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劑 橫流忍問安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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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星期一的午後，我和室友騎車到淡水的北新莊，想要去一間在田裡的咖啡店。我們騎了很久很久，並且因為越騎越偏僻，越騎越遙遠，所以一直質疑自己走錯了路。

終於，在好心的7-11店員指點，以及找對方向但差點騎到田裡的狀況後，找到了咖啡店，我們把車子停在大門外的樹下，但一走進大門，卻看到大門內的平地上，停了大概有四、五部重型機車。

我心想：「不會吧，這些車子的主人都在上面喝咖啡嗎？」對於重機騎士的刻板印象馬上嘩啦啦地從腦中流洩出來。「他們會不會看我們不爽就要扁人？他們會不會講話超大聲、笑聲超豪邁然後吵得半死？會不會全都看起來很凶神惡煞？」懷著忐忑的心，我和室友踏入了整間都是木造的咖啡館。

果然，重機大叔們超大的聊天聲、超豪邁的笑聲讓我的耳朵很痛。

對，重機大叔們。重型機車都很貴，除非是小開，否則靠一己之力能夠擁有重機的人，大概都已經事業有成了吧。（尤其是在星期一下午還能組車隊出遊的大叔們…）

我戴著墨鏡的目光完全不敢掃過他們，只用餘光瞥見了有些重機大叔身穿全套的牛仔裝（但沒有牛仔帽）；有的大叔穿著皮背心和緊身牛仔褲；有的大叔綁著鮮紅色的頭巾；有位姐姐穿著一身黑，俐落的短髮藏在黑帽子下面，大概是哪位大叔的女朋友；還有一位大叔更猛，不但穿皮背心和緊身牛仔褲，他還理小平頭、蓄鬍髭，在我能看見的皮膚範圍內，刺滿了彩色刺青（面部除外啊），臉上還掛著一副跟我有得拼的大墨鏡。簡直就像黑道大哥。

我小心翼翼地在地板會隨著腳步一起一落的咖啡館內走動，這兒瞧瞧那兒看看，非常小心地想要把自己當成隱形人，深怕我一個目光交錯，大叔們以為我在「輕」他們，一個抓狂就會拿咖啡杯砸我。

我輕輕地走著，就在經過吧台的時候，戴鮮紅色頭巾的大叔走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人不是我殺的！不要找我！我沒做錯什麼！我沒刮你們車子！）我力做鎮定地轉過身，大叔一邊嚼口香糖，捧著超大超專業的攝影機悠然地問我：「小姐，我有個朋友想跟妳拍張照，可以嗎？」「想跟我拍照？可以啊（可…可…可以，我說不可以，你會殺了我吧？）。」

這時，那個最像黑道大哥的大叔走向我，但是卻像一個害羞臉紅的大猩猩！（大猩猩沒什麼不好，我只是說他身材壯碩）我說好呀，要跟我拍照是因為我也帶著大墨鏡嗎？黑道大哥有點點害羞地說對呀，然後把已經戴到頭頂上的墨鏡又挪回眼睛前面，故意壓低了身高地跟我拍了一張照。

然後紅頭巾大叔說：「我朋友很害羞，所以才叫我問。」
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說：「不用害羞呀，直接問我就可以了。」
我只是很直覺地說了出口，但是卻引來所有大叔跟那位姐姐的哄堂大笑。
我楞了，心裡想：「這句話說錯了嗎？表現得我很飢渴嗎？還是怎麼樣？」
黑道大叔聽了這句話沈吟了一下下，接著很開心地開玩笑說：「…嗯…那我們走吧！」

又是一陣大笑。

這句話對我來說，聽起來像是在邀我上床，於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只好重複地說：「不用害羞呀，沒什麼好害羞地。」黑道大叔又說：「妳的這句話讓我好激動呀！」

又是一陣大笑。我真的很困惑。

說實在的，也許黑道大叔最後那句話是在丟球讓我接，讓我能夠繼續對話下去，但是他朋友們的笑聲，和專注在看我們怎麼對話的靜默，讓我渾身不自在了起來，他們的沈默讓我覺得我好像是個很不檢點的女孩子，而他們在等待我會怎麼上鉤。於是，我接不下去了，轉身去坐了下來，拿出我的筆記本，開始寫功課。

而重機大叔們又回到他們自己的話題，依舊非常大聲地談話，非常豪邁地笑鬧，非常自在地拼命罵髒話。我本來想我是不是應該去跟拍照的大叔要個email，請他把照片寄給我，也可以把我的email留給黑道大叔，但是剛剛突如其來的勇氣消失了，彷彿剛剛那個說出「不需要害羞呀」的人不是我似的，是我的守護天使還是什麼指導靈之類的在說話，現在膽怯懦弱的才是真正的我。

就在猶疑不定、跑到花園去玩耍的時候，大叔們發動重機，一個接著一個騎上田間小路離開了，戴鮮紅色頭巾的大叔臨走前，很紳士地向我點了個頭，我也點頭送他離去。

好友M說：「也許他的朋友笑，是因為那大叔看起來最man、最恐怖，結果卻被妳說『不用害羞』，這個對比很好笑，所以他們才笑的啊。」是啦，我應該要再有勇氣一點，這樣起碼萬一以後要寫騎重機的角色時，有些參考對象可以諮詢…
「妳想太多了。」M說。

對，我想太多了。

「妳需要多練習。」

對，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時常有，尤其我是個胖女孩。

下次，下次當我的守護天使開了頭，我會盡量鼓起勇氣接下去，這樣OK嗎？

ps圖片為該咖啡館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