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月溪,字心圓,本錢塘吳氏,祖始遷雲南昆明,溪於光緒五年生,幼從汪維寅業儒,讀〈蘭亭序〉至「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慨然有省,問寅:「安得不死不生?」寅曰:「儒但言:『未知生,焉知死。』若須釋氏。」溪問釋學者,學者以佛性不生不滅對,進問:「如何見性?」學者弗能答也,授以《四十二章經》《金剛經》,自是攻錯內典,潛心《老》《莊》及濂洛關閩諸學,上海震旦學院肄業,兼通英、法語及西洋哲學。然以生死繫心,所詢總未愜意。
弱冠歸滇,既決志空門,遂辭婚約,禮靜安薙度,進受具戒,因燃二指供佛,誓願修苦行、究經典、濟眾生。自是閱藏以外,日誦佛號五千,遞誦《華嚴》《涅槃》《楞嚴》為常,亦以時拜《圓覺》為課,用功至勤矣。靜曰:「凡爾所為,居士亦能,何必出家。」因教看話頭,授《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溪獨喜臨濟語錄,然時猶懵然,因益學天臺、華嚴、法相諸教義。
年二十四,嘗講《楞伽》於金陵,登壇曰:「眾生原本是佛,只因無明妄念所縛,不能了脫,若能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無明破盡,法身顯露。」座下問:「無明內發,如水有源,斷之復續,則時佛時眾生,輪迴無了期,斷妄之說,實有未安?」溪不能詶,客曰:「經無此語,語由註來。未見性者,記誦勝義為說,猶不免轉說轉遠,若見性人,自無顛倒。」溪然之,因頂禮,問如何見性?客指牛首山獻花巖鐵巖宗匠。
溪星夜往謁,問巖:「和尚在此若為?」巖以衣食山水之間對,溪曰:「可惜空過!」巖曰:「衲空過猶可,爾且莫學我,若到我田地,空過亦可也。」問:「如何是和尚田地?」巖豎指曰:「不知。」溪問:「我今將妄斷盡,不住有無,是和尚田地否?」巖曰:「不然,此是無始無明。」復問:「臨濟祖師言:『無明湛湛黑暗深坑,實可怖畏。』是否?」巖然之,進請用功法門,巖謂但向不住有無處看,時至自然見性。由是日夜苦參,竟至瘦骨柴立,秋宵聞風翻梧葉,豁然證悟,通身汗下。
異日,請巖印可,巖舉杖,問:「曹溪未見黃梅時,意旨如何?」對曰:「和尚欲打人。」復問:「見後如何?」曰:「和尚欲打人。」巖乃釋杖,頷首曰:「大事畢矣。」溪復取燈錄印證,自是講經,率由自性發露,倚《華嚴》之教,謂佛性無妄,妄由見聞覺知起,除卻止、作、任、滅,不斷妄念。
時當鼎革之交,屬中國多事,溪講席西抵川甘,北逾平津達熱河,南至閩粵,三十年間,二百五十餘會,例無虛日。皈依者十六萬眾,唯未薙度弟子。性鍾山水,恆攜七弦自隨。
民國廿二年,遊化香江,駐錫西林。三十八年,南洋兄弟煙草公司主家簡玉階,施沙田驛前晦思園供養。溪創為佛學院,嗣改建萬佛寺。五十四年春杪講《圓覺》,偶感不適,自知時至,述偈畢,即夜淹然坐化,世壽八十有七,僧臘六十有八,遺身奉寺中。
得法弟子八人,五臺寂真、明淨尊宿、居士北平李廣權、上海周運法。餘四人先世。著有《大乘八宗修法》《禪宗源流與修持法》《大乘絕對論》《月溪語錄》《參禪修法》《詠風堂琴譜》,講錄《金剛》《心經》《圓覺》《楞伽》《維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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