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壇迷宮
時間已是正午,如果仍照著原路走,肯定遲到。於是,兩兄弟下交流道後,想走捷徑,要從花壇直達茄苳林,可是路不熟,而我只有去過望月家的印象。於是在花壇火車站問路,站口一個小弟坐在鐵欄干上,手提個袋子,看樣子是在發傳單,當下四顧都是陌生人,只好找這個小弟問路。
「請教,茄苳林怎麼走。」我不知道適不適合稱“先生”,開口只好把那兩個字給省略。
「前面路口右轉,然後過鐵道,…再左轉,…右轉。」在我聽來,只能記得這些了。
「再不然,從這條小路直走到底….。」他大概從我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指著一個新的方向,補上這個說法。可是他指的兩條路,眼前望去,十公尺以後,就看不到路況啦。
再問一遍,他也再重播一遍,在他說來是很清楚,很有把握。看看,只好稱謝告辭了。
「我替…工作。」他沒等我轉身,拿出袋子裡的傳單,遞一張給我,我也不加考慮,順勢接了過來。他口中像是背族譜一樣,唸唸有詞的說了一堆,可就沒一句聽懂,又拿一張,再拿一張,我還在努力地把他話裡的意思拼湊成可以懂的內容,大概是心頭急,一時湊不成一個主軸。再一張,又一張,就有一張上面印有麻豆彩妝照,他生怕我沒看見似地,搶著說:「這個給你看。」順便指出文宣上的正確位置。我只好再順勢,很感激的說:「謝謝!」說完,掉頭要走人。
「我在賣口香糖,一包十塊。」聽起來不貴啊。
「那,我買兩包。」順勢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硬幣,挑出兩枚,放在他給我的宣傳單上,示意要他收下,因為我沒手啦。談話間,老弟把車鑰匙遞給我,說是去水遁。
「我只賸下一包。」居然,大中午就沒貨了,我想笑他,可是又覺得他是對客限量發售,不容許人發太多的慈悲,當下只能買到他唯一的“貨底”。回頭一部車調頭過來,我打開車門正要上車走人,司機說:「你作什!」忽然從三十三天掉回人間,到底還是給這宣傳哥弄得七葷八素,居然開錯車門啦。我剛不是纔接過車鑰匙嗎?
這個路還是要走下去,等定了神,擡頭向路口張望一番,眼前一個鐵馬大嫂,地上擺了三堆鳳梨,每堆三顆,也不么喝,看樣子,是在地人,問她應該最可靠了。
「前面直走,左轉,直走,過鐵路平交道….。」她指的是往北的方向,剛剛那老弟指的是往南走,啊怎麼會這樣,我得趕快從記憶裡洗掉其中一個人的說法,不然會拼湊不出正確方向。不過,鐵馬大嫂指的那頭是往望月家,我走過幾回,但是仍然沒把握,卻接著她的話說:「那邊有棵大樹?」可是應該我站在這裡就可以看得到樹啦,啊樹怎麼會沒了?她說被砍了好幾年啦,樹頭還在。到這裡,總算有一點點可以印證的話,上帝說「真理只有一個」,現在可以肯定她說的真理。不過,我是在趕路哪!急著點頭用閩南話回一句:「感謝!」正要走。「啊你不買我的鳳梨?」
「怎麼賣?」
「三顆一百。」反正地上選一堆就是啦。
「我這樣說也不夠清楚,你過一段路再問。」昏吶,真理是還要再問。當下給了錢,謝過指點,照著還有一點點兒印象,三轉四轉,從國小、望月家前面走過去,記得他說去大陸,應該還沒回來。前面岔路頭大樹下有一堆人,好像是賣菜,於是降下車窗,再問一遍,結果一個說往東,又點點點,很多附註;另一個說往西,也是點點點,然後到橋頭右轉直走。聽到這裡,只好佯裝聽懂,索性自己闖,選擇右轉,拐彎出了田間小路,眼前是一條二線道,左右轉都沒把握,看到斜對面有麵店,於是右轉,下車再問問,反正路是人問出來的。
可是,這家麵店掌櫃的好像是外籍新娘,有點東南亞的腔子,對地里位置不太清楚。已經問第五次了,還沒解,當下真是暈啦,店口買麵的客人示意要我問一個剛剛騎機車靠過來的大姊,這大姊卻逆向指著:「前面紅綠燈橋頭右轉,直走就是了。」不過,這回沒有人叫我買麵就是了。
當時話頭謝過了,便直奔橋頭,轉個彎,映眼一幅蕭疏的風景,正疑光景太美,沒想再往前幾步就到了。算一算,從花壇火車站到茄苳林,也不過一公里路,俺卻像是從迷宮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