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寫下「偏見」一文後,我一邊觀注這世界的變化,一邊試圖組織自己的想法,原以為可以簡單的用「觀點」上的差異來解讀,但聳然發現二元對立的約化方法未免太過樂觀,中東世局的戰事、恐怖組織的行動,能夠全然推卸到宗教文明的對決嗎?或是如台灣這鼻屎大小島的兩種顏色至死方休的對幹?老實說,越是關心越是茫然,龐雜的國際問題絕非我所能理解,閱讀上幫忙不大,只能記述下來某些心得。
先談一件往事。1991年波灣戰爭爆發,美國領導的多國部隊轟炸伊拉克,伊拉克報復性的焚毀科威特油田,電視上烽火連天的畫面記憶猶新。當時我正留學美國,冬季上山滑雪,坐在lift上和旁邊的老美聊起,突然他問我”What do you think about the US bombing Iraq?”汹我有些震驚,不知所措,因為形式禮貌上絕不對陌生人提出政治宗教財務等等問題,這位仁兄顯然對老美的涉足不以為然,逮到機會便想得到「國際奧援」,我寄人籬下無言可對,’’well…’’了老半天等著下lift。波灣戰後零星戰火依舊,但一直到2003年3月大規模的伊拉克戰爭才再度爆發,解決了什麼問題?海珊政權被美英聯軍推翻,聯軍接管後傷亡數字比戰爭時還要高,深陷泥沼的英美有些四顧茫然,不知該停損在哪裡。
近日來國際上發生的最大事端,莫過黎南戰火,自7/12真主黨游擊隊越界攻擊以色列,俘虜兩名士兵始,至8/14在聯合國介入下停火,34天的戰事下來,黎巴嫩死亡人數超過1000人,絕大部分為平民,90萬人流離失所,以色列也有至少147人罹難,大多是軍人,而停火後是否便能休兵、談判、邁入新階段的和平?大概不會有人如此樂觀。以色列的歷史我比較不陌生,但黎巴嫩在哪裡?西元七世紀伊斯蘭教興起後,黎巴嫩一直屬阿拉伯帝國,鄂圖曼帝國中則是以「大敘利亞省」存在,十九世紀時為法國統治,1941年獨立。真主黨呢?1970年巴游組織的主要武裝力量從約旦遷至黎巴嫩,並積極支援黎境內穆斯林各教派奪權;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時,伊朗支持的民兵組織真主黨正式成立,曾兩度攻擊美國大使館,並在1983年攻擊貝魯特的美軍陸戰隊基地。目前真主黨已經是黎巴嫩主要的政黨之一,2003年的競選口號是通過和平民主的手段建立伊斯蘭政府、支持消滅以色列,並與其他伊斯蘭軍事組織合作,除軍事部分外,還有慈善、新聞、教育,社區建設等機構,其合法性被許多阿拉伯和穆斯林國家所承認,但西方國家包括英、美則繼續認為真主黨是一個恐怖組織,歐盟則認為其保安系統是屬於恐怖組織。
這樣的說明顯得浮光掠影,但戰火波及的這一片土地,猶太人的遠祖亞伯拉罕走過,先知摩西走過,而後是亞述、希臘、羅馬、東羅馬、以及鄂圖曼帝國的輪替統治。在這片土地,先後誕生了人類史上的兩位大宗師:基督教文明的耶穌和伊斯蘭教文明的穆罕默德,只不過所有的文明都傾向擴張,將自己建立成天經地義,用自我的唯一觀點來看待並評斷其他世界,又將主觀包裝為客觀真理,自然不容許其他文明的存在。
我想到一個阿富汗小女生奧薩瑪(Osama) 驚惶如小兔般的觀點,導演搖晃的DV帶入街上抗議的婦女,在鎮壓的水柱和暴力攻擊下狼狽的四竄奔逃,以及臉上永遠掛著驚懼悲哀眼神的小女孩Osama。塔利班政權統治下的阿富汗婦女人家不能拋頭露面、不能單獨上街、不能工作、不能露出身體上的任何部位,Osama為了求生不得不剪下辮子、變裝成小男生去乞求工作,最後被拆穿後終究無法逃脫宗教牢籠的制裁,因富有老頭即時的「仁慈」包養得免於被石頭砸死,但無助而湮沒在無法出聲的阿富汗婦女中。導演的控訴顯得軟弱,只不過呈現塔利班的慘無人道,而背後強大的基本教義派呢?
我還有一個象牙海岸10歲小男生畢哈以瑪(Birahima)童稚、無所謂,但透露荒謬又殘酷的觀點,「阿拉不是一定要」的真正意思是「阿拉不是一定要對祂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件事都公平」,所以祂不一定要養活你,但你在世上受多一份苦,未來在阿拉的神殿就能多一份幸福。作者描述西非從象牙海岸、賴比瑞亞和獅子山共和國部落戰爭的種種暴行,在那個黑暗大陸的黑暗中心,未成年兒童不論男女,不是父母雙亡就是毫無憐憫的被遺棄,他們需要的不是文具、書籍,而是比他們身高都還高的AK-47,唯有成為娃娃兵,才能依附軍閥而求得生存,而軍閥用毒品控制這些娃娃兵賣命。對於非洲,我瞭解得更少了,西方殖民留下不完整又不健全的政治制度,使得許多國家都耗在內戰,導致恐怖無所不在,譬如獅子山共和國派系衝突下,為了不讓人民參與投票,反對派使出暴力手法,「長袖」是砍斷整支手臂,「短袖」是齊腕砍下,讓人民沒有手來進行投票。這樣毛骨悚然的世界,幾乎難以相信它的存在,但別懷疑,那裡是西非,也是與我們同處在這個地球上。
1937年西班牙內戰其間,德國「禿鷹軍團(Legion Condor)」轟炸大隊應西班牙國民軍政府的要求,向Guernica這個城鎮猛烈轟炸,造成超過1600名手無寸鐵的市民喪生。憤怒的畢卡索懷著「對那把西班牙沈浸在痛苦與死亡的海洋中的好戰集團的厭惡和鄙視」,立即以這一事件為題材,繪畫了這有如煉獄般的慘狀,在這命名為Guernica、長達8公尺的抽象巨幅壁畫中,垂死的男男女女、奔逃的孩童、陷落在烈焰中的動物,在在控訴著戰爭的殘暴。當納粹占領巴黎3年後,一位德國軍官拜訪畢卡索的畫室,見到畫架之間擺放著這幅Guernica的小型複製品,於是問道:「這是您的傑作嗎?」「不,」畢卡索回答:「是你!」
面對這樣紛亂的世局,我能有什麼觀點?該有什麼觀點?強弱、善惡是不是只有一線之隔?我們的意志能否有足夠力量來選擇是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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