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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電話

　　　　　　　　　　　　　　⊕潘文良

【民國八十七年　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一個陌生的女孩，半夜打電話來，叫道‥「喂……阿文！阿文在嗎？」
　　阿文道‥「我是阿文！」
　　她叫道‥「阿文啊！我現在很痛苦……我想自殺，怎麼辦？」
　　阿文問道‥「妳……喝酒了吼！」（阿文的表哥，喝醉了酒，就喜歡打電話，到處「打擾」朋友，那「醉話」，一聽，就聽得出來的。）
　　她叫道‥「是啊！我喝酒啦！我很痛苦……」
　　阿文問道‥「什麼事，讓妳痛苦呢？」
　　她叫道‥「感情的事……」
　　阿文‥「嘔！」了一聲，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到什麼『地步』呢？」
　　她問道‥「什麼地步？」
　　阿文問道‥「『慘』到什麼地步？」
　　她叫道‥「人財兩失啦！」
　　阿文還是‥「嘔！」了一聲。
　　她又叫道‥「怎麼辦？　我很痛苦……我想自殺！」
　　阿文嘆道‥「呵……阿文有話說‥
『光陰易逝，情愛難執，回顧當時‥始知情痴。』
但以一年後、五年後、十年後的自己，來看待現在的事吧！」
　　她叫道‥「我現在，認同你這句話了……」
　　阿文問道‥「那妳還沒看透、還沒想開嗎？」
　　她叫道‥「我還是很痛苦……」
　　阿文笑道‥「人生世間，『傷痛』（問題）總是難免的啦！重要的是‥『要如何處決——處理、解決傷痛（問題）』，才是我們所必須去學習、去做的嘛！
妳現在很痛苦，可是‥『痛苦』，又何益於解決事情呢？」
　　她叫問道‥「如何解決痛苦？」
　　阿文想了想，靈機一動——叫問道‥「妳家有『盆栽』嗎？」
　　她問道‥「有啊！」
　　阿文笑道‥「那妳去把盆栽拿來，好嗎？」
　　她問道‥「拿盆栽，幹什麼？」
　　阿文道‥「我們來玩個遊戲啊！」
　　她叫道‥「嗯……好吧！」
　　阿文等了會兒，聽到她拿起話筒了，便問道‥「拿來了嗎？」
　　她叫道‥「拿來了！」
　　阿文問道‥「什麼盆栽？」
　　她叫道‥「榕樹吧!?　榕樹！」
　　阿文問道‥「誰種的盆栽？」
　　她答道‥「我爸爸！」
　　阿文道‥「嘔……妳家，是不是沒人在啊？」（有人在，大概她就沒能這麼喝酒了！）
　　她叫道‥「沒人在啊！」
　　阿文道‥「那好！妳再拿一把『剪刀』吧！『花剪』也可以！」
　　她‥「嗯！」了一聲，又去拿了剪刀，叫道‥「剪刀拿來了！」
　　阿文笑道‥「好！妳拿剪刀，剪掉榕樹……三片葉子吧！」
　　她叫問道‥「為什麼要剪……葉子？」
　　阿文笑道‥「妳剪了，再說吧！」
　　她過了會兒，叫道‥「嗯！剪好了！」
　　阿文問道‥「妳剪了幾葉？」
　　她答道‥「四葉！」
　　阿文笑道‥「嗯！妳很有主見嘛！要妳剪三葉，妳剪四葉！」
　　她笑道‥「哼哼……第三次，不小心，剪了兩葉啦！」
　　阿文道‥「好！那我問妳‥這棵榕樹，被剪了四片葉子，還能活下去嗎？
還是‥就此放棄生長，就此枯死了呢？」
　　她叫道‥「當然還能活下去啦！」
　　阿文笑道‥「好！妳現在，把所有的葉子，都剪光……就只剪葉子喔！別剪到枝了！」
　　她叫道‥「好！」過了許久，她便叫道‥「剪光了！」
　　阿文笑道‥「好！我再問妳‥現在，這棵榕樹，葉子全都被剪光了，牠能活下去嗎？　還是就此，放棄生長，就此枯死了呢？」
　　她沉默了許久，叫道‥「牠還是能活下去的！」
　　阿文笑道‥「是啊！即使葉子全被剪光了，牠還是能活下去哪！再過不了多久，牠就又會發出新芽、長出新葉子來了！　是不是呢？」
　　她叫道‥「是啊！」
　　阿文笑道‥「好！現在，妳再剪掉榕樹，三支枝子吧！」
　　她叫道‥「剪掉了！」
　　阿文問道‥「好！我問妳‥現在，這棵榕樹，葉子全沒了，還被剪了三支枝子，牠還能活下去嗎？　還是就此，放棄生長，就此枯死了呢？」
　　她叫道‥「當然還能活下去啊！」
　　阿文笑道‥「即使是枝子，全被剪光了，只要『根本』還在，牠還是能夠活下去的，是不是呢？」
　　她叫道‥「是啊！」
　　阿文問道‥「那麼‥妳『人財兩失』……失去多少錢呢？」
　　她叫道‥「五十萬！」
　　阿文笑道‥「還好嘛！錢，再賺就有了嘛！　那……人呢？　妳有懷孕嗎？」
　　她叫道‥「沒有！」
　　阿文又問道‥「沒有懷孕，也沒有……『染病』吧!?」
　　她叫道‥「沒有！」
　　阿文笑道‥
「那還好嘛！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妳『失去』的，還沒『損及根本』嘛！至少‥『命』沒失去嘛！
　痛苦，會被時間撫平的……
　妳不過就像是，眼前這棵榕樹，被妳『傷害』成這個樣子‥
　失去了葉子、失去了幾支枝子，還不至於因為這樣，就活不下去吧？」
阿文等了會兒，又道‥「更何況‥妳們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兩情相悅、甜蜜美好的……就『好聚好散』吧！」
　　她叫道‥「他根本就是在騙我……始亂終棄……我恨死他了！」
　　阿文笑道‥
「妳是因為『愛』他，所以才會『恨』他啦！沒有愛，哪有恨呢？
　我想‥妳不是在恨他啦！妳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沒眼光，看錯了人，
　才會吃虧上當，妳不肯，也不敢面對自己的……『迷痴』，
　只好轉多『焦點』，『怪罪』於他，氣他、罵他、恨他，乃至想殺死他……
　我想‥彼此都有責任啦！
　就算是錯在於他，妳也用不著，使自己痛苦得想自殺——
　既是別人的過錯，該懲罰是的別人，又何必懲罰自己呢？
　妳之所以痛苦……看看妳這個『狼狽』的樣子，只是想博取他的同情罷了！
　妳之所以想自殺，只是想『報復』他，讓他因此而感到『愧疚』……
　想想‥如果他不愛妳……不再愛妳，那妳死了，值得嗎？
　就算錯在妳自己，那麼‥妳自責，讓自己痛苦得想自殺，
　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又有什麼幫助呢？
　倒不如檢討反省、記取教訓‥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
　浴火重生，這才是妳所當作的嘛！
　妳失去的，也只不過是一個‥已經不愛妳的人而已！
　妳何必為失去一個‥已經不愛妳的人，而傷心難過呢？
　再說‥在妳們還沒認識之前，妳也沒有他——
　本來就沒有他，現在，也不過是恢復過去‥沒有他的時候罷了……
　過去沒有他時，妳又是怎麼過、怎麼活的？
　妳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
　現在沒有他了，豈不能‥好好的過活呢？」
阿文自顧自的，說個不停，後來才發現‥電話那頭，沒了聲響，於是叫問道‥
「喂！喂……妳還在嗎？喂……」等了許久——
　　她方才叫道‥「阿文！謝謝你啦！我想了想，感覺好多了！」
　　阿文笑道‥「這樣就好！」
　　她叫道‥「我頭痛得厲害……想吐……喝太多酒了……」
　　阿文笑道‥「那妳休息吧！」
　　她叫道‥「嗯！謝謝你！」
　　阿文笑道‥「好好的活下去喔！」
　　她叫道‥「好！」
　　阿文笑道‥「那……再見了！」
　　她叫道‥「再見！」
　　阿文於是便把電話給掛了！　也只能但願‥她真的會「好好的活下去」！
也不枉‥犧牲了她老爸的一盆‥榕樹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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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半夜的電話》。1998.02.2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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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半夜的電話》。1998.02.2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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