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存著?」海浪聲越來越急,風亦發出了越益頻密的叫喊!
「對!你是生存著!在這個海上所有的船都是生存著!」此時我才注意到還有很多很多的槳擊聲,說話聲,就是因為太多!多得已和自然合為一體!所以我才沒有察覺到.
「是你帶我來這個世界的嗎?」
「可以這麼說.」船夫淡然地回答.
「那你是生我的人吧!」
「不!不!首先你要弄清楚的是根本沒人把你帶來這世界!還記得嗎?當我問你要去那裡時,是你自己說要到彼岸的!」他的噹噹聲變得更加響亮.
「沒錯!」我由衷回答.「那你是?」
「沒錯!我就是你!可以這樣說:我是意識以外,負責掌舵的"我",而你是潛意識內的"我"!我喜歡到那裡,就到那裡,但絕不影響你這個"我",因為到那裡都一樣!始於目的地,也只有彼岸而已!所以我可以往前航行,可以旋轉航行,可以停下……但始終都只能到彼岸!」
「那你就是說我是虛假幻想的我?你才是真實的我?」海浪用力地拍打著船,有些海水開始淺到我的身上.
「幻想是真實現實才是虛假!」
山下山上嚴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並沒有交接點,正平行地存在著.他看著山下的人,那些人每個也有很多不同的身份:那些人也一樣在父母面前是兒女,在兒女面前是父母;在主動者面前是被動者;在被動者面前是主動者;但可能亦同時是被動者和主動者!太多太多的身份!太多太多的"我"了!然而每一個所謂的身份,每一個所謂的"他"之所以成為那個"他",似乎是受著外界所賦予!為什麼他是兒女?因為父母的概念所賦予!為什麼他是主動者?因為被動者這概念所賦予!為什麼他是人?因為"非人"這概念所賦予!所有都是被塑造的自己!那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身份?
「幻想是真實,現實才是虛假?那是否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我?」
「你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義!幻想和現實由誰來定?那個所謂的"真我"不是也受到"我"的限制?」船夫笑了.
「真受不了你的2律背反!那究竟那個才是真的我?」
「我怎能告訴你那個才是真的你?每個人都不同!所以要自己尋找喔!」
「怎樣才能做到?」
「試試放棄你的身份!」
「怎麼可能?除非我死了!」
「哈!我是說不要被你的所謂"身份"這概念所限制!你想想該怎麼做吧!」船夫笑得更利害.
「真玄!」
「生活不是也很玄嗎?為何人們窮一生精力只為了去賺錢?又帶不到棺材!為何人們一定要匆匆走路?不可以停下來,看看緣路的風光嗎?只不過是我們習慣了這種玄妙,所以"玄妙"的東西,就不再以其本質而存在,而使我們接受了!反而本身不玄妙的,卻變得玄妙了!」
風越吹越大!我又感到那該死的風在我的耳內瘋狂地亂癙!打滾!叫喊!而且比上次更瘋狂!船夫發出吃力的喘氣聲,但我和他……不!應該是我和我都敵不過這生命的風暴!一起捉著船邊被無情的海浪不停的衝擊著,直到漸漸失去知覺……耳邊只有零星的噹噹聲……
他抽離了另一個自己,看著人群呆呆出神……突然想到如果他是站在人群中看上山,那個以"人群中"的形態生存著的他亦只會認為那坐在墓碑上的他是不真的吧!
「真的我就是在找尋真我中的我!這和人世間的概念邏輯不同!人世間的概念是要到達終點,必須透過過程,而真我的概念是過程的本身就是終點!」我被船夫的聲音喚醒……現在除了絲絲的海風聲及船夫的噹噹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船隻的聲音!
「不用怕!又不記得嗎?無論人生是風起雲湧或是風雨無阻,都要到達彼岸的!事實上亦只能到達彼岸罷了!」他洞悉了我的擔憂亦同時安慰了我.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麼多?」
「因為我無法離開這大海!我只是充當掌舵的角色!所以我永遠只能把你從兩岸之間接送往來.」
「我知道了!你就是肉體!」
「對!所以我不能改變什麼!只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不!應該說是你能透過我而知道更多!」浪聲越來越少,我又聽見了在上船之前的風吹過山谷,海水拍打岸邊石塊的聲音……並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彼岸?這就是彼岸?就是我們上船的地方?」
「你終於明白了!我剛才不是說過嗎?無論往那裡去亦只能到達彼岸,因為彼岸根本就不存在!所有人只能回到這裡,解開所有的概念,又從新找尋彼岸的過程!彼岸是產生概念的世界,也是解開概念的世界!是始亦是終!生是概念的組成,就如英語詞彙是由一個個字母的概念組成,單獨的字母是沒有意義的!而死亡就是概念的分解,回到岸上從新組成一個新的字!」我只有沉默了……
「看!我們已經到……不!是回到彼岸了!你看見山上那穿黃色西部鞋的年輕人嗎?」我最後一次沉默……
陣陣的噹噹聲突然傳入耳朵,令他漸漸回復了聽覺,他花了好幾分鐘才分別到這是小心眼的主人給貓帶上頸鈴所發出的聲音!回頭一看,一個像貓的物體驀地飛過眼前,令那噹噹聲更加響亮……是那麼的熟識……他決定了……
「我只是提出問題,由你自己去找答案!」這是我所有的概念消失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是越來越遠的噹噹聲,直到消失在最遙遠的彼岸……
其實每一個人的每一個身份都一起形成"我"這概念,所以概念本身真假並不重要!問題是如何對待這些相對相依的"身份"!當他上山時,要苦苦看著目的,被目的淹沒,還是感覺自己,與自然溝通,連迷路也忘了?我們是被身份控制了自己,還是在身份中活出自己的個性?他決定要去西藏一趟!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我從那裡來?我又將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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