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良著作集＞勵益品＞世間情＞喜樂-02
　

　　◎心情不好時

　　　　　　　　　　　　　　　⊕阿文與喜樂之對談

　　※〈喜樂〉者，阿文給某個女子，所取之代稱也。
　
【民國九十二年十二月六日　星期六】　2003.12.06.六
　　晚上十點，覺得累了，於是‥關了電腦、熄了燈，準備休息。
　　沒多久，書架上，發出一串響聲——若不是壁虎打架，就是老鼠亂竄……
　　前幾天，才被一隻老鼠，鬧了一夜，未能安眠……開了房門，牠也不滾出去；切了一顆番薯，在房裡，設了五個老鼠籠，牠就是不上當；一熄了燈，牠就到處亂竄；一開了燈，牠就不動聲響……　阿文被鬧得‥想睡不能睡，只得起床看書，直到天亮……
　　今日，聽到那麼一串聲響，只望是壁虎，而不是老鼠！
　　聲響持續了好會兒——當是一隻老鼠。
　　阿文暗自叫苦，摸黑起床，去把門房、窗戶打開，回到床上，叫道‥
「老鼠兄！老鼠弟！請你快出去！我把門打開、我把窗打開，希望你行行好！
　趕快出外！」
　　那老鼠，實在不識時務，猶在房裡亂竄。
　　阿文實在沒精神跟牠耗，也沒心思跟牠鬥，只得披著毯子，在床上打坐。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了起來——
　　阿文抓起話筒‥「喂……」
　　對方問道‥「請問……阿文在嗎？」
　　阿文聽了，認得是上個星期那位小姐，於是叫道‥「我是阿文……妳……好嗎？」
　　她問道‥「心情不好……可以跟你聊聊嗎？」
　　阿文道‥「可以啊……」
　　她沉默了許久，問道‥「心情不好，怎麼辦？」
　　阿文問道‥「以前，妳都怎麼辦？」
　　她又沉默了許久，說道‥「哭一哭啊……或是‥看電視、聽音樂、找朋友去唱歌，或是一個人去逛街……走得很累，回來就睡覺……」
　　阿文道‥「這些，都可以抒解情緒……很好啊！」
　　她說道‥「以前，就只是課業上的、工作上的壓力……或是跟媽媽嘔氣……跟男朋友吵架……可是‥現在……這件事……心情不好……比較嚴重……」
　　阿文笑道‥
「苦惱難解脫，都因心痴著。一念若肯轉，從此就好過！
　上個星期，妳不是『轉出來』了嗎？怎麼‥轉轉轉……又『轉進去』了呢？」
　　她笑道‥「哼哼！轉轉轉……又轉進去了……」
　　阿文笑道‥
「好啦！阿文再送妳一首偈‥
　世有苦惱籠，雖密卻無鎖。痴人難解脫‥原是我關我。」
　　她也跟著唸道‥「世有苦惱籠，雖密卻無鎖，痴人難解脫‥原是我關我。」
　　阿文一念心起，叫道‥「說個笑話，給妳聽——
一個動物園的管理員，突然發現‥圍欄裡的袋鼠，跑出來了……
大家費了一番功夫，才把袋鼠，抓回圍欄裡去。
於是‥大家開會討論，一致認為‥是圍欄的高度過低，所以‥決定將圍欄的高度，由原來的三公尺，加高到五公尺。
結果‥第二天——
他們發現‥袋鼠還是跑到外面來……
所以‥他們又決定‥再將高度加高到十公尺。
沒想到‥隔天，居然又看到‥袋鼠全都跑到外面……
於是‥管理員們，大為緊張，趕緊開會，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
將圍欄的高度，加高到五十公尺……
這一天——
長頸鹿和幾隻袋鼠們在閑聊——
長頸鹿問‥『你們想‥這些人，會不會再繼續‥加高你們的圍欄？』
袋鼠叫道‥『很難說……如果‥他們再繼續‥忘記關門的話！』」
　　她聽了‥「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
　　阿文笑道‥「苦惱籠‥雖密卻無鎖——要進、要出，就看自己啦！」
　　她又唸道‥「嗯……世有苦惱籠，雖密卻無鎖。痴人難解脫‥原是我關我。」
　　阿文笑道‥「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她沉默了會兒，問道‥「那……你要是心情不好，你都怎麼辦？」
　　阿文道‥「以前……小時候，白天呢！就去爬山探險，或是去爬樹，找個躺得舒適的枝子，睡上一覺；或是到草叢裡，去曬太陽、看浮雲……要不然‥到溪邊去看魚蝦、聽流水……」
　　她笑道‥「你還真是……逍遙呢！」
　　阿文笑道‥「哼哼！要是晚上呢！最常做的，就是‥拿來《唐詩三百首》，隨便打開一頁，就開始給它唸下去，唸到覺得舒服了為止；上國中時，心情不好，就背《國文》裡頭課本，那些還沒教的到『古文』（文言文）；後來，還背《論語、大學、中庸》；國中三年級時，就背《般若般羅蜜多心經、老子道德經》……」
　　她笑道‥「你還真是……用功呢！難怪‥你那麼會作詩、作偈……」
　　阿文笑道‥
「機至靈來，頭搖腦擺，信手拈來，就是一首……
　不過‥有時只作了一句、兩句，然後‥就沒了下文……
　心情不好，可以‥『化悲憤為力量』嘛！
　轉移心情，做點對自己有幫助的事，那也不錯啊！」
　　她說道‥「嗯！說得是！」
　　阿文突然聽到屋後，有野貓在叫，一念心起，趕緊叫道‥「嘿！對不起！請妳等一下！」阿文放下話筒，起身開了燈，想了想，叫道‥「算了！」於是‥便關了燈，躺到床上，蓋好被子，拿來話筒，叫道‥「歹勢啦！剛剛本來想去抓貓的。」
　　她問道‥「抓貓幹嘛？」
　　阿文笑道‥「抓貓來趕老鼠呀……『家裡有貓在，老鼠不作怪！』我房裡，有隻老鼠，很不知好歹，講也講不聽，就是不肯出去……」
　　她叫道‥「你們家……有老鼠……」
　　阿文笑道‥「我的家，在山上，有老鼠，很正常！三不五時，就有那種『白腹鼠』，跑進屋裡來胡鬧，或是生小老鼠……」
　　她說道‥「要是我看到老鼠……我會嚇昏……看到蟑螂，我都會吱吱叫……」
　　阿文笑道‥「蟑螂、老鼠，也不是那麼可怕啦！只是‥很擾人而已……那老鼠，真是很聰明，設了好幾個老鼠籠，牠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上當……」
　　她說道‥「你沒用老鼠藥嗎？」
　　阿文笑道‥「我不會那麼毒啦！要是抓到了，我都會抓到遠一點的樹林裡去放生……用老鼠藥的話，如果老鼠吃了藥，被貓抓到，又會害死貓耶！要是被貓頭鷹抓到了，又會害死貓頭鷹……有一次，我在路上，撿到一包老鼠藥，狠下心來，把它倒在雜物間裡，後來，還是下不了手，把它給挖了個坑，埋了起來……」
　　她一時間，又沉默了起來。
　　阿文只得說道‥
「好啦！咱們‥言歸正傳……無論如何抒情——
　抒解情緒，只要是『善解』，也就好啦！
　阿文所謂『善解』，就是‥『從善而解‥用好的方法去解決』。
　像是‥哭一哭、唱一唱、叫一叫、笑一笑、走一走、跑一跑、跳一跳、
　流流汗、洗個澡、睡個覺……找人聊一聊，都是好方法呀！
　要不然‥倒立個五到十分鐘，教腦袋清醒一點，效果也不錯……
　像是‥有些男人呢！死要面子，心情不好，不肯求助他人，而跑去喝酒，
　結果‥『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入愁腸——愁更愁。』
　人家說‥『一醉解千愁。』
　阿文說‥『一醉解千愁——醒後更搖頭。』
　醉了，只是暫時逃避、暫時麻痹，而不是真的在解決問題……
　乃至去吸毒……像這些，就是『惡解』啦！
　再者‥最要注意的是‥
　『心情不好時，就不要自閉，免得坐困愁城、作繭自縛。』
　心情很不好，就儘量不要獨處，或是待在密閉的空間‥
　不要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或是浴室裡；
　如果一個人在家，最好是待在客廳，或是走到戶外、公園——
　有其他人在，或其他人會來的地方，
　而少到那種‥沒有其他人在、沒有其他人會來的‥樓頂、懸崖、海邊……
　這樣子，才可以免得自己‥想不開、不想開，越想越悲哀，就想要自殺……
　心情不好，一個人，獨處、自閉，就容易『鑽牛角尖、走死衚衕』……
　牛角原來鑽不出，只有回頭方離苦……」
　　房裡突然響起‥「碰！」的一聲，有東西從架上掉落。
　　阿文開了燈，往聲響處看去——原來是架上的一隻小銅鵝（飾品），被老鼠給碰掉了，不禁叫道‥「可惡的老鼠……」
　　她叫問道‥「怎麼了？」
　　阿文叫道‥「碰掉了架上的東西……」阿文熄了燈，叫道‥
「不管牠啦……
　呵……老鼠兄！老鼠弟！
　拜託你‥別頑皮！拜託你‥快出去！好不好？行不行？」
　　她‥「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叫道‥「還押韻呢！」她沉默了一陣之後，又問道‥「阿文……如何‥忘了過去？」
　　阿文聽了‥「哼哼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
「真奇怪……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在『考試』一樣……
　考問答題、申論題……
　妳就拋出一個問題，然後‥我就努力的作答……」
　　她笑道‥「難倒你了……是不是？」
　　阿文笑道‥
「還好啦！有問題，才可以激發‥我的思考能力，
　要不然……腦袋都會空空的……
　像是‥現在，很久沒人寫信給我，我就懶得動手寫東西……
　都不用腦筋啦！腦筋好像都快生鏽了呢！」
　　她沉默了會兒，說道‥「對了！問你一個問題……」
　　阿文問道‥「什麼問題？」
　　她說道‥「怎麼……你好像不想知道‥我是誰……的樣子？」
　　阿文笑道‥「是嗎？」
　　她說道‥「你就不會問我‥妳姓什麼、叫什麼？」
　　阿文笑道‥「我不知道妳姓名，這樣子，我才不必畫『圈圈叉叉』（ＯＯＸＸ）嘛！」
　　她叫問道‥「什麼‥圈圈叉叉？」
　　阿文道‥
「希望‥妳不會介意！因為‥我們的談話，很有……意義……
　所以‥我會把它記錄下來……傳給朋友們……
　或許‥對他人，會有所幫助、利益……
　如果‥我知道妳的姓名，那麼‥我就得畫『圈圈』，或者『叉叉』，
　來代表『某某人』，以保護妳的隱私……
　明明知道，卻又不能寫出來……
　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這樣子的話，我實在會很難過耶……
　不如‥不知道姓名，會自在一點……
　我不知道‥妳是誰，那麼‥別人也就不會知道‥妳是誰啦！」
　　她沉默了許久，叫道‥「是這樣子嗎？」
　　阿文道‥
「阿文呢！為佛弟子，發菩提心、行菩薩道，但願能夠‥
　自覺→覺人；自利→利人；自渡→渡人……
　是故‥總會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悟……給寫下來……予人分享……
　像是‥阿文回信，總是『借題發揮……長篇大論』，很努力的扯……
　對於其他人，相信也會有幫助的，
　但礙於他人隱私，我也不好把信件公開，實在又覺得很可惜……
　如果要公開的話，就要把一堆姓名，都改成圈圈叉叉……
　像在醫院的公佈欄，醫生發表一些醫療報告什麼的，
　妳會看到一些病患的照片……
　為了保護當事人，就把照片上的病患，眼睛部分，給塗一長方形的黑塊……
　那實在是讓阿文覺得‥好像他們‥『沒臉見人』似的……
　他們難道‥『沒臉見人』嗎？
　這樣子，妳能了解吧!?」
　　她說道‥「了解……」
　　阿文笑道‥
「所以呢！我寧可不知道‥妳是誰、妳住在哪裡、在哪上班、從事什麼工作……
　如此一來，『就事論事』，也就好啦！
　那麼‥我才可以……無所顧忌地……予人分享！」
　　她沉默了許久，說道‥「跟你聊天……很愉快……也受益良多……好像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
　　阿文笑道‥「是啊！妳……七年前，就認識阿文了嘛……是夠久的了！」
　　她笑道‥「哼哼！是啊……我認識你很久了……可是‥你卻不認識我……這樣子……怪怪的……」
　　阿文笑問道‥「怎麼怪呢？」
　　她說道‥「我也不會說……」
　　阿文笑道‥
「認識……什麼叫作『認識』呢？
　我認識很多人……的『名字』，
　譬如‥明星、歌星、藝術家、作家，乃至是總統，
　可是‥除了名字之外，其實‥對他們，所知也不多——他們也不認識我；
　有些……『陌生的朋友』，在路上，常跟他打招呼，
　偶爾還停下來，聊上幾句，也談了許多深層的問題……
　但是‥許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這算不算是『認識』？
　我表哥的一些朋友，我也時常和他們，下棋、聊天，他們喝酒，我喝茶，
　但他們的名字，怎麼寫，我也不知道……」
　　她沉默了會兒，問道‥「那……你要不要知道‥我是誰？」
　　阿文聽了，不禁笑笑‥「哼哼哼哼……果然奇怪……怎麼會變成‥妳在問我呢？知不知道名字……有那麼重要嗎？」
　　她笑道‥「知道名字……好像比較……怎麼講？禮貌吧……」
　　阿文笑道‥
「是啊……像是‥我種了許多花草，卻又不知道‥牠們正確的名稱是什麼……
　看到樹上的鳥，也不知道該叫牠什麼鳥……
　每次，我就自己給牠取個名字……
　結果‥只有我自己知道，講給別人聽，別人也不知所云何物……
　譬如‥我把玉蘭花，取名叫〈一樹香〉，
　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知道‥我那〈一樹香〉，指的就是『玉蘭花』……」
阿文一念心起，笑道‥
「這樣吧！妳自己取一個新名字……或者是‥我替妳取一個新名字……」
　　她問道‥「為什麼……要取一個新名字？」
　　阿文笑道‥「老實說‥我已經把我們，上次的對談，給記錄了下來……傳給幾個朋友了……」
　　她叫道‥「什麼？……」
　　阿文笑道‥
「所以‥除非……妳已經是個『過來人』……
　像是‥加入『慈濟』的那些人，每個人的過去，都很『精采』，
　他們願意‥把自己過去的經歷，說出來，與大家分享……
　那就表示‥他已經『走出來、走過來』了！
　所以‥除非妳是個『過來人』，否則‥我還是別知道，妳是誰的好！」
　　她叫道‥「感覺……很奇怪耶……」
　　阿文笑道‥
「哼哼哼哼……誰叫妳認識的，是個作家……算妳倒楣！
　如果‥妳認識一個攝影師，那麼‥他會用相機，來拍攝妳。
　如果‥妳認識一個畫家，那麼‥他會用畫筆，來畫妳。
　如果‥妳認識一個服裝設計師，那麼‥他會設計一套衣服，來送給妳……
　所以‥妳認識了作家，作家，當然就會（就是）用筆來寫妳啦……
　希望‥妳不會介意……」
　　她叫道‥「算了！反正，別人也不知道……你寫的，到底是誰……」
　　阿文笑道‥
「所以嘍！我們就來……為妳，取個新名字好了！
　這樣子……我就不用老是寫‥『她說道、她問道、她這樣、她那樣』了……
　就像那些笑話，老是寫‥『有一個人、某甲、某乙』，
　或老是叫作〈老王、老張、小明、小華〉……
　如果寫一篇小說，從頭到尾，都是『他、她、牠、它』……
　要是同時，有三個人以上在對話，就會教人搞不清楚‥『他』是在指誰，
　總不如‥有個『名字』，這樣……比較好嘛！」
　　她笑道‥「說的也是……那……你就幫我取個名字好了！」
　　阿文想想，笑道‥「好……那麼‥我就叫妳〈喜樂〉，怎麼樣？」
　　她叫道‥「喜樂……為什麼叫我喜樂？」
　　阿文笑道‥「吉祥、如意、平安、喜樂！」
　　她笑道‥「哼哼哼……『吉祥如意』……你有看中視八點檔連續劇『吉祥如意』啊!?」
　　阿文笑道‥「有啊！偶而看看，蠻好笑的……也很有意思……」
　　她叫道‥「喜樂……喜樂……好吧！那我就叫〈喜樂〉好了！」
　　阿文笑道‥「如果‥妳不喜歡的話，妳可以自己取一個嘍！」
　　她叫道‥「這名字……很好啊！」
　　阿文笑道‥
「人的名字，總有它的涵意……還有一分期許在裡頭啦！
　〈喜樂〉呢！是希望‥妳能夠『歡喜快樂』……」
　　她笑道‥「歡喜快樂……喜樂……怎麼我覺得……我好像……成了……你小說裡的……」
　　阿文笑道‥「女主角……讓妳當『女主角』，妳應該……會很高興吧？」
　　她笑道‥「會很高興!?……會很奇怪吧……」
　　阿文笑道‥
「人的一生，原本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小說呀！
　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裡的主角、別人的人生中的配角啊！」
　　她沉默了許久，叫道‥「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如何忘了過去？」
　　阿文笑道‥
「妳是想‥忘了過去的憂傷？還是忘了過去的歡樂？
　還是要把過去，統統忘掉呢？
　想必‥妳只是想忘了‥『過去的憂傷』吧！」
　　她只是‥「嗯！」了一聲。
　　阿文笑道‥「喜樂啊……喜樂……」
　　她笑問道‥「你在叫我啊？」
　　阿文笑道‥「是啊……喜樂！」
　　她笑道‥「哼哼哼……很怪耶……」
　　阿文笑道‥「多聽幾次，就習慣……就熟悉了啦！喜樂……喜樂……喜樂！」
　　她笑道‥「哼哼哼……幹嘛一直叫我？」
　　阿文道‥
「古人有這麼一首詩‥『頻呼小玉原無事』……以下忘了！
　而阿文呢！頻呼喜樂也無事，只為確定妳在此！」
　　她笑道‥「哼哼哼哼……好啦！你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啦！」
　　阿文道‥
「好……這個人生呢……憂歡苦樂……總是難分難捨……
　當妳回憶起‥歡樂的事情，不免就會聯想到‥憂苦的事情；
　當妳回憶起‥憂苦的事情，也會跟著聯想到‥歡樂的事情……
　所以‥回憶，總是叫人‥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又如何能夠‥只記得歡樂的事，而忘了憂苦的事呢？
　如果‥妳記得歡樂的事，勢必也會記得憂苦的事；
　如果‥妳把憂苦的事給忘了，那麼‥勢必也會把歡樂的事，也一起給忘了。
　如果‥妳把過去都忘了，那麼，就會讓過去，變成一段段的『空白記憶』……　
　那麼，妳的人生，就會……
　譬如‥妳要是在看一本小說，正看到精采處，翻到下頁，
　赫然發現‥竟是一頁『空白』……
　少印了一頁，再翻到下頁，才又出現文字……
　中間，漏了一大段，這時，妳的感覺，會如何？」
　　她笑道‥「會嘔死……」
　　阿文笑道‥
「哼哼！是啊！所以呢！阿文是不主張‥忘了過去的！
　不論是憂苦，或是歡樂；不論是得成，或是失敗……
　最好都能夠‥記得『清清楚楚』……
　（事實上‥人的記憶是‥有時，想要記住，卻偏偏忘記；
　有時，想要忘掉，卻偏偏忘不掉……）
　因為‥『歷史是一面鏡子。』
　人，必須要懂得『反省』、能夠『反省』。
　過去，雖然已經過去，但是‥檢閱過去，能夠使我們獲得經驗，或者是教訓，
　以便修正現在，或是未來行為……使我們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聽了‥「嗯！」了一聲。
　　阿文叫道‥「喜樂啊！」
　　她笑道‥「哼哼哼……看來……我真得叫〈喜樂〉了……」
　　阿文笑道‥「這個名字，屬於妳……可是……卻只有我能叫妳……」
　　她笑問道‥「為什麼？」
　　阿文笑道‥
「因為……如果妳告訴其他人……那妳的身分，就會曝光……
　這樣子，就好像是妳被阿文給『出賣——出書來賣』了……
　阿文可會‥良心不安啊！」
　　她叫道‥「嗯……你把我……『出賣』了……那我可不可以抽版稅？」
　　阿文笑道‥「可以啊！我如果抽百分之十的話，就分妳百分之五……由於目前，收入是〇，所以‥可以分妳的，也是〇……」
　　她沉默了會兒，叫問道‥「你真的把我們的……對談，給記錄下來了嗎？」
　　阿文笑道‥「是啊！很辛苦耶！第二天，就要很努力的回想、努力的打字、寫大綱……要不然，第三天，就會忘許多；第四天，就會忘了更多……」
　　她叫道‥「那……你要給我一份……」
　　阿文道‥「好啊！那……妳告訴我‥妳的『電子信箱』好了！我再傳給妳！」
　　她叫道‥「好……」
　　阿文叫道‥「我拿紙筆一下！」阿文起身開了燈，再把窗子給關了，拿了紙筆，抓起話筒，叫道‥「好了……請說！」
　　她於是說了她的電子信箱。
　　阿文抄好了，又唸了二次，確定無誤後，便把紙筆，放到電腦桌上，熄了燈，鑽進被窩裡，說道‥「可能‥星期四，或星期五，才會傳給妳啦！因為‥我家電話線路不良……電腦很難上網……要到朋友那裡去傳……」
　　她說道‥「好……」
　　阿文笑道‥「我是恨不得‥記得過去所有的事情啦！如果‥我有『宿命通』，那就太好啦！」
　　她問道‥「宿命通？」
　　阿文道‥「『宿命通』就是‥能夠了知‥自己或他人的過去‥在六道輪迴中，生生世世，所發生的任何事情，臣細糜遺，都能回憶，而瞭如指掌！」
　　她問道‥「有可能嗎？」
　　阿文笑道‥「若能入定，當可達成……只是‥要『一其心志』，可得多修持，所謂‥『心猿意馬，易放難收』……」
　　她問道‥「宿命通……有什麼用？」
　　阿文想想，笑問道‥「喜樂啊！妳以前……上學、回家……現在‥上班、回家，為什麼‥不會走失呢？」
　　她答道‥「我認得路啊！」
　　阿文笑道‥
「是啊！因為‥妳天天來來去去，
　所以‥記得怎麼到學校、怎麼到公司、怎麼回家，而不會走失。
　想想看‥要是一個小小孩，或是失智老人，出門就迷了路，找不到路回家，
　那會多麼的……令人‥憂悲惱苦啊！
　喜樂啊！妳曾在路上，跌倒過嗎？」
　　她答道‥「當然有過啊……」
　　阿文笑道‥「譬如……妳走在路上，一不注意，踩進路上的小坑中，結果‥跌了一跤，痛得要命……那麼‥當妳下次，再經過的時候，妳會怎樣？」
　　她答道‥「我就會‥特別注意啊！」
　　阿文笑道‥
「是啊！如果‥我們把它忘了，那麼‥
　也就難保，會再踩進同一個坑，而再次跌一跤啊！
　是故‥前車可以為戒、歷史可以為鑑……
　如果能夠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麼‥現在、未來，要是遇到相同的事（問題），
　過去做得好，現在就可以做得更好；
　過去做不好，現在就可以改善……
　以前行不通，現在就換個方法去做；
　要是遇到不同的事（問題），
　也可以因過去的經驗，而增加自己的判斷力、處理能力啊！
　這正是先人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所以‥阿文不主張‥忘掉過去！」
　　她嘆道‥「嗯……說的也是……」
　　阿文道‥
「我們可以把『過去』，比喻為『土壤』。
　種種植物，藉由土壞，而得以成長、茁壯，如果只是一小花盆的土，
　那麼‥盆裡的植物，也別想長多大——
　盆裡的小樹，永遠也長不成大樹；
　在『大地』上的小樹，才可以長成『大樹』啊！
　所以說‥過去的種種‥得成也好、失敗也罷！
　便宜也好、吃虧也罷！歡喜也好、憂苦也罷……
　不用，也不必急著把它忘掉——
　只要把它擱在一旁就好……
　再過幾年，若是夠理智的話，我們將可以不帶情緒地，反觀過去，
　那麼‥過去的種種，就會像土壤中的養分一般，帶給我們成長……
　我們當‥『心懷感恩』啊！
　因為‥有過去的種種，才得以令我們成長、茁壯……」
　　她說道‥「你這比喻……倒是新鮮啊！」
　　阿文笑道‥
「哼哼！很年輕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體會啦……
　『歷史』，就像大地一般，可以提供各種養分，我們能夠賴以成長……
　我們可以藉由歷史，得到很多前人的『經驗』，以及……『教訓』……
　藉由歷史，我們不必『歷經其事』，才長其智；
　不必『上當』，也可『學乖』……
　前人們，流血流汗、用心用腦，甚至是付出生命，才獲得的經驗，
　我們可以輕易的，就獲得了……怎能不‥心懷感恩呢？
　想想看‥
　如果中國『五千年』的歷史，被人毀了、被人遺忘了，而成為一片空白，
　那麼‥我們就會像‥患了『記憶喪失症、老人痴呆症』那般……」
阿文念頭一轉，笑道‥
「不過‥中國，或者是世界，如果沒有幾年歷史，那麼‥學生可就輕鬆很多，
　不必讀那麼多歷史，也不必考那麼多歷史啦！學生，應該會很高興……」
　　她聽了‥「哼哼哼！」的笑了起來。
　　阿文笑問道‥「那麼……妳還想不想‥忘掉過去的憂苦呢？」
　　她說道‥「不忘掉……想到又很嘔……又很氣、又很難過……要是能夠‥『暫時把它忘掉』，那也不錯啊！」
　　阿文笑道‥
「如果妳認為‥那是他的錯，那麼‥就原諒他吧！
　自己在那裡嘔、在哪裡氣、在那裡難過……
　豈不是‥『別人犯了過錯，受懲罰的，卻是自己。』
　那不是很傻嗎？放過他吧！放過他，才能放過自己啊！」
　　她說道‥「是很傻呀……可是……」
　　阿文笑道‥「哼哼！如果‥妳真想忘了的話，阿文倒有一法，或可忘掉啦！」
　　她問道‥「什麼辦法？」
　　阿文笑道‥
「過去，我國中三年時的日記——
　每天都要寫的作業，裡頭寫了好多當時的心情故事、還有許多絕句、新詩，
　還畫了許多蠻有意思的畫……
　可是‥要畢業啦！最後一次，發回日記本時——
　我的日記簿，居然不見了，怎麼找，也沒找到，
　雖然不捨，但也沒轍，只好算了。
　還有‥當兵在中心時的筆記簿，也不知怎麼掉了……
　於是乎‥日後想起來‥阿文國中三年級的日子、當兵在中心的日子，
　竟然是一片『空白』……
　所以呢！妳若是想要忘了過去，那麼‥可以試著‥把過去給寫下來，
　然後‥舉行一個『告別儀式』……
　當然啦！阿文是不主張，也不希望‥妳把它給燒掉或丟掉的——
　只要把它給藏起來——
　藏在一個‥妳平常不會看到、不會翻到的地方，也就好啦！
　這樣子，或許‥妳就會把『過去』給忘了——
　也許‥等到妳老死了，妳也還不會想起那些『記錄』（往事）；
　也許‥有一天，妳會想起，或是發現‥那些『記錄』（往事），
　再拿出來看，然而‥『時過境遷、人事已非』……
　如果‥妳多用心、夠用心，那麼‥它將會帶給妳一番‥新的體悟！」
　　她叫道‥「寫下來……寫……很累耶！」
　　阿文笑道‥「哼哼！又不是叫妳『寫小說』——隨妳高興怎麼寫，就怎麼寫；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有頭沒尾，也沒關係；就算用畫的，也是可以啊！」
　　她叫道‥「說的也是……」
　　阿文一念心起，叫道‥「喜樂啊……」
　　她叫道‥「有！有！有……哼哼哼……什麼事啊？」
　　阿文笑道‥「我們來……玩個‥『心理測驗』，如何？」
　　她問道‥「什麼心理測驗？」
　　阿文道‥「妳準備個紙筆吧！」
　　她笑道‥「早就準備好了！」
　　阿文笑道‥
「那好！聽著啊！首先，在紙上畫上六個格子，
　直排、橫排、上下兩排、左右兩排，隨妳高興；
　每格差不多‥三公分左右。
　然後‥在第一格，畫上『一橫』（─）；第二格，畫上『一豎』（│）……
　這個，妳玩過了沒有？」
　　她答道‥「沒有！」
　　阿文道‥
「那好！要是玩過，就沒意思了！
　第三格，畫個『叉』（╳）；第四格，畫個『斜線』（／）；
　第五格，畫個『點』（˙）；第六格，畫個『圓圈』（○）……
　畫好了嗎？」
　　她答道‥「畫好了！」
　　阿文道‥
「接下來呢！憑妳的直覺，不要多想，
　在這六個符號上，加上幾筆，使它成為另一個圖形，
　然後‥為妳所畫成的圖形，寫上一句話……
　就是‥妳畫了這個圖形，想到的是什麼？或是什麼涵意……懂嗎？」
　　她‥「嗯！」了一聲。
　　阿文叫道‥「那好！妳先畫畫，我去……倒杯茶！」
　　她叫道‥「好！」
　　阿文放了話筒，起身開了燈，去上了廁所、倒了杯茶，回到房間，拿了紙筆，畫下了剛才說的那些符號，然後，抓起話筒，叫問道‥「哈囉……畫好了沒？」
　　她叫道‥「再等一會兒！」
　　阿文等了許久。
　　她叫道‥「好了！」
　　阿文道‥「那麼‥請妳告訴我‥妳第一格，畫了什麼？」
　　她答道‥「十字。」
　　阿文問道‥「什麼意思？是十字架，還是『加』？」
　　她答道‥「紅十字……救護車那個紅十字。」
　　阿文也在紙上的符號，添上一筆，寫上「紅十字」，接著，笑問道‥
「那第二格呢？」
　　她答道‥「箭頭。」
　　阿文問道‥「箭頭，向上還是向下？向左還是向右？」
　　她答道‥「向下。」
　　阿文問道‥「什麼意思？」
　　她答道‥「墜落。」
　　阿文畫好、寫好了，又問道‥「那第三格呢？」
　　她答道‥「我沒畫什麼……叉叉——就是『錯了』的意思。」
　　阿文又問道‥「那第四格呢？」
　　她答道‥「險升坡……加油！」
　　阿文笑問道‥「嗯！那第五格呢？」
　　她答道‥「眼睛……觀察。」
　　阿文又問道‥「那第六格呢？」
　　她答道‥「笑臉……喜樂！」
　　阿文看了看她所畫的圖形，笑了起來‥「哼哼哼……」
　　她叫問道‥「結果怎麼樣？解釋一下吧！」
　　阿文說道‥
「第一格（─）是『人生觀』、第二格（│）是『個人觀』、
　第三格（╳）是『愛情』、第四格（／）是『事業』、
　第五格（˙）是『待人』、第六格（○）是『心境』……
　第六格，不太能確定，因為‥我朋友測驗我時，他也不大記得‥代表什麼？
　我覺得是『心境』……
　看看妳的『人生觀』‥紅十字、救護……哼哼！
　大概是‥有待補救，方得成長吧!?
　妳的『個人觀』……墜落……要是『跌到谷底』的話，那就‥開始往上爬吧！
　『愛情』……錯了！大概是‥妳想否定……過去的那段戀情吧!?
　『事業』……險升坡……努力加油、往上衝，妳是很重視事業、工作認真的人。
　『待人』……要多看、多觀察、多注意，免得……遇人不淑‥受騙上當。
　『心境』……笑臉……喜樂……很好啊！」
　　她聽了，笑道‥「哼哼哼……還蠻好玩的……有準耶……至少……符合我目前的處境……」
　　阿文笑道‥「反正‥只要『善解』，也就行啦！」
　　她沉默了會兒，叫問道‥「那你的測驗，結果如何？」
　　阿文笑道‥
「我啊……
　人生觀，填上『２、１』（二分之一），寫的是‥平分、分享……
　就好像‥把大餅切一半，分給人家那樣……可見‥我算是蠻公平的！
　或可說‥我不想吃虧，也不想佔人便宜。
　個人觀，我也是畫箭頭，但我的箭頭是向上的，寫的是‥去吧！
　但我心裡想的是‥去哪？去哪！可見‥我是在『猶豫』……
　而『愛情、事業』，我想了三分鐘，還是‥腦袋一片『空白』，
　所以‥什麼也沒畫、沒寫，可見‥我對愛情、事業，一無『企圖心』……
　待人嘛！那一點，我給它畫成了一株花，寫上‥春暖花開……
　可見我‥待人和善，讓人如沐春風……
　心境嘛！我添了一筆流雲、幾個星星，寫上‥明月當空……
　我的心境，是很平靜、詳和的，雖有一些流雲，但那是無礙的。」
　　她笑道‥「哼哼！你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耶！」
　　阿文問道‥「是嗎？」
　　她答道‥「是啊……要不是‥聽了你的一席話……我恐怕……還是會想不開、做傻事……謝謝你啦！」
　　阿文笑道‥「哼哼！那要謝謝妳自己啦！謝謝妳自己‥願意被救……阿文不過是‥耍耍嘴皮子罷了……居然能夠幫助別人……阿文也很高興啦！」
　　房裡，突然響起——啪！的一聲。
　　阿文叫道‥「哈哈！終於逮到老鼠了！」
　　她笑道‥「恭喜你啊……」她沉默了許久，叫道‥「好晚了呢……」
　　阿文看了下時間‥（十二月七日）凌晨二點四十分，不禁笑道‥「早啊！」
　　她笑道‥「哼哼！早啊……早……」她又沉默了會兒，叫道‥
「該讓你休息了……改天，我要是有問題……再打電話請教你……好嗎？」
　　阿文笑道‥「好啊……」
　　她叫道‥「那……再見嘍！」
　　阿文笑道‥「再見……祝妳有個好夢！」
　　她笑道‥「哼哼！謝謝啦……再見！」
　　阿文掛了電話，打了個哈欠，想到老鼠，只得起身，穿好外套，拎起老鼠籠，看著裡頭的老鼠，笑道‥
「老鼠兄！老鼠弟！你可真頑皮！
　山上那麼大，哪裡你不去，偏偏來到我房裡……搗蛋破壞沒情理……
　本想關你到天亮的，但被關很難受，我實在於心不忍，還是早點放了你吧！
　以後，別來搗蛋了，好嗎？」
　　老鼠只是瞪著豆大的眼睛，一動也不動的待著。
　　阿文於是拿著手電筒、拎著老鼠籠，走了一千公尺的小山路，把牠給放到樹林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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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心情不好時》。2003.12.0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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