會神閱讀，封面圖案很熟悉，側頭一看，果然是Lady Chatterley’s Lover。我竊笑想，如果是中文書，這位氣質美女大概不能這麼自在吧？不知道她正在看哪一段呢？

今年三月我趕流行辦了「智慧型」手機，卻不知道要用來智慧些甚麼，唯一想到的是下載不必付費的電子書。想到捷運上的氣質美女，我也東施效鼙下載了這本書，利用每天捷運通車時間竟很快讀完了。以英文小說來說，這本書不算難，雖然不認識的字彙也挺多，但放著不查也不太影響閱讀進度。我拿本小冊子記下待查單字，仍然可以完全掌握瞭解書上在說甚麼。

儘管真正讀過小說的人不多，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故事梗概為人熟知，大概是因為這個充滿情色的題材數度搬上銀幕。最經典的是1981出品，由主演「艾曼紐夫人」的Sylvia Kristel飾演查泰萊夫人的版本。使在20世紀初還被視為猥褻色情小說的情節變的如此家喻戶曉。故事說康絲坦斯(Constance，簡稱康妮Connie)，嫁給克利夫‧查泰萊爵士(Sir Cliff Chatterley)。克利夫因為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受傷導致下半身癱瘓，不能人道。康妮不時感受愁悶，與林地看守人梅樂斯發生關係，由肉體的滿足讓康妮的內心甦醒過來，她體會到她的人生的虛偽空洞，於是勇敢追求她的真愛。

 Sylvia Kristel 演活心情寂寥的查泰萊夫人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書出版於1928年。除了最核心的性愛主題，D. H. 勞倫斯的這個作品深刻表達對當時工業化英國的風貌的異議與不滿，並帶及社會階級現象的嘲諷。

透過女主角康妮的眼睛看去，查泰萊爵士擁有的「瑞格比」莊園完全缺乏美感，舉目可見與其鄰接的煤礦村更是相當醜陋，充滿污染，超過康妮的想像，完全沒有靈魂。污黑的煤灰形成薄霧、烏雲，覆蓋累積在所有的民房屋頂上，深入附近的地皮裡。煤礦坑經年自燃，產生令人不舒服的煙塵，只因為撲滅坑火需花費金錢，所以任其燃燒。克利夫原來以寫作為職志，後來改變心思銳意經營煤礦，以滿足他的成就感和權威感。他以為煤礦養活附近的工人，因而洋洋自得。但是在康妮看來，古老美麗的英國被糟蹋的面目全非，而礦工們生活條件極差，所賺的錢也僅僅勉強糊口，其實是犧牲工人滿足了貴族，然而反諷的是克利夫倒認為是「他的」煤礦養活了這些工人。

康妮具有「布爾喬亞」的氣質，也就是説出身於都會中產階段，深具自由的思想。他常常與克利夫「鬥嘴鼓」，辯論這煤礦工業到底對誰有好處。克拉夫的回答是：「Don’t talk like a woman！」（這是甚麼意思？）其實煤礦挖出來賣不到甚麼好價錢，放棄寫作之路的克利夫不斷思索煤礦的出路，事業成為激發他人生鬥志的核心。明顯看出，煤礦工業的發展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已經富裕的上階層人士的更加致富。原來英國小老百姓所擁有的恬適美麗鄉村生活不得不為廉價的犧牲品，說發展煤礦是為了養活或改善礦工生活更是謊話。對照台灣今天的「科學園區」開發，竟有異曲同工之妙。走筆至此，我起立向作者勞倫斯鞠躬致敬。

雖然一次大戰後英國的貴族制度已經瓦解，社會階層的的分別仍然明顯，擁有煤礦的克利夫與鄉民處於完全對立的地位，儘管克利夫自佯是「較保守的無政府主義者」，將自己側身自由派，但那只是上流人士的思辯遊戲，毫無意義。更大的反諷則當然來自於與康妮陷入激情繾綣的梅樂斯，他是克利夫的守林人，一個下階層人士。克利夫既然並不能人道，他要康妮自己去Arrange the Sex Thing，像看牙醫一樣，他並不知真情之所至，人與人之間階級的藩籬可以輕輕跨過。康妮並不只是當作sex thing，她寧願拋棄虛華的夫人地位，隨梅樂斯而去。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出版後遭到包括英國在內各國查禁，使勞倫斯生前一直陷於貧困中，最主要的論點是情慾方面的道德譴責。其實，康妮的愛與慾描寫十分細膩而甜蜜。基本上作者使用「全知觀點」，然而80%以上的內容是由康妮的觀點出發。這是我個人最贊同的限制性全知觀點，讀者跟隨著康妮的雙眼與內心體悟。用女性觀點寫情慾之事常常令人驚豔，因為女人不但感情比較細膩，且女人較傾向於將靈與肉合為一體，當情慾昇華時，也是心靈感動的極致。

如果是從男人觀點描述，可能就趨近純粹的感官耽溺與性冒險，層次就低了(如果不趨於下流已經阿彌陀佛)。

原本克利夫鍾情寫作，不時有許多知名作家造訪。家裡充滿這些上流知識份子形而上的清談與辯論。美麗的康妮吸引了劇作家Michaelis有幾次魚水之歡，但是不曾觸動她的內心。康妮努力與夫婿維持精神上的幸福婚姻。有一天，她去找梅樂斯轉達克利夫的吩咐，意外撞見正在洗浴的梅樂斯，男人的精壯之美深深觸動她心裡。這段描繪非常生動。今天這個橋段已經是所有三級片、A片、B級電影中常見的老梗了，但情色祖師勞倫斯的描述卻是如此動人真實而詩意。回到房中的康妮體會到肉體的感覺是不能壓抑的。

  為了撫玩小雞而開始與守林人的一段情

克利夫轉而經營煤礦生意，不再有文人朋友流連家中。私生活上，他越來越依賴於女管家波爾頓太太。康妮更加孤寂，常常到林間空地閒逛，去看梅樂斯的小屋，去雞舍撫摸小雞和母雞。和梅樂斯的性關係就從這裡開始。性愛是撫慰她的空虛寂寞最佳良藥。我們可以看出，男人是膽小怕事的，一心以為女人必定是擔心的，害怕的，後悔的。但是恰好相反，女人的心並非如此，康妮的情慾，由懵懂迷朦，轉為熱切而渴望。她的熱情不斷的加溫，兩人從小屋中的溫暖作愛，到林間的狂野激情，還有一段非常搞笑幫「約翰湯瑪士先生」與「珍妮女士」戴花環，辦婚禮的床第嬉戲，大雨中裸體狂奔，都值得讀者細細品味。我斗膽在這裡導讀一下，第10章是最細膩的、第12章是最熱烈的，千萬不可錯過。

勞倫斯筆下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梅樂斯，並不只是一個性機器，他也是充滿自然的個性。在這段畸戀中，他不時懷疑Lady Chatterley究竟所謂何來，社會地位差異的潛藏疑慮，讓他儘管性慾強烈，感情卻時冷時熱。康妮的坦率熱情，終於讓他除了享受天上掉下來的大餐外，真正的打開心房，深深愛上康妮。

這些是克利夫說的Sex Thing嗎？這是看牙醫嗎？不，不，它的意義何止千百萬倍於此！康妮體會到，生命的泉源來自於真實肉體的撫觸，以及誠實的面對內心因而帶來的澎湃情感。所有社會地位所帶來的，僅僅是虛偽的枷鎖。一波又一波真實情境的激烈情感使康妮覺醒過來，終於決定拋開所有的社會束縛，勇敢追求真愛。

性愛真的是人生的真諦嗎？答案在Yes與No之間。透過全書細膩的故事，勞倫斯將純粹肉體的性愛化為真愛的象徵。

但是，這不代表筆者個人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