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劑 橫流忍問安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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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整個禮拜前，我拎著游泳的道具，買了票，走進中山運動中心的游泳池。鎖了包包，脫了牛仔褲，翻出泳衣準備換上。從袋子裡撈啊撈、撈啊撈，怎麼也找不著我那束帶已在池子裡突然迸開好多次的黑色speedo泳鏡。我大驚。然後發呆。呆了好一陣子，然後旁邊的婆婆媽媽、辣妹靚女，濕淋淋的走來走去，還一邊瞪著發呆的我，於是我忘了穿上牛仔褲，就到公共空間把我鎖進locker的包拿出來。

 

還好上衣夠長、顏色夠深，才沒讓我的小褲褲見光。

 

我惆悵的離開了付款一百一十塊，卻只待了十分鐘游泳池。

 

然後一個禮拜前，我終於在忍受不住的爛戲折磨中，逃出劇場，在鄰近的百貨公司買了新的泳鏡。藍色的。不是speedo的，沒錢買那麼貴的。（那以前是為什麼有錢買？）

 

然後昨天我在累得半死的劇本寫作後，在中山運動中心的門口折返兩三次後，終於又走進游泳池。我興沖沖的戴上新泳鏡，哇靠！好清楚喔！原來我以前的speedo早就度數不對了嘛！現在連坐在岸邊的人臉上有什麼表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耶！

 

然後我開始害怕羞怯了起來。游泳池是個暴露身體的地方，而我身體的醜陋，常常讓我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從前那副speedo，讓我有種安全感，因為它讓我看不見別人的臉。它發揮它最基本的功能：阻水。我只要戴上泳鏡潛入水裡，一切我就都看不見了。誰的嫌惡、誰的打量甚至是誰的蔑視，全都隨著水底而消失不見。

 

可這副新泳鏡，潛到了水裡還十分清楚，藍藍的鏡片把原本略顯昏黃的游泳池變成了碧海藍天。頭髮飄在水裡上下浮盪的樣子也清清楚楚。好恐怖，水和地板變成一線湛藍吞滅了我。為什麼一切要那麼清楚呢？隔壁水道的人連吐水泡的歪嘴模樣都好清楚！

 

可怕，原來在水中看得這樣清晰是件如此可怕的事。

 

我的理智在運動中心外掙扎著不要運動，但我的身體在下了水之後，卻告訴我它開心得不得了。水包著妳、安撫妳，讓妳除了它之外別無可想。因著它，妳必須要與自己對話，不時的確認自己的體能狀況和極限。我總是在開始游了幾分鐘之後，開心得手舞足蹈：表現的方法是不停的在水中揮舞手掌，像隻青蛙在拍手。

 

開心，站起身來把那副清晰得叫我害怕的泳鏡拿下來，抹去眼瞼上的水珠，然後極為順手慣性的用手指抹一抹泳鏡內側。唉呀！糟糕！突然想起賣泳鏡給我的阿姨千交代萬交代不可用手去抹泳鏡內部，我趕緊又把泳鏡戴上，好嘛！抹去的那邊糊掉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裡面的膠狀物質讓我有清晰的視野，泳鏡的度數來源原來是這個。

 

不愧是高小vi，不愧是奶油桂花手，第一次下水的新泳鏡，就得在它被我搞得半生不死的處女游之後，苟延殘喘。

 

它是新的呀！

 

但，從今天以後啊，我游泳時，就可以擁有一半的清澄明朗，和一半的朦朧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