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第五輯

　　　◎一、裸奔記

　　　　　　　　　　　　　　　　　⊕潘文良

　　炎炎夏日，到溪裡去游泳，該是最好的享受了。
　　阿文剛上小學一年級時，有天中午，吃飽飯後，便跟著大夥（村子裡的大哥哥、還有一些童伴），一起到山下「十八羅漢洞」旁的「四分溪」，去「玩水」、抓蝦子、釣魚。　（說是「玩水」，是因為‥還不會「游泳」也！）
　　那些大哥哥，就教阿文等，一群「囡仔兵」游泳。
　　阿文學會了一點——反正玩水，也玩得很開心；不過後來，差點兒淹死，幸好，很快就被一旁的人，給拉了起來，只是喝了幾口水而已，也沒昏迷。　（不過‥那快被淹死的經驗，是很可怕的。）
　　時近黃昏，大家玩水，也玩累了，便在大石上休息，有的釣魚、有的抓蝦去。
　　阿文抓了許多蝦子之後，便蹲在水中突出的石頭上，拿著蝦罩子去網魚，結果‥撈來撈去，撈來撈去，怎麼也撈不到半條魚。
　　阿文等了許久，忽然看到一群魚，游了過來，於是‥便伸長了手臂，想要去撈，可是‥手臂還是不夠長，便把身子，往前一探——不知怎麼‥「嘩啦啦啦……碰！」的一聲，便摔進水裡去了。
　　阿文一時間，手忙腳亂的掙扎著——呼嚕嚕的，喝了好幾口水，嗆得連「救命」都不會喊，差點兒「又淹死」了。
　　還好，很快的，有個叔叔，跳下水，把阿文給救上岸。
　　阿文嗆得咳了一陣後，方才「魂歸來兮」，便向那個叔叔叫道‥「謝謝！謝謝你救我……」阿文還真是命大呢！兩次都沒淹死。
　　不過‥大家一陣緊張之後——
　　阿田突然指著阿文，誇張地‥「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接著，大家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阿文看大家笑得那麼「開心」，也不知道在笑什麼，不禁皺著眉頭，氣氣的叫道‥「笑啥麼笑？笑你牙齒白啊!?我差一點仔淹死，恁佫咧笑!?」
　　（他們到底在笑什麼呢？）　（恁‥你們。　佫‥還。）
　　阿章笑得捧著肚子，叫道‥「阿文！你哪會無穿衫佮褲？」
　　阿文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的褲子，想是在水裡掙扎之時，被水給沖掉了——阿文只穿一件褲子，也沒內褲，「褲頭」又鬆鬆的；而衣服，則是披在肩上，落水之後，也被水沖走了；而拖鞋，也「下落不明」……
於是‥阿文便光溜溜的，站在那裡，又羞又惱的，滿臉通紅；一念心起，趕緊衝進樹林裡，躲在一棵大樹後面。
　　大家還在那裡，笑個不停……尤其是阿田，還笑得特別「誇張」，真是討厭！
　　阿文躲了會兒，心想‥〔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怎麼辦呢？〕後來，阿文看到「山芋葉」，靈機一動——便去摘幾片山芋葉，用「鐵線草」（一種細藤類植物）綁了起來，做了件「裙子」，還摘了片特大葉的，在葉面上挖兩個洞，來當「面具」，舉著「葉柄」，遮著自己的臉，然後，走出林子，也不理大夥，便自個兒，往馬路上走——回家去。
　　大夥這時，也跟著阿文後頭，一一的走上馬路，回家。
　　阿文一路上，便聽著——
　　大夥在後頭，「說說笑笑」的。
　　阿文只好越走越快，後來，乾脆就用跑的，跑得氣如狗喘，好不容易，跑到「湖仔口」，看到一堆人在聊天——
　　大家還在那裡‥用「好奇的眼光」看著阿文的模樣，真是糗死阿文啦！
　　阿文心想‥〔好哩佳哉！我有戴「面具」！要不然，被人認出來，那可就完了……〕阿文才在叫「幸好」，突然——後頭吹來一陣風，那片遮著臉的芋葉，便往前一倒‥〔糟糕！臉露出來了……〕
　　結果‥被一個「阿姨」給看到了——
　　她馬上起身，擋住阿文，叫問道‥「嘿！阿文！啊你哪會……按呢？」
　　阿文抬頭，看了她一眼，趕緊又把山芋葉，給遮住臉，也不理她，閃過她身旁，向前直走，只聽到——
　　阿章他們，在跟她「解釋」。
　　阿文也不理他們，只是想趕緊回家去，於是‥便用跑的；跑了一陣子，「芋葉裙子」，竟然掉了……
　　這時候，正好「中華工專」的學生放學，人很多。（中華工專，今中華科技大學。）
　　阿文又看到幾個，同班的女同學，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認出來」，一時間，也不敢回頭去，把山芋葉撿起來，只好拿「面具」去遮「下面」，又怕被人認出來，便趕緊「遮臉」，可是，顧得了「面子」，又顧不了「下面」，真的是「顧此失彼」……好可憐啊！　後來，「面子」就用芋葉遮著，下面就用一手遮著，好不容易，才衝進「湖子內」，方才鬆了口氣，改用走的。
　　不過‥時間正逢礦工下班，路上也很多人……
　　阿文真是糗死了，後來，「面具」也破了，還好，撿到一張報紙（不過‥也是有點破破的），於是，也就圍著下面，匆匆的走著——有人在叫，阿文理都不理。　後來，又趕緊到路旁，摘了一片山芋葉，來做「面具」（免得被人認出來）——
於是‥便一手拉著報紙、一手舉著芋葉，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要是遇到人，就趕緊用跑的過去——到了「溜籠嶺」的時候，一不小心，踩到了報紙（因為‥手放低了，報紙下邊，就拖地了）‥「哇……」阿文趕緊扔了芋葉，用手去撐住地面，還好沒摔傷，可是‥芋葉被丟到崁下去了，而報紙，竟然被撕破成好幾塊，看看，也遮不住什麼了，抬頭但見——整條溜籠嶺，沒有人（只有阿文一個人），於是‥阿文就趕緊以「一小時五十公里」的速度，往上直衝……
阿文衝上了溜籠嶺，氣喘吁吁的，於是‥就停下來休息，哪知道，抬頭一看‥「哇……」不知道什麼時候，溜籠嶺上，站著一個人……（想必剛才，阿文的「裸奔」，他都看在眼裡了……）
　　阿文也不等他開口，就趕緊一手遮著「小鳥」、一手遮著「眼睛」，衝了過去，往〈菜脯〉家的屋子後面跑，又怕被人看到，也就「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突然‥看到一個「飼料袋」（如「水泥袋」般大小），靈心一動——趕緊上前去，把剩下的一些飼料，全給倒了出來，然後，把袋子「咬」了三個大洞，就像一件「背心」似的，穿到身上，這才「放心」的，從路上——跑回家。
　　阿母一看到阿文的樣子，便叫問道‥「你是安怎……哪會按呢？」
　　阿文靈機一動，便叫道‥「無啦！㐾咧搬『布袋戲』啦！」說著，趕緊衝到房間去穿衣服……　（沒有啦！我們在演「布袋戲」啦！）
　　後來幾天，逢人，就要被人家大笑一陣，害得阿文都不想（不敢）出門；更糟的是‥到學校去，還被女同學笑呢！
　
　　　　　　　　　　　　　　　　　　2006.02.19.日　01:38:11　初稿
　　　　　　　　　　　　　　　　　　2020.08.04.二　00:30:00　修校
■臺語註解
【佫咧】ㄍㄜˋ　ㄌㆤ　ua2 le1　⊕又在。
【無穿】ㆠㄜ├　ㄑㄧㄥ├ bor5~7 tshing7　⊕沒穿。
【衫佮褲】ㄙㆩ　ㄍㄚˋ　ㄎㆦ└　sann1 kah4~2　khoo3　⊕衣服與褲子。
【湖仔內】ㆦ├　ㄚ　ㄌㄞ├(漳)∥ㆦ└　ㄚ　ㄌㄞ├(泉)
　　　　　oo5~7 a2~1 lai7(漳)∥oo5~3 a2~1 lai7(泉)
　⊕地名。今台北市南港區九如里九鄰內。因園圍皆山，故名。唯有一出口，出口外，即名「湖仔口」。
【湖仔口】ㆦ├　ㄚ　ㄌㄞ├(漳)∥ㆦ└　ㄚ　ㄌㄞ├(泉)
　　　　　oo5~7 a2~1 lai7(漳)∥oo5~3 a2~1 lai7(泉)
　⊕地名。今台北市南港區九如里。
【好哩佳哉】ㄏㄜ　ㄌㄧ　ㄍㄚ├　ㄗㄞ└　hor2~1 li2~1 ka1~7 tsai3
　⊕好在、還好、幸虧。
【按呢】ㄢ├　ㄋㆤ(漳)∥ㄢ├　ㄋㄧ(泉)
　　　　an1~7 ne1(漳)∥an1~7 ni1(泉)
　　⊕如此、這樣。又作「按爾」。
【溜籠嶺】ㄌㄧㄨ├　ㄌㆲ├　ㄋㄧㄚˋ　liu1~7 long5~7 nia2
　⊕又陡又直的斜坡道，上有臺車鐵軌，以天車（捲揚機）放臺車上下。
【菜脯】ㄘㄞˋ　ㄅㆦˋ　tshai3~2 poo2
　⊕蘿蔔乾。蘿蔔切條晾曬，等到稍微柔軟後，再用鹽與香料搓拌而成的加工食品。
【安怎】ㄢ　ㄗㄨㆩˋ　an2~1 tsuann2
　⊕怎樣、怎麼、如何。一般用於詢問原因、方式等，但有時也含挑釁意味。
　　{註}安：何也。俗作「按怎」。
【無啦】ㆠㄜˊ　ㄌㄚ˙　bor5 la3~0　⊕沒有啦！
【咧搬】ㄌㆤ　ㄅㄨㆩ　le2~1 puann1　①在搬東西。　②在演。
【布袋戲】ㄅㆦˋ　ㄉㆤ└　ㄏㄧ└　poo3~2 te7~3 hi3
　⊕盛行於福建閩南地區，以及臺灣的木偶戲之一，因木偶身形，如同布袋，又以手掌和五指操弄，故又稱「掌中戲」。
　
■讀者回應=================================================
▽阿婆。2006.02.19.日　10:23:16
   阿文哪！
　　笑死了！笑死了呀！　）））））））
　　你小的時候，真是好可愛呀！
　　笑得阿婆，有點受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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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2006.02.19.日　23:50:50
阿婆‥
　　笑得開心就好啦！
　　可別「笑死了」喲！
　　只是‥要真能「笑死」，也算是「好死」啦！
　　〈李白〉詩曰‥「人生得意須盡歡。」
　　能笑，就笑吧！
　　　　　　　　　　　　　　　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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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重舖於「新聞台」。2020.08.04.二　05:49:01
◎潘文良《裸奔記》。2006.02.19.日　01:38:11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75995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8.04.二　05: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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