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政早有預感,總有一天會無止盡地來回醫院與家裡。他並不太愛惜他的身體,從年輕的時候就是,紙醉金迷、夜夜笙歌;在同志PUB裡無數次的一夜情,零號和一號他都當過,偶爾,也去去特殊性向的應召站,花錢買最原始的性遊戲,男人和男人。
所以他一點都不埋怨自己得到愛滋病的下場。
被發燒、咳嗽、頭痛、皮膚炎……反覆折磨,逐漸耗盡精力,病發、康復、病發、康復、病發……直到免疫系統損壞到無法再復原,又併發了卡波西氏瘤,他終於徹底躺在醫院,終日了無氣力地癱在病床上。
什麼希望也沒有,連絕望都產生不了。
倒不是因為得了愛滋,也不是因為同房病友甚至是護士,那極力想隱藏又無意間洩露出的歧視。
在更早前,魏元政的生活就已經是一片空白,用盡方法都填不滿。
就只是什麼也沒有。
就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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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政高中唸的是男校,這令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性向,比起國中的惶恐與慌張,他現在顯得鎮定多了,愈加懂得在同儕壓力與社會觀點下保護自己,所以他從來沒有像其他意圖太明顯的同校同學,被人譏諷是「死同性戀」,或是遇到「你的屁眼是不是被捅過了」這類白癡惡劣的質問。
但他與學校內其他隱藏的男同志仍有來往,即使大家表面上都裝得像喜歡女人,可同志間總能靠奇妙的直覺,判斷出對方是不是屬於圈內人,這種擦身而過時,會互相回望一眼的默契,是異性戀者無法理解的境界。
不過高中三年裡,魏元政始終沒碰上看對眼的,當然仍有因為好奇而產生撫慰的對象,但頂多是一起偷看G片,彼此幫忙用手發洩一下,並沒有做到最後,之後也許是感覺真的不對,對方與他都厭倦地很快,半年後就各自另覓對象去。
上了大學,自由多了,在外租屋,室友是個叫舒睿生的好好先生,倒不是說沒脾氣,只是他拗在心底,面上溫和,這樣隱性的傲嬌人物,配上英挺卻不過份剛毅的長相,完全是魏元政的菜,當然讓他整碗捧去,連渣都捨不得給別人嚐。
他也不再搞高中那套假純情了,在一起不到兩個月就連哄帶騙地把對方拐上床。
會這麼急,除了舒睿生散發出的吸引力外,更強的是魏元政想藉此驅逐內心的不安。
在他之前,舒睿生歷任都是貨真價實的「女朋友」,還全是倒貼來的。魏元政很清楚,舒睿生並不是同志圈的人,當初要追他時,魏元政也是掙扎過的,後來就溫水煮青蛙地慢慢磨,想說失敗起碼還能留點面子,大不了不承認,沒想到意料之外的成功。
不過交不交往的差別,似乎只差在可以做愛和不能做愛。
舒睿生因為沒有打工,比魏元政更早回家裡,下班的魏元政會帶宵夜回來,兩人吃完宵夜、洗完澡後,會組隊去打魔獸的奧杜亞副本。
魏元政是盜賊,他本來以為像舒睿生那樣的人會選牧師這職業,結果後者卻去當主坦的戰士。不虧是隱性的傲嬌,哪肯在後頭乖乖幫人補血、重生。
等副本打到一個段落結束,就開始魏元政最愛的肉體交流時間。
他雙手壓開舒睿生的兩腿抽插,一下比一下頂得更深,徹底翻攪著被乳液潤滑與手指擴充過的內壁,每當他劇烈向上插刺時,就會聽見「啪啪」的肉體撞擊聲,與甬道內的嫩肉被撐開的淫糜聲。
「嗯……啊啊……」舒睿生不由自主抬起腰迎合,端俊的臉孔只剩下迷離的表情。
魏元政環住他抬起的腰,俯下身熱烈地吻著他,一絲不漏地吞下他的呻吟,兩個人的舌頭在彼此的口腔中忘我地交纏。
後穴被激烈插抽著,灼熱地彷彿快磨出火來,即使被封住了唇,舒睿生仍然從喉間發出舒服的氣音,他的雙臂甚至不知不覺抱緊魏元政。
魏元政的一手滑到他胸前的蓓蕾,拇指和食指稍為用力地捏住那小小的突起,磨蹭拉扯。
「啊!」舒睿生尖銳地叫了出來,雙頰潮紅。
「你叫成這樣,是痛還是爽啊?」帶著一點惡意,魏元政囓咬著他另一邊蓓蕾,舌尖又在頂端來回舔弄,「我問你是痛還是爽?說啊。」他老愛執著地逼問。
敏感處遭恣意玩弄,後庭又被插得幾乎抽搐失控,沉溺在強烈歡愉中的舒睿生卻還保有一絲理智,聽見魏元政的問題後,他忍不住泛出羞愧的神色。
他不懂魏元政為什麼總這樣,渴求與愛護他的同時,又有意無意地想羞辱他,但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願意跟這個男人交往。
明明只對女人的身體有「性趣」的他,卻不曉得什麼因素能接受同是男人的魏元政,迷迷糊糊地跟他交往、迷迷糊糊地和他上床。
頭回和男人做愛的他痛得根本沒有快感,但當魏元政再度求歡的時候,他的腦袋像壞掉一樣,竟然又答應了,隨著魏元政日以繼夜的調教,他的身體也慢慢習慣男人,現在已經可以靠著抽插後穴就達到高潮。
卻並非完全沒有痛楚,只不過疼痛與快感交融,界線變得很模糊,在魏元政愈加強勢粗暴的做愛方式下,痛苦與快感成為相同的東西,刺激著他的身體與意識。
「趕快回答我。」魏元政焦躁地啃咬著舒睿生的喉結,把他的腿壓折得更開,粗大的慾望毫不留情地往裡面探。
衝刺的力道很大,下半身整個被抬起,舒睿生依稀可以看見自己的後穴,被魏元政穿插的淫穢景象。
「啊啊啊……」快感從後庭一路傳向挺立的分身,快到了噴發的瞬間。
熟悉他身體的魏元政看穿了這點,惡劣地圈住他輕顫的分身,並卡住已流出一些白濁體液的鈴口。
「痛還是爽?還是說你的身體已經被操到痛和爽分不清楚了?」面對這個自己一手調教出的身體,熟知答案的魏元政就是要逼迫舒睿生親口承認。
「啊啊……快點……放開……」難以形容的痛苦與快感同時湧到最高點,瀕臨崩潰的舒睿生卻不肯示弱,他的傲嬌不允許,但他也知道,魏元政同樣不會善罷干休。
後庭穿刺的力度與速度都更加猛烈,還拚命往他的敏感點戳,引起陣陣的酥麻,他死咬著唇發出破碎的啜泣聲,就是不願回答魏元政。
溫和的舒睿生拗起來,誰也拿他沒輒,所以每每交歡到最後,敗下陣的都是魏元政,他唯一能扳回一成的地方,大概就是在舒睿生發洩後繼續貫穿他的後穴,堅持做到舒睿生因為過度高潮啜泣痙攣為止。
累極的舒睿生很快睡著,幫他清理的魏元政如同以往般,又陷入矛盾與後悔的情緒。
他也非常厭惡想羞辱舒睿生的自己,明明是珍愛的人,卻忍不住想踐踏對方,他其實只是害怕舒睿生會愛上女人離開他,不藉由性取得絕對的優勢,徹底地控制與佔有對方,心中的不安就會愈發濃重。
最恐怖的是這股不安完全無法消滅,只會隨著時日增長。異性戀還能依靠一紙結婚證書,縱使大家都說結婚證書也約束不住人的心,不過是一張紙,但連張紙都得不到的他們,未來是難以想像的脆弱與茫然、苛責與歧視。
媽的!同性戀到底礙著誰了?為什麼他們得這麼辛苦的把自己藏起來?
他煩躁地抓著頭,走到陽台抽菸。
雖然滿心的不平與忿恨,他依舊沒有勇氣出櫃,表面上大家都說得很寬容,但他看過太多心口不一的人,禮貌點的暗中疏遠;自以為衛道聖人的直接一臉鄙夷;極少部分心胸較開闊的,也會出現可笑的狀況,深怕同性的自己會被纏上,一點肢體碰觸就反應過度。
真是哭笑不得,難道異性戀只要見到異於自身性別的公或母就會撲上去?
異性戀都會挑吃,同性戀當然也會。
深深吸口菸,煙星子乍時亮了起來,迅速燒往濾嘴的方向。
但再不滿,他還是屈服了。他從來沒和舒睿生出去看場電影還是什麼的,任何會被懷疑的舉動他都避免,他們唯一的約會就是在家裡,吃宵夜、打魔獸、做愛。
即使沒有明說,他也感覺的到,溫和如舒睿生,也漸漸忍受不了這個固定模式。他很怕哪天舒睿生會爆發,那樣傲嬌的人,拗起來天皇老子都沒他辦法。
他們已經交往的搖搖欲墜了,實在禁不起一點風浪。
這樣戒慎恐懼又成了惡性循環,體現在他與舒睿生的性愛過程裡。
把菸屁股丟在地上踩熄,他拿了外傷藥走回房間,將舒睿生身上的被子掀開,露出因為太激情而在對方身上留下的瘀青。
他猜想舒睿生的後庭大約也有受傷,就算習慣了男人,被這麼長時間插入,紅腫破皮是避不了的,還有他那倔強咬出來的傷口。
簡直慘不忍睹。
他快受不了每次歡愛完,對方就會讓他搞得全身是傷的鬼樣子。
分手,他覺得自己會死。
不分手,他怕哪天舒睿生會被他弄死。
皺著眉頭,他輕輕幫睡熟的舒睿生上藥。
抹藥的期間,舒睿生無意識地蜷曲起身子。
「冷是嗎?」他把棉被拉回到他身上,只留下正在塗抹的部位。
等他沾了藥的手指插進紅腫的甬道內時,舒睿生才忽然清醒,睡眼矇矓地朝他酣問:「你在幹麼?」
「我幫你擦藥。」他說完,手指又放進清理過但還帶有些微黏膩感的後穴中。
敏銳地感覺到指頭在後庭裡的動作,就算理由正當,還是令舒睿生聯想到羶腥色的前戲,困窘地把臉埋進枕頭內。
「你睡你的,別管我。」魏元政隔著棉被拍拍他的背。
舒睿生沒有回應,一會兒後才道:「你明天不是有課?也早點睡。」
「我幫你弄好就睡。」他靜默地盯著自己上藥的手半晌,輕聲道:「對不起。」
舒睿生抬高了脖子往後看,帶著一種複雜的溫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又倒回枕頭上,猶豫了片刻後,就著這個姿勢問:「我們好像從來沒一起出去過?」
魏元政僵了僵,含糊地把幾處藥隨便塗上,趕緊關燈鑽進被窩裡。
「我要睡了。」
見他背對著,舒睿生本要摸他頭的手,遲疑了幾秒後默默地收回,「睡吧。」他溫潤的眸底浮現出一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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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圖:魏元政和舒睿生(和那年花開的形象圖有重複,反正只是形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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