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森林,樹葉皆被清澈的月光映照成耀眼的銀白色。
村長獨個兒惶恐地進入森林,隱約之間好像碰到幾顆樹。心中希望有一把火引路,於是火棒立即出現在他手中。他繼續前行,直至一雙懸垂在半空的腳出現他面前,他一眼便能夠辨認出腳上穿的是村頭來福嫂的花布鞋。他戰戰兢兢地把火把往上照,半吊的來福嫂頸上繫著麻繩,半吊的還有她的黑眼珠。
村長被嚇得拔足狂奔,可無論如何都跑不出森林,最後更被石頭絆在地上。抬頭一望,大概有幾十只半吊的村民懸浮在他頭上。村長慌忙中想用火把駏散他們,卻竟把他們給燃燒起來。熊熊火光中,幾十把哀怨的聲音齊聲叫喊:「把三十條人命還給我們!把三十條人命還給我們!」村長半爬半跑的逃,卻只聽見自已大喊:「不關我的事呀!」
幸運的是那只不過是一個夢,不幸的是兩星期前,村裹的煙花廠房發生爆炸,死了三十人。
意外發生後,村民普遍認為事件是由於村長的監管不力而引起。希望村長賠償,辭職甚至填命的聲音此起彼落,每天村民都組織示威遊行,在村長家門哭得力竭聲嘶。於是村長每晚都作同一個村民索命的惡夢,不得安寧。當然索命的是已死去的村民。
老實說,村長並不在乎村民的示威,那不過是意外,何況火又不是他放的。他一直耿耿於懷的是那夢中的三十個怨靈,他們叫他填命,他如何找三十條人命來填啊?他想,如果不能為他們找到替身,那筆帳豈不是要往自己頭上算?怨靈找替身,怎能苦了自己?
他一直不敢睡,想了幾個無眠的夜,害得精神衰竭。終於給他想通了,村長不愧為村長,論智慧始終是全村之冠。可是他缺乏實行的勇氣。
正是猶豫不決的時刻,幾夜無眠的村長呆望無盡夜空。
夜空像人心,深不見底。
一只冷冰冰的手摸索他的頸背。頸背的那只手緩緩探到喉嚨,由摸索轉為緊握。漸漸透不過氣的村長把臉別過去……那是一張蒼白而熟悉的臉……
村長極力從夢境掙扎出來,輕碰喉嚨,似乎殘留疼痛感覺。就在這一夜,村長下定決心。
在意外發生之後第三個星期,村長相約受害人的親屬大慨三四十人,舉行了一個盛大的祭祀會。當晚所有人都拿香燭冥鏹,把狹小的木屋擠得煙霧濔漫,水洩不通。
村長首先表現得虔誠而內疚地向那些幾乎每晚都纏繞他的三十亡魂獻上第一炷香,然後向在場所有人道歉,並表示希望通過今次的大型祭祀會讓死者安息。
如此一來,村民的氣已消了大半,便自顧自地向親人燒衣獻香,頓時哭聲哇然,驚天動地。
突然木屋的頂部有幾塊木頭傾倒下來,慌亂中不知道是誰在大叫起火,木屋要被擠壓得倒塌啦!於是現場人人爭相走避,手中香燭四散滿地,場面混亂不堪。木屋轉眼已被燒成黑炭色,事後燒焦的屍體被發現時,很多是一個重疊著另一個的。死亡人數達三十多。
奇蹟生還的村長由於被認為是受害人之一,而且是為了替村民舉辦祭祀活動而差點犧牲。村民不單忘記了他以往的過錯,還比從前更加尊敬他。
事後經過當局徹查,認為火災確有可疑成份,但既無動機,亦無證據,最後把事件定論為意外。事件的真相從此無法稽考。
然而村長的惡夢卻沒有停止,夢內索命的村民更由原本的三十人增到六十多人。
於是聰明的村長正計劃第二次祭祀大會......
某一個深夜,又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摸索著他頸背。頸背的那只手緩緩探到喉嚨,由摸索轉為緊握。漸漸透不過氣的村長把臉別過去……那是一張蒼白而熟悉的臉……那是村長自己。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