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石．史．識 我叫做石牧民，我主張台灣獨立。 知識分子要是沒有抑鬱以終那也算是遜掉了。 我。 2.0 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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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張冠李戴，
因為啊......我現在就告訴你這是我們的蘇小胖說的。
這不是錯誤引用，
因為啊......我壓根不是要借用它來談論烹調或者是園藝。
不過，
我了解大家都明白問題真的是存在著的。
因為啊......蘇小胖在他的〈於潛僧綠筠軒〉當中是這樣說的：

「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所以我說「無竹令人瘦」，這個是......惡搞大文豪。
誰叫蘇小胖都騙人！他這話說得瀟灑，沒告訴我們的是啊，他老兄明明是有竹更有肉，
所以吃成了個蘇小胖。
雖然說啊，蘇小胖嘴角油膩膩並且肚暔大大，畢竟是竹杖芒鞋輕勝馬的無損他的風流瀟灑；
反正我們從前的吟遊詩人李雙澤也是能夠挺著個圓胖下巴高歌嘛！
不過呢，
畢竟多半人都像我以前一樣沒有能夠料到倚杖聽江聲那個一派從容磊落的背影是個胖子，
於是想到時總是不免要嘲笑他一下。

對不起！
(這是真心的向蘇軾的應援團眾們道歉，我他媽的就是死不願意相信只有S.H.E.之流會有後援會。)

但是我說「無竹令人瘦」啊，是有苦衷和背景的。
即將離開台灣以前，我對著我的唱片收藏發愁......
我該拿我這些，多少年來只要我回南投中興新村度週末，一定讓他們將我包圍的夥伴們怎麼辦呢？
我去到美國，他們以後就再找不到一個像我那樣疼愛他們的夥伴，怎麼辦？
跟害怕以後再也吃不到那樣好吃的叉燒飯怎麼辦的薛家燕一起黯然消魂的痛哭嗎？
而總也不能讓已經沒有了我的母親和我的張咪咪的我，在美國還得忍受只有閴靜與噪音包圍成的孤寂吧！
我一定會需要我的巴哈(Johann Sabastian Bach)，可是怎麼可能只帶上費雪(Edwin Fischer)的平均律而不理圖瑞克(Rosalyn Tureck)的版本呢？
更不用說如果帶上了平均律，又怎麼可能不把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也包括進來呢？
偏偏光是我鍾愛極了的傅尼葉(Pierre Fournier)就有三個演奏版本在手讓我難以割捨任何一個。
況且我更是少不了我的馬小勒(Gustav Mahler)！
我要是只選擇了我的伯恩小坦(Leonard Bernstein)把劇慟與狂喜都揮灑得淋漓痛快的演奏，
一定會更是需要雕琢得孤傲晶瑩的朱里尼(Carlos Maria Giulini)的馬小勒九號啊！
更不用說，還有鄧斯泰特(Klaus Tennstedt)癌症手術後復出歸來，一曲奏罷，神鬼都要為他的頹敗繾绻與最終的勝利垂淚和歡呼，那一生懸命的第五號名演......
縱使鄧斯泰特最終仍舊是天不假年，這無疑使得那演奏更顯悲壯。
光是巴哈與馬小勒就令我的頭殼都漲痛了起來，
那到了我真的是用一己的生命與之搏交感情的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和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可真是怎麼辦喔！

我於是就這麼空手到了美國......沒有音樂的永日與我對於台灣的親屬、戀人的想念糾纏煎熬了眼看著要兩個月了。

向來都是很幸福悠閒的在島嶼上度日的我，從不曾預先地設想，有一天，我的生活竟然會沒有哪怕只是一個小節的音符去將之填滿。
我會選擇在晨起唸書的時候，將顧爾德(Glenn Gould)演奏的巴哈放送，這是在成為F的學生後不久，
每天在早晨研讀傅柯(Michel Foucault)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我會在懶散懦弱的時候訴諸於Aerosmith的〈Dream On〉，
我會在為某個能夠安放進我的寫作裡的美好段落得意洋洋的時候跟著Led Zeppelin的Robert Plant高歌〈Whole Lotta Love〉，一起與電吉他比賽嘶吼和呻吟。
即將再一次啟程跟隨媽祖的腳步之前，我一定會溫習Bob Dylan的〈Mr. Tambourine Man〉提醒自己，
我必須隱匿於自己的行走當中，跟隨她去到任何所在(I’m ready to go anywhere, I’m ready for to fade into my own parade)。
有時也會用也許不是那麼多人欣賞的Tina Brooks的薩克斯風舒緩為了研讀與工作而太過緊繃的神經。
而每當我將頭臉安放在我的張咪咪膝上，任她用那些話說對我的肌膚有益，
而我其實不甚了解其組成的瓶瓶罐罐在我臉上塗塗抹抹的時候，
我們一定要用李斯特(Franz Liszt)的〈巡禮之年‧義大利‧婚禮〉見證我們在尋常生活之中平凡卻也溫潤的愛情；
並且，我總是選擇1958年尚且年輕的李希特(Sviatoslav Richter)在莫斯科演奏的版本。
大師手底下的李斯特其實是句句珠璣的逸品，
並且只有他能夠演練出悲、喜都品嚐融化以後的尋常幸福。

紐約的路樹上都即將要粧點上紅褐色的秋天氣味了，
我還是只能偶爾待在我的房裡，回想一些旋律，以及與之聯繫起來的時光、容顏，甚或是肌膚上還隱隱殘留的觸感。
我原來以為，
這些沒有音樂的日子，只是讓我的鬍髭都顯得粗礪而面目可憎了起來。
久而久之，
卻發現，身體裡存放著的昨日，竟然也因為沒有熟悉的樂音日日澆灌，
於是也就乾枯、稀薄了起來。
有時候，
我便這麼檢視著自己的內在，逐日逐日模糊了下去的昨日裡的笑顏與軟語，
不自覺的就憂愁了起來。

無竹令人瘦，說的是這種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