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在各自事物上的他們,在一段很長的時間後回到現實世界,既非自願性亦不是誰開口亂了寧靜,而是一閃而滅的日光燈,及籠罩滿室的黑暗。
竟不知不覺日暮西山。
拉門的格子玻璃穿透出微光,是昏黃路燈捎來的一點恩賜,多少勾勒出室內的黯淡輪廓。
「應該是燈管燒了,我去換一下。」淵芮海站起來,熟門熟路地打開走道燈,摸進空房間,沒一會兒就拿著燈管出來。
「妳倒是備得齊全。」除了千杯不倒的母親,他還不認識比她更自立自強的女人。
「習慣了。」家事萬能的她連馬桶、水管都會修,偏偏廚藝就只能用來殺人。
「別搬凳子了,我來換。」他朝她伸出手,在她搖頭前,已用強勢又不失禮的力道拿過燈管,「開關關了嗎?」
「關了。」他的溫情彷彿暖洋,淡淡漫過心扉,她既恐慌又感動,雙手朝內互疊於前,指節磨擦著掌心,輕喚:「嚴先生……」
「呃?」他忙著把舊燈管拆下來。
她動動嘴角,千言萬語,磨了半天,居然只說句:「謝謝你。」
「好飯友……」他裝好燈管,偏頭衝她一笑,「別忘了以後我們得經常一同用餐,還是省了這些客套,免得有壓力。」
她兩眼瞪大,「我以為只是隨便說說!」
「吃飯有個伴不是挺好,妳不願意?」不願意他照樣拐得她願意。
她一時還真答不上,其實和他相處沒什麼不好,就是醜出多了點,重點是她不習慣。
沉默等於回答。
他把舊燈管遞給她,不語的拖著腳步坐回藤椅,明明很高大,卻有違和的可憐感。
「還以為妳願意,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他垂首盯著交疊在膝蓋上的手看。
真糟,她有股罪惡感。
「你可以約別人?」他一個要錢有錢,要外表有外表,內在也像個大善人的人,撲上來的女人肯定少不了。
「盡談些利益和公事,吃個飯都不得安生,我怕胃潰瘍。」他失望地凝望她,這一望,就不移開目光了。
讓他盯得罪惡感徹底決堤。
「哎,反正我也會去,結伴剛剛好。」算了,餐廳人多,她應該很容易能分散心思。
「還有件事我想與妳商量,關於妳的企劃書。」他微笑,誓在必得。
「我的企劃書?」她下意識警戒起來,這樣的警戒中帶著對他的微小失望,可念頭一換,比起無需代價的溫情,他現實點,她反倒好過。
「寫得很好,所以我想請妳來公司上班。」這般天才的行銷企劃力,加上她的味蕾,於公於私他都不會放她走。
「上上上……上班?」這是說她找到工作了嗎?
「沒錯,我很疑惑妳為什麼應徵管家?這些企劃,足以讓妳當上任何公司的企劃專員,甚至是主任。」他隨手翻動企劃書。
「我有找過相關工作,但面試時講不到兩句話,就被說不合適,我沒機會拿出來。」她也很唏噓。
面試她的,八成都瞎了眼,剩下的兩成沒長眼,他輕蔑地想著。也還好如此,他才撿得到這塊寶。
「後天,下星期一,八點半報到成嗎?」他有些迫不及待,一種變動的喜悅從心底萌芽。
「是,沒問題。」她猛點頭,開心地快手舞足蹈。短短兩天的起伏,從無到負數,又從負數大躍進到正數。
「另外,我雖然無妨,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衣著上需要再正式點。」他盡量和緩表達,怕傷了人。
「我知道我穿得很怪,但這是我最正式的衣服了。」再花也是件洋裝,穿著面試也比其他五十元一件的寬大T恤,和鬆緊帶棉褲要好上太多。
根本無關品味。她落落大方的讓他意外。殊不知她打小被嘲諷到大,早已麻木,哪怕有人當面笑她醜女、窮酸鬼,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他把所有企劃書整理好,示意她打開客廳的燈,恢復明亮那刻,她聽見他的聲音幽幽傳來。
「何不明天一起去治裝?」
她嚇得手一抖,把燈又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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