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185〈曹全碑〉001王懿榮藏本.jpg
﹝漢﹞185〈曹全碑〉001-伯恭.jpg
【碑文】
君諱全，字景完，敦煌效穀人也。其先蓋周之冑，武王秉乾之機，翦伐殷商，既定爾勳，福祿攸同，封弟叔振鐸于曹國，因氏焉。秦漢之際，曹參夾輔王室，世宗廓土斥竟，子孫遷于雍州之郊，分止右扶風，或在安定、或處武都、或居隴西、或家敦煌，枝分葉布，所在為雄。君高祖父敏，舉孝廉，武威長史、巴郡朐忍令、張掖居延都尉。曾祖父述，孝廉，謁者、金城長史、夏陽令、蜀郡西部都尉。祖父鳳，孝廉，張掖屬國都尉丞、右扶風隃糜侯相、金城西部都尉、北地太守。父琫，少貫名州郡，不幸早世，是以位不副德。君童齔好學，甄極瑟緯，無文不綜。賢孝之性，根生於心，收養季祖母，供事繼母，先意承志，存亡之敬，禮無遺闕，是以鄉人為之諺曰：「重親致歡曹景完。」易世載德，不隕其名。及其從政，清擬夷齊，直慕史魚，歷郡右職，上計掾史，仍辟涼州，常為治中、別駕。紀綱萬里，朱紫不謬。出典諸郡，彈枉糾邪，貪暴洗心，同僚服德，遠近憚威。建寧二年（169）舉孝廉，除郎中、拜西域戊部司馬。時疏勒國王和德，弒父篡位，不供職貢。君興師征討，有吮膿之仁，分醪之惠。攻城野戰，謀若涌泉，威牟諸賁，和德面縛歸死。還師振旅，諸國禮遺且二百萬，悉以簿官。遷右扶風槐里令，遭同產弟憂，棄官。續遇禁冈，潛隱家巷七年。光和六年（183），復舉孝廉。七年三月，除郎中，拜酒泉祿福長。訞賊張角，起兵幽、冀。兗、豫、荊、楊，同時并動。而縣民郭家等復造逆亂，燔燒城寺，萬民騷擾，人褢不安，三郡告急，羽檄仍至。于時聖主諮諏群僚，咸曰：「君哉！」轉拜郃陽令，收合餘燼，芟夷殘迸，絕其本根。遂訪故老商暲，儁艾王敞、王畢等，恤民之要，存慰高年，撫育鰥寡，以家錢糴米粟，賜癃盲、大女、桃婓等，合七首藥、神明膏，親至離亭，部吏王宰、程橫等，賦與有疾者，咸蒙瘳悛。惠政之流，甚於置郵，百姓繈負，反者如雲。戢治廧屋，市肆列陳。風雨時節，歲獲豐年，農夫織婦，百工戴恩，縣前以河平元年（28 B.C.）遭白茅谷水灾，害退，於戊亥之閒興造城郭。是後舊姓及修身之士，官位不登。君乃閔縉紳之徒不濟，開南寺門，承望崋嶽，鄉明而治。庶使學者李儒、欒規、程寅等，各獲人爵之報。廓廣聽事官舍，廷曹廊閤，升降揖讓，朝覲之階。費不出民，役不干時。門下掾王敞、錄事掾王畢、主簿王歷、戶曹掾秦尚、功曹史王顓等，嘉慕奚斯、考甫之美，乃共刊石紀功。其辭曰：
懿明后，德義章，貢王廷，征鬼方，威布烈，安殊巟。
還師旅，臨槐里。感孔懷，赴喪紀。嗟逆賊，燔城市。
特受命，理殘圯，芟不臣，寧黔首。繕官寺，開南門，
闕嵯峨，望崋山，鄉明治，惠沾渥。吏樂政，民給足。
君高升，極鼎足。 中平二年（185）十月丙辰造
碑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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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士河東皮氏岐茂孝才二百
縣三老商曈伯祺五百
鄉三老司馬集仲裳五百
徵傳士李儒文優五百
故門下祭酒姚之辛卿五百
故門下掾王敞元方千
故門下議掾王畢世異千
故督郵李諲伯嗣五百
故督郵楊動子豪千
故將軍令史董溥建禮三百
故郡曹史守丞馬訪子謀
故郡曹史守丞楊榮長孳
故鄉嗇夫曼駿安雲
故功曹任午子流
故功曹曹屯定吉
故功曹王河孔達
故功曹王吉子僑
故功曹王時孔良五百
故功曹王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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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功曹秦尚孔都
故功曹王衡道興
故功曹楊休當女五百
故功曹王衍文珪
故功曹秦杼漢都千
璉
故功曹王詡子弘
故功曹杜安元進
元
孔宣
萌仲謀
故郵書掾姚閔升臺
故市掾王尊文憙
故市掾杜靖彥淵
故主簿鄧化孔彥
故門下賊曹王翊長河
故市掾王理建和
故市掾成播曼舉
故市掾楊則孔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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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市掾程璜孔休
故市掾扈安子安千
故市掾高頁顯和千
故市掾王度（從玉）季晦千
故門下史秦並靜先
起
故賊曹史王授文博
故金曹史精暢文亮
故集曹史柯相文舉千
故賊曹史趙福文祉
故法曹史王敢文國
故塞曹史杜苗幼始
故塞曹史吳產孔才五百
故外部掾趙炅文高
故集曹史高廉□吉千
義士河東安邑劉政元方千
義士侯褒文憲五百
義士潁川臧就元就五百
義士安平祁博季長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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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述】
此碑無額，著錄或稱〈漢郃陽令曹全碑〉〈曹景完碑〉等，簡稱〈曹全碑〉，高二米五三，寬一米二十三。正面文二十行，行四十五字，凡八百四十九字。所載東漢靈帝光和（178-184）間，張角為亂，郃陽縣民郭家乘時騷動，光和七年（184）三月，以酒泉祿福長曹全為郃陽令，寇平，門下掾王敞、錄事掾王畢等於中平二年（185）共立碑。碑文先溯曹氏由來，次追述曹全高祖敏、曾祖述、祖鳳、父琫行誼，下及曹全履歷及在郃陽惠政，殿以銘文。碑陰五列，記出資立碑人名籍。疑此碑所載過實，即所謂「路旁碑」者，為識者所湮。﹝明﹞萬曆初（1573）陝西郃陽縣莘里村出土，《金石圖》稱：「在郃陽縣孔子廟東角門內，西向。」﹝清﹞康熙壬子（1672）後斷裂，民國四十五年（1956）移西安碑林博物館。
著錄初見於﹝明﹞趙崡（1564-1618）《石墨鐫華》稱：「碑文隸書，遒古不減〈史卒〉〈韓勑〉等碑，且完好無一字缺壞，真可寶也。」蓋所見最初拓本，尚屬完整。郭宗昌（1570？-1652）《金石史》云：
「此方出最初拓也。止一『因』字半闕，其餘鋒鋩銛利，不損絲髮。因見漢人不獨攻玉之妙，渾然天成，琢字亦毫無刀痕。以余平生所見漢隸，當以孔廟〈禮器碑〉為第一，神奇渾璞，譬之詩，則西京；此則風瞻高華，如建安諸子。譬之書，〈禮器〉則〈季直表〉，此則〈蘭亭序〉。」
謂「因」字半缺，蓋在碑右下角之末。其評碑陰云：「書法簡質草草不經意，又别為一體。益知漢人結體命意，錯綜變化，不衫不履，非後人可及。」則不免過譽。孫承澤（1592-1676）《庚子消夏記》曰：「字法遒秀，逸致翩翩，與〈禮器碑〉前後輝映，漢石中之至寶也。」郭、孫皆比之於〈禮器〉，〈禮器〉雖醇而近古，猶有未化之跡，分勢未如〈曹全〉之渾然勁健。
﹝清﹞萬經（1659-1741）以為：「秀美飛動，不束縛，不馳驟，洵神品也。」梁巘（1710-1788）《評書帖》謂：「學隸初臨〈曹全〉，易飄。」戒其流媚也。朱履貞（？-1820）《書學捷要》：
「惟〈曹全碑〉，明季始出土，於漢碑中最爲完好，而未斷者尤佳。邇來擊拓既久，字蹟模糊，時人重加刻畫，惟碑陰五十餘行，拓本既少，筆意俱存。雖當時記名、記數之書，不及碑文之整飭，而蕭散自適，别具風格，非後人所能仿佛於萬一。此蓋漢人真面目，壁坼、屋漏，盡在是矣。」
謂時人重刻，足見世重，然碑陰之譽亦過矣。楊守敬（1839-1915）以爲：
「前人多稱其書法之佳，至比之〈韓敕〉、〈婁壽〉，恐非其倫。嘗以質之孺初，孺初曰：『分書之有〈曹全〉，猶真行之有趙、董。』可謂知言。」
康有爲（1858-1927）《廣藝舟雙楫》卷二〈體變第四〉曰：
「建初以後，變為波磔，篆隸迥分，於是〈衡方〉〈乙瑛〉〈華山〉〈石經〉〈曹全〉等碑，體扁已極，波磔分背，隸體成矣。」〈本漢第七〉曰：「至於隸法，體氣益多。…，秀韻則有〈曹全〉〈元孫〉。」
又稱：
「〈孔宙〉〈曹全〉是一家眷屬，皆以風神宕逸勝。〈孔宙〉用筆旁出逶迤，極其勢而去，如不欲還。」
謂〈衡方〉〈華山〉〈石經〉為體扁，分屬不然，然「隸體成矣」則不誣。方朔評：「此碑波磔不異〈乙瑛〉，而沉酣跌宕直合〈韓敕〉，正文與陰側為一手，上接〈石鼓〉，旁通章草，下開魏、齊、周、隋及歐、褚家楷法，實為千古書家一大關鍵。」則視鹿馬為同櫪，實妄評也。
按：西漢隸書為碑者，結體未必扁而用筆線條化，橫畫多用頓折，折則瘦硬。東都桓、靈間八分始多用波捺，捺處多豐腴，而結體方、扁間有之。〈曹全碑〉結體趨扁，波捺勁腴流麗，已無篆意，亦非楷法，以視〈禮器〉〈史晨〉〈乙瑛〉〈華山〉之蛻化未盡，及〈孔宙〉〈婁壽〉已化而分勢未渾者，此則分書之定型，集大成而定於一尊，堪稱八分之極則也。
﹝漢﹞185〈曹全碑〉001東海大學藏本.jpg
﹝漢﹞185〈曹全碑〉001-乾字已損本.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