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一、鵝媽媽

　　　　　　　　　　　　　　　⊕潘文良

　　阿文五、六歲的時候吧！
　　阿母總是背著，跟阿文差了四歲的弟弟，到「水洗場」（煤礦分級的地方）去工作；而阿文，便常常被留下來看家。
　　阿文其實也蠻喜歡「看家」的，即使被阿母，帶到水洗場去，阿文還是會自己溜回家，一個人，靜靜的玩——想來‥幼年的阿文，竟是那麼喜歡「孤寂」呢！
　　那時候，家裡養了好多雞啊！鴨呀！鵝的——阿文最喜歡「餵」他們了。
　　阿母說‥「一工只要飼兩擺——早起一擺、下昏一擺，著會使啦！」（一天只要餵兩次——早上一次、傍晚一次，就可以了！）
　　可是，阿文「無聊」嘛！想到就會，下那麼一道「集合令」——
叫雞是‥「珠唔……珠珠珠珠！」
叫鴨是‥「咪噫……咪咪咪咪！」
叫鵝不知道人家是怎麼叫的，阿文總是叫‥「搭啊……搭搭搭搭！」
只要這麼一叫喊，所有的雞啊！鴨呀！鵝的，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從四面八方，衝過來集合。
　　阿文就會撒幾把麥片，讓他們去撿食，自己則坐在門口，兩手撐著下巴，靜靜的看著——
　　「雞、鴨、鵝」們，你爭、我奪、他搶……兩下三下子，麥片就被吃得乾乾淨淨、清潔溜溜，然後， 昂著頭，到處看一看——沒有嘍！牠們才一隻一隻的，向四面八方解散。
　　阿文就會「若有所思」，卻「不得其解」地‥「唉……」的長呼（長嘆）一聲。
　　阿文有時候，會捧著盆子，邊走邊撒麥片，「帶」牠們去「郊遊旅行」——
從雞舍撒到屋後～撒到樹林～撒到溪邊～撒到田裡……撒到沒有麥片為止，邊撒邊回頭看牠們——
　　牠們邊走邊低頭啄麥片‥叩叩叩！叩叩叩！叩了一路，一隻隻走走停停～停停吃吃～吃吃走走，後面的，吃完麥片，就趕緊衝到前頭，繼續低頭猛吃；後面的，吃完了，又趕緊衝到前頭搶吃……好像在「競走」（競吃）似的，有趣得很。
　　阿文還會邊走邊唱‥「來來來來來——跟著我來……走走走走走——跟著我走……跟著我來……跟著我走……」阿文後來才發現，原來‥牠們是跟著「麥片」走，而不是跟著人走，因為‥等把麥片撒完了，牠們徘徊一陣，就會調頭「分道揚鑣」的走了，理都不理人呢！
　
　　阿文有時候，也會當「放羊的孩子」（說謊的小孩）——把牠們叫過來，卻不給牠們麥片吃，讓牠們「白跑一趟」。
　　然而，連續騙牠們好幾次，牠們還是會「上當」——還是會「願意」上當。
　　阿文覺得‥〔牠們真是太笨太笨……太笨了！〕
　　阿文後來，知道一句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阿文不禁懷疑‥真的是「鳥會為食亡」嗎？　阿爸每次要抓雞，總是撒把麥片，騙牠們過來，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抓到牠們。阿爸總是帶一把稱，抓起一隻來，翅膀打折～繩子往腳一綁——稱一稱重量，不滿意的，就放牠走，然後， 再撒把麥片……再抓一隻。
阿文總是在心裡叫道‥〔好笨的雞嘔！怎麼不會跑？　還在搶食……只知道吃，卻不知道死……〕
　
　　阿文有時候，還會拿大臉盆，做陷阱抓牠們玩——用一根竹片，頂住臉盆，臉盆底下，撒些麥片，在竹片上，綁條繩子，拉到一旁，就是有那麼幾隻笨雞要上當……只要將繩子輕輕一拉——沒有不被蓋在臉盆裡的。
　　那些雞，便慌得頂著臉盆，東跑西跑。
　　阿文則拿著竹棍——咚咚咚咚……咚！敲鼓似的打著盆底，把牠趕一趟過來～趕一趟過去，玩夠了、跑累了，才「告誡」牠一番（要牠別那麼笨），再放牠走。
　　可是‥牠還是會再上當，呵呵！真的是「鳥為食亡」嘔！
　　…………
　　阿文就是那麼喜歡餵牠們，除了早晚的「正餐」之外，還不時的，給牠們吃「點心」呢！（為了看牠們，去想那個「不得其解」的問題……其實‥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麼問題，每次看牠們在那裡搶食，就會看得發了呆。）
　　有天早晨——
　　阿文捧著一盆麥片出去，邊走邊下集合令——
　　那群雞、鴨、鵝，馬上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像在賽跑爭第一似的。
　　阿文一個不小心，踢著石頭，跌了下去——手並沒有把盆子放掉。
　　那群雞啊！鴨呀！鵝的，竟一股腦兒，湧了上來，爭呀！搶呀！奪呀！雞飛、鴨跳、鵝跑，真是可惡的一群，竟連阿文的手，也啄得……津津有味。
　　阿文好不容易的，爬了起來，差點被牠們給「踩死」呢！阿文氣得拳打腳踢的「舞」了一大陣——搶回那盆麥片，大叫‥「不給你們吃了啦！可惡！」
　　可是‥那時候的阿文，站著不過是狗坐著的高，盆子捧在手裡，雞都跳到盆上來啄——
　　阿文被搞得轉身想「逃」，突然看到一團黑絨絨的……雞，撲面而來。阿文被那隻雞，撞得眼花撩亂，嚇了一跳，兩手舉高，把麥片給傾盆「潑」了出去（潑向空中），卻「淋了一身」（麥片）——
　　雞啊！鴨啊！鵝啊！全都全阿文身上啄……
　　阿文一時嚇得‥「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阿母跑了出來，叫道‥「阿文仔！你是按怎，哪會咧哭？」　（咧‥在。）
　　阿文指著那群雞鴨鵝，張大嘴巴哭著，一句話也不會說。
　　阿母看了會兒，竟然‥「哈哈哈……」的大笑了一陣，叫道‥「哭啥麼哭？」叫了叫，便拍了拍阿文的頭，轉身就進屋子裡去了。
　　阿文望著那群「家禽」，頓時覺得‥牠們是「狼」是「虎」——
看牠們「狼吞虎嚥」的樣子，真是「可怕」（可惡）極了。
　　雖然如此，阿文還是「喜歡」餵牠們；不過‥阿文可學「聰明」了——
先把麥片，撒那麼一大片，再下集合令，叫牠們過來，或是站在高凳子上，把麥片撒得遠遠的，避免「意外」發生。
　
　　阿母看阿文每天與「雞鴨為伍」，靈機一動，竟要阿文——學算術。
　　那時候，家裡有二十三隻雞、十五隻鴨、九隻鵝，每天晚上，要先點一點，再趕進雞舍去。
　　這也蠻有趣的！鵝九隻，很好數；鴨子十五隻，還可以數得來，可是‥二十三隻雞，也就難（麻煩）了——
　　阿文邊數邊「指點」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十五……哇！怎麼多兩隻？　一二三四五……二十二！奇怪？　一二三四……不要動嘛！嘿嘿嘿！不要跑！不要跑好不好啊？」阿文總是數半天，也數不好。
　　不過‥阿文「聰明」得很，幾天之後，就有了自己的算法——公雞八隻、母雞十五隻，一共是二十三隻；或是‥花雞七隻、黑雞五隻……如是屢試不爽，愈數愈好玩。　（想來‥阿文國小數學不錯，大概要歸功於‥那群雞鴨鵝吧！）
　
　　由於阿文時常餵的關係，鄰家的雞，都會跑來——混水摸魚，從中取利。
　　阿母總是叮嚀‥「別人的雞，愛給牠趕走……」
　　阿母在時，阿文就會拿著竹棍，趕得牠（別人的雞）無處可躲，甚至會彈弓打牠，打到牠「死心」回去為止。（阿文為了趕走別人的雞，有次，還打斷人家的（雞的）雞腿，被人家罵了一頓，害得阿母和人家吵架……　他們理虧，說要「關住」他們的雞，可是‥他們的雞，還是常常跑來，真是‥不要臉的——雞！）
　　阿文其實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別人的雞——雞都差不多，牠們混在一起，就看不出來了，倒是那些雞，都有「作賊心虛」的心理，揮幾下竹子，牠們就會馬上跑開，一跑，也就知道，哪些是別人的雞了，再快馬加鞭的追上去，把牠們趕回家去，說來，倒是有趣。
　　要是阿母不在，阿文就會「來者不拒」。
　　阿文倒覺得‥可以不必那麼「自私」，牠們也吃不了多少麥片……
　　以至於‥有些雞，都會賴在阿文家，而不回去（要是沒「動手」趕的話），跟阿文家的雞，「同出同入、同吃同住」。
　　阿文常在想，〔或許，可以把牠們，「變成」自己家的雞……〕
　　不過最後‥總是被人家要了回去，真是「拐」雞不成蝕把米！
　　阿文也常在想‥〔牠們回去，一定被人家「教訓」的——罵了一頓吧!?〕
　　（不過，人家省了幾餐餵雞的麥片，可真是賺到啦！）
　
　　有次——
　　阿文在屋旁的菅芒叢中，發現一窩蛋，原來是別人家的母雞下的；阿文便全部撿了回去（撿得剩一個，這樣，母雞才會在同樣的地方下蛋），而且，往後，每天早晚，都去巡它一次，收穫，倒也不少。
　　所謂‥「無巧不成書。」
　　有天黃昏——
　　阿文又去撿蛋——
　　那隻母雞，正好在下蛋。
　　阿文便躲到大石頭後面看——等著牠下完蛋。
　　母雞下完蛋後，便‥「嘓嘓嘓嘓……」的叫了一陣，走出菅芒叢。
　　阿文馬上跑去撿蛋——
　　誰知道，鄰人從菜園回來，正好也看到這一幕。（她一聲不吭的，站在阿文背後，大概是「從頭到尾——一覽無遺」吧！）
　　阿文拾起那只，還暖暖的蛋，轉身走了幾步，還差些兒，撞上她呢！
　　她一把就將雞蛋搶了過去，大叫‥「這是㐾兜的雞、㐾兜的蛋，你抾啥麼？」（這是我們家的雞、我們家的蛋，你撿什麼？）
　　阿文膽顫心驚的叫道‥「我……我……我是要抾去予妳啦！」
　　她叫道‥「免你雞婆，我家己會抾……」接著，機關槍似的，嘀嘀達達的罵了一大串，大概是「口酸」了，方才（肯）走回家去。　（家己‥自已。）
　　阿文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回去，心中有說不出的氣忿……
　　雞還是一樣的下蛋——
　　阿文還是一樣的撿蛋——每天總是「捷足先登——先下手為強」的，把蛋撿走——慢一步，就被人家撿走了。阿文心想‥〔牠吃我家的麥片——我撿她家的蛋，有什麼不對呢？〕阿文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也就撿得「理直氣壯」呢！
　　正因如此，以後，別人家的雞，要是敢再到阿文家——
　　阿文就會喊殺喊打的，趕得那些雞，又翻又滾、又跌又撞的跑回去……
（人啊！或許有些時候、有些情況，還是要有那麼一點‥「自私」才行吧!?
　　至今多年，別人家的雞，還是「喜歡」到阿文家來呢！阿文有時候，氣得一把抓住，跑得遠遠的，拿出超級小刀，伸著顫抖的手……想說‥〔殺了牠，請大夥來烤雞，拔光了毛，說是自己家的，誰也不知道……〕可是‥哪裡下得了手？　看牠那副可憐模樣、聽牠那串悽慘叫聲……悲心油然而生，最後‥到手的雞——總是放牠飛了。）
　
　　阿文天天餵牠們、看牠們，倒也有些心得呢！
　　雞是最活潑好動的了，而且‥頑皮搗蛋，一經叫喊，牠們老是跑第一名。
　　鴨子看來，老老實實的（一臉「戇相」），總是擺頭搖屁股的晃了過來。
　　鵝總是抬頭挺胸、昂首闊步、不急不徐的走過來。
　　阿文覺得‥鵝是一群「紳士、淑女」，高貴而無矜驕，態度悠閑自若，一身潔白光亮……所以‥阿文最喜歡「鵝」了。
　　家裡有養鵝，蛇就不敢靠近（因為‥蛇怕鵝糞）；而且‥鵝是「會看家的鳥」，陌生人一到，牠們就會齊聲大合唱‥（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有人來嘍！有人來嘍！）　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被鵝看得不順眼，還會遭受鵝群攻擊呢！所以‥阿文覺得‥養鵝比養雞、養鴨「實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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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鵝媽媽，是阿文幼年的玩伴，陪著阿文，度過許多孤寂的歲月，帶給阿文，好些歡樂和夢想……
　　現在，就讓阿文，說說這‥「鵝媽媽」的……故事吧！
　
　　有天早上——
　　阿文連跑帶跳的，跑向廁所……
　　廁所已有人在了。
　　阿文於是趕緊跑向溪去——還是去溪裡「大」的好。（說是溪，其實只是一條小山溝。）
　　阿母說‥「要放愛去屎礐放，呣𢓶四界烏白放……屎尿會使做肥……」（要大便，要去廁所放，不要到處亂放……屎尿可以當肥……）
　　阿文還是喜歡到溪裡去——蹲在溪裡突出水面的石頭上，聽著流水唱歌、看著魚蝦戲水，手裡拿著竹枝，在水面上「畫畫」，或是弄魚鬥蝦……誰知道，那可是阿文的一「大」享受呢！阿文突然看到——
　　家裡那隻「呆頭鵝」，從岸上的菅芒叢裡，鑽了出來‥「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阿文心裡叫道‥〔想必‥牠一定，是在那裡下蛋……這呆頭鵝，真是笨蛋瓜，家裡有稻草編成的窩，又漂亮、又溫暖的，牠不用，偏偏要到「荒郊野外」去生，不怕蛇去吃蛋、野狗去觀光？〕阿文大好之後，趕緊爬上岸去～鑽進菅芒叢裡，果然發現‥四顆鵝蛋。阿文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捧在手裡，心想‥〔回去給阿爸處理，看看蛋有沒有「雄」，有形就拿去孵，要是「無雄」，就（只好吃了）有得「加菜」了。〕（有雄‥有受精的卵——才能孵出鵝子。）
　　阿文大了半天，阿爸、阿母他們，早就都去工作了。
　　阿文只好把鵝蛋，放到菜櫥的抽屜去，突然想到‥〔有隻母雞，正在孵蛋，那就把鵝蛋，放去讓牠「順便」孵吧！可是‥如果蛋「無雄」的話，那就白費心機了，到時候，變「臭蛋」也不能吃……看來，還是等阿爸回來再說吧！〕阿文突然又想‥〔就拿一個去試試看好了，反正‥要是無雄的話，浪費也只是一個蛋，少吃幾口罷了！〕阿文於是便拿起那個「最新」（剛下）的鵝蛋——跑到雞舍去。
　　那隻母雞，還是伏在窩裡。
　　阿文最佩服牠了，牠好幾天，都不吃東西，即使放了些麥片在牠面前，「伸頭可及」，牠還是一粒也不吃，伏在窩裡，一動也不動；牠的世界，彷彿都「停了」似的……母雞，真是偉大極了！
　　母雞一看到阿文，不懷好意，還差了四步遠，牠就‥「格……格格格格格……格！」的叫了起來，全身的羽毛都「發」（脹）了起來（像貓咪見到狗一樣），警告阿文，不要靠近。
　　阿文只好繞到牠背後，趁牠在打瞌睡，沒注意，偷偷地，把鵝蛋給塞進窩裡去……心裡頓時湧起一陣歡喜……就好像‥打破了碗，卻沒被人罵時的心情一樣。
　
　　晚上——
　　阿爸回來了……
　　阿文想起時，那三只鵝蛋，早已在肚子裡了……
　　阿母煮晚飯時，看到鵝蛋，就把蛋給煎了，一人一個剛剛好——
　　鵝蛋既然被吃了，阿文也就沒有提起。
　　阿文心中，卻期盼著，那顆鵝蛋，能孵出來……
　　不過‥後來，阿文再去撿鵝蛋回來，阿爸說那「無雄」。
　　還真叫阿文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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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母雞孵出了九隻小雞，還有五個雞蛋，和那個鵝蛋沒孵化。
　　阿文想是沒望了——
　　可是‥母雞竟然還「固執」的伏在窩裡。
　　隔天，五個雞蛋也孵化了，剩下一個鵝蛋。
　　那隻母雞，竟還繼續伏著，一點也不死心……因而給了阿文‥無窮的「信心」。
　　（一般說來，雞蛋裡的鶵雞，大多都會相約‥同時破殼而出，不過‥因為後面那五個雞蛋，是別的母雞生的，跟前面的九個雞蛋的「生日」，想是相差了許久的關係，所以‥才會隔天破殼而出。）
　　阿文於是‥每天一大早起來，就是跑到雞舍去，遠遠的，坐在板凳上看，等待母雞孵出鵝來……一看，就是大半天；即使是跑出去玩，回來第一件事，也是先跑到雞舍去看一看——孵出鵝來了沒有？
　　阿母笑阿文道‥「你真是比迄隻雞母，抑佫較戇！」　（你真是比那隻母雞，還要笨！）
　　阿母本來要把母雞「弄醒」的，（大概是母雞一孵蛋，就會「著迷」——不到孵出，終不停止，中途要叫牠不孵，就得潑牠一桶冷水，把牠給綁到樹頭，讓牠不能去孵，兩三天，牠才會「醒」呢！」）
　　阿文卻直叫道‥「不要！不要！」
　　阿母也只好笑道‥「好啦！要戇著予恁去戇啦！」　（好啦！要笨，就讓你們去笨啦！）
　　阿文心想‥〔阿爸說‥「雞蛋孵化，要二十一天。」　可是‥鵝蛋，要幾天才會孵化呢？〕
　　年幼的阿文，哪會去數日子？　日子在期盼中過了……終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哦！是「皇天不負苦心——雞」。
　　這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有好幾個人「出山」呢！大半天，都聽到鑼鼓咚咚鏮鏮的，可見‥一定是——好日子）……
　　母雞突然，一骨碌的站起來‥「格格格格」的叫著。
　　阿文知道，那是母雞在「報喜」了，樂得三步兩步的，跳到窩邊，兩眼瞪著鵝蛋——
　　鵝蛋——嘎啊！一聲，驚天動地的一響，一隻黃絨絨的小鶵鵝，破殼而出，毛還濕濕的呢！
　　阿文趕緊捧牠，出去曬太陽，心中欣喜萬分，不可言喻，想必‥人家中了「愛國獎券第一特獎」，就是這種心情吧!?　阿文真想向世界宣佈‥這件「好消息」，可是……家裡只剩阿文一個人在……
　　那隻母雞，也格格地，叫著跑了出來……興奮地到處跑、到處叫——牠也在「宣傳」，這件好消息呢！
　　阿文突然想起，大姐姐說的「醜小鴨」，看看那隻正在理弄毛羽的鶵鵝，頓時，感到無以名狀的驚奇（驚喜），心想‥〔那隻母雞，也真是太……偉大了，居然不分彼此，（看牠是「不知」彼此吧！）孵出這麼一隻「怪雞」，牠難道不感到「懷疑」嗎？〕越想越好笑‥「哈哈哈哈……哈！」
　　小鶵鵝在太陽下，曬「發」了一身毛羽，黃絨絨、胖嘟嘟的一團，扁扁的嘴子、小小的腳掌……可愛極了，眨著小小的眼睛，東看西看‥「咪噫！咪噫……」的叫著。
　　阿文心想‥〔餓了吧！〕阿文於是‥便趕緊弄了個空罐子～抓了把小雞飼料，和了些水，拿到鶵鵝面前。
　　小鵝子，毫不客氣的，就吃了起來。
　　阿文就坐在小凳子上，彎著身子，看著——
　　小鵝子，一口一口的吃著……
　　阿文心裡不禁叫道‥〔吃啊！吃啊！吃啊！快長大！快吃快長大……長大……不好！長大要被殺……吃啊……不要長大……可是‥還是會長大……我一定不會讓人家殺你的……吃啊……快吃快長大……〕阿文竟對這隻小小的東西，「一見鍾情」呢！
　　三八阿花（阿文家的貓），也伏在阿文腳邊，瞪大了眼睛，看得入了神，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阿文踢了三八阿花一屁股，把牠趕走，叫道‥「你可別動牠的腦筋啊！老鼠不去咬——別別咬我的……〈小鵝子〉啊！」
　　小鵝子吃飽了，抖抖身子，邁開腳步，睜著一雙小眼睛——開始去探看這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阿文跟在小鵝子的後頭，一步一步的走著——
　　小鵝子走過了廚房～越了過小溝……竟是朝著溪裡，傳來的大鵝叫聲走去——
　　阿文心想‥〔牠是要去找媽媽嗎？〕
　　呆頭鵝和大頭鵝，在岸上理著毛羽——小鵝子的出現，牠們並不在意。
　　阿文心裡叫道‥〔怎麼媽媽不認識「兒子」呢？　這也難怪嘛！哪裡跑出的小東西，牠們誰也不知道。〕
　　小鵝子噫噫叫著‥（媽媽媽媽！誰是我媽媽？）
　　呆頭鵝揮了揮翅膀～下水去了。
　　大頭鵝彎著脖子～看了看小鵝子‥「嘎！嘎！嘎……」的叫了幾聲，啄了啄小鵝子的小嘴，回頭也下水去了。
　　小鵝子‥「噫……噫……」的叫著，竟也跟著要下水去——
　　阿文趕緊一個箭步，跳上前去，把小鵝子給捧了起來，叫道‥「一出生就要下水游泳，不淹死你才怪呢！」阿文把小鵝子捧在懷裡，突然一念心起‥〔對了！拿去給〈噢妹〉看……〕阿文於是便三步兩步的，往屋後跑過去——下了石階，就到噢妹家了。
　　（噢妹一家人，是從外地搬來的，住在阿章家隔壁；阿章家是個三合院，西廂本是〈阿富〉他們住的，後來，他們搬到「街仔」去了……也不知道（忘了）什麼時候，噢妹一家人搬了來；噢妹的年紀，大概小阿文幾個月的樣子；噢妹還有一個大姐姐，大阿文五、六歲的樣子，對阿文好好好好……又給糖吃、又講故事的……害得阿文到現在，都還在想她呢！）
　　阿文走下石階，就看到——
　　噢妹一個人，蹲在牆角玩辦家家‥「七七差差」的，炒得正有趣。
　　阿文於是（憑空作勢）敲了敲門‥「叩叩叩！有沒有人在家？我是阿文！」
　　噢妹回頭叫道‥「沒有門啦！（敲什麼門？）請進來！」
　　阿文叫道‥「妳看——」阿文禁不住喜悅，把小鵝子捧到她的面前。
　　噢妹張大眼睛問道‥「這是什麼？鴨子嘔！」
　　阿文叫道‥「小鵝子啦！〔什麼鴨子!?〕」
　　噢妹叫道‥「小鵝子啊！好可愛嘔！」噢妹說著，便伸出的食指，摸著小鵝子的頭。
　　小鵝子‥「噫……噫……」的叫著。
　　噢妹便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綠色的糖果，看著阿文，叫道‥「請牠吃糖果！」
　　阿文知道，那（糖果）是「檸檬」的，酸酸甜甜很好吃。
　　噢妹剝開糖果紙～放在掌心，伸到小鵝子面前說‥「請吃糖果！」
　　小鵝子‥「噫……噫……」的叫著，理都不理。
　　噢妹又摸了摸小鵝子的頭，叫道‥「請你吃糖果嘛！」
　　阿文叫道‥「牠不吃糖果啦！」
　　噢妹叫問道‥「那牠吃什麼？」噢妹問著，把糖果推到阿文的嘴邊——
　　阿文搖了搖頭——心想‥〔媽媽說‥「不要常吃糖，不然‥牙齒會掉光……」噢妹有兩顆蛀牙，我都沒有呢！〕
　　噢妹只好把糖果，塞進自己嘴裡，又問道‥「牠要吃什麼？」
　　阿文想了一下，叫道‥「嗯……菜！」
　　噢妹叫問道‥「菜……什麼菜？」
　　阿文叫道‥「就是……」阿文向四周看了看，看見噢妹的「鼎」（瓦片當的）裡，正好有「鵝仔菜」——兔子愛吃、鵝也愛吃的（給兔子吃時，就叫它〈兔仔菜〉，給鵝吃的時候，就叫它〈鵝仔菜〉）‥「就是這個菜啦！」阿文說著，便蹲下身子～捏起一撮鵝仔菜，推到小鵝子的嘴前——
　　小鵝子伸長脖子～啄了過去，昂頭吞了，噫噫叫著‥（我還要！我還要！）
　　阿文便把小鵝子放到「鼎」邊，讓牠自己去吃。
　　噢妹看了，叫道‥「我再去拔！」噢妹叫著，便跳過小溝～一把將整棵鵝仔菜，連根給拔了起來，又跳了回來～蹲下身子～摘下一葉，給小鵝子吃——
　　小鵝子伸長脖子啄著，噫噫叫著‥（好吃！好吃！）
　　噢妹伸手摸了摸小鵝子，笑道‥「哼哼！好好玩嘔！」
　　阿文也拔下一葉鵝仔菜，推到小鵝子面前——
　　小鵝子一會兒吃吃阿文拿的、一會兒啄啄噢妹拿的……吃著吃著，突然‥「噗！」的一聲，一抔鵝糞，放了下來。
　　阿文和噢妹看了，不禁‥「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
　　阿文突然一念心起，心裡叫道‥〔對了！再給阿章看。〕阿文一把捧起小鵝子～拍了下噢妹，叫道‥「走！」
　　噢妹跟著起身，叫問道‥「要去哪裡？」
　　阿文叫道‥「找阿章！」阿文叫著，便跑向中廳——
　　噢妹‥「嘔！」了一聲，也跟著阿文跑——
　　兩人走到中廳～下了石階～到了大院——東廂就是阿章家了。
　　阿章端著碗飯，在門口挖著——
　　阿文每次去找阿章，十有八九，都會看到——
　　阿章在（不該吃飯的時候）吃飯，也不知道現在吃的是早餐，還是午餐。
　　阿文叫道‥「你看——」阿文興沖沖的，把小鵝子，捧到阿章面前。
　　阿章挖了兩口飯，看了阿文一眼，叫問道‥「創啥麼？」
　　阿文心裡叫道‥〔創啥麼？〕阿文被問得‥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呢！
　　阿章挖完了最後兩口，把碗筷往椅子上一放——叫道‥「走！」
　　阿文叫問道‥「創啥麼？」
　　阿章叫道‥「㐾兜有十一隻，你要看無？」　（我家有十一隻，你要看嗎？）
　　阿文想了想，點頭叫道‥「好！」於是便跟著阿章，走到他家後院——
　　三隻大鵝，馬上‥「嘎嘎！嘎嘎！」的叫了起來。
　　兩隻火雞，馬上‥「咕嚕！咕嚕！咕嚕！」的叫著。
　　噢妹趕緊躲到阿文背後。
　　（火雞最壞（怪）了，看到紅衣服，就會追著咬人家。）
　　阿章舉起手來，指指點點的數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有無……十一隻——」
　　阿文果然看到十一隻小鵝，散佈在各處。阿文看了看那十一隻小鵝，再看看自己的小鵝子，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橘子比柚子——差了一倍多，頓時感到，好不是滋味。
　　小鵝子噫噫叫著，兩腳掙著要下去……想是要去找牠的……朋友吧！
　　阿文看了會兒，便叫道‥「我要回家了，真無聊！再見！」
　　阿章搔了搔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文轉身就跑——
　　噢妹也跟著阿文後頭跑。
　　阿文不理噢妹，一口氣，就跑到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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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阿文把小鵝子，放在屋旁的大石頭上，自己坐在小石頭上，兩手撐著下巴，看著小鵝子。
　　小鵝子在石頭上團團轉‥「噫！噫！噫……」的叫著。
　　阿文靜靜地看著，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突然聽到‥
　　有人叫道‥「阿文……」
　　阿文抬頭一看——是大姐姐跟噢妹，高興得叫道‥「大姐姐……醜小鴨！」
　　大姐姐笑道‥「大姐姐不是醜小鴨！」大姐姐笑了笑，便靠到石頭邊，用手指撫著小鵝子，笑道‥「好可愛嘔！　醜小鴨！」
　　阿文叫道‥「醜小鴨長大變天鵝，漂亮的天鵝——飛向天空……」阿文指著小鵝子，叫問道‥「大姐姐！牠會不會‥變成天鵝……飛向天空？」
　　大姐姐偏頭想了想，笑道‥「會啊！」
　　阿文樂得叫道‥「那我要坐在牠的背上——一起飛到天空去！」
　　大姐姐聽了，不禁‥「哼哼哼哼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那你可要把牠養得‥跟牛一樣大，才可以嘔！」
　　阿文重重的點了下頭，叫道‥「好！我要把牠養得跟牛一樣大！」
　　大姐姐笑道‥「到時候，可要請我坐嘔！」
　　阿文叫道‥「我一定請大姐姐坐！」阿文又點了點頭。
　　噢妹叫道‥「我也要坐！」
　　阿文高興得叫道‥「好！我們一起坐——飛到天空去……」阿文覺得‥〔大姐姐真好！不像阿母……〕阿文一時想起‥〔阿母回來，聽到這個「喜訊」時，竟然叫道‥「真的孵出來啊嘔！　真是‥『戇人有戇福』嘔！」〕阿文心裡不禁叫道‥〔什麼跟什麼嘛！　什麼「戇人有戇福」!?　我又不是「戇人」……　哼！我一定要把小鵝子，養得跟牛一樣大，跟大姐姐和噢妹，一起飛向天空去……〕
阿文越想越樂，不禁叫道‥「哇……好高興嘔！〔飛呀……飛呀……從早上飛到晚上……黃昏好漂亮啊！像是一幅『彩墨畫』，我們乘著……大鵝子——飛在圖畫裡……〕飛呀……飛呀……好棒好棒！」阿文越想越高興，高興得差些從石頭上，摔下去呢！
　
　　　　　　＊　　　　　　＊　　　　　　＊　　　　　　＊
　
　　阿爸回來了，阿文告訴阿爸。
　　阿爸直叫道‥「可惜——可惜‥沒把鵝蛋留下來……」
　　那隻呆頭鵝，最近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生了。
　　阿文跟蹤了幾次，還是沒找到。
　　（常常都是這樣的‥突然有一天，發現‥少了隻雞、少了隻鴨、少了隻鵝的，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可是‥有一天，突然就跑出一群小雞、小鴨、小鵝來，叫人又驚又喜的。阿爸就會說‥「這就是俗語所謂‥『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
　　晚上——
　　阿爸叫阿文‥「𠇺鵝仔囝，囥去和雞仔囝作陣保溫，則寒死……」　（把小鵝子，放去和雞子一起保溫，才不會冷死。）
　　阿文哪裡放心得下呢？　一直蹲在一旁守著。
　　晚上，老鼠會來偷吃飼料、野貓會來偷抓小雞……蛇會來偷吃蛋。
　　雖然‥阿爸用了老鼠夾、用了兩層的鐵籠子，可是‥阿文還是……心有餘悸（曾被偷蛋的蛇嚇過）。
　　六十燭光的燈泡下，小雞擠在一起，而小鵝子，卻孤伶伶的，躲在一角，身子不時顫動著，好像不能安睡。
　　阿母要阿文去睡覺——
　　阿文卻還是不肯離開。
　　阿母便笑叫道‥「𣍐曉𢵰牠掠去佮你睏……」（不會把牠抓去跟你睡。）
　　阿文聽了，真的去找了個箱子，舖了些稻草，把小鵝子放進去～拿到房間，放在床頭……開收音機分牠聽——好久好久，才睡著了……
　　夢裡‥阿文把小鵝子，養成了牛那樣大。阿文坐在牠的背上，飛到天空去……飛得好高興。後來，便去找大姐姐和噢妹一起坐——飛啊飛啊！飛得好開心。
　　後來，阿章也要坐、阿田也要坐、阿坤也要坐、阿屏也要坐……坐了好多人，結果「超載」了，重得「大鵝子」，飛一飛就——咻唔……從天上跌了下來，碰啊……摔在地上，大家跌成一團。
可憐的大鵝子，被壓得扁扁的……怎麼（竟然）跟風箏一樣？
風一吹，牠就——噗唔……飛走了。
「大鵝子」飛走了。
阿文哭了——哭著要大家賠……
　　…………
　　阿文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小鵝子不見了，連箱子也不見了……阿文嚇得趕緊跳下床去，拖鞋也來不及穿，急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怎的，馬上衝進雞舍——發現‥小鵝子在雞籠裡，這才鬆了口氣‥〔奇怪！昨天，不是把牠裝在箱子裡，放在床頭嗎？　我不是在作夢吧？〕
　　原來是‥阿爸把小鵝子弄回雞籠去了，沒有保暖，恐怕‥牠「真的——十七兩翹翹」，死掉了呢！
　
　　　　　　＊　　　　　　＊　　　　　　＊　　　　　　＊
　
　　往後的日子裡——
　　阿文什麼都不管，就只管小鵝子。阿屏敲破了鐵罐（敲鐵罐是彼此「聯絡」的信號），要阿文去找他，阿文也不去了；阿章要抓蝦，阿文也不去了……
　　噢妹來了，阿文就抱著小鵝子，跟噢妹一起去「找」（本來是隨處「拔」就有，後來，拔光了，只好到處「找」了）鵝仔菜、水芹菜給小鵝子吃（順便帶回去給大鵝吃），或是去挖蚯蚓餵牠。
　　阿文心裡叫道‥〔吃啊……快吃啊！快長大！快吃快長大……長得跟牛一樣大，載我到天上去飛……飛呀！飛呀……〕阿文成天，就是作著「飛天夢」。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有天——
　　阿文不禁叫問道‥「阿母！〈小鵝子〉哪會大偌恁慢？　啥麼時陣，則會大𠇺像牛赫恁大隻？」　（ 阿母！〈小鵝子〉，怎麼長這麼慢？　什麼時候，才會長得跟牛那樣大隻？）
　　阿母聽得‥「哼哼哼哼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戇囡仔哩咧！鵝哪會大𠇺像牛赫恁大隻？」
　　阿文心裡叫道‥〔對啊！是啊！我從來就無看過‥鵝跟牛一樣大的嘛！〕
阿文美麗的……夢想，頓時被打破（打醒）了……
阿文失望（難過）得‥再也不去理小鵝子……
阿文又敲起鐵罐子，找阿屏玩；和阿章去抓蝦……跟噢妹辦家家——
成天盪秋千、溜滑梯、爬樹……玩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有天——
　　大姐姐突然叫問道‥「阿文！醜小鴨，變成天鵝沒？」
　　阿文訝然發現‥小鵝子不見了……
　　原來‥牠已經長大了——變成一隻‥亭亭玉立的白鵝。
　　阿文又驚又喜的叫道‥「嘎嘎！嘎嘎！嘎嘎！過來！過來！」
　　牠真的走了過來‥「嘎嘎！嘎嘎！」的叫著，啄了啄阿文的手，彷彿是在跟阿文打招呼‥（久違了！小……主人！）
　　阿文摸了摸牠的頭，叫道‥「阿爸說牠是母的……那我就叫妳……鵝媽媽！鵝媽媽！去買菜，買了一個高麗菜，高麗菜，真可愛，送給男生做……太太！哼哼哼！就叫你〈鵝媽媽〉好了，鵝媽媽！鵝媽媽！」
　　鵝媽媽好像很高興（有了名字），又啄了啄阿文的手——嘎嘎叫著。
　　阿文靈機一動——叫道‥「對了！𤆬妳來去陂仔（大池塘）泅水——那兒有大肚魚、有魚有蝦，妳可以盡情享用……對呀！快吃快長大……長得跟牛一樣大！」
　　從牠一出生，阿文就覺得‥牠——與眾不同，或許‥真的可以把牠，養得跟牛一樣大呢！
　　阿文樂得一把抱起〈鵝媽媽〉——
　　鵝媽媽掙扎了一下，也就乖乖的了。
　　阿文心裡叫道‥〔什麼時候，牠竟然變得這麼重啊？〕阿文抱得還真有些吃不消呢！阿文一口氣，跑到陂仔邊，把鵝媽媽放了下去。
　　鵝媽媽從來沒有看過（到過）‥那麼大的池子，樂得連「暖身運動」都不做，兩腳一蹬——就跳進水裡去，繞著陂仔，疾游了一周後，才在那裡游過來～游過去，不時把頭栽進去水中吃魚……有時，還潛進水裡，半天不出來呢！看牠的樣子，真是‥把脖子都樂歪了……
　　阿文在岸上擲瓦片，打水漂兒玩，猜著（潛入水裡的）鵝媽媽，會從那裡「冒」出來，十次有……十次，沒猜中呢！　阿文後來，把瓦片擲出去，瓦片在水面跳了幾下，竟然正中剛好從水裡冒出的鵝媽媽——
　　鵝媽媽被砸得‥「嘎！」的大叫一聲，又潛進水裡去。
　　阿文看得‥「哼哼哈哈哈哈……」的直笑，笑得差點掉下水去呢！
　　鵝媽媽在水上，悠「游」自在。
　　阿文看著看著，突然又萌起了個念頭‥〔如果能坐在鵝媽媽的背上，在水上游來游去……不知道有多好？　那也要把牠養得跟牛一樣大才行啊！　鵝媽媽長得跟牛一樣大，載著我飛到山的那邊，飛得好遠好遠……在一個又平靜、又漂亮的湖上……飄來飄去的……悠游自在……〕
　
　　阿文不知不覺地，又開始喜歡鵝媽媽了——成天找鵝仔菜、水芹菜、挖蚯蚓、肚蛙仔（蝌蚪）、煮麥片、焢番薯……把鵝媽媽餵得肥肥胖胖的——忙得「不亦樂乎」。
　
　　　　　　＊　　　　　　＊　　　　　　＊　　　　　　＊
　
　　有天中午——
　　阿文自個兒，挖了碗飯，坐在大門口的石階上吃著，看著——
　　鵝媽媽在庭子裡，走來走去……
　　天，一直暗了下來，又要下雨了——天地一時間，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這是風雨前的寧靜，阿文最喜歡這個時刻了。
　　一會兒，兩蛙便打起大鼓了‥「嘓嘓嘓！嘓嘓嘓……」的，叫得豆大的雨點，劈哩啪啦的「掉」了下來，像是要打破瓦一樣，雨越下越大了……
　　阿文小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是喜歡淋雨，而且‥下得越大，就越歡喜——
阿文趁著傾盆的大雨，飯也不吃了，沒遮沒蔽的，就跑了出去。
　　山溝的水，變大了——
　　阿文搬著石頭，築了個「水壩」，成了個池子，有客廳那麼大呢！阿文樂得跑去趕鴨、趕鵝下水，又把鵝媽媽，也給抱了來……
　　可憐的雞，不會游水，不知道游水的樂趣，只得在雨中散步，一個個，淋成了「落湯雞」。
　　阿文站在岸上，看著鴨呀！鵝的在游水，竟也看得發了呆……
　　雨不停的落著……
　　阿文全身濕得跟泡在水裡，沒什麼兩樣。
　　雨點打在水面，激起水花，漣漪不停的盪著……
　　鵝媽媽昂頭嘎嘎的叫著，好像是在唱歌呢！
　　阿文想著想著，竟也溜下水去了，用雙手舀水，潑牠們玩……
　　結果‥引起「公憤」，一群鴨、鵝——啪啦啪啦的，用翅膀打著水，濺得阿文‥眼花撩亂。
　　阿文輸了不甘願，氣得把牠們趕來趕去——趕上岸去，趕得只剩下鵝媽媽。
　　鵝媽媽伸長了脖子，昂頭‥「嘎嘎！嘎嘎！」的「笑著」。
　　阿文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看著鵝媽媽游了過來……突然一念心起，冷不防，一把抱（抓）住鵝媽媽的脖子～跨到牠的背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結果‥「噗通！」一聲——沉到水裡去了……
　　還好‥水深只到阿文的肚臍……
　　阿文喝了好幾口水，嗆得‥「啊哈！啊哈……」的直叫，好容易地，才站了起來，心裡不禁叫道‥〔我還以為‥能夠坐在鵝媽媽的背上——悠游自在……還是得把牠養成牛一樣大才行啊！〕
　　鵝媽媽真是可憐，差些兒被阿文給「捏死」，嚇得‥「嘎嘎嘎……嘎！」的直叫——嗵嗵嗵嗵……的，跑上岸去——氣得好幾天，都不理阿文呢！
　
　　　　　　＊　　　　　　＊　　　　　　＊　　　　　　＊
　
　　一個赤日炎炎的上午——
　　阿文拿著竹枝，蹲在埕裡，追蹤螞蟻——螞蟻走過的路，就用竹枝畫線，螞蟻走到哪，阿文就跟到哪，螞蟻走了半個埕，阿文也畫了半個埕……
　　螞蟻走著走著，竟然走向那隻正在曬太陽、睡懶睡的三八阿花——
　　阿文突然吼道‥「走開！」
　　三八阿花嚇了一跳——趕緊溜進屋裡去。
　　阿文抬頭，正好看見——
　　鵝媽媽在柚子樹下，張大了一隻翅膀，彎著脖子梳理著……
　　阿文這才想道‥〔鵝（家鵝）不會飛啊！〕
（天鵝是鵝、家鵝也是鵝……可是‥家鵝不會飛啊！　別看牠們翅膀那麼大，即使拍得像搖扇子，牠也飛不起來……有的會飛一點點，但也等於不會飛，就沒看過家鵝，在天上「飛來飛去」的……　鴨子倒是能飛得遠一點，可是‥牠們翅膀上的羽毛，往往都會被剪掉——免得飛走……）
　　阿文看得不禁‥「唉……」的嘆了口氣，心裡叫道‥〔我看‥我得改養一隻「鴨子」嘍！〕阿文真是難過，這下子，大失所望……就像燒紅的木炭，被潑了桶冷水‥「七一……」的一聲，熄了……萬念俱灰。
　
　　下午——
　　大姐姐放學……
　　阿文就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大姐姐，直叫道‥「大姐姐！大姐姐！」
　　大姐姐摸了摸阿文的頭，問道‥「有什麼事呢？」
　　阿文叫問道‥「大姐姐！鵝媽媽不會飛……怎麼辦？」
　　大姐姐看了阿文一會兒，笑著說‥「你教牠飛呀！」
　　阿文偏頭問道‥「可是‥我也不會飛……怎麼教牠飛呢？」
　　大姐姐聽得笑道‥「哼哼哼哼……是『訓練』牠飛——訓練！」
　　阿文問道‥「訓練？訓練？〔什麼訓練？〕訓練？」
　　大姐姐笑道‥「把牠訓練好了，牠就會飛了啊！」
　　阿文叫問道‥「真的啊？」
　　大姐姐點頭‥「嗯！」了一聲。
　　阿文又問道‥「為什麼‥家裡的鵝，都不會飛？」
　　大姐姐想了想，答道‥「因為‥牠們都不想飛嘛！又沒人教牠飛啊！」
　　阿文點頭道‥「嘔！」
　　大姐姐點頭道‥「所以‥只要給牠『訓練』，牠就會飛了啊！」
　　…………
　　阿文真是高興極了，一時間，又燃起了無窮的希望。
　
　　　　　　＊　　　　　　＊　　　　　　＊　　　　　　＊
　
　　第二天——
　　阿文就開始「訓練」鵝媽媽飛了‥〔大姐姐說‥「要從低的地方開始，然後，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阿文於是便把鵝媽媽，抱上大石頭——
　　大石頭離地面，差不多一公尺高。
　　鵝媽媽站好了——
　　阿文就往鵝媽媽的屁股一推，叫道‥「下去！」
　　鵝媽媽翅膀一拍，就著地了。
　　阿文也分不清‥那是「飛」還是「跳」——
　　鵝媽媽‥「嘎！嘎嘎！」的叫了叫，轉身想跑——
　　阿文趕緊叫道‥「嘿嘿嘿！不要跑嘛！」阿文趕緊把鵝媽媽給抓了回來——再試一次……阿文就這麼上上下下的，試了好幾次，阿文也不會數，屢試不爽，心想‥〔想必‥鵝媽媽，大概會「飛」……一點了吧！　嗯！再來要換——高一點的地方。」阿文找了找，選中了榕樹下的崁——
　　那崁差不多有兩公尺高，崁下是塊空地，旁邊有石磨、石桌、石椅。
　　阿文一把將鵝媽媽——推了下去。
　　鵝媽媽振翅——拍拍拍拍……的「飛」了一段，落到空地上。
　　阿文好高興嘔！趕緊跑下去，抱牠回崁上——再推下去……
　　鵝媽媽這次退步了許多——嘎嘎叫著，好像也不高興（不滿意）。
　　阿文跑下去，抱起鵝媽媽，摸摸牠的頭，叫道‥「飛呀！妳快飛呀！」阿文又跑回崁上，為牠加油——再推下去……
　　鵝媽媽這次有進步了。
　　阿文趕緊跑下去，用樹枝在牠著地的地方，畫了條線做記號……
　　鵝媽媽一次比一次進步呢！
　　阿文真是高興極了——可是‥崁上崁下的跑，實在是累煞了——等鵝媽媽會飛時，想必‥阿文也成為「長跑健將」了……阿文不禁吐氣道‥「呼……休息一下吧！」阿文便抱著鵝媽媽，坐在石椅上休息，心想‥〔再來，換哪裡好呢？」阿文抬頭，但見——
　　陽光在樹葉間閃耀；那一片藍天，依舊靜靜的掛在上面，一任白雲來去、一任月換星移……
　　阿文不禁幻想著‥坐在鵝媽媽的背上，在藍天白雲裡——飛來飛去……阿文真是越想越高興‥〔什麼時候，鵝媽媽才能載我飛向藍天白雲呢？　再來，要換哪呢？〕阿文看了看四周，叫道‥「乾脆！從榕樹上好了！」
　　那棵斜躺著的榕樹，距離空地有兩丈多（七、八公尺）高……
　　阿文一手抱著鵝媽媽、一手抓著枝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腳底有些「癢」（怕怕的），可是‥為了「飛」，阿文也顧不得怕了。好容易地，爬上到榕樹上，讓鵝媽媽站在樹幹上，自己抱著分椏的枝幹坐著。
　　鵝媽媽一動也不敢動，輕擺著頭‥「嘎嘎！嘎嘎！」的叫著，像是很害怕的樣子。
　　阿文低頭看了看，實在是太高了，心想‥〔真不知道，把鵝媽媽推下去，會怎樣？〕阿文拍了拍鵝媽媽的頭，摸了摸牠的背‥「準備好了嗎？預備……一！二！三！」阿文狠狠的，便一把將鵝媽媽給推了下去……
　　鵝媽媽奮力地鼓著翅膀——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卻不是往上飛，而是往下掉——啊……碰！的一聲——鵝媽媽竟然撞上石磨……摔倒在地上‥「嘎嘎！嘎嘎！嘎嘎……」的叫著痛。
　　阿文駭得‥自己怎麼跑到崁下的都忘了‥「我的……鵝媽媽呀！」
　　鵝媽媽——撞跛了一隻腳……
　　連續好幾天，鵝媽媽，走路都一拐一跛的，像喝了酒似的。
　　阿文看了，難過得‥心都要變成石頭（然後——碎掉）了，心裡不禁嘆道‥〔唉……都是我害牠的……誰叫我‥「操」之過急呢？〕阿文看著鵝媽媽，心裡真是愧疚‥〔不知道，什麼時候，鵝媽媽的腳才會好……阿爸以前說什麼‥「食緊弄破碗……揠苖助長——欲速則不達……」這下，可真的「應驗」了。〕阿文不禁叫喚道‥「鵝媽媽……鵝媽媽……」
　
　　　　　　＊　　　　　　＊　　　　　　＊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阿文期待著‥鵝媽媽的腳，能夠趕快好起來，（阿爸說牠好不了嘍！）腳好了——再訓練牠飛‥〔大姐姐說‥「家鵝被養得太肥了，太重飛不起來……要給牠『減肥』，不要給牠吃太多東西……」可是‥不吃那麼多……什麼時候，才能把鵝媽媽，養得跟牛一樣大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阿文不知不覺的，也沒再去注意（關心）鵝媽媽了……
　　有天傍晚——
　　阿文從外頭跑回家，嚷著肚子餓，便爬上椅條，自己挖了碗飯，發現‥桌上竟然有盤肉‥〔這不知是雞肉，還是鴨肉……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拜拜？　還是做祭、請客？〕　（平時是很難得殺雞、殺鴨的。）
阿文舉著筷子，瞪大了眼睛——找腿；翻來翻去，找不到腿，〔怎麼沒有腿？〕
阿文眼睛一閃‥「哇！脖子這麼長……是鵝！」阿文心裡，突然一動（痛），馬上放下碗筷——衝到外頭去，大叫道‥「鵝媽媽！鵝媽媽！〔鵝媽媽在那裡？〕」
阿文平時叫牠，牠就會嘎嘎嘎嘎的應著——阿文直叫道‥「鵝媽媽！鵝媽媽！」
阿文跑到雞舍～跑到田邊～跑到溪旁～屋前～屋後～崁下～菜園……跑了一大片，找了半天，最後垂頭喪氣的，踢著腳步回家，再看一看柚子樹下‥〔大頭鵝、呆頭鵝、禿頭、石頭、木頭……細頭端午節被宰了……現在剩六雙……連鵝媽媽是七隻……〕阿文不禁舉手數道‥「一～二～三～四～五～六……鵝媽媽沒有，沒有鵝媽媽……鵝媽媽在哪裡？　阿母喔！　鵝媽媽……無去啊啦！　鵝媽媽……」
　　阿母叫道‥「鵝媽媽——咧桌頂無!?」　（鵝媽媽——在桌上沒!?）
　　…………
　　阿文怎能相信呢？阿文哭鬧著，要阿爸、阿母賠……鬧鬧鬧……鬧得實在太不像話了，結果‥被阿爸打了一頓，罰跪在廳頭（佛龕）下，面壁思過。
　　阿爸叫道‥「鵝媽媽去予最近出現，迄隻烏狗咬著，要死要死……只好𢵰掠來刣……」（鵝媽媽被最近出現的那隻黑狗咬到，要死要死的，只好把牠抓來宰。）
　　阿文不相信——鵝媽媽又不是小鵝、小鴨……又不是雞，狗才不敢惹大鵝呢！狗鼻子，不被啄掉才怪……
　　阿爸指著鵝媽媽脖子上的傷痕，給阿文看——
　　阿文又怎能分得出‥那是狗咬的……還是刀割的呢？阿文跪在地上，一面抽噎、一面用釘子，在地上亂畫（以前的地是「土」的，可不是水泥地板、舖地毯、貼地磚的），心裡一面叫著‥〔鵝媽媽！鵝媽媽！〕阿文怎能不難過、怎能不心傷呢？
　　…………
　　阿文連續好一段日子，總是悶悶的、默默的……連大姐姐，都逗不了阿文笑。
　　阿母夾著大鵝腿給阿文——
　　阿文也只是搖頭……
　　一隻鵝——阿爸和阿母兩個人，吃了……反正好久好久，阿文也不會數日子，最後終於吃光了；骨頭也給三八阿花的小嘴啃光了……鵝毛也被人買走了（小時候有人專買鴨毛、鵝毛的）……鵝媽媽至此消失無蹤——卻永遠留在阿文心裡。
　　大姐姐安慰阿文，告訴阿文說‥「你可以再養一隻嘛！」
　　以後，雖然家裡，有許多「小鵝子」……
　　可是‥阿文再也沒有那種「童心」了。
　
　　　　　　　　　　　　　　　　　　　　　　　　（全文完。）　
　
■台語註解
【㐾兜】ㆣㄨㄢ　ㄉㄠ∥ㆣㄨㄣ　ㄉㄠ　guan2~1 tau1∥gun2~1 tau1
　⊕我家。
【㐾兜的雞】ㆣㄨㄢ　ㄉㄠ　ㆤ└　ㄍㆤ(漳)∥
　　　　　　ㆣㄨㄢ　ㄉㄠ　ㆤ└　ㄍㄨㆤ(泉)
　　　　　　guan2~1 tau1 e7~3 ke1(漳)∥
　　　　　　guan2~1 tau1 e7~3 kue1(泉)
　⊕我家的雞。
【抾去】ㄎㄧㄜㆷ　ㄎㄧ・(漳)∥ㄎㄧㄜㆷ　ㄎㄨ・(泉)
　　　　khiorh4 khi3~0(漳)∥khiorh4 khu3~0(泉)
　⊕撿去。
【家己】ㄍㄚ├　ㄍㄧ├　ka1~7 ki7　⊕自己、本身。
【迄隻】ㄏㄧ'ㆵ　ㄐㄧㄚㆷ　hit4~8 tsiah4　⊕那隻。
【雞母】ㄍㆤ├　ㆠㄜˋ(漳)∥ㄍㄨㆤ├　ㆠㄨˋ(泉)
　　　　ke1~7 bor2(漳)∥kue1~7 bu2(泉)　⊕母雞。
【抑佫較戇】ㄧㄚˋ　ㄍㄜˋ　ㄎㄚˋ　ㆣㆲ├
　　　　　　iah4~2 korh4~2 khah4~2 gong7
　⊕還要更笨、還要更蠢。
【偌恁】ㄐㄧㄚˋ　ㄌㄧㄣ├　tsia3~2 lin7　⊕如此、這麼。
【赫恁】ㄏㄧㄚˋ　ㄌㄧㄣ├∥ㄏㄧㄚˋ　ㄌㄧㄣ└
　　　　hiah4~2 lin7∥hiah4~2 lin3
　⊕那麼。
【時陣】ㄒㄧ├　ㄗㄨㄣ├　si5~7 tsun7　⊕時候。
【𤆬妳】ㄘㄨㄚ└　ㄌㄧˋ　tshua7~3 li2　⊕帶妳。
【來去】ㄌㄞ└　ㄎㄧ˙　lai3 khi3~0　⊕即將就要去的意思。
【陂仔】ㄅㄧ├　ㄚˋ　pi1~7 a2　⊕池子、池塘、水池。
【呣𢓶】ㆬ└　ㄊㄤ∥ㆬ└　ㄊㄤ├　m7~3 thang1∥mm7~3 thang7
　⊕不可、不能、不行、不得、不當。
　{按}「𢓶」同「通」。「通」字多義，以其異體，區別臺語字音、字義。
【屎礐】ㄙㄞ　ㄏㄚ'ㆶ　sai2~1 hak8　⊕茅坑、廁所。
【有雄】ㄨ└　ㄏㄧㄥˊ　u7~3 hing5
　⊕形容卵生動物的胚胎已受精。
【無雄】ㆠㄜ├　ㄏㄧㄥˊ　bor5~7 hing5
　⊕形容卵生動物的胚胎未受精。
　
【𠇺】{本}ㄍㄚㆷ　kah4　{變}ㄍㄚˋ　kah4~2
　①得、到。語助詞，用法如「得」，而又有「及」之意。
　②語助詞。用法如華語「價」〔ㄍㄚ˙〕。
【𠇺】華：ㄍㄚ˙　❶
　　　台：{本}ㄍㄚ　ka1　{變}ㄍㄚ├　ka1~7
　　　　　{本}ㄍㄚㆷ　kah4　{變}ㄍㄚˋ　kah4~2
　　　華：ㄐㄧㄚˇ　❷
　　　台：{本}ㄍㄚ'ㆷ　kah8　{變}ㄍㄚ└　kah8~3
　①得、到。語助詞，用法如「得」，而又有「及」之意。
　②語助詞。用法如華語「價」〔ㄍㄚ˙〕。
【要】{俗}ㆠㆤㆷ(漳)　beh4　{變}ㆠㆤˋ　beh4~2
　　　{俗}ㆠㄨㆤㆷ(泉)　bueh4　{變}ㆠㄨㆤˋ　bueh4~2
　⊕要、需要；索取、討取。
　※台創漢字｛要卜｝，電腦尚無，故以「要」暫用。
　　教育部《臺閩典》借「欲」字。
　　「欲」義為「心思意想」——心動而無行動，無「要」之「索取、討取」。
　　既是借字，乾脆直接用「要」字訓讀，至少意思明確，不用再蹧蹋「欲」字。
【｛要卜｝】{本}ㆠㆤㆷ(漳) beh4 {變}ㆠㆤˋ beh4~2
　　　　{本}ㆠㄨㆤㆷ(泉) bueh4 {變}ㆠㄨㆤˋ bueh4~2
　　　　{本}ㆠㆤˋ(漳)　be2　{變}ㆠㆤ　be2~1
　　　　{本}ㆠㄨㆤˋ(泉)　bue2　{變}ㆠㄨㆤ　bue2~1
　⊕要、索求、索取。※台創漢字。
【𢵰】{本}ㄍㄚ　kah8　{變}ㄍㄚ└　kah8~3
　　　{本}ㄍㄚ　ka1　　{變}ㄍㄚ├　kah1~7
　①將、把。　{例}𢵰物件予人。（把東西給人。）
　②為、替、幫。　{例}𢵰我的肩胛頭掠掠咧。（幫我把肩膀抓一抓。）
　※臺用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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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重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鵝媽媽》。2020.06.18.四　01:22:02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36346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6.18.四　0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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