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多?」彩姐問,在一個還未十足睡醒的客人面前。
「對!熱奶茶,謝謝!」我答,在一個純真樸素的侍應面前。
由於這間茶餐廳的食物合胃口,我幾乎在每一個上班的日子都在這裡用膳,從不覺得厭倦。而剛替我落單的那個彩姐對客人的殷勤與親切態度亦讓我感覺溫暖。
記得第一次光顧這間餐廳時,分別點了一杯熱咖啡,一個菠蘿油和一客火腿奄列。當時招呼我的彩姐便建議我點一客下午茶B,只是菠蘿油換成多士,要便宜一倍。我從未遇過如此為客人著想的侍應,便順應她。自此對彩姐便留下深刻的形象。
早上七時,大概是侍應們與掌櫃最清閒的時間,而我亦常常邊喝茶邊留意她們的對話。在沒有實際意義內容的對話中,彩解經常成為其他同事取笑的對象。
「哎呀!我說彩姐妳呀!生得這麼美,又懂禮貌,怎不快點再找位好人家嫁啊?」阿姐甲邊把客人落的單遞給廚房邊說,話中多少有點刻薄。
彩姐似乎聽不出話中的刻薄,紅了半邊臉,尷尬地拍打阿姐甲的手臂。
這時我輕輕吹散奶茶表面冒出的煙霧。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啊!三十多歲人,小學還未畢業,而且……反正找阿水要呀?」彩姐刻意壓低聲音說。
「哎!彩姐說找不到好男人啊!」女掌櫃找贖完畢突然插嘴。
「沒有!」彩姐有點氣急。
「彩姐你從不請一天假,我們都被你比下去!有空找個伴嘛!」阿姐乙諷刺地說。
「生活逼人!不容易啊!而還帶覂個小的......」彩姐這句話像對自己說,並罕有地收起笑容。空氣頓時被凝結。
我把奶茶喝掉大半,瞥向彩姐的臉。她的臉上的確留有曾經美麗過的痕跡。
「你看彩姐!五號檯那大隻哥哥一直看著妳呀!」阿姐甲用手背半掩著嘴在彩姐耳邊說,嘗試打破沉頓的氣紛。
彩姐眼光射向五號檯,那有「大隻哥哥」?只有位瘦削伯伯,也不知道有否睜開眼,動也不動像在睡覺。
「咦!」彩姐的臉紅得發紫,把奶油多遞到靠窗的檯上,客人說不是他點的,幾乎同一時間,我說:「是我的。」
餐廳內的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合不攏嘴的除了掌櫃,還有阿姐甲,阿姐乙和彩姐;而我亦暗自歡喜……哈哈哈……好像一個溫馨的早晨。
翌日,空氣冷得要命,這樣的天氣一定會有人凍死吧!我心想。
「要點什麼?」和天氣很吻合的聲音。那不是彩姐的聲線,何況她一向都記得我要的東西。莫非今天她請了假?
阿姐甲重複一次我點的東西,逕自走開了。我下意識找尋彩姐的蹤影,但從不請假的她今天好像沒有上班。
我用奶茶暖和了手心,看見在我對座的食客手上的報紙:
「昨夜氣溫跌至聶氏三度,失婚母子家中生火取暖缺氧死,嬰兒僅半歲大……」
我看見報紙上的照片有點眼熟,但又想不出是誰。剛打算看清楚的時候,食客卻把報紙放在空凳,從口中吐出大量煙霧,煙霧中帶有大量尼古丁。
於是我便沒有再追究,在這個沒有彩姐的早晨,我步出餐廳往公司方向走,人群像潮水,沖洗多少心思。
晚上我作了一個夢,夢見早上那吸煙的食客向我吐出一陣煙,煙霧慢慢擴散,充斥了整個夢。煙霧中好像有火,火中好像隱約看到彩姐抱著嬰兒時而餵哺,時而掙扎。
夢醒得特別早,從肺的最深處呼出一口很長的氣。
自從那天起,我沒有再到那間餐廳用膳,亦沒有再打聽有關彩姐消息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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