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詩會友：李白《勞勞亭》＠閱讀人生筆記

2012-08-16 15:32:13| 人氣19,963| 回應4 | 上一篇 | 下一篇

以詩會友：李白《勞勞亭》

以詩會友：李白《勞勞亭》

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
春風知別苦，不遣楊柳青。

《勞勞亭》三國吳時建，故址在今南京市區南，是古時送別之所。

詩仙李白寫這首絕句時，春風初到，柳條未青，應當是早春時節。詩人要寫的並非這座古亭的春光，只是因地起意，借景抒情，以亭為題來表達離別之苦。

詩的前兩句「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詩人李白以洗煉的筆墨，破題而入，直指題旨。

就句意而言，這兩句就是屈原《九歌。少司命》所說的「悲莫悲兮生別離」和江淹《別賦》所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詩人以亭為題，就超越一步，透過一層，不說天下傷心事是離別，只說天下傷心處是離亭。這樣直中見曲，越過離別之事來寫離別之地，越過送別之人來寫送客之亭，立言更高妙，運思就更超脫，而讀者自會因地及事，由亭及人。

作品前兩句詩，詩仙李白為了有力地展示主題，極言離別之苦，把詩意推到高峰。

如果後兩句就上兩句平鋪直敘地加以引伸，全詩將纖弱無力，索然寡味。而詩仙才思所至，就亭外柳條未青之景，陡然轉過筆鋒，以「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這樣兩句，另翻新意，畫龍點睛起作品。

這一出人意表的神來之筆，出自詩人的豐富聯想。

《文心雕龍‧物色篇》說：「詩人感物，聯類不窮。」詩思往往是與聯想俱來的。

詩人在構思時要善於由甲及乙，由乙及丙。聯類越廣，轉折和層次越多，作品就越有韻味，也越耐人尋思。

古時有折柳送別的習俗，所以一些詩人寫離別時常想到楊柳，在楊柳上做文章。

如王之渙的《送別》：「楊柳東風樹，青青夾禦河；近來攀折苦，應為別離多」，就是從楊柳生意，構思也很深曲；但就詩人的聯想而言，只不過把送別與楊柳這兩件本來有聯繫的事物聯在一起，而在詩中雖然說到楊柳是「東風樹」，卻沒有把送別一事與東風相聯。詩仙這兩句詩卻不僅因送別想到折柳，更因楊柳想到柳眼拖青要靠春風吹拂，從而把離別與春風這兩件本來毫不相干的事物聯在一起。如果說王之渙的《送別》的聯想是直接的，李白《勞勞亭》的聯想巧思則是間接的。

古詩中，從送別寫到折柳，再從楊柳寫到春風的詩，並非絕無僅有。

楊巨源《折楊柳》：「水邊楊柳曲塵絲，立馬煩君折一枝；憔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寫得也具見巧思，但與李白的這兩句詩相比，顯得巧而不奇，而李白則是把聯想與奇想結合為一的。詩人因送別時柳條未青、無枝可折而生奇想，想到這是春風故意不吹到柳條，故意不讓它發青，而春風之所以不讓柳條發青，是因為深知離別之苦，不忍看到人間折柳送別的場面。從詩人的構思說，這是聯想兼奇想；而如果從藝術手法來說，這是托物言情，移情於景，把本來無知無情的春風寫得有知有情，使它與相別之人同具惜別、傷別之心，從而化物為我，使它成了詩人的感情化身。《詩法易簡錄》中讚美《勞勞亭》這兩句詩「奇警無倫」，指出其「妙在『知』字、『不遣』字」，正是一語中的的評論。

與李白這首詩異曲同工、相映成趣的有李商隱《離亭賦得折楊柳》詩的第一首：「暫憑樽酒送無憀，莫損愁眉與細腰。人世死前惟有別，春風爭擬惜長條。」對照之下，兩詩都以離亭為題，都是從離別想到楊柳，從楊柳想到春風，也都把春風寫得深知離別之苦，對人間的離別滿懷同情。但兩詩的出發點相同，而結論卻完全不同：李白以春風因不願見到折柳送別的場面，而不讓柳條發青；李商隱卻設想春風為讓人們在臨別之時從折柳相贈中表達一片情意，得到一點溫暖慰藉，而不惜柳條被人攀折。同一題材，可以有各種不同的構思，詩人有不同的寫法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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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讀.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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