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建元,陳其美電召返國,為南京臨時政府教育總長。先時清末立學部,以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實為五大旨。元培諮諏賢達,立軍國民主義、實利主義、公民道德、世界觀、美感五旨。頒《普通教育暫行辦法》,棄忠君、尊孔之說,廢祀孔讀經,諸經退屬文、史、哲三科。七月,召教育會議,議決各級學制,推注音字母以一讀音。國民以七歲入小學,男女同校,廿四歲大學畢業。
袁氏當國,元培初攝原職。及袁氏專權,與唐紹儀並辭,攜眷赴法。二年夏,宋教仁遇刺,歸國有事於二次革命,既敗,與敬恆赴法,值歐戰起。四年,與李石曾、吳玉章等組留法﹝勤工儉學會﹞。五年春,與玉章等招華工學校教師二十餘人,於六月組[華法教育會﹞,編發講義,創《旅歐週刊》。
袁氏卒,黎元洪繼位總統,段祺瑞組閣,恢復《臨時約法》。歲杪,召為﹝北京大學﹞校長,元培到任,大事整頓,迎陳獨秀、胡適、劉半農、周豫才、周豈明,為文科注新思想。理科、法科,亦為之一新。助設體育、音樂、書法、畫法諸會,尤崇﹝進德會﹞。九年初,與石曾等即北京設﹝中法大學﹞,元培任校長,石曾董事長。尋奉派考察歐美教育,其冬,即法國里昂設分部,敬恆任校長,中法共同籌資。是歲,北大始收女生。以引用獨秀、李大釗、魯迅,十年十一月,設﹝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十二年元月,教育總長彭允彝提案收繫財政總長羅文榦,元培憤而辭職遊歐。
十五年二月,歸國參與國民革命軍北伐。明年四月,與石曾、褚民誼主持﹝教育行政委員會﹞改教育體制,仿法國設﹝大學院﹞以代教育部,附設﹝中央研究院﹞。十月,以元培為﹝大學院﹞兼﹝中研院﹞院長。地方劃大學區,由江蘇、浙江、北平試辦。十一月底,與蕭友梅即上海創﹝國立音樂院﹞。十七年,即杭州西子湖畔創﹝國立藝術院﹞,以林風眠為院長。四月,﹝中研院﹞獨立,以元培為院長。嗣以﹝大學院﹞非之者多、資費過巨又事權不一,十月六日,辭院長,專﹝中研院﹞事,遂移居上海。
十八年三月,蔣桂之戰,元培與敬恆、石曾、張靜江,力勸李濟深赴南京調停,濟深竟遭留置,元培始疏南京政府。九一八事變,亟倡抗日。十二月,北平請願學生於南京中央黨部綁架毆傷元培。廿一年十二月,因與宋慶齡、魯迅、楊杏佛合組﹝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元培膺副主席,指斥特務治國,倡國共合作,積極抗日。廿二年三月十四日,與陶行知、李公樸、陳望道百餘人,就上海紀念馬克思逝世五十周年以伸敬意。是歲,倡議創﹝國立中央博物院﹞,自兼第一屆理事長。抗日戰起,與上海士紳合組﹝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積極抗日,十一月杪,移居香港。廿七年,舉為﹝國際反侵略大會‧中國分會﹞名譽會長。廿九年三月,卒於港,年七十三。
晚清思想凡三變,自鴉片之戰,敗於西國船堅砲利,倡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始推洋務富強之策,由開礦、冶鐵、鐵路、造船、建軍、電報諸業,以圖自強。民間尤以譯書、創報,啟民智以為奠基,時論未及政體也。甲午戰後,倡變法維新,虛君立憲之說,始欲變政體。然一蹶於戊戌,再蹶於庚子,革命之說蜂起。由自強,而變法,而革命,三階段不同。茍能自強,不至於變法,謹事變法,亦不至於革命。章太炎諸人,知其患在清廷顢頇,初倡「排滿」乃至「驅除靼虜」,後以民族融合,棄而不說,轉咎儒之忠君,以尊孔為愚民,忘其咎在清廷不在儒術,民國以來,疑經排儒,力詆典訓,非聖無法,元培長教育,有以導之也,至今禮樂大壞,將華夏之民,與四夷等,其功安在哉。
蔡元培與﹝商務印書館﹞的關係,只是光緒廿八、廿九年間,曾經擔任﹝商務﹞的﹝編譯所﹞所長。這個所長,是張元濟推薦,任期很短,對﹝商務﹞影響不大,本來沒什值得寫,何況我是以總經理為線索寫的。
〈蔡元培傳〉的撰寫動機,是在寫張元濟時,發現光緒廿八、廿九這兩年,張元濟的活動,有些盲點,無法釐清,而這段時間,兩人都與上海﹝南洋公學﹞有關,﹝南洋公學﹞是官辦,易弄懂。可中間又夾雜﹝中國教育會﹞與﹝愛國學社﹞,還有﹝軍國民教育會﹞及《蘇報》案,必須先弄清楚蔡元培在這些組織中的角色,才能了解他與張元濟的關係。這些問題,也是﹝商務﹞創辦的時代背景。
國史館的《國史擬傳》總共十一本,是仿清代對一品大員身後作傳記「宣付國史館」而作。只是,國初已經沒有所謂的「一品」官,館刊選材比較廣泛,寫的人也比較複雜。若說館刊有精有粗,它仍是很好的參考文獻。
仔細比對,發現《國史擬傳》的〈蔡元培傳〉有些錯誤,反復參考﹝商務﹞自己出版的創辦史料,總算釐清上述問題,也對蔡元培有較深入了解。蔡元培與張元濟是有同鄉之誼,又是同科舉人、同科進士。所不同的,是對清末的改革態度,張元濟雖然參與了戊戌維新,但比較保守,他希望藉由辦教育啟發民智,國民知識提升,生產力提高,國家自然臻於富強,不談改革政體。蔡元培則傾向革命,搞﹝中國教育會﹞﹝愛國學社﹞,表面只是辦教育,教的卻是革命思想,再涉及﹝軍國民教育會﹞及《蘇報》,態度就更明顯了。到民國建元,任教育總長,廢棄祀孔讀經,採北京話。用注音字母以統一讀音,這些就不免過頭了,這舉動直接鼓動社會風氣,影想很大。
張元濟在商務任職,功在學術,百年來,還有人出書提到他,反觀蔡元培,則較少提及。蔡氏推的注音字母,在清末吳敬恆、盧戇章、王照、勞乃宣已啟先機,民國以後,推新讀音與簡體字,是基於同一思維,目的是想斬斷儒家經典對中國的影想,是革命思想的盲區。我曾說,人才有急難才、有王佐才。急難才能解決面前一時的困難,往往不顧後世的不良影響。王佐才則是帝王師,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也為後世奠定基業。不過,這是那個年代的思想主流,是整個中國人的腦袋都進了水,那些遺民雖然清醒,也努力維持,畢竟能力有限。
結論是國初所用之人才,都是從小接受西學,鄙棄國故成了開明、進步的象徵,風氣如此,縱有王佐之才,也無力回天。
都說讀書很重要,但是你讀的內容,都在那票人設計的流程裡,你可曾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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