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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7 00:58:44| 人氣66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樹下的輓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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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故事 第三輯 ◎九、樹下的輓歌 上
 ⊕5、愛犬狐狸  ⊕附記 ■臺語註解
 

   ◎九、樹下的輓歌 下

                 ⊕潘文良

   ⊕5、愛犬狐狸

  死亡,是件多麼恐怖、多麼悲哀的事啊!
  狐狸啊!相信‥妳以後,再也不敢,亂吃東西了吧!?
然而‥妳也已經沒有「以後」了……
死神瘋了似的,奪走了妳的生命,妳就那麼的走了,回到妳的世界去了……
留下的,是將妳軀體埋葬的工作,和一篇充滿悲切的記憶……
 
  昨晚七點,大家正在看電視——
  狐狸突然驚惶的,跑進屋裡來,一會兒,鑽到椅子下;一會兒,鑽進床底……在地上,又翻又滾的,有時,又兇又惡的吼叫著;有時,無氣無力的哼嗯著……一雙眼睛,失了魂似的「睜眨」著,看樣子,像是發了瘋。
  阿母叫罵道‥「狐狸!妳是死啊喲?較恬咧啦!」()
  阿文叫喚道‥「狐狸……狐狸……狐狸!」阿文以為‥狐狸受了什麼驚嚇,想要撫慰狐狸一番,看牠鑽到椅子底下,便翻開椅子要抓牠——
  狐狸卻直吼著,一副窮兇惡極的模樣。
  阿文怕被咬到,也不敢貿然「下手」。
  狐狸又跑進臥房~鑽進床底。
  阿文也跟著鑽進床底——
  狐狸一溜煙,又跑出去了……
  阿文追到門口,只見——
  狐狸直向黑夜中跑去……
  阿文沒追,只是遠遠地,聽著——
  狐狸那痛不欲絕似的吼叫聲……
  阿文後來,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塞在嘴裡,猛吹著「指哨」,又拉起喉嚨,一直呼喊著‥「狐狸……狐狸……狐狸……」阿文到處找了一大片,就是看不到狐狸的蹤影……  真不知道‥狐狸,是「死」到哪去了?
 
  夜裡——
  阿文不住地胡思亂想著‥〔妳到底是怎麼了?被蛇咬到了嗎?妳總是喜歡到處亂竄的,草叢、樹林……一下子,可以跑個兩三趟,荒路走多了,難保不會踫到蛇啊……還是被〈興仔〉嚇到呢? 每次經過,妳總是對他吠個不停,他便會劃一根火柴丟妳,妳就沒命似的,跑進屋裡~躲起來,也許‥妳是被丟中了,把妳給燒著了、燒驚了;我知道‥妳對「火」,一直是很害怕的……也許‥妳這次,嚇得跑出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有一天,我在路上踫見妳,妳竟也不認識我了,我向妳猛吹口哨,妳卻不理不睬的走了過去…… 妳很餓、很累、很疲倦,低著頭、垂著尾巴走著。我只得用繩子,把妳給拖回來,挖了一大碗飯給妳吃。妳終於肯向我甩甩尾巴,不過‥妳好像不再是以前的妳,妳好像不認識任何人了,妳也不會再吠,終日靜悄悄的趴著。後來,我才知道‥狗也會有「記憶喪失症」,只得用腳踏車,載妳到我們相遇的那座廟去——從頭開始…… 後來,再叫興仔,劃一根火柴丟妳,妳才「醒」了過來,向興仔一邊吠、一邊跑進屋裡去……這才恢復過去的妳……〕
 
    ——.——
  〈狐狸〉是一隻頑皮又靈精、人見人愛的狗,每次,要牠「坐下」,非要打牠兩下屁股,牠才肯坐下;要牠「握手」,牠就伸起前腳,跟人握手,盪沒兩下,牠就會動口輕咬人家的手;打牠兩巴掌,牠就氣得跑開,半天也不理人;要牠「趴下」,就得輕揉牠的脖子,牠才肯靜靜的臥著;要牠「睡覺」,就得輕輕的拍撫牠的頭、哼著催眠曲,牠才會閉著眼睛「裝睡」,要不一直哼哼唱唱的,牠馬上就會「醒來」,睜開眼睛看一看,要是再唱,牠就又閉上眼睛;要是不再唱,牠馬上就會起身,跑得遠遠的。
 
  叫狐狸吃飯的時候,牠就會在「狗碗」旁邊繞來繞去;有次,沒叫牠吃飯,牠竟然咬著狗碗來討——阿文並沒教牠,牠竟然自己就會了。
  有次,阿母在洗衣服,牠竟還叼著狗碗~丟到水裡。 阿母把碗給撿出來,罵牠一陣‥「抑未暗咧!著想要食飯?」
  牠竟把水管,給咬到狗碗裡,用腳拍打著。
  阿母看了好會兒,才明白牠的意思,原來是‥狗碗太髒了,要人家幫牠洗一洗狗碗。
  阿母幫牠洗了,牠就猛搖著尾巴‥「噢噢!噢噢!」的叫著,像是在說謝謝——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狗,會做的啊!讓人不得不佩服,牠的「聰明」。
 
  每次丟東西,要狐狸咬回來,如果是樹枝,牠就會把樹枝給咬斷了,才肯帶回來「還人」;如果是石頭,也得啃得甘願了(想啃破又啃不破),才會咬回來;有回,阿文故意扔了個砂質的石頭,害牠咬破了,弄得滿口都是砂,後來,再丟石頭,牠就跑過去聞一聞,用腳踢它兩下,怎麼也不咬了;有次,妹妹在玩小皮球,結果‥球滾到崁下去了,牠便「自告奮勇」地,追下崁去,把球給拾回來;後來,竟跟妹妹,在那裡玩球,牠把球咬著、丟著,和妹妹搶來搶去,最後,球竟被牠給咬破了;妹妹氣得打牠兩下,牠便一臉無辜的,趴在地上,直搖尾巴、哼哼哼哼的直賠罪。
 
  狐狸長得跟〈阿章〉家的狗‥〈瑪莉〉很像,不但外形、顏色很像,而且‥也很喜歡追松鼠。
  阿文每次看到松鼠,就叫道‥「狐狸!狐狸!松鼠在那——」
  狐狸就會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朝樹上搜尋,發現了松鼠的蹤影,便跑到樹下直吠,等到松鼠嚇得到處亂竄,牠就在樹下,追得到處亂跑,吠得連天價響,直到牠不見了,才肯「班師回朝」。後來,看到松鼠,要來吃木瓜、柚子,狐狸就當起「守衛」的工作,讓松鼠無機可趁,要不然‥每每都沒得吃木瓜、柚子——松鼠總是會「捷足先登、先下手為強」,把要熟的木瓜、柚子給吃了。
  在狐狸的守衛下,阿文總算能摘到熟木瓜,於是‥便「讚賞」了狐狸一番;一時心起,還給了牠一半的木瓜,「搞賞」牠——原以為‥狗不吃「水果」的,沒想到‥牠竟然吃了起來,吃得噢噢噢的直叫、直搖尾巴呢!真是一隻,奇怪的狗啊!
 
  每當,狐狸在睡覺的時候,若有蚊子、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牠也會跟瑪莉一樣,把蚊子、蒼蠅給「哈殺」掉(張口咬死)。
  更像瑪莉的是‥看到蟑螂,便會用腳去踩蟑螂,然後再放,看蟑螂要跑了,再去踩住,如是「欲擒故縱」的,把蟑螂給玩得要死不活。
  不過,有一點可相反了,要是丟東西到陂仔(池塘)裡去,瑪莉就會跳下,去把那東西給「救」回來,可是‥狐狸卻只會在岸旁,晃來晃去、哼哼直叫,怎麼也不敢跳下水去,即使把牠丟進水裡,牠也會迅速的游上岸,然後,逃之夭夭;看來,狐狸不但怕火,而且還怕水呢!(還好‥不會怕給人洗澡。)
  不過,有回,有隻雞,不小心,「飛」到陂裡去了——
  阿文直呼著狐狸‥「救牠!救牠!」
  狐狸在岸邊哼哈了一陣,竟然真的跳下水去,把那雞,給救了回來,只是……狐狸在慌亂之中,咬著雞的脖子,等放到地上時,那雞已是奄奄一息了;狐狸像是很「愧疚」似的,直用腳拍撫著那隻雞,不停地哼嗯著。
 
  每當‥阿文下班回來時,只要遠遠地,吹一聲指哨,狐狸就會跑來迎接,一見面,就樂得又撲又跳的,腳髒也照樣,還好‥阿文工作,衣服也是很髒,不難,可就有牠受的;原先,狐狸不會「送行」,後來,總是跟著阿文下山;下午五點多,就會跑到山下的「土地公廟」,等阿文回來——風雨無阻。
  阿文有回,提早下班,沒先回家,便往菜園裡跑,狐狸不知道,還是跑下去等,等到六點多。
  大妹〈雪卿〉回來,看見阿文說‥「你回來了嘔!狐狸還在下面等你呢!我叫牠回來,牠陪我走到〈添仔〉那裡,又跑下去了;牠一路上,還一直回頭看呢!」
  阿文聽了,趕緊騎車下去,看牠在「土地公廟」那,引頸而盼……痴痴的等著,真是太……感動了。
 
  狐狸最喜歡跟二妹〈雪惠〉跳舞了,每次,看到雪惠,就會仰起前腳,用兩隻後腳,跳啊蹦的;雪惠便拉著牠的腳轉,轉得牠「受不了」了,才肯跑開。
  狐狸閑來沒事幹,就會去找左鄰右舍的狗朋友玩,每次總是喜歡玩「打架」的遊戲,在地上滾來滾去、咬來咬去的,玩得不亦樂乎,一點也不像是「淑女」;而且‥比牠大的狗,牠也要去逗一逗,對方被綁著,心情很不好,被狐狸煩得氣起來,就大吼一聲,把狐狸給嚇到跑得不見蹤影。
  狐狸也喜歡爬到茨旁的大石頭上,坐在那裡,紋風不動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在聆風,又像是在賞月,也像是在凝望遠方……
 
  狐狸老愛睡在沙發上,睡得沙發上,全是毛。
  阿母老是氣得罵道‥「狗呣睏塗骹吸塗氣,會無元氣,吸塗氣,則會嫷……因為‥狗的心、肺是『塗』(土)做的,狗若是昏倒,只要趴咧塗骹,真緊著會醒過來。」(呣是‥不是。 塗骹‥地上。 嫷‥美。 真緊‥很快。)
  為了不讓狐狸睡沙發,每到晚上,就得把其它小椅子,給堆到沙發上頭,讓牠在沙發上,沒地方睡;還可真是辛苦呢! 還好‥後來,牠就「看破」了,自己拖了塊破布,到一旁去睡。
  狐狸有一點壞毛病,人家在餵雞,牠竟然會跑去搶吃「麥片」;雞過來時,牠就會吼一聲,把雞給嚇走,有時,雞不走開,牠還會追著雞跑,把雞給追得遠遠的,自己再回來吃麥片;雖知‥牠不是想抓雞來吃,不過‥那樣的行為,常引起人家的懷疑;阿爸、阿母,老是接到鄰人的「控告」,真是……害人嘔!
  …………
    ——.——
 
  阿文想著、念著,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冥冥之中,好像聽到——
  狐狸在門外,因為進不來,而猛抓著門,哼嗯地叫著。
  阿文應該起床,為牠開門的,可是‥阿文依然躺著;阿文知道‥那不過是夢罷了!
  翌日清晨——
  阿文醒來時,便聽到——
  么弟〈金輝〉喊著‥「狐狸……狐狸……」
  阿母問道‥「狐狸抑未轉來喲?」
  阿文也趕忙起身,跑出去找狐狸,一下子猛吹著口哨、一下子猛喊著‥「狐狸……狐狸……」可是‥半天也聽不到「反應」。阿文心想‥〔也許‥這下,可要來個「尋狗啟事」了……〕
  阿母叫道‥「啊!我看……牠一定死去啊!」
  阿文叫道‥「亂講!妳亂講!」阿文看阿母,說得那麼肯定的樣子,還真是擔心呢!趕緊跑到龕前,去燒香祈禱……然後,又到外頭去找。
  阿母叫道‥「狗若像牠按呢,起𤞚𫝛款,一定著是死啊!」阿母說著,突然叫道‥「嘿無影……死咧𨑜無!?」 (起𤞚‥發瘋。 𫝛款‥同樣。 咧𨑜‥在那。)
  阿文順著阿母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
  狐狸……死了,四肢僵直的伸著,全身濕淋淋的,躺在水溝之中……
  阿母又繼續說道‥「狗若是死,攏會走出去外面死……」
  阿文也沒聽清楚阿母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狐狸……
  狐狸那僵硬的身子,似乎是冷冰冰的……
  阿文真是不相信‥狐狸活著,不過一年多而已,未免死得太早了吧?
  狐狸就這麼的走了,回到牠的世界去了……
  留給阿文的,是將牠的軀體埋葬起來的工作,和一篇心疼、傷悲的記憶……
 
    ——.——
  說起阿文和狐狸相遇,還可真是「不尋常」呢!
  有天晚上——
  阿文夢見‥有隻狗,從看不見的遠方,緩緩而來……
  那隻狗,竟然只用後腳走路。
  阿文不覺看得目瞪口呆的……
  那狗走到阿文面前,停了下來(四腳落地),竟然還開口說道‥「嗨!你好!我來自我們的(狗)世界,我叫〈洪靈〉(聽起來,像是『洪靈』),我們做個朋友,怎樣?」
  阿文看牠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又站了起來,隱隱約約、模模糊糊地,好像看到牠,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不覺直點著頭,答道‥「好啊!好啊!」
  狗叫道‥「好!那我走了,再見!」狗說著,轉過身子,又緩緩地走了。
  阿文只是靜靜的看著,也沒有叫住牠,只是一心的疑問,還真搞不懂呢!
 
  從此之後——
  阿文就開始注意‥每隻小狗了,看看哪一隻,會是夢裡的那隻狗……
  阿文心想‥〔如果真的遇到了,一定要把牠有帶回家養的……雖然‥阿爸不喜歡狗;雖然‥家裡已經有一隻〈來福〉了……〕
  (來福是阿文從山下的朋友家,帶回家養的,是一隻有著獵犬血統的狗,每次,都會咬死人家的雞~帶回來,惹得大家都不高興,只好用鐵鍊拴著,因此,牠就變得很兇、脾氣爆躁,每次,有人經過,便吠個沒完沒了、要死要活的。 不過,牠較聽阿文的話,可惜,從小就沒有好好的「管教、訓導」牠……)
  阿文要是能遇到夢中隻狗,一定要好好的「栽培、教養」牠,使牠能「鶴立雞群、出類拔粹」……
  終於,有一天——
  阿文在一座廟旁的石階上,發現了幾隻被遺棄的小狗,被養得肥肥胖胖的——丟棄在那裡。 阿文看到其中一隻,就像是夢裡那隻叫〈洪靈〉的狗一樣顏色,便靠上前去~蹲下身子去看牠——
  牠的身上,有幾處傷口,傷口旁,圍繞著跳蚤,吸血吸得鼓鼓飽飽的,看起來,很沒元氣,不像其他狗,活潑亂蹦的,有的,看到人,還會吠個不停呢!牠抬頭看了看阿文,竟直搖起尾巴來…… (其他狗,都到處躲著人。)
  阿文也只是靜靜的看著牠。
  牠後來,大概想要喝水,便起身走到魚池邊~探著身子,結果‥竟然摔了下去‥「該!該!該!該!」的直叫。
  阿文趕緊上前,把牠給救了起來,抱到洗手台去,給牠洗了個澡;阿文於是暗自決定‥〔嗯!我要養這隻狗……〕阿文便故意蹲在遠去,跟牠吹口哨、招呼牠。
  牠竟然叫著、搖著尾巴,走向阿文呢!
  阿文滿心歡喜地,叫道‥「嗯!我們果然有緣!」阿文於是,便把牠給放到「老爺車」(腳踏車)後座的置物籃裡。阿文想了想,便將牠取名叫〈洪靈〉。 (「洪靈」與「狐狸」,台語發音差不多,阿文叫牠〈洪靈〉,大家都聽成「狐狸」,也只好叫牠〈狐狸〉了。)
 
  黃昏時——
  阿文便載著狐狸,回「北投」的阿姨家去——
  夕陽在背後照著;腳踏車和阿文的影子,貼在地上,一直向前「伏進」……
  阿文看著地上的影子,突然發現‥〈狐狸〉不見了……趕緊回頭一看——果然不在置物籃裡……
  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不告而別」了……
  阿文在路上,來回的找了好幾趟,找到路燈亮了~月亮出來了,依然不見狐狸的蹤影…… 阿文最後,也只得帶著失望而歸,無奈地,笑了笑道‥「也許,我們是『有緣無分』吧!」
 
  翌日清晨——
  阿文仍然存著一絲希望,「逆道而行」地,找了一段路,但還是找不到狐狸。
  黃昏歸來——
  阿文低頭想著事情,突然聽到狗叫聲,那叫聲,熟悉得很;阿文抬頭看去——
  狐狸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棵樹下,直搖著尾巴,像是在等阿文的樣子,而且‥已經等很久了。
  阿文滿心歡喜的,抱起狐狸~放進置物籃裡~跨上腳踏車,繼續歸程……不時的回頭看狐狸——只怕狐狸,又會突然失蹤,還不時地問道‥「妳昨天,為什麼‥不告而別呢?害我找不到妳……找得很辛苦咧!」
  狐狸就是不回答,只是直搖著尾巴。
  阿文回到阿姨家,便將狐狸身上的傷上藥,再盛了碗飯~澆了些肉湯,給狐狸吃。
  狐狸還真是幸運呢!〈來福〉從沒這個份,不是白飯加水,就是一大鍋稀飯,頂多是混些剩菜;牠的食量大,老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而狐狸,還可以加肉湯,又有幾塊排骨,竟然只吃了一半,就不要吃了。
 
  夜晚——
  狐狸躲在房裡的桌子下睡覺……像是想到什麼一樣,不時就爬起來,哼嗯的叫著。
  阿文怕狐狸吵到別人,便爬起來,拍撫牠的頭,安慰一番……
  阿文被狐狸害得‥一整夜,上床~下床的,累了個半死。
  第二天——鬧鐘響了。
  阿文起身,卻不見狐狸在桌子下,趕緊跑到客廳一看‥「天呀!」
  狐狸竟撒了一片尿、大了一堆「便」在牆角……
  阿文趕緊又是沙、又是掃把~又是拖把的,將狐狸的「排泄物」處理掉……
阿文後來,只得將狐狸,綁到廚房的牆角去——用了個紙箱子給牠睡。
  狐狸起初,也是哼哼嗯嗯的叫個不停,總得讓阿文起來,撫慰一番、訓斥一頓,方才肯安安靜靜的趴著;後來,總算適應了,不過,也開始頑皮了起來——把紙箱給咬得破碎;脫開了繩子,去把人家的鞋子,咬得東一隻、西一隻的,有時,還會找半天,才在床底下找到呢!
  阿文只得把繩子給綁緊、綁短,可是——
  狐狸竟又開始哼哼嗯嗯的叫鬧……使得阿文這個,「寄人籬下」的人,亂難為情的。
  還好的是‥表弟〈志成〉,也蠻喜歡狐狸的。
  大家都說‥狐狸不好看,不過‥阿文總是認為‥狐狸的未來,是「不可限量」的,搞不好,以後,還可以參加「選美大賽」呢!
  阿文於是一有空,就帶著狐狸,到附近的一座「石敢當廟」去,在廟前的空地上,努力地,訓練狐狸。
  狐狸的天資很好,很快的,就學會了‥坐下、起立、趴下、翻滾、握手、撿東西回來等動作,讓阿文覺得很欣慰——總算沒有白養。
  阿文也不時地,帶狐狸回家——弟妹們,也都很喜歡狐狸,來福也喜歡跟牠玩……
阿文後來,為了不讓狐狸,「打擾人家」,只好把牠留在家裡。
  阿文便和狐狸,分開了好一陣子;過了幾個月,阿文的「生意」,實在混不下去了,心想‥〔相見易得好,久住難為情……〕阿文也不好意思,常住在阿姨家,也只好搬回家了。 (生意‥阿文那時候,在賣「蛤蜊、蒜頭」……)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狐狸漸漸地長大了,耳朵挺了起來,一身淡黃棕色的毛,均勻而調合;背上的毛,從中間,分成一條明顯的輪廓,這是其他狗,所沒有的,還有一條,像馬似的尾巴,樣子可愛極了,真可謂是‥「女大十八變」啊!
    ——.——
  日子,便這麼的過了,不過一年多而已……
  阿文真不敢相信‥狐狸就這麼的走了……阿文拖著尖鏟,一手提著狐狸,冰冷而僵硬的腳,走到「相思樹」下,努力地,挖了個一尺半見方、三尺深的坑……阿文流著汗水,不時揮手,趕走那些煩人的蚊子,好傷心……好傷心……
  阿文將狐狸給,放到坑裡——
  狐狸的眼睛,始終忘了閉上……(牠是死不瞑目吧!)
  阿文拍撫著牠的頭,輕喚道‥「狐狸!閉上眼睛——睡覺吧!」
  狐狸這下子,可不聽話了,還是睜著眼睛,像是想多看看這個世界一樣……想多看看阿文一下。
  阿文仔細地,抓起一把一把的土來~撒到狐狸身上……花了個鐘頭,才把狐狸給埋葬了。
 
  阿爸說‥「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水流……」
  阿文看過狗的「水流屍」‥肚子脹得大大的……滿身爬著蛆。阿文不忍見到狐狸的軀體,也被一大堆蛆給腐蝕,而將牠給埋了起來——阿文如果有花,會將花撒滿一地,為狐狸祈福的……阿文心想‥〔今晨的太陽,似乎起晚了,也許‥太陽正在為狐狸悲傷呢!狐狸!妳聽……妳聽——溪在為好唱著輓歌呢!那葉梢上的露水,是樹在哭泣;那風也在為妳的死去,而嘆息著呢……狐狸啊……妳就這麼的走了,回到妳的世界去了嗎? ……〕阿文心裡,不住地叫問著。
 
      *      *      *      *
 
  阿文下班歸來,經過土地公廟,沒看到狐狸在那兒等……阿文猛吹著口哨,雖然,沒忘記‥狐狸已經「不在人間」了,卻還是存著一絲幻想‥〔希望‥那只是一場夢,狐狸會奇蹟似的,出現在面前……〕阿文經過〈溪水伯仔〉家時,看見——
  阿母、蜚嬸婆仔,和許多人,在那裡,吱吱喳喳的,竟然是在談論狐狸的死。
  阿文走近一聽——才知道‥狐狸竟然是被人家,給毒死的……
  〈阿水仔〉他兒子,那個賣豬肉的,昨天黃昏,丟了個饅頭給狐狸吃……那饅頭裡,包著「老鼠藥」。 狐狸就是那麼「枵鬼」,也不知道(知道牠就不會吃了),便吃了下去,於是就莫名其妙的把命給斷送了…… (枵鬼‥餓鬼。)
  他為什麼要毒死狐狸呢?
  他說‥最近,有一隻大狼狗,常跑去他們那裡,咬死了他們養的小羊;他是想毒死那隻大狼狗的,可是‥看到狐狸,竟把饅頭丟給狐狸吃…… 他說‥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忘了‥饅頭有包老鼠藥……
  (看來,他是想把狐狸當作實驗品,看看老鼠藥,有沒有效吧!?)
 
  阿文真是恨扁了,恨不得‥去把他像木椿似的——打到土裡去。
  阿文本想「詛咒」他一番的,不過想想‥還是作罷——詛咒人家,最是缺德的,最後,只祈求老天,給他一點小小的處罰‥「肚子痛一夜」就行了。
  …………
  難怪‥狐狸會死不瞑目呢!
 
  夜裡——
  阿文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
  有人經過,再也聽不到‥狐狸那輕脆悅耳的叫聲了……
  夜,竟變得像廢墟般的淒涼……
  狐狸,就這麼的走了,阿文還沒來得及,給牠照一張相,留下狐狸的「倩影」,連錄音帶裡,狐狸的叫聲(有回,狐狸在茨旁的大石頭上叫,叫得像是在唱歌,阿文便把它給錄了下來),也在無意中,洗掉了……
  狐狸就這麼的,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回到牠的世界,而什麼也沒留下——只留給阿文‥一篇無限的記憶……
  阿文心想‥〔狐狸啊!妳的世界,在哪裡呢?我好想去找妳呀!〕
 
  有天——
  阿文才發現‥狐狸的世界,原來就是在‥自己的心裡——
〔狐狸!我永遠會記得妳的——妳永遠會活在我的心裡!〕
 
▃▃▃▃▃▃▃▃▃▃▃▃▃▃▃▃▃▃▃▃▃▃▃▃▃▃▃▃▃▃▃▃

   ⊕附記

  小時候,常常在聽收音機廣播,什麼「阿彌陀佛」、什麼「因果報應」、什麼「吃齋、戒殺、放生」……
  阿文聽得總是心驚肉跳的,愧疚萬分,時常跑到土地公面前去「懺悔」。雖然,時常「懺悔」,卻也時常「犯戒」——犯了就悔~悔了又犯。
  「殺虐慾」,像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每樣生物,到了手裡,後果總是難逃一死(沒死的,都是好「X」命——溜走了),而且,死前,都是經過百般「考驗」(「虐待」還差不多)——
  小學時候的鉛筆盒,可不是鉛筆、擦子們,溫暖的家,而是金龜子、牛角𨂿仔(天牛)、蟬、獨角仙、圓鍬蟲……的「牢房」。抓來的昆蟲,就養在鉛筆盒裡,帶到學校去~賣給「有錢」的小朋友——小時候,大夥時常幹這種「買賣」,大夥有錢賺,他們有得玩,何樂而不為呢?最後,總是在垃圾桶裡,發現「牠們」——
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每次看了,總是又難過、又內疚的……
  抓來的蟬,就用一條線,綁住牠的腳,帶著牠們到處飛;夜裡,才綁到樹枝上去,讓牠們「休息」,第二天,再帶牠們到處飛……不等到牠們,把翅膀「飛掉」,絕不扔給雞吃。
  要是抓到田蛉(蜻蜓),就將牠們的尾巴,給截掉一段,插進一支小枝仔,說是要牠「帶信」,結果‥往往讓牠們,飛得墜地而死;不然,就是將牠「分屍」,拿去「釣」螞蟻,把靠進的螞蟻,用香一隻一隻地「點兵」,點得一隻一隻,命喪枉死城。
  要是抓到蝴蝶,就用大頭針,釘到木板上去做「標本」,活生生地,「欣賞」牠掙扎地死去,說是‥「要留下牠的美麗,讓剎那變成永久」,最後,總是被螞蟻,搬得剩下一支大頭針。
  青蛙被抓到,不是被剖腹挖肚的「研究」,就是為牠舉行「跳遠、跳高」比賽,跳到牠們精疲力盡,才把牠們丟去餵鴨;或是去蛇洞「釣蛇」,「上當」了的蛇,不是被碎屍萬段,就是給人家「泡酒」。(阿文被「赤尾青竹絲」咬著後,總是把蛇的毒牙拔掉,再放牠走的多。)
  抓到「草猴」(螳螂),那就更有得搞了——首先,把草猴放到石頭上,唸道‥
「草猴!草猴!我算三聲予你走,走會去,食百二;走𣍐去,愛你骹兩隻——」
數了三下,草猴也不知道要逃,就給牠拔下中間兩隻腳。接著,又唸道‥
「草猴!草猴!叫你跳十步、五尺懸,跳會去,算你上蓋勢;跳𣍐去,愛你骹兩隻……」
  草猴缺了兩隻腳,痛苦地掙扎著,爬呀!爬的,哪裡還跳得了呢? 結果‥又被拔掉了兩隻後腳,只好用牠那鐮刀似的「手」,猛爬著,想要逃離。又唸道‥
「草猴!草猴!十隻狗蟻予你掠,掠會著,狗蟻予你食;掠𣍐著,骹骨𢵰你挽了了……」
  只見螞蟻,在草猴身旁走來走去,牠痛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抓螞蟻?
結果‥前腳又被拔掉了。
  繼而唸道‥「草猴!草猴!請你看日頭,看會著,放你走;看𣍐著,愛你的頭——」
  如是‥「強其所難」的要求,又把草猴的頭摘下來了……
  一隻活生生的草猴,就這麼的一命嗚呼——餵螞蟻了。
  …………
  年幼無知的大夥,對於生物,百般的折磨凌虐,竟然還覺得‥津津有味。
  雖然‥只是小小的一種生物,也是同為「一條命」啊!
  佛云‥「一切眾生,無不有心;既有心者,皆能成佛。」
  天下最慘者‥「殺」也!
  如今想起以前的種種「暴行」,實在是……罪孽深重啊!
  大人們,總是喜歡「騙」小孩子,說什麼‥
「抓蝴蝶、蛾等,會蛀鼻;抓蜻蜓,會臭頭;抓青蛙,會大肚子……
 弄死牠們,就會被牠們討命,死後會下地獄。」
  阿文小時候,被騙得每每「殺生」之後,總是惡夢頻頻的,又驚又怕,愧疚不安,又難過。 可是‥跟著大夥時,卻又忘了「殺戒」,常常跟著大夥「同流合污」,又去抓蟬、抓蜻蜓、抓蝴蝶……什麼也不在意,不過‥一陣歡愉之後,總是留下無限的懊悔……
  阿文上了國中之後,便開始「金盆洗手」了,也許是‥「人之初——性本善」吧!? (因為‥上了國中,昔日的「童伴」,也都四分五散,沒住在家鄉了。)
  《菜根譚》上說‥「人人都有個大慈悲,維摩、屠劊無二心。」
  阿文也許與生俱來的「惡根」,被佛菩薩給感化了——路上要是碰到蝸牛,要是以前的阿文,(跟著大夥時——)會將牠一腳踩得碎碎爛爛的,而今,阿文不再踩牠們,而且,還怕別人踩牠,總是把蝸牛,給撿到路旁的草叢去,確定牠不會被踩到才離去。
  有次,路上碰上幾個「中華工專」的學生,把一隻蝸牛,「放」(幸好不是用「丟」的)到馬路中央——想必他們是‥判了蝸牛「輪輾之刑」吧!?
  阿文看著看著,走了過去,突然想到‥〔見死不救——非君子!〕阿文越想越難過,趕緊回頭,去把牠撿到草叢裡放。
  他們瞪大了眼睛,一臉不解地,看著阿文。
  阿文只得對他們笑一笑、點了點頭,不知所措地——溜之大吉。
 
  有次,大雨過後——
  阿文看到——
  有隻老鼠,正在水溝裡的急流中,抓著根樹枝在掙扎。
  阿文看得於心不忍,便伸下腳去——
  老鼠爬到鞋面上。
  阿文慢慢的,把腳給伸起來。
  老鼠咬開了鞋帶,竟然一口往襪子咬了下去,連同阿文的肉,都咬著了。
  阿文‥「啊……」了一聲,叫了出來,卻也不敢亂動,猶恐再度使牠落水,直到腳伸出水溝——
  老鼠才跳進草叢去了……
  幸好‥沒人看到,不然,不知道‥人家看了,會有什麼想法?
  俗話說‥「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啊!
  自古,有人救老虎,而救老鼠的,想是沒有幾個,像阿文一樣的人吧!?
  阿文看到毛毛蟲在吃菜葉,想到牠會變成蝴蝶,而傳播花粉,也就狠不下心,殺死牠了——每次,總是另外種幾棵,「專門給蟲吃的」菜,把蟲都給放到那兒去;或是送到草叢去,讓牠們去吃草、吃野菜,這樣,保住了菜,也讓牠們,有變成蝴蝶,翩舞春風的機會。
  鬆土的時候,總會鋤到蚯蚓,雖是無心之過,心裡總是不好受。
  阿文後來,還編了個故事,聊以自慰‥
  佛弟子種菜,鋤到蚯蚓,總是無可奈何、無法避免的事;天神念此,方賜蚯蚓,有「再生」的能力,被鋤斷了不會死,而且‥還會變成兩條。如是‥便不必為「鋤斷蚯蚓」,而深感為疚了。
  阿文每每將牠們翻出土面時,怕牠們會曬到太陽,而趕緊再鋤一把土,將牠們給蓋起來。
  阿文不但不再抓鳥,而且‥還組織了一個「小鳥救生隊」,把那些誤中羅網的鳥,(常有人到山上來網鳥。)偷偷地解下,「告誡」一番之後,才把牠們放走。
  那些捕鳥的人,可真是殘忍無比,抓到的鳥,要是漂亮的、善叫的,就關住籠子裡~拿去賣給鳥店;其他不好看的、不會叫的,一抓來,就是將鳥的頭,扭轉幾圈、折斷牠們的腳……烤了吃。
 
  阿文有次,還看到一個‥原住民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得眉清目秀的,好可愛,可是‥她好殘忍,把一隻五色鳥,拿在阿文面前「折磨」——抓著一隻鳥腳,在空中轉來轉去的,她也不管鳥喙的啄咬,轉得那隻五色鳥,頭昏腦脹;接著,又抓著牠的翅膀,甩來甩去……接著,抓著尾巴……最後,把牠摔到地上去…… (呵!人們,總是在「無知」中,造作罪業哪!)
  阿文只見那隻五色鳥,漂亮的羽毛,掉了一大半,腳爪也斷了,而且,變成一隻「落翅仔」,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求生不得,連死也死得難過。
  阿文看那女孩,像是要伸腳去踏的樣子,趕緊上前,把牠給捧了起來,心裡難過得要命,於是‥便瞪大了眼睛看她,心想‥〔剛才,怎麼不「搶救」牠呢?〕
  小女孩走到阿文面前,竟把鳥給搶了回去,轉身就跑……
  阿文也趕緊轉身就跑,跑了一段路,才回頭看,只見——
  小女孩在她爸爸面前,比手劃腳的。
  小女孩的爸爸,便放眼看向阿文——
  阿文嚇得趕忙拔腿就跑。
 
  有天,上學時,在公車上,看到一個年青人,捉到了一隻很漂亮的鸚鵡,聽他在那兒‥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有聲有勢的——從公園追到公寓……這樣又那樣的,才把牠抓到。
  大家的眼光,都充滿了羨慕。
  只有阿文,看著那隻鸚鵡,在透明的塑膠袋裡,不斷地掙扎。阿文看得心痛不已,有股要上前「搶救」的衝動,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貿然行動……最後,也只有希望‥他能「善待」那隻鸚鵡了。
 
  阿文自入國中以後,便時時懷著‥
「救物一命,勝造七級屠;害物一命,能招三世禍害」之胸襟,連看到路上‥那些被車子壓了的青蛙、蟾蜍、蛇、貓、狗之屍,除了一陣怵目心驚、難過不已之外,總是為牠們,唸上一段「往生咒、阿彌陀佛」,希望能為牠們「超渡」;要是有時間,也會去替牠們「收屍」,拿去埋了。
  「心懷慈悲」,似乎有種奇妙的快樂感,比起以前‥做惡夢、心神不寧……的日子,好過多了。
  無能力能為「大善」,沒有錢,買那些‥受苦受難的動物放生,然而‥能做些小小的善事,活得「心安」,自然也就快樂。
 
  阿文最近,還開始「勸人戒殺」呢!
  看到小朋友抓蟬,便告訴牠們‥「不要用蒼蠅紙去黏,用黏的,會破壞蟬的翅膀,要用罩仔(捕蟲網)去捉,才可以保持蟬的完整——完整的蟬,不是比較好看嗎? 最好是不要抓蟬啦!要抓的話,一定不能害死牠們,不要捏得太緊、不要綁住牠們……一定要讓牠們‥能活著飛走——要看再去抓。 如果要做標本,就去撿死去的蟬……」
  阿文有次,為了使他們「遵從」,還編了個故事(阿文做的惡夢),告訴他們‥
「要是把蟬弄死了,牠就會變成『蟬鬼』來討命,把人的血吸光光。」
阿文為了「證實」‥那是真的,還把蟬給放到手臂上——
  哪知道‥那蟬還真是「合作」呢!竟然真的用牠的針嘴,像蛟子一樣的——插進皮膚裡去。
  阿文痛得(故意)‥「哇……」的叫了一聲。
  他們竟然還不信。
  阿文便把蟬,放到一個小朋友的手臂上,只見——
  蟬爬著爬著,找到了個合適的地點,便昂起腳來,把針嘴給刺了下去。
  他嚇得把那蟬,給甩得遠遠的——以後,再也不敢害死蟬了。
  或許‥蟬真的會吸血也說不定;或許‥那隻蟬,是在跟阿文「合作」吧!?
 
  〈願雲〉禪師有偈道‥
「千百年來碗裡羹,怨深似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
  世上的「戰爭」,原是因人之好殺(生)所致,這亦不無道理,此乃‥「冤冤相報」是也!
  一切眾生被殺,自然是憤恨難平,再生為人之後,就想要「報仇」,小至殺害個人、大至世界戰爭,殺得「你死我亡」的,做個總了斷——如是‥只因「殺業」不斷,而世上的戰爭,也就永無止期了。
  阿文總是說‥「看看『南京大屠殺』」——千百萬人被『活埋』的場面,跟人類把那些‥成千上萬,不再下蛋的老母雞,或是鴨子、鵝,還有患『口蹄疫』的豬、牛,給『活埋』的場面,實在沒什麼不同啊!」
  佛曰‥「一切眾生,莫不有心;凡有心者,皆能成佛。」
  人人皆愛惜自己的生命,一切生物,也都愛惜自己的生命;芝麻小蚊叮人,人就覺得不適,而人利刀宰殺生靈,豈不是更為‥「殘」不忍睹?
  上天尚有好生之德,人心豈無惻隱之仁?
 
 ※註‥「附記」原稿,寫於阿文國中三年級,後經多次增訂。
 
                      2002.06.10.一 二校
                      2020.07.26.日 修校
 
■臺語註解
【翁仔標】ㄤ├ ㄚ ㄆㄧㄠ ang1~7 a2~1 phiau1
 ①商標。 ②印有人頭像的賭牌。一種直徑大小約五公分的圓型紙牌,上面印有各種漫畫人物,或明星照片,為臺灣早期的童玩之一。
 ⊕兒童玩具,圓形的紙牌,印有各種圖案。
【翁仔身】ㄤ├ ㄚ ㄒㄧㄢ ang1~7 a2~1 sian1
 ⊕塑膠製成、平扁狀,如浮雕般,有人或動植物等圖案的兒童玩具,大小不一。
【大細蕊】ㄉㄨㄚ└ ㄙㆤˋ ㄌㄨㄧˋ(漳)∥
     ㄉㄨㄚ└ ㄙㄨㆤˋ ㄌㄨㄧˋ(泉)
     tua7~3 se3~2 lui2(漳)∥tua7~3 sue3~2 lui2(泉)
 ⊕大小朵。
【酒矸仔】ㄐㄧㄨ ㄍㄢ├ ㄚˋ tsiu2~1 kan1~7 a2 ⊕酒瓶子。
【鳥仔】ㄐㄧㄠ ㄚˋ tsiau2~1 a2 ⊕小鳥。鳥類的通稱。
【烏人】ㆦ├ ㄌㄤˊ oo1~7 lang5 ⊕黑人。
【著會】ㄉㄧㄜ└ ㆤ├(漳)∥ㄉㄧㄜ└ ㄨㆤ├(泉)
    tiorh8~3 e7(漳)∥tiorh8~3 ue7(泉) ⊕就會。
【所在】ㄙㆦ ㄗㄞ├ soo2~1 tsai7 ⊕地方。
【火灰】ㄏㄨㆤ ㄏㄨ(漳)∥ㄏㆤ ㄏㄨ(泉)
    hue2~1 hu1(漳)∥he2~1 hu1(泉)
 ⊕火燒後的灰燼。也寫作「火烌」。
【䯇仂】ㄍㄨ'ㆵ ㄌㄚ'ㆵ kut4~8 lat8 ⊕努力勤奮貌。
【蕹菜】ㄧㄥˋ ㄘㄞ└ ing3~2 tshai3
 ⊕植物名。旋花科牽牛屬,一年生草本。原產於亞洲、非洲、澳洲的熱帶與溫帶地區。莖細長中空,浮於水面,或蔓延於濕地,每節皆能生根發芽。葉互生,呈長卵形,葉柄長。夏秋時,花開於葉腋,花冠呈漏斗形,淡紫色,與牽牛花相似,結蒴果,卵形。嫩梢可供食用。也稱「空心菜、藤菜」。
【𣍐的】ㆠㆤ├ ㆤ├(漳)∥ㆠㄨㆤ├ ㆤ├(泉) be7 e7(漳)∥bue7 e7(泉)
 ⊕不會的。
【呣振動】ㆬ└ ㄉㄧㄣ ㄉㄤ├ m7~3 tin2~1 tang7 ⊕不動。
【乖囡仔】ㄍㄨㄞ├ ㆣㄧㄣ ㄚˋ kuai1~7 gin2~1 a2 ⊕乖孩子。
【日頭】ㆢㄧㆵ ㄊㄠˊ(漳)∥ㄌㄧㆵ ㄊㄠˊ(泉)
    jit8~4 thau5(漳)∥lit8~4 thau5(泉)
 ⊕太陽。
【較早】ㄎㄚˋ ㄗㄚˋ khah4~2 tsa2 ①以前、以往。 ②提早、早一點。
【定定】ㄉㄧㆩ└ ㄉㄧㆩ├ tiann7~3 tiann7
 ①安定、不亂動。{例}坐定定。
 ②常常、經常、時常。又叫「長長」。{例}伊定定來㐾兜。(他常常來我家。)
【上蓋】ㄒㄧㄤ└ ㄍㄞ└(漳)∥ㄒㄧㆲ└(泉)
    siang7~3 kai3(漳)∥siong7~3 (泉)
 ⊕極、最、非常。
【逐工】ㄉㄚㆶ ㄍㄤ tak8~4 kang1 ⊕每日、每天。
【豆仔引】ㄉㄠ└ ㄚ ㄧㄣˋ tau7~3 a2~1 in2 ⊕引導豆類藤蔓攀爬的竹枝。
【刺瓜】ㄑㄧˋ ㄍㄨㆤ tshih4~2 kue1 ⊕胡瓜、黃瓜。
【菜瓜】ㄘㄞˋ ㄍㄨㆤ tshai3~2 kue1
 ①絲瓜。瓜果類。一年生草本,果實長形,嫩時可供食用,成熟後,內多網狀纖維,可做菜瓜布。
 ②瓜名。又叫生瓜、越瓜、甜瓜、梢瓜。可以生吃,或腌作醬菜。明李時珍《本草綱目.菜三.越瓜》:「越瓜以地名也,俗名梢瓜,南人呼為菜瓜。」
 ③方言。責罵。
【米籮】ㆠㄧ ㄌㄨㄚˊ∥ㆠㄧ ㄌㄜˊ bi2~1 lua5∥bi2~1 lor5
 ⊕貯放米的密編籮筐。
【蔥仔】ㄘㄤ├ ㄚˋ tshang1~7 a2 ⊕蔥。
【共款】ㄍㄤ└ ㄎㄨㄢˋ kang7~3 khuan2
 ⊕同樣、相像、一樣、無差別。又寫作「仝款」。
【𫝛款】ㄒㄧㄤ└ ㄎㄨㄢˋ siang7~3 khuan2 ⊕相同、一樣、同樣。
【安怎】ㄢ ㄗㄨㆩˋ an2~1 tsuann2
 ⊕怎樣、怎麼、如何。一般用於詢問原因、方式等,但有時也含挑釁意味。
  {註}安:何也。俗作「按怎」。
【家俬】ㄍㆤ├ ㄒㄧ ke1~7 si1
 ①做工用的工具或道具。泛指具有一定功能的工具。 ②特指槍械武器。
【臭腥公】ㄘㄠˋ ㄘㆥ├ ㄍㆲ(漳)∥ㄘㄠˋ ㄑㆪ├ ㄍㆲ(泉)
     tshau3~2 tshenn1~7 kong1(漳)∥
     tshau3~2 tshinn1~7 kong1(泉)
 ⊕蛇名。臭青公、隆脊蛇。爬蟲類動物。體型粗大,為棕色或褐色,無毒。幼蛇呈淺棕色,有黑色或深棕色的小斑點,散雜其間,與成蛇體色差異大。棲息於雜木林或農墾地,性情活潑,好攻擊。在遇危急或被捕捉時,會於肛門處,發出惡臭,故稱「臭腥公」。
【草索仔】ㄘㄠ ㄙㄜˋ ㄚˋ tshau2~1 sorh4~2 a2 ⊕草繩。
【𣍐振𣍐動】ㆠㆤ└ ㄉㄧㄣ ㆠㆤ└ ㄉㄤ├(漳)∥
      ㆠㆤㄨ└ ㄉㄧㄣ ㆠㆤㄨ└ ㄉㄤ├(泉)
      be7~3 tin2~1 be7~3 tang7(漳)∥
      beu7~3 tin2~1 beu7~3 tang7(泉)
 ⊕不會振動、一動也不動。
【鋤頭】ㄉㄧ├ ㄊㄠˊ(漳)∥ㄉㄨ└ ㄊㄠˊ(泉)
    ti5~7 thau5(漳)∥tu5~3 thau5(泉)
 ⊕鬆土及除草用的農具。
【抑未】ㄧㄚˋ ㆠㆤ├(漳)∥ㄧㄚˋ ㆠㄨㆤ├(泉) /
    ㄚˋ ㆠㆤ├(漳)∥ㄚˋ ㆠㄨㆤ├(泉)
    iah4~2 be7(漳)∥iah4~2 bue7(泉) /
     ah4~2 be7(漳)∥ah4~2 bue7(泉)
 ⊕尚未、還沒。
【淑女】ㄒㄧㆦ'ㆶ ㄌㄧˋ(漳)∥ㄒㄧㆦ'ㆶ ㄌㄨˋ(泉)
    siook4~8 li2(漳)∥siook4~8 lu2(泉)
 ①端莊嫻淑,既文雅又有德性,賢良美好的女子。
 ②泛指女人。多含嘲諷義。
【塗骹】ㄊㆦ├ ㄎㄚ thoo5~7 kha1
 ①地上、地面。 ②特指地板。
【起𤞚】ㄎㄧ ㄒㄧㄠˋ khi2~1 siau2
 ①發瘋。泉州又叫「起神」。
 ②動物發情。某些雌性動物,卵子成熟前後,生理上要求交配的一種狀態。
【咧𨑜】ㄌㆤ ㄏㄧㄚ le2~1 hia1 ⊕在那、在那裡。
【枵鬼】ㄧㄠ├ ㄍㄨㄧˋ iau1~7 kui2
 ①饞嘴。 ②貪小便宜。 ③吝嗇。 ④罵人的話,指貪婪不得體。{按}表示吝嗇,「枵鬼」是最常用的說潔,其他比較委婉的說法是「譴相、小鄙臉」;比較粗俗而帶點責罵的說法是「貓𡳞、貓溲、㾀屎」;形象的說法是「鹹澀、鹹掛澀」。 「譴相、小鄙臉」與「鹹澀、鹹掛澀」,一般只做謂語,後面不帶成分。其他幾種說法做謂語,後面可帶補語,並且可做定語,後多跟「人」,如「枵鬼人、貓𡳞人、㾀屎人」,都表示是吝嗇鬼。
【牛角𨂿仔】ㆣㄨ├ ㄍㄚ'ㆶ ㄨㆮ├ ㄚˋ
     gu5~7 kak4~8 uai1~7 a2
 ⊕天牛。動物名。鞘翅目昆蟲。常見的有二種:一種身體較小,黑色而有光澤,翅上有白色星點,稱為「星天牛」。另一種身體較大,黑褐色,密生灰黃色絨毛,稱為「褐天牛」。天牛為了產卵,常利用其銳利的口器,蛀蝕桑樹、果樹、茶樹、玉米等莖幹,是森林、作物的害蟲。
【田蛉】ㄘㄢ├ ㄋㆤ∥ㄘㄢ├ ㄋㄧ tshan5~7 ne1∥tshan5~7 ni1
 ⊕蜻蜓。
【草猴】ㄘㄠ ㄍㄠˊ tshau2~1 kau5
 ①螳螂。昆蟲名。全身綠色,或土黃色,身體長,腹部肥大,頭呈三角形,前肢有棘刺,呈鎌刀狀。 ②比喻輕浮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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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樹下的輓歌》上。2020.07.27.一 00:31:04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69562
◎潘文良《樹下的輓歌》下。2020.07.27.一 00:58:44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69569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7.27.一 00: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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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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