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Norway),一個心中早就親近的國家。因為我最交好的外國朋友就是挪威人,他叫Geir。二○○五年,Catherine和我長征芬蘭後,Geir正經地問我:
「為什麼是芬蘭,不是挪威?」
「為什麼是挪威,不是芬蘭?」我笑笑地反問他。
他靦腆地為芬蘭說好話,也強調挪威是個美麗,值得旅遊的國家。二○○六年,Catherine和我從愛爾蘭和英國回來。Geir跟我說,這些都是挪威曾經統治的地方。還說明許多地名都是變化自挪威話,像都柏林Dublin本來是Duflin等等。
挪威在愛爾蘭和英國的東北方,斜隔北海遙望。挪威離芬蘭更近,兩國的北邊還相交界。我旅行芬蘭,愛爾蘭和英國,卻略挪威而不入。Geir雖然沒說任何吃味的話,但顯然有某種程度的在乎。我可以感受到一個挪威人是如此地愛自己的國家。
Geir旅台十年左右,不認識任何一個方塊字,只會說謝謝。每次見面,他都難逃Catherine的消遣:
「Geir,學Mandarin(華語)了沒?」
答案總是Not yet(還沒)。
「沒關係,我們以前十三歲才開始學第一外國語,英語。你來台灣還沒十三年,還可以再等幾年才開始學。」Catherine起先笑笑地說。後來,就只問:「Geir,到台灣幾年了?」被Catherine高級修理,Geir總是羞澀地接受。Geir和我曾經同在一個辦公室三四年,只要沒出國,上班日就會見面。現在,他成為我過去事業夥伴的合夥人,變成典型的空中飛人。他獨居在台北,每年總要飛行於台灣,挪威,荷蘭,瑞士和中國之間。他從事生技產業。
Catherine和我到挪威首都奧斯陸(Oslo)幾天後,Geir趁出差荷蘭之便,順道回國看看我們這兩個台灣人「迷路了沒有」?挪威國土比台灣大十倍多一點。台灣三萬六千平方公里,挪威約三十八萬五千平方公里。挪威人怕台灣朋友迷路,也算合理的關心。
我們約在奧斯陸國家戲劇院旁邊的一家老牌餐廳見面。主場優勢換邊。
「學挪威話沒有啊?」Geir一見面就問我們。真是會「記仇」。
「文秀。」Catherine一開口就壓制挪威主場優勢。
「文秀」就是excuse me的挪威語,秀的尾音要上揚。她打開皮包,拿出筆記,逐字照唸一句挪威語,翻成華語就是:「對不起,我不會說挪威話。」Geir既開心又服氣。
我只會說「Takk」和「Tusen takk」。Takk是謝謝,Tusen是一千。一千個謝謝就是台灣人感謝的最高級:「十二萬分的謝意。」雖然簡單無比,我還是得用「阿伯買假茶」的方式,翻成「兔神塔克」才能記得。
每次我去買個小東西,跟人說「Takk」,挪威人都很高興。問完路,總要特別表達「十二萬分的謝意」。可是,每次都沒能立即想起,遲疑兩三秒後,才請得出「兔神塔克」解救。人家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是「少壯很努力,老大常悲傷」。
絕對沒誇張。在場聽到的挪威人都笑逐顏開,心花怒放。還互換眼神,嘉許這東方小個子真是「東方心,挪威情」。「為什麼你們挪威人聽外國人講句挪威話,就能爽成這樣?」我問Geir。
「因為看你這麼work hard(努力)啊!」Geir說。
「少來。是挪威人驕傲。為什麼台灣人就要work hard,你這個挪威人Geir就不必?」Catherine幫我出頭。
「台灣人work hard,挪威人work smart。」Geir說。
說得真誠實。在台灣,誠實有時是欠揍的意思。所以,我有良心責任替Geir補充一下,免得他回到桃園機場,有人舉「挪威人滾回去」的牌子去歡迎他。Geir的本意,當然不是說挪威人比台灣人聰明,只是描述兩種不同的正面特質。他對台灣人的努力打拚相當肯定和佩服。
台灣一般人對挪威的印象是「維京海盜」和「北海小英雄」。挪威維京人(Viking)曾經是征服者。神出鬼沒,威猛殘暴,邊打邊搶,搶完就跑。大不列顛群島和愛爾蘭盡在腳底,足跡還遠達美洲。著名的法國諾曼地(Normandy),也是挪威維京人的前線根據地。Norman就是北方人。這些北方來的野蠻人,讓人聞風喪膽。(《驚歎愛爾蘭》九九~一○○頁,就有這個情節。)
維京人有三支:丹麥,瑞典和挪威。話說丹麥維京大軍來襲,挪威維京和在地聯軍兵力遠遠不及。兩軍隔泰晤士河(River Thames)對陣。丹麥竊喜,就將殲滅敵人。誰知道,挪威維京人把船用的粗繩,綁上倫敦橋的所有橋墩。一聲令下,眾船齊發,硬生生把倫敦橋給扯斷。夠嚇人?夠野蠻?夠搞笑吧?這下子,丹麥大軍過不了河,危機解除。台灣小朋友唱的兒歌「倫敦鐵橋垮下來」,就是源自這個傳奇。約當十一世紀。
挪威維京人從西元八世紀末開始,強盛了兩個世紀,到十一世紀遭遇後起強敵,逐日式微。西元一三九七年起,被丹麥統治。直到一八一四年,丹麥才把挪威割讓給瑞典。「挪威四百年黑夜」指的就是被丹麥殖民統治時期。一九○五年,挪威終於脫離瑞典獨立。「被統」的時代相加總,超過五百年。
一九○一年起,挪威頒發「諾貝爾和平獎」,成為「世界和平首都」。二○○一年起,挪威連續七年成為聯合國「人類開發指數」(HDI, Human Development Index)排名第一的國家。簡言之,就是「人類最文明的國家」,也被稱為「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國家」。
挪威,真是國如其名。走過「挪人之威」,「被挪之威」,「挪世之威」,「挪己之威」的漫長歷史歲月。好朋友們都提醒我,挪威之旅恐怕不會太有趣,因為「看Geir就知道啦!」我商界的好朋友都認識Geir,也都喜歡他。我們用台語說他「得人疼」,他就笑哈哈。因為Geir,挪威在我們這群台灣人中,代表的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以輕鬆,不能隨便」。
聽完我把挪威「挪來挪去」之後,Geir表示我的挪威歷史已經及格。「這樣用華語結構接近挪威,確實很有趣,有創意。」Geir說:「這樣不會對挪威人不禮貌。真的很有趣。但是,挪威真正的意思是通往北方之路--The way to the north。想必你早已知道了吧?」
「Geir,你就不能開心一點嗎?誰管你們挪威是通向南邊或北邊?」Catherine說。
「我也沒辦法。這就是挪威人,boring(無趣)。」Geir攤出雙手。老外沒辦法的一號表情。
「我知道你沒辦法。Norway,No way嘛!」Catherine說。Geir再次雙手一攤。
「沒趣」的挪威人遇上「隨意」的台灣人也算有緣。Geir會說「乾杯」,卻怎麼也學不起來「隨意」。
驚喜挪威:台灣的國家記憶 挪威的心靈密碼
書摘:母親和孩子的天堂
八月走在挪威街頭,氛圍和台灣完全不同。
一棟大樓前,突然見到一群母親出現,人手一台嬰兒車。這是挪威「嬰兒電影院」外的場景。「嬰兒電影院」專供大人陪嬰兒一起看電影。街上嬰兒車最搶風頭。媽媽或爸爸推著嬰兒車散步。朋友推著嬰兒車在街上相逢聊天。兩個母親各推一輛,並排行進。超級市場或百貨公司前熟人碰頭,一前一後推著嬰兒車,入內購物。
手推式嬰兒車之外,還有拖車式的。
嬰兒幼兒兩相宜。挪威的腳踏嬰幼兒拖車和歐陸的不同。歐陸的是腳踏車車身和嬰幼兒籃一體。挪威的是雙車分離,腳踏車拖著嬰幼兒車。嬰幼兒車都外罩細網。車內嬰兒包得緊緊的,或蓋著小毯子,有的露出整張臉,有的只見得到兩隻眼睛。幼兒則是坐著。嬰幼兒車後邊常見插上一支顏色鮮艷的小旗子,增添可愛的模樣,也利於向周邊示警。
陸橋不多見,罕有台灣的階梯型,一道直線斜坡的斜坡型較多。輪椅,腳踏車或是腳踏嬰兒車都可以暢行無阻。偶見年輕夫妻頭戴鮮艷的安全帽,各騎一台腳踏車。車後座各載著一個睡袋,嬰兒車拖在車後,想來是親子長途旅行。
火車站善待嬰兒和兒童也不落人後。老式規格的火車車門和月台地面沒平行,媽媽們不必擔心,站務員會高舉標示,提醒火車駕駛:嬰兒大大和媽媽大姊大在此,火車不能開。媽媽抱起嬰兒上車,站務員收起可摺疊的嬰兒車,送上火車。等他下車通知,火車才開。顯然,寧可誤點或趕路,也不便催趕上車的媽媽和嬰兒。
親子同坐「嬰兒專用車廂」,幾個媽媽邊餵母奶邊聊天。還有「兒童遊戲車廂」,顏色鮮艷,兩三層空間,地板上舖著軟墊。孩童爬上爬下,自顧玩耍。媽媽坐在地上陪伴或看書。
大兒童在一般車廂內跑過來顛過去,閱讀中的媽媽沒管他。Catherine說,火車速度不快,她不認為有什麼危險。這話我照單全收。但是,有種去跟她媽媽說。我就不相信丈母娘如果看到這情景,不會罵她:「妳媽媽是怎麼當的?」外送一兩句「阿彌陀佛」。
挪威的嬰兒誕生後,第一個月,可領嬰兒津貼三三○三挪威克朗(Kr),將近新台幣兩萬元。父母住在一起的,其中一人申領。父母分居的,由和小孩同住者申請。嬰兒津貼每月發給,最多可領二十三個月。嬰兒津貼遞減,是鼓勵媽媽親自帶新生兒的措施。
嬰兒津貼只發給沒有接受公立托兒機構日間照顧的。三歲起的小孩,才保證得以進入公共托兒所,三歲之前需要排班。這也是鼓勵父母能親自帶新生兒的政策產物。
育嬰假有四十四週或五十四週兩種,前者領全薪,後者領八成薪。雙親可以自行協調使用。另有最多六週的「父親配額」(Pappaperm),鼓勵父親對新生兒做出較大的照顧奉獻。父親配額不能在嬰兒誕生後的前六週使用,這期間是媽媽專用。但最遲必須在小孩三歲前用完,否則自動喪失。父親要享受這個福利配額,必須在過去十個月中,至少工作六個月。父親如果不具備這項基本資格,「父親配額」將被轉為母親所有。
教會主導的舊時代,教規所限,婚生子女才享有福利。現在,在國家政策下,不論結婚與否,挪威的孩子都享有相同的權益,包括被收養的。
育嬰假期間當然不必上班。「誰說沒上班?推嬰兒車就是上班。」Catherine說:「領政府錢,不推嬰兒車會被投訴。」她的直覺是正確的。挪威是全世界第一個設置「兒童觀護員」的國家,保護兒童權益不受父母或任何人的疏忽及侵犯。在挪威,父母打小孩是犯法的惡行,老師對學生最基本的規範就是禁止碰觸(No Touch)。挪威的孩子還享有「零用金」福利制度。安德和桑德現在每人每月可領九百七十克朗,各約五千八百元新台幣,領到十八歲為止。
挪威的孩童無論再小,都鼓勵外出照射陽光,適應大自然的溫度。一年難得才有三四個月的好陽光,當然充分享用。兒童和青少年騎著腳踏車上下學或閒逛。大小公園可見只穿褲子,不穿上衣的孩童,或走或跑或蹬著小小滑板。醫學發達,孩子的自癒能量也很強。台灣人比較怕小孩吹風受寒,跌倒受傷。
奧斯陸港灣似乎無止境,一灣過了又一灣。岸邊人行步道旁,寬闊的自行車道容得下輕鬆會車。灣裡望之不盡的遊艇和帆船,船桅伸向天際,很是壯觀。船用加油站就在碼頭邊。三個約十歲大的男孩,光著上身,在加油機不遠處的模擬船艇駕駛座上把玩方向盤。熱愛戶外的「北海小英雄」,養成於充分的自由開放。
奧斯陸主港停泊著峽灣遊船和跨海巨輪。市政廳背港而建,港前廣場就相當於市政廳的後院。廣場當中高立著一座雕像,親子四人牽手成圓,背靠背,面對四方。廣場左右分立兩尊婦女雕像,結實健壯,不遜男人。如果不是性徵明顯,實在是雌雄莫辨。左側還有一個母子雕像,母親席地而坐,雙腿伸長,直挺的上身裸露飽滿的乳房,兩個幼兒在旁。母子,女性或兒童的雕像散見挪威全國,標舉著女權和童權在挪威高張。
「文明始終來自兩性平等嗎?」我問Catherine。「嗯。他們男女的身材也很平等。」Catherine說:「挪威的男人和女人好像只是性別不同。」挪威人最重視健康。港邊,市中心廣場和街上,隨時都有慢跑或騎腳踏車的男女從眼前掠過。他們都不是在「運動」。挪威人把運動(sport)和健身(fitness)分得清清楚楚。為了健康的都叫「健身」,「運動」則專指能比賽得牌的專精項目。台灣女性散步可見,「跑來跑去」的八成是「運動員」。挪威女性習慣「健身」,台灣女性興趣於「瘦身」或「塑身」。
腳踏車到處停放。幾十輛停一區或十多輛排一排,偶見單獨一輛或兩輛靠鎖在一根路燈柱上,草地上也平躺著這一輛、那一輛。公園或路邊定點,停著白色輪胎蓋的「公共腳踏車」。使用者購買電子卡片,每年只要八十挪威克朗,和買一個大漢堡差不多價錢。不限次數使用,但只限在市區騎乘,每次不超過三小時。挪威政府大力鼓吹騎腳踏車。
路過挪威王宮廣場,中午時分,天氣微熱,突然一、二十輛腳踏車結伴從坡下騎來。十來歲的騎士們個個頭戴安全帽,好似經過長途騎乘,正聚集全力,作最後的衝刺。到達王宮廣場,人人順手一放,腳踏車霎時平躺一地。
「腳踏車累了,要睡午覺。」Catherine說。挪威是孩子和媽媽的天堂。
行萬里路:吳祥輝《驚歎愛爾蘭》
書名:驚歎愛爾蘭
內容介紹:
「在別的國家一切可能嚴重,但不絕望;在愛爾蘭一切都絕望,但不嚴重。」 「愛爾蘭人的心一無所有,除了想像。」 是什麼樣複雜的背景因素,讓長期飽受政治和宗教衝突的愛爾蘭人產生如此特殊的嘲諷風格?於二十世紀末十年力爭上游、目前已成為歐盟中第二富有的愛爾蘭,將會帶給台灣何種的想像、啟示與驚歎?
旅行者吳祥輝腳踏別人的土地,眼睛看著世界,探索著自己的國家心靈。他以視野寬廣、觀察細微的作家之眼,從文學、歷史、地理等多視角出發,配合所拍攝精美圖片,深入探訪愛爾蘭的悲情命運及民族心靈,嘗試從另一面向為台灣「定性」。他自認寫作本書時看到的是一頁頁悲痛,充滿著警惕--也認為對台灣人而言,「警惕」也許更具意義。
目錄:
自序
第一篇 凱爾特之虎
在二十世紀的末十年開始力爭上游,愛爾蘭一躍成為歐盟二十五國中的第二名富翁。她的致富奇蹟引起許多台灣人的好奇。也有許多人是從恩雅、 U2、王爾德等認識或喜歡上愛爾蘭。
愛爾蘭的經濟奇蹟被稱為「凱爾特之虎」(Celtic Tiger)。這隻老虎還能虎嘯多久?有人看好,有人擔憂。
第二篇 世界充滿哭泣
愛爾蘭的「愛國者」,對愛爾蘭何其無情!
為了擺脫英格蘭實行自治,進而要求建國,鋒火一再燃起,血跡斑斑不曾抹滅。建國之後內戰隨即爆發,愛爾蘭的靈魂一再再撕裂
葉慈的詩句:「世界充滿的哭泣 超過你能瞭解」
詩人之心,聆聽著愛爾蘭人真正的心靈深處。詩人之心,最深沉瞭悟愛爾蘭的民族哀愁。
第三篇 趕進度!
跨國公司帶給愛爾蘭人就業機會和財富;資金、人才、大量的就業機會,帶動房地產飆漲……現在活著的愛爾蘭人,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經濟榮景。
這隻「老虎」,正在趕落後三十~五十年的經濟建設進度,威力十足!
第四篇 唯有時光
瞭解了愛爾蘭和北愛的歷史,看過她家鄉的風雨港灣,才更能體會恩雅清澈透明、宛如天籟般的歌聲。
恩雅是新一代的愛爾蘭人,再也不受那個島的羈絆。
她向全世界唱出愛爾蘭新一代的包容和釋放,也傳達出他們積累在心靈深處,世世代代的共同想像和願望。
行萬里路:吳祥輝《驚歎愛爾蘭》
作者序:
書是最便宜的「保養品」。
貴的美容,便宜的美心。因為心可以比臉更容易保持年輕。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吃台灣米,喝台灣水長大的台灣人」,並不滿足這種詮釋。這不盡符合事實,也有哲學上的謬誤。稻子靠陽光,水來自雨,都不是台灣人的原創。
身體得自父母,成長中總有朋友幫忙,知識或感知可能來自書,我正是如此。啟蒙於外國文學,熱中於中國詩詞歌賦,我一直是個台灣和世界一起養大的孩子。 這本書,就是一個這樣的台灣孩子,給台灣和世界的一份小小心思。就只是這樣,別嚴肅,有趣才是人生美好的開始。 被壓迫或較落後的民族,比別人認真上進是本分。盲點和犯錯恐怕更是常有的事。追隨巨人,只看到巨人的後背,耳濡目染巨人的風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視野雖然較寬廣,但禁不起巨人稍稍搖晃。 「贏就是對」,這是大國的「巨人哲學」。小國台灣或許當在「對」或「贏」之間,做個更精細的價值選擇。因為「贏」從來不屬於小國。「贏的哲學」或許正是台灣當今亂象的共同源頭。 台灣面臨該建立自有哲學的時刻。哲學不是學術理論研究,哲學是生命邏輯的創作。哲學一點都不深奧,哲學只是自己和世界以及大自然的邏輯關係。
旅行者腳踏別人的土地,眼睛看著世界,探索著自己的國家心靈。感受他國,或許更能認清母土。描述世界,或有助對祖國的體悟。台灣不再追隨巨人,台灣人開始追尋屬於自己的完整感覺。完整的感覺當然包括對這個世界的情感和理解。 台灣人早就開始在服務這個世界。從雨傘,水管,腳踏車到電腦。「服務世界」才是「台灣經濟奇蹟」的真正祕密和秘訣。也許是台灣人習慣功歸自己,以致失落了屬於全體台灣人共同創造的生命哲學。 「服務世界」是「抽象命題」。「提高競爭力」是實用命題。有點像,又有點不一樣。「贏」是實用,「對」是抽象。「抽象命題」轉化為「實用體系」,或許正是台灣「向上提升」的關鍵性動力。 二十一世紀。悲觀的台灣人,或許覺得天旋地轉。樂觀的台灣人,或許猛然驚醒。原來台灣人已經具備足夠的能力和自信,可以一躍而下,看別人站上巨人的肩膀。 一個作家,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傷心徬徨或歡呼希望,都會感應他的心。淚水或汗水或腦汁,在作家心中都是等值。 感謝芬蘭。沒有《芬蘭驚艷》,就沒有《驚歎愛爾蘭》。芬蘭如冰雪之真,台灣如森林之善,美麗就是愛爾蘭。雪花握手即融,不融的一定是碎屑的保力龍。森林站在遠方,等著人類享用。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如果有永恆。 愛爾蘭稍縱即逝的美,帶點天地的憂傷。千變萬化的光,讓人回歸科學和哲學的起點。光是顏色,光是道路。當光線不再,色彩消失。當光亮不在,高速公路也只是黑暗迷途。黑沉沉的曠野,一把火點亮在遠方,就是一個溫暖或希望。 感謝葉慈。沒有愛爾蘭的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巴特勒.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簡稱WBY),也不會有這本書。批評或制裁別人是大國的特權,小國台灣並不適格。這是一個二十一世紀台灣人的上位思考。愛爾蘭整個二十世紀的現代歷史縱深,血淚斑斑,難以下手。 詩人葉慈被譽為「愛爾蘭的最佳詮釋者」。《驚歎愛爾蘭》就跟著葉慈的詩韻,和幾個愛爾蘭大文豪的經典名句走。盡可能避免犯下哲學上的錯誤。 愛爾蘭有四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得以平起平坐的作家,至少可以列出十二個。這正是寫作愛爾蘭的另一個難處。一個台灣作家,不禁會這樣想像:《驚歎愛爾蘭》值不值得他們辦個「墓園下的野餐」,花點時間,談一談? 《驚歎愛爾蘭》接著《芬蘭驚艷》。然後,我想到烏克蘭。芬蘭不是人間天堂,愛爾蘭也一樣。世界上沒有「天堂」,否則,那個地方早就人滿為患。然後,「天堂」宣佈死亡。 數據上,愛爾蘭和芬蘭都遠比台灣富裕。但是,食衣住行的豐渥和便利,世界上少有國家能和台灣相比。台灣就像一個正在「轉大人」的大孩子,昔日童稚或青少年的標準,必須或將會遠去,這才是生命發展的常理。國家的生命發展也一樣。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需要想像。看得越多,想像力可能越強。 芬蘭最早走出自己的歷史命運,二十一世紀剛開門,就讓全球驚艷。愛爾蘭直到二十世紀最後十年才改頭換面,不再當「富翁中的窮人」。二○○七年的今天,烏克蘭還在動盪。連維生的必需品,瓦斯都還在風雨飄搖中。 「現代化時間差」構成這三本書的排序。越來越近,越來越有急迫感,越來越需要更深沉的探索和學習。經過這三本書的歷練,也許會有能力寫台灣。畢竟,寫一本「台灣回憶錄」,才是屬於我自己的最終想像。
悲痛與警惕 芬蘭是個政治人搞好的國家。愛爾蘭則陷入長期的政治和宗教衝突。 兩本書的寫作心情完全不同。《芬蘭驚艷》處處都是感動。《驚歎愛爾蘭》看到的是一頁頁悲痛。前者可能讓台灣人有較多的學習,後者則充滿著警惕。如果學習只意味著抄襲,對台灣人而言,警惕也許別具意義。 愛爾蘭的歷史格局一直在「贏的哲學」中翻來覆去。愛爾蘭的大文豪們看得深沉徹底,《驚歎愛爾蘭》就這樣開展在愛爾蘭的文學世界裡。 文學很簡單。把話說好聽,把句子寫美,把故事說精彩,把作家要傳遞的訊息,優美地送進讀者心裡,如此而已。 感謝英格麗。她是《驚歎愛爾蘭》的「試讀者」。她代表著或多或少的讀者,和作者在寫作中,就開始心靈交流。溫暖細膩的心令人心儀。作家寫書的過程是自我探索。書是每一個不同讀者的各自所有。作家需要空間,也需要感應。一如讀者會選擇讀書的時間,地點或心情。 《芬蘭驚艷》獲得許多讀者的熱情鼓勵。序中開頭的第一句話:「把這本書當成一份小小的禮物,就不會顯得那麼嚴肅。」竟然成為現實中的事實。這本來只是作家的自我隱喻而已,慷慨的讀者卻個位數,十位數,百位數,甚至千位數,買書送人當禮物。這樣的迴響很難事前想像,也許正反映出讀者對台灣「轉大人」的熱切渴望。 如果,您是《芬蘭驚艷》的讀者,很高興我們再度相見。建議您從《芬蘭驚艷》最後短短的一章看起,再接過來《驚歎愛爾蘭》,也許能有更好的心情連續。如果,我們是初次以書為緣,容我向您做點說明,以示歡迎。書中所說的「台灣文」就是通稱的「中文繁體字」。中文指的是「中文簡體字」。另外,這本書仍是和《芬蘭驚艷》一樣的初衷:用別人的國家,寫自己一生最關心的事。相關的論述已見於《芬蘭驚艷》,這本書就不再重複。
「驚嘆」和「驚歎」已經通用。「嘆」近於悲,「歎」近於歡。作者的心是「嘆」其過去,「歎」其現在。祝福愛爾蘭,也願您喜歡《驚歎愛爾蘭》。
行萬里路:吳祥輝《驚歎愛爾蘭》
書摘 :世界充滿哭泣
愛爾蘭的「愛國者」,對愛爾蘭何其無情!為了擺脫英格蘭實行自治,進而要求建國,鋒火一再燃起,血跡斑斑不曾抹滅。建國之後內戰隨即爆發,愛爾蘭的靈魂一再再撕裂。
葉慈的詩句:「世界充滿的哭泣 超過你能瞭解」詩人之心,聆聽著愛爾蘭人真正的心靈深處。詩人之心,最深沉瞭悟愛爾蘭的民族哀愁。
無尾熊
「愛爾蘭好像一隻抱在樹上的無尾熊。」Catherine說。翻開愛爾蘭全島地圖一看,的確有些神似,只是樹隱形了。短胖胖的無尾熊島型,背對英格蘭,面向大西洋,頭略向後仰,後腦就懸在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大港灣正中央。
愛爾蘭的鄉野,舉目皆綠。也不只是個大綠色調色盤而已。愛爾蘭的美是配色之美,變化之美。稍縱即逝的美,帶點天地的憂傷。 幾十頭牛。半白半咖啡,在綠色大草原上,低頭吃草。牛群緩緩走過來,走過去。構圖和顏色的焦點同時移動,不斷變化的美隨時誕生著。
三兩分鐘過後,車窗外已是另一個景色。眼前的山谷和山坡,塊塊田園相連。領土意識非常分明。幾乎都是矮石頭牆,圍成的界線。跟著歐康尼爾和巴涅爾,瞭解過愛爾蘭的土地歷史,更感受這一塊塊石頭,堆成石牆的意思。
遠眺之下,每一塊田園都呈現不同的光影和亮度,像是用各種不同綠色的布交織而成的百納被。白色小屋矗立在綠野中。 萬綠叢中一點白剛過。路邊一間黑色石頭屋。鮮黃色的茅草頂,紅色門,窗台上鮮豔的紅白黃小花,牆角一輛腳踏車橫靠著。簡單幽雅的構圖,顏色強烈鮮艷。
驚嘆未息,遠處的一棵路邊樹吸引視線。樹站得直挺挺,樹葉層層相疊,伸出路中間。 轉個彎,看見海灣。不見海,只見灣。灣裡水已淺,成為濕地。白色海鷗亂飛,忽然先後飛向山巒。一群?不。一大片。黑鴉鴉的海鷗,從低矮的山上,俯衝而下。等看到白色越來越布滿天空,鷗群已經衝向海去,徒留越來越遠越小的黑影。
惆悵間,鷗叫又起。鷗群回來了。再一次由黑而白而黑。這樣子來來回回,連續十幾趟。飛鳥不累。人卻看到天色已變。忽然飄雨,天空黯淡,山嵐如煙。明知是真山,卻像海市蜃樓。頃刻間,太陽復出,陽光熱人。開車的Catherine趕快戴上太陽眼鏡。沒多久,天氣轉陰,空氣變涼。愛爾蘭天氣,陰晴不定。三十分鐘裡,天空可以變化出完全不同的幾次表情。
遠遠的矮山稜線上,出現一頭牛。活了整個畫面。
Catherine叫著:「兩隻。三隻。」
她雖眼尖,還是來不及反應。四隻,五隻,排成一排。六隻,七隻,然後,一隻也不見。
牛群消逝在山稜,彩霞染紅天邊。忽紅,忽紫,忽藍。紅得如火,紫得如茄,藍得似絨。變化之快,只有眼見為憑。 這就是愛爾蘭美的典型。驚嘆之美隨時可能會出現。
聒噪的馬路
愛爾蘭的公路系統仍不先進,沒有像台灣直通南北的高速公路。沒有城市外環道,路很狹窄。一般鄉道沒有路肩,甚至沒有當中的分隔線。看到美景想要停車,等找到安全停車點,早已經是另外一個新風景。
地圖上的公路標示,一條路斷斷續續,忽而復得,忽而消失。因為,主要道路都會通過城鎮中心。進到城鎮後,就得重新再找一次路,才能出城,繼續前行。進城要小心,路邊的限速路標突然間從一百降到五十。
出城大開心,路標標示一百,隨您高興怎麼飆。只是路很小,整個路面容得下一個半車身而已。下車檢查清楚,果然是。同一支路標,兩面速限。一邊是一百,一邊是五十。反正路小,雙方來車共看一支。
還有一種進城減速提醒標誌,限速三十。來車符合速限,標誌就露出笑臉。如果是哭臉,當然就是超速。愛爾蘭是個愛說話的民族,連馬路都很聒噪,話就在路上說個不停。路面上出現一個大字:「SLOW」(慢)。開不多遠,另外一個字,「SLOWER」(更慢)。再開一會兒,變成兩個字,「VERY SLOW」(非常慢)。可見路況何其多。
大城小鎮仍和都柏林類似的建築,兩三層或四五層樓一整排。一棟咖啡色,連著一棟黃色,再連著咖啡色,橘色,咖啡色,黃色。這算是最尋常的。一棟三層樓的房子,一半綠色,一半深黃色。綠色的一半上,壓著黃色塊,上面寫著紅色字。深黃色的這一半,一個玫瑰紅的小色塊,上面的字反白。屋頂是黑瓦。一棟房子下方的三分之一是藍色,上方的三分之二是粉紅色。白色窗,玫瑰紅的色塊當裝飾。一棟紅屋子連著一棟綠屋。一棟紫色屋,隔鄰是深藍屋。兩棟之間連著一道黃色牆。一整排十幾間房子,每一間顏色都不同。橘色,玫瑰紅,天空藍,白色,咖啡色,綠色,紫色,點點點。總之,實在拿愛爾蘭人沒辦法。油漆很便宜,房子是他的。只覺得色彩被用得隨心所欲,毫不唐突。
不只如此,路燈柱的中段和窗台上,通常都有花。城鎮中色彩如此豐富。荒郊野外,窮鄉僻壤也不遜色。褐色的茅草頂,整面蓋下,似圓似方,幾乎看不到房子的門戶。大膽又大氣的茅草屋。老舊的石頭屋,屋頂是白色的鐵皮蓋,許多道鐵鏽色,幾乎蓋住白色。鐵鏽鮮活了整個綠色原野和灰白石頭。綠色的田園在屋邊,幾個褐色草堆。長方形石頭屋,全漆成白色。紅色小窗,屋頂茅草褐。
最簡單沒派頭的農舍可以美麗如此。顏色漆出愛家的心靈,藝術昇華窮苦的酸楚。比起無邊的綠野,石頭和岩石恐怕才更是愛爾蘭的大地特色。綠色是遠景,石頭是實情,既是自然,更是生活。
綠色的山谷裡,一間石頭屋和筆形石塔,相依為命,孤伶伶矗立著。這是愛爾蘭東部的代表性風景。是挪威維京人時代的古蹟。那是開始於西元八世紀末的故事。西元七九五年,挪威的維京海盜,首度劫掠愛爾蘭島,一直到十世紀末年,斷斷續續。挪威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還在愛爾蘭島上建立一些飛地——不連續的根據地。
那時期的愛爾蘭詩人歌頌狂風暴雨。只有大自然的力量,才能讓愛爾蘭人暫時圖個寧靜。狂風暴雨保證從北方海上而來的維京人,不會出現。筆形長塔,是圓柱體,塔頂如鉛筆削尖。唯一的建材就是石頭而已。整個四五層樓高的密閉式石造長塔,只在最上方留下兩個大小不同的空窗。上面的稍大,下面的較小,容易防禦和避敵。有的則是開口較多。
這是愛爾蘭僧侶面對維京海盜的保命方法。食物,財寶,書籍,人員,全躲在裡面。想像挪威海盜包圍圓塔,團團轉。石頭堅於刀鋒,矛尖,驚魂未定的愛爾蘭人在死神環繞中,祈求上天。這樣的防禦工事並不是一般人所能獨自建造或擁有,通常是修道院的附屬建築。造型美麗。
原野處處是石頭。城堡,橋梁都是石造。田園與田園之間的界線,道路和海邊之間的護欄,碼頭,地上的人行道,建築物的主牆,全是石頭。富有原始藝術基調。不時可見巨石矗立。整個山頭大小石頭散布,直到山頂。岩石小丘或石頭大荒原,一望無際,與人親近。路邊停個車,爬一回,轉幾圈。台灣人說的「一支草一點露」,盡在其中。岩石與岩石之間,再小的隙縫,都有綠草或小花鑽出。愛爾蘭西部就是如此適合放牧,不宜種植。岩石上,牛羊糞便到處都是,但臭味已無。
「看那邊。」Catherine對我叫著。
「哪邊?」我有看沒有見。
「哪邊?」「到底是哪邊?」
「每一顆石頭底下。」Catherine說。
她還指指點點。我仍一臉目光呆滯,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她索性用兩隻手,把我的頭,轉向她認為的最佳角度。
「看到了沒?」「每一個石頭邊。」「一個個小白點。」「有的還在動。」「看到了沒?」喔,終於看到了。原來不是只有人需要躲雨躲陽光。愛爾蘭的羊兒們,一隻隻散開窩在大石頭下。
風輕輕地吹,陽光遍灑著,天空落著毛毛細雨,車窗飄進冷冷的雨水。
愛爾蘭的美景中,奔馳著一輛租來的白色BMW。Catherine要載我先繞遍大半個愛爾蘭,再去Sligo,葉慈成長和安息的地方。Catherine說:給無尾熊掛上一個美麗的項圈,項圈上有個名牌。那地方就是Slig o。都柏林在東海岸的中點,Sligo在西北海岸上。
東部故事多,西部景色美
愛爾蘭島「一島兩國」,共有三十二郡。「愛爾蘭」(Ireland) 二十六郡,是個獨立的共和國,二○○六年人口約四百零六萬。「北愛爾蘭」(Northern Ireland)有六郡,簡稱「北愛」(NI),同年人口約一百六十八萬。創造經濟奇蹟的是「愛爾蘭」。「北愛」則是UK的成員。
愛爾蘭東部沿海有七郡,由北往南依序是:羅絲郡(County Louth),梅絲郡(County Meath),都柏林郡(County Dublin),威克羅郡(County Wicklow),威克斯福德郡 (County Wexford),基爾肯尼郡(County Kilkenny),和瓦特福德郡(County Waterford)。我們從都柏林向南走〈如圖〉。
愛爾蘭行政區的命名,和台灣有些相近。台灣有台北縣,包圍首都台北市。都柏林市也被圍在都柏林郡中間。台灣本島各縣幾乎都有同名字的縣市,除了雲林縣和基隆市。威克斯福德,基爾肯尼和瓦特福德,就都是郡和城鎮同名。
愛爾蘭的地名有些字頭或字尾相似。Low是低地。Kill本來是「靠近橡樹的教堂」,後來轉成小鎮或鄉或教區的新義。Ford原是淺灘,有這個字尾的幾乎都是港口。到處都有Lough。Lough就是湖。愛爾蘭東部故事多,西部景色美。東部隔著愛爾蘭海,對望英格蘭和蘇格蘭。西部面對一望無際,變化莫測的大西洋。海的盡頭就是美國。
愛爾蘭的主要城鎮,都是漂亮的港口,紀錄著或深或淺的民族哀愁。尤其是東部和南部海港,多是英格蘭軍隊登陸或殺敵的第一線戰場。南部是距離西班牙最近的地方。從都柏林經過巴涅爾的家鄉威克羅,很快就到了威克斯福德。這裡適合開說愛爾蘭的革命史。
芬蘭驚艷:全球成長競爭力第一名的故事。
書名:
芬蘭驚艷:全球成長競爭力第一名的故事
作者:
吳祥輝
台灣宜蘭人,七十年代以《拒絕聯考的小子》一書衝撞頑固的台灣教育體制,引發廣泛回響。其後參與黨外運動,創辦《民進週刊》,號召、影響台灣民主化,頗收其功。其人長於智謀運籌,擅從寬廣視野詮釋時代趨勢、社會變遷、政治走向,而為世所知。其行文說理明白,常能執簡御繁;筆下多情,富涵本土關懷,而為人所喜。《芬蘭驚艷》是新世紀裡,他送給所有關心台灣未來者的一個禮物。
內容介紹:
芬蘭,高掛北方「天涯」;台灣,孤懸東南「海角」。 2005年「海角」危機四伏,政治的懸宕,經濟的空轉,黑金貪污的陰影,全球化的挑戰,中國崛起的壓力……。有形的內憂加無形的外患,讓這個生活在美麗之島上的人們不禁憂心自問:「台灣往何處去?」「新世紀全球版圖重整,台灣的定位何在?我們的識別、創意又是什麼?」 昔日拒絕聯考、衝撞體制的小子吳祥輝,如今從「`海角」走向「天涯」,希望走出台灣的一面鏡子,一種可能。 在地圖上距離台灣海程最遠的國家芬蘭,自2002年至2005年連續三年被評比為全球「成長競爭力」第一名,這樣的數字勾起作者的好奇,他想探究原本默默無聞的北歐小國,群體如何建立「芬蘭識別」?個體生命追求的「芬蘭價值典範」又是什麼?除了Nokia 和 Linux,我們還能自這個非常遠異常寒的地方,從政治、教育、道德觀等等得到何種的衝擊和啟發?
視野寬廣、多智易感的吳祥輝,用另外一個國家的故事和啟示來寫自己一生最關心的事,創出本地回憶錄之新型式新方向!在21世紀初啟之時,他願將這書贈給所有關心台灣未來的朋友;也藉由本書,他在台灣社會再度清晰建立了「吳祥輝識別」。
芬蘭驚艷:全球成長競爭力第一名的故事。
書摘:波羅的海的女兒
芬蘭首都赫爾辛基。Catherine說:「赫爾辛基不是天生麗質,也沒有濃粧豔抹,或動過失敗的整型手術。」這是她生動的描述。我就直話直說:時髦、繁榮、華麗、美食、熱鬧並不屬於赫爾辛基。Catherine和我都深深地被她的樸實所吸引。
Catherine和我幾乎已經分別或一起走遍了全世界所有先進國家的首都。回來後,我們會在咖啡廳約會,分享品評,並且拿出昔日筆記,再添幾筆。
到芬蘭之前,四十個首都中被我們評為五顆星的只有三個:維也納、斯德哥爾摩和巴黎。維也納精雕細琢、金碧輝煌。斯德哥爾摩雄偉宏大。巴黎則最絢麗大氣。
到了赫爾辛基一星期後,Catherine和我一致決定,把赫爾辛基列為全世界最有魅力的首都。理由是:作為一國之都,赫爾辛基融會著先進和樸實。這樣的評論不只很多人會不同意,恐怕年輕幾歲的我們就不會做如是觀。但這只是強烈表達出,在看遍人間繁華之後,赫爾辛基有我們最在意的特質。
赫爾辛基充其量只是一個國家的中小型都市而已,她有太多地方跟台北根本沒得比。但是,她是個建基於人性的城市,傳達著濃濃的人性的質樸。
七月的赫爾辛基陽光和煦,海風輕拂。建築物簡潔有致,色彩協調又豐富。港邊碼頭排著紅男綠女、嬰兒老者,等著乘白色的大遊艇出海。人人都是簡便的衣服,少有矯飾。天地間藍白配色,看不到高聳的大樓,視野怡然遼闊。
狗兒、汽車、腳踏車也跟著主人上船。船上寵物艙、非寵物艙的標示清清楚楚。「貓權至上」、「人狗平等」,有人道的氣息,又有浪漫的感覺。Catherine說:「當芬蘭的狗不錯,豔遇的機會鐵定比台北的狗多。」我只覺得,赫爾辛基的狗比台北的人還安靜,大概狗也會學主人。
濱海的Usula露天咖啡屋滿座。一杯咖啡、一塊蛋糕,收七‧五歐元,兩份就是十五歐元,約新台幣六百元(四十:一)。比台北貴三至四倍。
Catherine卻說:「真便宜。」
我一時沒能會意,心想:慘了,這個會讓人嘴角抽筋的敗金女。清風徐徐,海水藍藍,鷗影翩翩。支支筆直白桅,襯著片片白帆。遠方海中的幾個島上,美麗的碉堡、城堡,勾勒出優雅迷人的線條。突然,下了一點小雨,來了兩道彩虹。遠遠的海平面,一艘艘的白色遊輪,迤邐開進彩虹裡。六百元買這片風景,難怪她說便宜。
海邊小徑,一邊是海,一邊是公園。走個十數步或數十步路,就會遇上同一對父女;爸爸牽著稚女的小手,一起走。他們的白色背影清晰地印在結實的石板路面。這是溫馨的人行道標示。
悠閒的夫妻走在一起。這邊的爸爸扛著女兒,那邊的爸爸推著嬰兒車。媽媽看景色,慢慢走。
腳踏車忽兒忽兒就流利而過,體態健美的年輕人戴著頭盔,也分不清是男是女。腳踏車道和人行道,有時並排分離,有時共用一條。
「路權平等」也許是赫爾辛基城市規劃設計家的最根本信念;無論大街小巷,人行道都不小於車道。電車和汽車同軌的街道,車道寬度和兩邊人行道兼腳踏車道,加起來差不多。汽車道和電車道分離並行的大街,人行道和腳踏車道的寬度就佔約三分之一,和兩個車道分別相當。
街道另一個大特色是以小石塊鋪路,看起來就很踏實,營造出安全沉穩的城市氣氛。這種路面難開快車,不慢慢開的車主,勢必要付出常跑修車廠和換輪胎的代價。行人過馬路,大家慢慢走,就算綠燈轉成紅燈,才走到斑馬線途中,照著同樣速度走就行了,沒有哪部車子因為綠燈,就敢直接開過。非要等行人都安然過街完畢,綠燈方向的車子,才敢起步。
兩個推嬰兒車的媽媽,大喇喇轉過身,對著汽車駕駛比中指。被當街羞辱的這位駕駛,車子離斑馬線還有一段距離,只是超越了車道上停車再開的白線而已。Catherine說:「你知道嗎?這個手勢我也很會比耶!」然後,她先比出右手中指,再比出右手中間三根指頭說:「這個叫Triple Fuck」。
真的嗎?我問她,她沒回話。當我是呆子。突然,急速馬達聲傳來。誰在飆車?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台電動輪椅已經一溜煙轉過街去。赫爾辛基少見殘障專用步道,也請不要誤會這裡殘障人士特別多,只是他們行動方便而已。幾乎所有的街道、公共設施、大眾運輸工具都是無障礙空間。嬰兒車、輪椅到處可見。
輪椅怎麼上電車、巴士?巴士車身及車門一般設有油壓槓桿,會盡量降到和街面平行,方便輪椅和嬰兒車上下。電車要看新舊,舊式電車車門高出月台,輪椅和嬰兒車要靠其他乘客或路人搬扶。不過,互助是芬蘭人的基本美德。因此,一點都不礙事,大家會主動幫忙。新一代的電車車門設計就和月台平行,輪椅和嬰兒車可以直接進出。同時,不管甚麼車,中間車門上去的空間和座椅設計,都考量到適合停放輪椅和嬰兒車,以及讓推嬰兒車或輪椅的人便於貼車而坐。
市中心最熱鬧的亞歷山大街長約七百五十公尺,二○○三年已經鋪設完成熱水管線,冬季二十四小時流通熱水,可以瞬間融雪,以免積雪害老人和醉漢不慎滑倒。紅綠燈偶有三個款式併聯;上方的較大,和台灣常見的差不多。略低的一個方便走近路口的人看。最下方一個人的高度處,還有一個迷你縮小版,適合腳踏車騎士和嬰兒車內的小嬰兒及坐輪椅的人看的角度。連看個紅綠燈的權利,赫爾辛基都想做到人人平等。
赫爾辛基跟台北相比,實在迷你。只要搭三T或三B電車,三十〜四十分鐘之內,就可以流暢地把她繞一遍。小的好處是不會迷路,更大的好處是萬一迷路,只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會回到市中心。Catherine在台北住超過二十年,還是路癡一個。來到赫爾辛基,自動升格為導遊,負責領路。只靠著一張公車路線圖和一張市區地圖,她就勝任愉快地執行新職務。她親切地叫我不必管找路的事,看風景、當白癡就行了。真的很謝謝她。更謝謝赫爾辛基市政府。
首都不只是為了首都市民而建,還要提供外來的本國人民和外國旅客最大的方便。每當看到三五成群的上年紀的婦女或老者,沿街拖著大行李,毫無障礙,毫不費力,心裡就替台灣人抱不平。台灣人那麼努力工作,收我們稅金的政府,提供了我們以及我們的城市客人甚麼相稱的服務?
赫爾辛基是個最適合步行的首都。綠色的雙軌電車,穿廣場南邊緩緩而過,紅色的啤酒專享列車,繞廣場北邊姍姍而來。那節奏和人走快步或小跑步差不多。不會突兀,不必按喇叭,人車和諧。車來車去,人來人往,稱不上熱鬧,卻人氣洋溢。熙熙攘攘中一片悠閒與祥和。
住宅區則是冷冷清清。本地人不是外出到自己的度假小木屋,就是出國曬太陽。街頭看不盡的人,大都是外來的觀光客。在公車站等車時,Catherine讓座給一個看來頗富教養的六十來歲芬蘭女士。她卻說坐得下兩個人,一定要Catherine一起坐。
兩人就這樣說起話來。原來,她住在郊區,左鄰右舍跑到沒半個,她很無聊,才坐車到鬧區,看看人群。走著看累了,換搭車看。芬蘭人對生活享受和打發無聊的方式,似乎遠比台北人簡單和容易滿足。
廣場上「波羅的海的女兒」(赫爾辛基的別稱)雕像,全身銅綠,儀態婀娜,頭頂一隻海鷗棲息。女兒玉頸香肩上的白色帶狀物,是順流而下的鳥大便;赫爾辛基的雕像,幾乎都難逃海鷗當頭方便的命運。
幾隻海豹面朝女兒雕像噴水,平添幾許詩情涼意。赫爾辛基連雕像都很樸實,女性的雕像相對比其他地方多。也許只是一個對人群有貢獻的護士,她的銅像就是穿著一條尋常的裙子和普通的衣服。
人行道上,正在展覽一位芬蘭攝影家的作品;他在高空飛行三千小時,遍歷一百多個國家。他拍的主題並不新鮮,但是焦點突出;像一個非洲的小村子裡,二三十個人排隊打水,從高空拍下,天地間彷彿只有這片黃土和一口井,讓這群人賴以生存。人物的表情清晰分明,十分震撼。老題材卻呈現出前所未見的視覺感受。Catherine說:「這是老天的角度,原來上天是這樣在看人間。」攝影展不必門票,因為展場沒有門。人行道就是展覽場,二十四小時不打烊。每張照片都放大到約一百二十公分長,八十公分寬的尺寸。這當然不是真的尺寸,我們都沒帶皮尺。
Catherine自告奮勇站到展示台旁邊,右手平放頭上說:這裡是一百六十六公分。要我自己目測比一比。展示台是一個個間隔的水泥底座,承載著壓克力裱框,六十張大照片洋洋灑灑,不怕風吹日曬雨打。也不需要印傳單,拉客人,經過鬧街的人就會看見。驚奇的照片和不錯的街道展場的構想,令人印象深刻,流連忘返。
芬蘭的特色就在此,簡單的風格和實實在在,花長時間紮紮實實地做好一件事。這個風格呈現在隨後我們旅行的芬蘭全國各地。芬蘭連個路邊施工的臨時木製走道,都做得結結實實。
「怎麼沒有看到總統府?」我們找遍赫爾辛基,就是看不到具有總統府氣派的建築物。
「問芬蘭人吧?」我說。
「請問總統府在哪裡?」Catherine問一個騎腳踏車的年輕人。
「你問哪一國的總統府呢?」年輕人左腳腳尖踮在地面,一臉狐疑。
「當然是芬蘭總統府啊!」Catherine說。
「夫人,你現在就正站在芬蘭總統府的大門前。」
說著,他騎著腳踏車一溜煙不見了。留下Catherine抬頭看看,左右望望,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最後,她下了一個顧全面子的結論:「我沒錯,是芬蘭年輕人少見多怪,至少他沒到過台灣。」我向Catherine對不起,都是我「白目」,才害她在赫爾辛基當街被年輕帥哥漏氣。
台灣人哪知芬蘭總統的待遇是這樣?台灣的總統府不但四周都是持槍的武裝衛兵,附近也都佈滿便衣警衛人員。總統一出門,沿路每個紅綠燈都有交通警察站崗,拿著無線電。他們的任務有兩個,第一是確保總統車隊不會碰上紅燈。第二是防止交叉的方向,不會有車子闖入。車隊後方的旅行車上,還有機關槍護駕。除此之外,還有整個營的武裝部隊隨時待命。這是台灣總統的規格,很大的排場和陣仗。
Catherine問我:「台灣會不會是全世界總統出門成本最高的國家?」
我不知道。不過,在等Catherine的三個月裡,我熟讀了芬蘭的歷史和至今總共十一位芬蘭總統的生平。我為她說了一小段芬蘭總統曼納漢(Mannerheim)不知道的故事。
一九五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八十四歲的曼納漢病逝於瑞士。接到他的死訊時,芬蘭總統向全國人民廣播:「芬蘭歷史上一位最偉大和最卓越的人物,已經去世了。」
他的遺體從瑞士運回芬蘭。二月四日,葬禮在赫爾辛基舉行。國會議長代表全國人民致詞說:
……一位偉大的戰士,一位偉大的政治家,一位偉大的公民,現在,披著歲月的榮光,安息在他的祖國。…他已經成為芬蘭獨立歷史的核心人物,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命定時刻的強度。他依著偉大的人格特質力量,貢獻良多。他從未強迫人民讓他服務。他總是在人民需要他的時候,任由人民擺佈。
芬蘭驚艷:全球成長競爭力第一名的故事。
書摘:聖誕老人村
二十一世紀是顛覆歷史的世紀。其實,每個世紀莫不如此。只是因為科技的高度發展和人道主義的抬頭,二十一世紀的顛覆更為全面和明顯。文明的發展像倒水於地,有些地方濕透,有些地方只沾染水氣而已。文明發展的現象並非突發而至,早在前個世紀就已開始逐步具體隱動。
「藍色巨人」IBM創辦人老華生一九五六年過世前一年,比爾蓋茲才剛誕生。後一兩年,一九五八年左右,基爾比和諾宜斯才想出了半導體積體電路的製造概念。二十一世紀的產業,終被電腦、軟體和晶片全面改寫。
特洛伊的「木馬屠城記」,再也不是英雄美人的淒美傳說,只剩下一個比賽自私和愚蠢的荒謬故事。對潮流敏感的電影圈,在二十世紀末也陸續推出不同於昔日的戰爭影片。戰場上的攻守、死傷依舊,不同的是價值的詮釋。戰爭不再是為國為民的聖化,或戰爭英雄的壯烈紀事。作戰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和同袍免於傷亡而已。
刻畫戰爭的悲慘取代了戰士英勇的描述。人類的確能更快速地從發展的過程中記取教訓。
創造力是顛覆世界、改寫歷史的唯一工具。創造力的標的物可以是未來、現在或過去。記憶的事實或真理將一一遭到質疑,或遭創造之水的無情洗滌。
記憶往往只是成見而已,懷疑才是科學,科學精神才是真正的正直和誠實。
芬蘭人用一個小小的不毛之地,顛覆了數百年來帶給人類最大歡樂的傳說。
聖誕老人的傳說很多。但是,聖誕老人和芬蘭有關的記載從來沒見過。有人穿鑿附會,舉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奧丁神傳說來牽扯。可是,奧丁神是戰神,邏輯不通。而且,瑞典、挪威、丹麥,這三個國家是斯堪地那維亞民族,只有芬蘭不是。芬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東方血統。芬蘭人不像瑞典人長腿長身,也不像丹麥人的白皮膚。
再深究,聖誕老人穿紅衣、戴紅帽,背著禮物袋的造型,以及馴鹿拉著雪橇,「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的意境,最早出現在美國製作的電視和電影。當今聖誕老人的造型,完完全全就是美國影視及出版工業的產品。聖誕老人叫甚麼名字?Santa Claus或是Saint Nicholas ? 這像芬蘭名字嗎?可是,現在的台灣人都說聖誕老人在芬蘭。到芬蘭就是為了看聖誕老人。
聖誕老人的傳說,源自於遙遠的歐洲歷史,甚至遠溯三〜四世紀的小亞細亞。無論如何,聖誕老人和芬蘭,本來一點都扯不上關係。赫爾辛基北方八百一十五公里,Lapland的首府羅凡尼亞米Rovaniemi就在那裡。市外八公里處有個「聖誕老人村」。
聖誕老人村外邊是一排木造的房子,一層樓高。用途是餐廳、禮品店、郵局。棗紅的牆面,墨綠的斜屋頂。建築物的歷史頂多十〜二十年。進了村子大門,迎面一根泛黑的木柱,上頭釘著約二十個木牌,木牌上標示著世界各國不同的地名和到聖誕老人村的距離。Taipei在最頂端,牌子顏色尚新,大概掛上去不久。距離標示7804Km(公里)。
一道肩寬的白線鮮明地劃在棗紅色的地面,上面壓著:「POLARE ARTICO 66° 32 35"」幾個大字。「POLARE ARTICO」是芬蘭文的「北極圈」。數字則是北緯的緯度標示六十六度三十二分三十五秒。線的北邊就進入了北極圈。這是「聖誕老人村」最吸引遊客的地方。金髮、黑髮的觀光客都一樣,忙著跨過白色的北極圈線,拍照留念。日本人、中國人成群結隊,台灣人也不落人後,剛巧從高雄來了一團三十九人。Catherine他鄉遇故知,好不興奮。
壓軸好戲當然就屬和聖誕老人拍照留念。隊伍排得很長,輪到時,看清楚原來只有一個年輕女孩守著門,控制著進度。她先用英語,笑問客從何處來?台灣。她的英語馬上變成華語:「你好嗎?」。遇到日本人,她就跟著講日語的問候語。
等到前一組觀光客準備上台和聖誕老人拍照時,女孩就放下一組人進去,等在攝影布景台下。前組拍好下來,就緊跟著上。非常有商業效率。
聖誕老人用英語問Catherine:「你叫甚麼名字?哪裡來?」
「台灣。」Catherine說。
一聽台灣,聖誕老人就興高采烈地說華語:「全世界最高的大樓,台北一○一。對不對?」「兩年前我去過台北,住在六福皇宮,還去過高雄和台中。」
聖誕老人坐著居中,Catherine和我分坐左右。「Smile!」,拍好照,握手下台。電腦畫面上已經呈現兩張照片。
拍照的年輕人說第一張他認為比較好。Catherine同意。他請我們從入口的反方向出去,說:「等兩分鐘,照片就可以給妳。」出口就是禮品店的入口。另外一個女孩在看店面。真的兩分鐘後她就把照片裝好紙框,套進大紅信封,交給Catherine。
一張照片十九歐元,合新台幣七百六十元。加買的每張十五歐元。前組的日本人買三張,共四十九元。十分鐘不到,亞洲同胞付了六十四歐元。連聖誕老人總共四個工作人員,作業場地約十坪。我也想當芬蘭聖誕老人,別的聖誕老人送禮物給人,這個聖誕老人收歐元。人人給得很開心,還要千里迢迢開車或坐飛機去排隊。
聖誕老人既和善又熱心,連你的親朋好友也一併服務;填張表,隨你要寄給誰,用甚麼語言,單一價格每張六歐元。聖誕節時,你替她(他)付六歐元的人,就會收到芬蘭北極聖誕老人寄來的聖誕卡片。如果還要一起寄聖誕新年曆,換別家店,只加收一元,共七歐元。
和旅費比起來,聖誕老人賺小錢。但是到聖誕老人村之前的旅費可觀。很多台灣人到芬蘭,就是只為了看聖誕老人。聖誕老人散播愛與歡樂的故事,人人喜愛。「聖誕老人的故鄉在芬蘭」的新傳說,更是令人嘆為觀止。連冰天雪地的北極,都能替芬蘭,招來大批觀光客,賺大錢。芬蘭人善用神話的魔力,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我的老天」。
芬蘭官方的說法很誠實,並不竄改傳說。聖誕老人村建於一九八五年。為了「讓聖誕老人的美麗傳說夢想成真」,如此而已。可以預見,年代越久,芬蘭和聖誕老人的關係會越來越緊密。聖誕老人的故鄉在和善的芬蘭,是天作之合。好萊塢創造的所有聖誕老人的意象,飄雪及馴鹿,正適合在芬蘭北極圈內成為活生生的事實。
借力使力、無中生有,這個厲害。「這個創意可以名列全球最偉大的創意之一,幫芬蘭人賺上幾百年的觀光錢。」Catherine說。她還要我跟她大聲說一遍:「芬蘭是聖誕老人的新故鄉。」
芬蘭人顛覆了聖誕老人的傳說之後,會不會顛覆自己的歷史解讀呢?歷史上孤立的芬蘭,一直要融入世界。「北歐」是她們的第一個喘息站。「歐盟」則是她們安心的港灣。俄羅斯則和她們的未來繁榮和安全息息相關。
二十一世紀出生,接受高品質教育的芬蘭下一代,會如何編寫全新觀點的芬蘭歷史?五十年、一百年前或八百年前發生的任何故事,已和她們的未來完全無關。繼承歷史的不幸,絕對不會有助於未來的幸運。這是我對芬蘭歷史唯一想表示的意見。對台灣歷史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