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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0 13:04:56| 人氣3,18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究極〉之一(下).馬勒第九號交響曲和一張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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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篇〉寫著寫著,不免慚愧了起來。
國家都沒有了,說什麼如歌的風花雪月。
就有了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的自責。
雖然音樂畢竟讓人在困頓當中還有盼望⋯

朱里尼(Carlo Maria Giulini, 1914 - 2005)與芝加哥交響樂團(Chicago Symphony Orchestra)演奏的馬勒第九號交響曲,錄製於一九七六年。張咪咪注意到它出版發行的一九七七年,正好是張咪咪和石更傻出生的年份。張咪咪自我解嘲地說:石更傻談論他喜愛的音樂的網誌不會有什麼人回應,所以她索性來個無聊的註腳。啊不過,連談馬勒交響曲都要讓張咪咪出場,是因為石更傻發現張咪咪對馬勒下的註腳作為切入主題的起點實在是再恰當不過啦!除了注意到朱里尼這一張作品的發行時間,張咪咪還說了:「馬勒的好一些慢板樂章固然很美,但是慢板之外都是嘈雜刺耳,不和諧的噪音啊!」

朱里尼錄製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一九七六年,自六零年代開始的馬勒風潮才剛剛開始蓬勃;三十多年以後的現在,想要揚名立萬的指揮者若是沒有一套馬勒的交響曲全集錄音,甚至好像還不夠資格逐鹿中原。在這個可以說是言必稱馬勒的時代,張三李四都要灌錄馬勒,而灌錄馬勒哪怕是少了一曲都不免顯得不夠理直氣壯的時代,中提琴手出身的指揮者朱里尼堅持的信念更是有不同流俗的風骨。在朱里尼的錄音作品當中,就石更傻所知,馬勒的交響曲就只有第一號交響曲、〈大地之歌〉以及第九號交響曲。就朱里尼所說,他只演奏他能夠感同身受的作品。於是,當人們談起所謂「馬勒名家」,會提到美國指揮者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前任柏林愛樂(Berliner Philharmoniker)的音樂總監阿巴多(Claudio Abbado)⋯⋯,很多名字當中就是不會有朱里尼。但是他的這一張馬勒第九號交響曲錄音真稱得上是究極的逸品啊!

(當然啦,看倌們若是四下探聽,眾家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首選多半也不會是這一張啦!是說,啊所以才要特別寫寫這一張囉。)

馬勒第九號交響曲在大提琴、豎琴、法國號依次呢喃奏出的嗚咽當中展開,小提琴部接著奏出接續〈大地之歌〉,透露著眷戀與追憶的第一主題。這個第一主題體現整個第一樂章裡不離不棄的盼望,很殷切地。朱里尼的演奏,在這第一主題的宣告,與眾家詮演較量下,就只有一個「勝」字得以概括。每當被問起「什麼是『朱里尼之聲』?」,石更傻總是要用這個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開始作為例子。以石更傻主觀的喜好為基準,許多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名演在這第一主題的表現上都失之細瘦、矜持,而朱里尼手下芝加哥交響樂團演奏的第一主題,小提琴部的表現不但飽滿醇厚,琴韻也流瀉豐沛情感。馬勒的第九號交響曲,亟需要這初初開始的殷切盼望為往後演奏到第四樂章的收煞提供足夠的厚度。石更傻如此對於馬勒第九號交響曲演奏的期待,來自於馬勒的後學對於第九號交響曲的認知。

一九一二年,作曲家阿班.貝爾格(Alban Berg, 1885 - 1935)在寫給妻子的信件當中,提到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

(第一樂章)是馬勒最宏偉的創作。表達對世間前所未有的熱愛,對平和地安身立命的渴望,以及對自性最深邃的傾訴;在死亡降臨以前。

而荀白克(Arnold Schoenberg, 1874 – 1951)認為馬勒的第九號交響曲是「對於一種唯有排除了物性的情感,自得於性靈的沈著當中才能夠得見的大美,客觀而且冷靜的陳述」。也正因為如此,作為一件在殷殷企盼與依戀熱望當中展開,最終結束在冷靜與釋然的作品;從始至終的曲折和演變也就格外關鍵,格外重要。朱里尼在第一主題當中注入了如泣如訴的豐厚飽滿,所以讓這一個錄音得到了在抵達終點以前充分辯證和轉寰折衝的餘裕。並且,朱里尼在整個第一樂章當中,非常仔細得經營馬勒音樂當中「複音」(polyphony)的性格,對於所有交織潛伏的聲部一點都不含糊。聽提琴手出身的朱里尼錄音,最值得全神貫注去注意的就是他對於弦樂部擦弦、顫音的細膩經營。石更傻的播放音源升級成為類比黑膠唱盤系統以後,設法購入了這一版朱里尼的馬勒第九號交響曲唱盤。收聽的時候總是把耳朵貼在揚聲器邊,除了可以偶爾聽見朱里尼忘情的哼唱,最引人入勝的還是朱里尼手下的弦樂部鞭辟入裡(也入魂)的細膩演奏,甚至聽見整個弦樂部的琴弓劃過琴弦整齊劃一的摩擦聲。

張咪咪說話了。「是啦,第九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很美,可是第二、三樂章怎麼都是突兀刺耳的噪音啊!」

馬勒第九號交響曲還特別在她的結構,與典型的交響曲體例相反,她以首尾兩個長大的慢板包覆著居中兩個較快的樂章。第二樂章以一種叫做ländlers的日耳曼鄉間舞曲的型式,粗獷而笨拙底踟躇著,第三樂章則一變而成為粗暴的戲謔。如果說,首尾兩個樂章傾訴依戀、回憶與觀想、反思,那麼第二和第三樂章無疑是非常具體的塵世經驗,非常確切的喜怒哀樂;事實上,它們道盡了馬勒所有被張咪咪歸類為嘈雜與噪音的其它樂章。它們是世間如實的具現;畢竟,你我之間誰每天入耳的聲音都是仙樂飄飄哩?石更傻最初驚訝於馬勒筆下心眼間肚子裡的怪異突兀聲響之後,體會到了一種諧謔:是說,啊我每天聽見的不外爭吵、叫罵,還有機械轟隆和警鈴汽笛都不以為侮;竟然責怪起馬勒把他的音樂填充得緊密繁複?嘿⋯嘿⋯嘿⋯,石更傻這麼苦笑起來。

這第二、第三樂章就是這樣的苦笑。

村上春樹先生說:困頓的時候,無路可出的時候,就跳舞吧!悲觀的馬勒看見的正好是相反的莫可奈何。第二樂章就是這樣,原先無憂無慮得翩然舞動著,蹦跳著;後來蹦跳、逍遙得理所當然了,開始找不到初衷,不知道所為何來⋯⋯。但是時間和生命都已經不可逆的前去了,也只能繼續跟著舉世的迷惘跳著跳著,踟躇著踟躇著。跳著,踟躇著,還有額外的,束手無策的悲欣交集,第三樂章就這麼來了。生活就算不能說一點都不愜意,也是一點都不輕鬆簡單,要奮力底在人生裡攀爬、跋涉。攀爬有了成果就歡笑,笑過了也不是不會跌倒;摔斷了手骨也許顛倒越勇,眼淚擦乾了不保證此後風平浪靜。說穿了,真是不容易;說穿了,甚至稱得上驚心動魄。第三樂章於是很誠實地轟轟作響。不過,即使是遍體鱗傷啊,即使是精疲力竭,還是有割捨不下的愚癡愛戀,還是有割捨不下的今生今世。在第三樂章的喧噪裡,所以有纏綿悽楚翩然降落,預告第四樂章的反思和了然。話說,馬勒最愛來這麼一招,不願任人在絕美裡耽溺,徐緩靜好的樂章往往有出乎意料的猙獰;不忍讓人在恐怖顛倒中瑟縮惶恐,醜陋粗暴的聲音於是閃現空靈清唱。它們互相是互相的代價,彼此是彼此的承擔。

所以朱里尼的詮釋,有著平穩孤高在第二、第三樂章;他不對美好留戀糾纏,也不為醜惡辯駁開脫。他帶著這樣的持平進入第四樂章,在安靜從容當中找到了超脫的高度。第九號交響曲第四樂章的旋律,淒美到極盡纏綿悱惻也得以是一家之言,但那是另外一種詮釋。朱里尼不將能夠纏綿悱惻的線條纏綿悱惻得去演,但也不是作壁上觀的冷酷,關鍵還是在他的弦樂部。第四樂章以弦樂的曲折委婉作為主體,著意去經營轉音、換弓和旋律的輕重緩急就會造成情思四溢的效果。但是朱里尼意不在此。他簡潔地安排刻畫旋律,但專注琢磨音色。芝加哥交響樂團的弦樂部也果然不負所托,從一而終地回饋給朱里尼豐滿厚實的齊奏。

第四樂章的終曲,又是一聲低似一聲的嗚咽。但是已經不能再癡迷留戀。朱里尼只是依她節制地終於結束。只是在傾訴抵達末了以後,將寂靜還給寂靜。

聽完了馬勒第九號交響曲,請忍住不要鼓掌。


 

台長: 石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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