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第三輯

　　　◎六、風果

　　　　　　　　　　　　　　　　　⊕潘文良

　　「風果」的外形，像是「芭樂」，中空有籽，像蓮霧籽似的，大夥都叫它〈風果〉，但其正確名稱，當為〈芳果〉。　（台語「風、芳」，音同。芳者，香也！故華語稱為〈香果〉。）
　　風果成熟，在暑假的日子裡——
　　大夥最樂了，一天跑去拔個兩三趟——甜甜的風果，真是吃再多也不膩呢！
　　阿章家的後院旁，就有一棵很高很高的風果樹，長在山溝邊，每年，都會長好多好多的風果。
　　阿文看到那棵風果樹，卻老是想要拿一支鋸子，去把它給鋸掉……
因為‥那棵風果，曾經差點兒要了阿文的命——
　
　　大概是阿文七歲那年——風果成熟了……
　　大家都爭先恐後的，爬上樹去，你爭我奪的拔著。
　　聽說‥「甜的果實，往往都是生在最高枝上。」
　　阿文平時最會爬樹了，一下子，就爬上最高枝‥「嗯！不錯！」阿文口裡塞滿了（風果），便往口袋裡塞；口袋裝不下了，就把衣服，塞進褲子裡去；拔了風果，便往衣服裡放。
　　阿章在一旁，突然叫道‥「哇……阿文！你看——迄粒赫恁大粒……」
　　阿文驚喜地叫問道‥「咧陀位？」阿文左右看了一陣，就是沒看到。
　　阿章指著阿文頭頂，叫道‥「佇你的頭殼頂𨑜無？」（在你頭頂上那沒？）
　　阿文順著阿章的手指，抬頭看去——終於瞧到了那顆「大風果」。
　　平常的風果，再大也不會比蓮霧大，而那顆風果，竟然大得跟成熟的「甕仔桲」一樣大，足足有一個拳頭大呢！
　　那顆大風果，掛在最高枝上，隨風搖來搖去的……
　　阿文看得滿心歡喜，一面叫道‥「我來挽！我來挽！」一面爬下樹去「墮胎」（把衣服裡的風果，全洩出來），又把口袋裡的風果，也都掏了出來——
　　風果唏哩嘩啦的，落了一地。
　　阿文拍了拍手、抓了抓肚子，然後，便吩咐〈噢妹〉道‥「噢妹！幫我撿一撿，我上去拔一顆，最大顆的。」
　　噢妹點頭叫道‥「好！」噢妹應著，便撿著散落在地上的風果。
　　幾個不會爬樹（不敢爬樹）的，竟然虎視眈眈地，看著地上的風果……
　　菜脯的弟弟，竟還「自動」撿去吃。
　　阿文看了，只好叫道‥「喂！恁即馬嘜摕啦！我等一下，算看挽幾粒……則分恁食啦！」　（喂！你們現在不要拿啦！我等一下，算看拔幾迷……再分你們吃啦！）
　　他們就叫道‥「好啦！好啦！」
　　阿文這才抬頭，但見——
　　那幾個在樹上的，看著那顆大風果，想要拔，卻又「裹足不前」。
　　阿文於是又爬上樹去，一馬當前地，爬到長著大風果的枝子——只是‥枝子太細，伸手過去，還差了一大截呢！阿文一時也只能望果興嘆，那麼大的風果，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可是‥「看有食無——乾仔憖」，實在不甘心，一時情急智生，趕緊又爬下樹去——跑到阿章家的雞舍旁～抽了支竹子～砸破竹子的末端，再夾住一小段竹篦，做成一支「竹絞仔」（用來絞枝稍果子的工具），又爬上樹去——伸出了竹竿，剛好絞到大風果，心中一時，歡喜非常……
　　俗話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阿文整個重「心」，都放在那顆大風果上，一時忘了，自己是在樹上，腳上沒長眼睛，竟然向前跨了一步，踩了個空，驚得‥「哇……」的尖叫了一聲，扔了竹竿～抓了根枝子——可是‥枝子太細了，一拉就斷，阿文整個人，便像顆石頭似的，往下掉去……
　　下面是山溝，要等到下雨，才會有水，晴天都是乾的；而且‥整條山溝，都是大大小小頭‥圓的、扁的、尖的、奇形怪狀的；阿文這一摔，後果可想而知……
　　阿文身上，就甭說了，光後腦袋，就摔了個洞——血像泉水似的湧了出來……阿文好容易地，爬坐了起來，只覺得‥頭昏昏的，伸手一抓——竟見滿掌的血，抬頭只見——
　　那顆大風果，依然掛在枝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隨風搖呀搖的…………飄啊飄的……
　　阿文只感到‥頭越來越昏沉、眼前漸漸地，由模糊變為暗淡……不由的，便倒了下去……只聽到——
　　噢妹哭著叫著‥「阿文！阿文！」
　　還有人叫道‥「蜚嬸婆仔嘔……阿文……死去啊嘔！阿文死去啊……蜚嬸婆仔……阿文死去啊！」　（像是〈阿波〉的聲音。）
　　…………
　
　　阿文在迷朦中，只見，面前來了個老公公——
　　老公公，人矮矮的，而且‥還駝著背，撐著一「隻」蛇頭枴杖（像真的一樣），一跛一斜的，從遠處走向阿文——
　　蛇頭枴杖的蛇眼睛，閃閃發亮、灼灼逼人的寒光，（教人不敢久視，）蛇身則彎彎曲曲的到地上……
　　阿文這才發現——
　　老公公穿著一身灰衣服，頭髮又長又白的散著；頭、頸、手，竟然都是血紅色的，比關公還要紅呢！
　　阿文意會到‥他的全身，一定都是血紅色的，只是被衣服遮著，看不到——
阿文還以為‥他是〈紅孩兒〉的「阿公」呢！
　　老公公走到阿文面前，對阿文‥「嗤嗤嗤嗤！」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你有想要，挽像『人頭』赫恁大的風果無？」　（「人頭」二字，說得又沉又重。）
　　阿文心想‥〔天下竟然有，像人頭一樣大的風果!?我得去瞧瞧……〕阿文於是便問道‥「天下哪有像人頭，赫恁大的風果？」
　　老公公笑道‥「有啊！比你要挽的迄粒，像芭樂的風果，佫大咧幾偌倍嘔！你有想要挽無？我𤆬你來去挽！」　（有啊！比你要拔的那粒，像芭樂的風果，還要大上好幾倍嘔！你有想要拔嗎？我帶你去拔！）
　　阿文高興得叫道‥「好啊！好啊！你𤆬我來去挽！」
　　老公公叫道‥「行吧！」老公公說著，便轉身自顧自的向前去。
　　阿文便起身，跟著老公公後頭走，心想‥〔叫阿章他們，也一同去拔吧！〕
　　老公公竟然叫道‥「我只乾仔要𤆬你去挽爾，你免想要叫人佮你做陣去！」
　　阿文才想回頭去叫他們，聽老公公這麼一說，嚇了一跳，心想‥〔好吧！我去拔很多回來，分給大家吃好了……他們一定會叫‥「哇！哪有偌恁大粒的風果!?」我要拔兩百顆，回來，（全村）一人給一個，讓大家嘗一嘗……〕阿文想著想著，不禁地流著口水，樂得一面走、一面跳……
　　兩個人，走啊！走啊……
　　阿文只見——
　　老公公，一跛一顛的走著，走得好慢好慢。
　　阿文卻怎麼也追不上，再怎麼跑、怎麼跳，就是離老公公一丈遠。阿文追得氣喘喘的，不禁叫道‥「老阿公仔！老阿公仔！你嘜行赫恁緊嘛！我逐𣍐著……足悿的呢！」　（嘜‥不要。　𣍐著‥不著。　足悿‥很累。）
　　老公公頭也沒轉地叫道‥「緊行！緊行！無，日頭若落山，著看𣍐著嘍！」
　　阿文只得吸了口氣，加大腳步——向前跑去……
　　老公公還是一跛一顛地，慢慢走著……
　　阿文心裡不禁叫道‥〔看他走得像……「烏龜」似的，我怎麼會追不到呢？　我是不是走得像「蝸牛」呢？蝸牛會覺得‥自己走得很慢嗎？真是奇怪……〕
　　走啊！走啊……沒多久，便走過了一條溪～翻過了一座山——路越走越難走，石頭好多好多……
　　阿文走得氣喘喘的，張大眼睛一看，只見——
　　所在的地方，竟是一望無際的白石頭……
　　阿文一時累得不想再走，便停下來休息。
　　老公公頭也沒轉，卻好像知道，阿文在休息似的，突然大叫道‥「緊行緊行！著要到啊！」
　　阿文只好打起精神，繼續向前走去——
　　石頭那麼多，那個老公公，卻依然健步而行，大氣也沒喘一下……
　　阿文還好，平日玩「跳房子」很厲害，於是‥便拿出「跳房子」的功夫——
一顆石頭，跳過一顆石頭，停都沒停，只是覺得口渴，不禁叫問道‥「還要走多遠，才能到啊？」
　　老公公叫道‥「就快到了，快走！」
　　阿文只得努力地，跟著老公公走——走啊！走啊……路是越走越小，阿文是越走越害怕……一念心起，突然想要回家——
　　老公公竟然叫道‥「呣准你轉去！著要到啊！」
　　阿文嚇了一跳，只好繼續跟著老公公走；走了許久，忽然聽到‥
　　老公公叫道‥「到啦！到啦！著是遮！」（就是這！）
　　阿文‥「呼……」的鬆了口氣，張眼四望，果然看到——
　　眼前不遠處，有棵長得很茂盛的風果樹，但高卻差不多兩公尺而已，葉子比一般風果樹的小；而風果，真的像「人頭」一樣大，掛得滿滿的。
　　阿文高興得向前跑去——跑過老公公的身旁，眼前竟然只剩下那棵風樹，其它的，什麼都沒了。　阿文跑近一看，嚇得‥「哇……」的叫了一聲……
　　什麼‥「風果像人頭一樣大」嘛！
樹上掛著的，竟然都是‥「真的人頭」——
那一顆顆人頭，倒掛著，臉上的血痕，都變成了黑色的了，個個都死不瞑目、死得咬牙切齒……
　　突然，有好多聲音叫著‥
　　「救命啊……」
　　「救命啊……」
　　「還我命來……」
　　「我不要死……」
　　「冤枉啊……」
　　…………
　　阿文嚇得‥「啊……」的尖叫了一聲，心想逃跑，腳卻好重好重……重得抬都抬不起來……只聽到，後面——
　　老公公響起一陣渾是殺機的，又尖、又長、又遠的笑‥「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
　　阿文張大了嘴巴，卻怎麼也喊不聲音來……好不容易，抬起腳～轉過身子，只見——
　　老公公竟變成了個魔鬼，滿臉猙獰兇惡，露出了又長又尖的獠牙‥「嘻！嘻！嘻！嘻……」的笑著，走向阿文。
　　阿文定了下神，想回頭跑，可是，又想到那些人頭，一時又害怕了起來……　阿文看他漸漸逼近，只好提起勇氣，「決定」要跟他打一架……趁機溜走。
　　老公公走到阿文身前兩公尺處，突然舉起枴杖，橫橫地掃向阿文——
枴杖竟變成一支，長長的劍……
　　阿文身子一蹲——
　　劍正好從阿文頭頂掃過……
　　阿文只見——幾根頭髮，掉了下來，想是被劍給掃落的吧！
　　一棵粗如斗笠的樹，竟被〈魔鬼老頭〉的劍，順勢一掃而斷。
　　阿文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恐怕‥三天三夜，也找不回來了）……
　　魔鬼老頭，又一劍刺向阿文——
　　阿文本能地，向左一偏——躲過了他的一劍……
　　魔鬼老頭，兩次沒殺到阿文，氣得又劈又掃、又刺又砍的……一劍又一劍地，殺向阿文——
　　阿文想是《武俠春秋》（廣播節目）聽多了，一會兒跳、一會兒蹲……閃躲敏捷，半天都沒被魔鬼老頭殺到。
　　魔鬼老頭氣得‥「啊……」的尖叫了一聲，身子突然飛了起來，一劍直刺向阿文。
　　阿文嚇得腳都軟了，一時趴到地上，只見——
　　魔鬼老頭，從頭頂飛過——
　　阿文回頭，竟見——
　　魔鬼老頭的劍，刺中了那棵風果樹……
　　阿文看他一時拔不起劍來，趕緊爬呀爬的，好容易地，爬了起來，才剛提腳要跑，卻聽到後面——
　　魔鬼老頭‥「嘻！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哈……」的笑著，笑聲如雷、刺耳恐怖……
　　阿文聽得毛骨悚然，還沒跑一步，就又倒了下去——接著，只覺得‥後腦袋，被刺了一劍……血如水柱般的噴起。　阿文趴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魔鬼老頭‥「嘻！嘻！嘻！嘻！嘻……」的笑了一陣，那支枴杖變成的劍，一時間，又變成了蛇；魔鬼老頭，拿住蛇身、含著蛇尾，而蛇口，竟咬住阿文的傷口，直吸著血，一直吸～一直吸……就像是蚊子那樣，吸得肚子．都脹起來了，脹得大大的，還要吸……
　　阿文想喊救命，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只覺得‥身上的血，被吸得越來越乾～越來越乾……
　　魔鬼老頭好貪心，一直吸～一直吸……像餓了幾千百年的吸血鬼……一下子，便把阿文，吸得像一個消了氣的氣球，方才滿足的鬆了口，擦了擦嘴角～坐到風果樹 下休息，一邊笑著、一邊喘著，偶爾還打一下嗝……
　　阿文軟綿綿的趴在地上，雖然是背對著，卻看得到——
　　魔鬼老頭，在那裡拍撫著‥水缸似的大肚子。
　　阿文這才知道‥魔鬼老頭，為什麼會全身通紅。
　　魔鬼老頭也許是「喝醉了」，一下子，便閉起眼睛——睡著了。
　　一切都靜了……
　　阿文知道‥這是逃跑的好機會，可是‥心裡想逃，卻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眼睛變得跟魚的眼睛一樣，怎麼也閉不上……阿文心想‥〔我大概就快死了吧!?　我會死不瞑目的……〕阿文一念心起，突然想起「老和尚」（布袋戲裡的人物）的話，便於心中叫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神啊……救救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過了許久——
　　一個老人，出現在阿文身旁——
　　老人全身通白——白的衣服、白的頭髮、白的眉毛、白的嘴鬚……手持著白色的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看來，倒跟阿章的哥哥——〈興仔〉有些像）。
　　白老人，蹲身抱起阿文，向前直跑了好一陣子；後來，把阿文抱上一塊‥又軟又柔的「石頭」上，然後，從嘴裡，抽出一條絲線，把阿文後腦袋上的傷口，給縫了起來，又從懷中，摸出一塊膏藥～貼住傷口，繼而解開腰間的葫蘆，把葫蘆口，塞進阿文口裡——
　　阿文本就覺得渴，一時間，如逢甘霖，便如吸奶般的，直吸了起來……
　　小小的葫蘆，竟有吸之不盡旳「血」……（阿文可以感受到，那是「血」。）
　　阿文吸了半天，總算「飽」了，方才吐掉了葫蘆口，覺得自己，像是枯癟的氣球，又被吹了氣似的，脹了起來，蒼白的臉，漸漸地紅潤了……阿文疲乏地想睡，卻聽見‥
　　白老人‥「呵呵呵呵……呵！」的笑了一陣，叫道‥「要睡回去睡，不要在這裡睡。」
　　阿文只好起身，往來時的路走去——走了幾步，一念心起，便回頭叫道‥
「我要去把魔鬼老頭殺死……」
　　白老人笑道‥「你快回去，我來收拾他就好……」
　　阿文叫道‥「謝謝你！」阿文只好回頭，一直前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
　　…………
　
　　阿文「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
　　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世界。
　　阿文發現‥原來是在「醫院」。
　　阿文不禁大叫道‥「我哪會佇遮？」阿文一股作氣地，坐了起來，發覺竟然有好幾雙眼睛，看著自己，一時覺得不好意思，趕忙又躺了下去。
　　過了許久，來了個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看到阿文，笑道‥「你『醒』了喲？」
　　阿文點了點，感到後腦痛痛的，不禁伸手想抓——
　　護士小姐叫道‥「嘿嘿嘿！」護士小姐趕忙把阿文的手拉開，叫道‥「不能亂抓！」
　　阿文一時感到肚子好餓，望了護士小姐好會兒，方才不好意思地叫道‥「護士姐姐！我肚子……好餓嘔！」
　　護士小姐笑道‥「哼嗯！肚子餓啊！我去拿東西給你吃，你不能亂動嘔！」
　　阿文點了下頭，叫道‥「好！謝謝！」
　　護士小姐，輕輕拍了幾下阿文的臉，便走出病房去——
　　阿文望著自己的手腕，竟然紮著針……沿著接著針的橡皮管看去，這才發現‥床邊有個架子，上頭有個倒掛著一個瓶子，裡頭有種黃色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地，從細細的橡皮管流下～進到自己的身體裡——阿文看得都發呆了呢！
　　過了會兒——
　　護士小姐，端了杯牛奶、拿了塊麵包，來給阿文吃——還要阿文吃飽後，要吃一包藥。
　　醫生過沒多久，也來了，拿著聽筒，朝阿文身上——這兒聽聽、那兒聽聽；這兒按按、那兒按按的問著‥「這裡會不會痛？　這裡會不會痛？　這裡呢？……」
　　阿文一邊吃呀！喝的，一邊作答‥「會……不會……」
　　醫生察看了許久，點頭笑道‥「嗯！很好！」
　　阿文不由得叫道‥「謝謝！」
　　醫生輕拍了幾下阿文的臉，點頭笑道‥「不客氣！我晚上再來看你！」
　　阿文抓了抓臉，看著醫生跟護士走了，心裡叫道‥〔怎麼都喜歡打我的臉？　真討厭！〕
　　…………
　
　　傍晚——
　　阿母跟噢妹來了。
　　噢妹一見到阿文，便叫問道‥「阿文哥哥！你醒了啊!?你好會睡嘔！睡到現在才醒來。」
　　阿文叫道‥「我中午就醒來了，才沒有睡到現在呢！」
　　噢妹叫道‥「你睡了……兩天了呢！」
　　阿文不禁叫道‥「哈！兩天!?」阿文比起兩隻指頭，一臉驚訝地，望著噢妹。
　　阿母看了阿文，一時高興得流著淚，又疼又憐的罵道‥「你呰個猴死囡仔！叫你呣𢓶赫恁愛𬦰樹啊！你偏偏啊呣聽……你看你…………看你後擺佫敢𬦰無？」
　　這時，護士小姐，跟醫生走了進來——
　　護士小姐推了個車架子，上面全是藥……護士小姐便一份一份地，弄給病人吃，有的，還要打針呢！
　　阿文眼睜睜看著——
　　護士小姐拿著針筒，狠狠的，戳進人家的肉裡去……
　　阿文心裡就驚了一下……
　　護士小姐，繞了一圈後，最後，停在阿文的床邊，笑道‥「吃藥嘍！」
　　阿文吃下了藥，不禁叫問道‥「護士姐姐！我要不要打針？」
　　護士小姐笑問道‥「你怕不怕打針？」
　　阿文看了噢妹一眼——
　　噢妹笑了一下。
　　阿文只好挺起胸膛，叫道‥「我不怕！」
　　護士小姐點頭笑道‥「嗯！很勇敢！可惜！現在還不用打！」
　　阿文聽得‥「呼……」的鬆了口氣，叫道‥「謝謝！謝謝！」
　　大家看得（聽得）不禁‥「哼哼哼哼……」的笑了起來。
　　阿文一時，臉都紅了呢！
　　護士小姐又為阿文擦藥——擦得阿文手上、腳上，好幾片紅紅的，又為阿文換後腦袋上的藥。
　　醫生巡視了其他病人後，便來察看阿文的「腦袋」，一邊叫問著‥「弟弟！你今天下午，頭有沒有暈暈的？」
　　阿文搖頭答道‥「沒有。」
　　阿母急忙問道‥「醫生啊！他是有要緊無？」
　　醫生答道‥「目前是無要緊啦……他實在真好運嘔！位赫恁懸（差不多兩層樓高）的所在摔落來，摃著頭殼，佫無啥安怎……只是血流過濟……若佫慢咧十分鐘送來，我看——伊著無命嘍！若親像位鬼門關搶轉來的……」
　　阿母聽得直叫道‥「多謝嘔！多謝嘔！」
　　醫生直說道‥「哪裡！哪裡！這是㐾應該愛做的……不過‥著是驚會有腦震盪，這有時，愛幾落日，則看會出來……上好留咧觀察幾工啊！」
　　阿母聽得面有難色，只是微微地點著頭……
　　阿文只顧著和噢妹玩，也沒聽多清楚；再「注意」時，只見——
　　醫生和護士，又去檢查鄰床一位阿公的傷……
　　噢妹突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家？」
　　阿文看了下窗外，發現‥天色已暗，不禁叫道‥「阿母！我要轉去啦！」
　　阿母叫道‥「醫生講你愛『留院察看』，𣍐使轉去。」
　　阿文叫道‥「我要轉去啦！我無愛蹛遮啦！我要轉去……」
　　阿母生氣地叫道‥「你哪會偌恁呣聽話!?」
　　阿文叫道‥「我要轉去！我要轉去！」阿文一時，竟然不顧一切地，翻身便往地上跳‥「唉唷……」結果‥腳竟然站不穩，跌坐在地上，屁股痛得要命、腳也痛得要命，一時抱著腳丫子‥「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醫生趕忙轉過身來，把阿文抱到床上，叫道‥「小朋友！你很不乖嘔！」
　　護士小姐，一邊給阿文揉腳，一邊叫道‥「不乖要打針嘔！」
　　噢妹拉著阿文的手，一面打著手掌，一面叫道‥「不要哭嘛！羞羞羞！羞羞！不要臉……」
　　阿文只好擦了擦眼睛，不哭了，卻大叫道‥「我要轉去啦！」
　　…………
　　大家又哄又騙了一大陣。
　　阿文才答應住下來。
　　阿母叫道‥「我明仔早起，則來𤆬你轉去啦！」
　　阿文也只好點頭了。
　　…………
　
　　晚上——
　　阿文也許是「睡了兩天」，竟然怎麼也睡不著——頭還還隱隱作痛、腳也在痛，真想哭，可是，又不敢……後來，只好跑去跟值班的護士阿姨聊扯，倒也好過了些。
　　護士阿姨，說了個「快樂王子」的故事，給阿文聽——
　　阿文聽得很感動，只是，竟然沒聽完，就糊里糊塗的睡了。
　
　　翌日——
　　阿文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睜開眼睛，便見——
　　阿母跟噢妹，坐在一旁。
　　護士小姐，正推著午餐進來。
　　阿文開口便叫問道‥「阿母！妳是呣是來𤆬我轉去的？」
　　阿母點了下頭，問道‥「你佫會痛無？」
　　阿文直叫道‥「𣍐痛𣍐痛……轉去著𣍐痛。」
　　護士小姐，端來了一碗飯和一盤菜，放到旁邊的桌上，笑問道‥「那你住在這邊就會痛，是不是？」
　　阿文叫道‥「住在這裡，看妳給人家打針，那麼……狠！我就會痛一下、痛一下……」
　　護士聽得都笑了。
　　噢妹叫道‥「你不是說‥你不怕打針嗎？」
　　阿文叫道‥「我不怕打針啊！可是‥我怕痛啊！」阿文叫著，想到護士小姐給人打針的樣子，心裡不禁驚顫了一下。
　　大家聽得‥「哼哼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阿母笑道‥「這呣是共款是驚？」
　　阿文叫道‥「共款無同師傅咧！　予人注射，攏嘛疼咧心肝內，呣敢講出來爾爾！心內攏嘛——啊唔……足疼！足疼……疼死啊……」
　　大家聽得又‥「哼哼哈哈哈……」的笑著。
　　阿母跟噢妹說道‥「噢妹！妳佇遮陪阿文食飯……我來去辦出院。」
　　噢妹點了點頭，叫道‥「好啦！」
　　阿母便轉身走出病房。
　　護士小姐，也出去了。
　　阿文一時覺得肚子也餓了，便拿起碗筷來——吃飯。
　　噢妹便把椅子推到床邊～坐到椅子上，叫問道‥「還痛不痛？」
　　阿文叫道‥「不痛！」阿文猛搖著頭，其實‥還是些痛，只是‥為了要回去，只好——痛在心裡了。
　　噢妹笑道‥「你好會睡嘔！又睡到剛剛才醒過來。」
　　阿文叫道‥「我晚上都沒睡呢！在這裡，都睡不著……」
　　噢妹又問道‥「你有沒有，又做好玩的夢？」
　　阿文叫道‥「我……前天，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夢……不像以前，那麼好玩的。我說了，妳一定會害怕的……」　（阿文從小就很會「作夢」，早上醒來，就會嘰哩呱啦的，講給人家聽。）
　　噢妹叫道‥「不怕不怕！你說——」
　　阿文叫道‥「我夢見那種……吸血鬼……一直吸我血……一直吸～一直吸……把我吸得像……乾乾的菜脯那樣……」
　　噢妹突然‥「啊……」的一聲，叫道‥「不要講了！」
　　阿文笑道‥「我都還沒講，妳就害怕!?」
　　噢妹叫道‥「回去……有很多人的時候再講……我就不怕！」
　　阿文抬頭看到——
　　阿母走了進來，臉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如今才知道‥阿母剛付過一筆‥對家裡來說，是很大的醫藥費——而那錢，還是先跟人家借的……）
　　阿母看到阿文，便「裝笑」道‥「緊食！」
　　阿文很高興，急忙放下碗筷，叫道‥「我食飽啊！」
　　阿母叫道‥「食予完啦！稍等咧醫生，會來給你檢查。」
　　阿文聽了，皺著眉頭，問道‥「呣是要轉去啊？」
　　阿母叫道‥「檢查了，著轉去啦！」
　　阿文‥「嘔！」了一聲，便拿起碗筷來——把飯菜一股腦兒，全都吃光。
　
　　醫生過了會兒，果然來了，在阿文身上、腳上、頭上，這兒摸摸、那兒捏捏的，又叫阿文舉手、又叫阿文握拳……這樣、那樣的，一邊問道‥「會不會痛、覺得怎樣？」
　　阿文為了回去，只好都說‥「不痛！不痛……不痛！」
　　醫生也沒轍，只得交代阿母‥「愛按時食藥仔，呣𢓶予他曝日頭曝𪝋久……兩三天，著愛來換一擺藥、檢查一下；有各樣，愛趕緊𤆬來……」　（‥太。）
　　阿母只是一一地，點了半天的頭。
　　…………
　　阿文一出醫院門口，見到太陽，便覺有頭有些暈，可是‥不敢說出來。
　　阿母叫了部計程車（真是難得），一路奔馳到「水洗場」——
下了車，便跟阿文說道‥「我愛佫去做事，你是要轉去，也是要佇遮？」
　　阿文想了想，叫道‥「我要轉去。」
　　阿母叫道‥「好啊！你去噢妹𪜶兜，呣𢓶烏白走嘔！」（𪜶兜‥他們家。）
　　阿文牽起噢妹的手，揮了揮手，叫道‥「阿母再見！」
　　噢妹也叫道‥「阿姆再見！」　（阿姆‥伯母。）
　　阿母叫道‥「再見！再見……噢妹！愛給阿文看予好嘔！呣𢓶予伊烏白走！」
　　噢妹叫道‥「我知影啦！」噢妹像是很「懂事」的答著。
　　阿母又叫道‥「再見！」阿母揮了揮手，便走進水洗場去了。
　　…………
　
　　阿文跟噢妹，兩個人，邊走邊玩地，好容易地，走到了菜脯家旁邊的空地。
　　大夥正在空地上玩耍，一看到阿文，便擁上前，七嘴八舌、嘰哩呱啦地，問了一大堆問題——
　　「阿文！你無死嘔!?」
　　「我們都以為‥你活不了了呢！」
　　「你頭會疼無？」
　　「那天，好可怕嘔……」
　　「你流血流得好多好多……」
　　…………
　　大夥七嘴八舌的叫著、說著、問著。
　　阿文也沒聽進多少，只覺得‥頭昏腦脹，也不想理大家，拉著噢妺，便往家裡走——
　　大夥便前呼後擁地，「護送」阿文——阿文走累了，竟還抓手抓腳的——抬著阿文走；一邊，卻還吱吱喳喳的說著。
　　阿文由他們口中，方才知道‥那天摔下去之後——
　　大夥便跑去叫〈蜚嬸婆仔〉，正好〈興仔〉回來，便把阿文抱到「水洗場」；阿母才跟工頭，把阿文帶到醫院去。
　　也許是‥阿文命不該絕吧！那天，興仔做了半天事，就給人家「翹班」，溜了回來，哪知道‥正好救了阿文……（興仔‥蜚嬸婆仔的四兒子、阿章的哥哥。）
　　…………
　　一群人，到了阿章家，便把阿文，放了下來。
　　蜚嬸婆正在埕裡劈柴，一看到阿文，便笑叫道‥「你實在命大嘔！」接著，便訓了阿文一頓，最後叫道‥「看你以後，敢佫𬦰懸𬦰低無？」
　　阿文默默地，聽了一陣，抬頭但見——
　　大姐姐（噢妹的姊姊），坐在正廳前的石階上，偏著頭看著。
　　阿文樂得叫道‥「大姐姐！」阿文叫著，便衝上前去——
　　大姐姐一把抱住阿文，笑問道‥「好嗎？」
　　阿文叫道‥「好……」阿文樂得把頭給藏進大姐姐的懷裡。
　　大姐姐把下巴，靠到阿文頭上，只是輕輕地，拍撫著阿文的肩膀。
　　阿文閉上眼睛，真想就這麼的睡上一覺呢！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想到，那個可怕的夢，便叫道‥「大姐姐！我告訴妳喔！那天，我摔下去的時候，好奇怪嘔！有一個老公公，說說要帶我去拔……像『人頭』那麼大的風果，我就跟他去了……原來‥他是個魔鬼變的……」阿文說著說著，才發現‥大夥都在聽呢！一時興起，便開始「加油添醋」地，講得口沫橫飛、比手劃腳的……什麼頭昏、傷痛，都拋到一旁去了，也不知講了多久，才把那個‥「夢的故事」給「演」完。
　　大夥聽得有的叫可怕、有的叫恐怖、有的叫精采……
　　蜚嬸婆跟阿文說‥「你是去予土地公救的……轉去吼！叫恁母仔，𤆬你去廟仔拜拜咧！」
　　阿文‥「嘔！」了一聲，只是覺得口渴，便起身跑到大姐姐家去喝茶……突然想起那個「大風果」，於是，喝了茶，便跑到阿章家後院——
　　大夥也都跟著阿文，跑到後院。
　　阿文到了風果樹下，抬頭望去，只見——
　　那顆風果，竟然還掛在那裡，在閃亮的陽光下，隨風搖啊晃的。
　　阿文看那個風果，已經變黃了些，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一念心起，心想‥〔我要把它拔下來……才甘心！〕阿文於是，拾起掉在地上的竹竿～爬了上去。
　　大夥急忙叫著‥「阿文！你佫敢𬦰？」
　　「阿文！緊落來啦！」
　　「你不要爬啦！」
　　「阿文！快下來啦！」
　　「你不怕又摔下去!?」
　　「你不要烏鴉嘴！」
　　…………
　　噢妹竟然哭著叫道‥「阿文哥哥！阿文哥哥！你不要爬嘛！」
　　阿文也不管大夥，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枝頭，不知怎的，腳竟然會發抖……
阿文低頭看了下大夥，發現——
　　大夥大概是叫累了，竟都抬頭呆呆的看著（也許替阿文緊張）。
　　四周靜得只剩下蟬聲——咭咭咭咭……的叫著。
　　大姐姐突然叫道‥「阿文……小心啊！」
　　阿文點了點頭，站穩了腳、一手抱著樹幹、一手把竹竿給伸出去——夾到了大風果的小枝子，用力地轉——一圈～兩圈～三圈……枝子總算斷了。
　　阿文慢慢地，拉回竹竿～摘下了大風果、扔了竹竿，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不禁叫道‥「我拔到了！我拔到了！我拔到了！」
　　阿章叫道‥「拔到了，快下來啊！」
　　阿文低頭，往山溝裡一看‥「啊……」的叫了一聲，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大夥慌忙地叫道‥「小心……小心！」
　　阿文趕緊兩手抱住樹幹，定了下神，又往山溝看去，只見——
　　一片血跡，已變成紫黑色的了，幾隻蒼蠅，在那裡飛來繞去的……
旁邊還有一把香腳、一堆銀紙灰，還有一碗飯、一個蛋……
　　阿文一時腳都發軟了，竟然抖了起來……抖得整棵樹，都在顫動似的。
　　大姐姐叫道‥「不要看下面……快下來啊！」
　　阿文只得抱住樹，一步一步的「滑」下去，慢得比蝸牛上樹還慢呢！好容易地，到了樹頭，兩腳竟然還在發抖‥「哇……」了一聲，竟然癱到地上……
　　大夥趕緊上前，叫道‥「阿文！你是安怎啦？」
　　大姐姐一把將阿文抱了起來，打了下阿文的屁股，叫道‥「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阿文伏到大姐姐的肩上，閉著眼睛，只想就這麼的睡著算了……不知怎的，竟然‥「嗯……」的哭了起來。
　　大姐姐叫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別怕！」大姐姐一面拍撫著阿文的背、一面走回埕裡去。
　　阿文過了許久，方才定了神，舉起手裡的風果，看了一陣，不禁‥「哼哼哼哼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大姐姐打了阿文一下屁股，叫道‥「還笑呢！笑什麼笑？」
　　阿文一手抱著大姐姐的脖子、一手拿著風果～舉到大姐姐面前，叫道‥「好大的風果嘔！」
　　大姐姐點了點頭，笑道‥「差點要了你的命呢！」
　　阿文把大風果給拋到空中，又伸手接了～又拋到空中～再伸手接住，然後，舉到大姐姐嘴邊，叫道‥「送給大姐姐吃！」
　　大姐姐搖了搖頭，笑道‥「你吃吧！」
　　阿文舉到嘴邊，正想要咬下去——
　　阿章突然叫道‥「你還敢吃？那個是人頭變的，你還敢吃？」
　　阿文聽得‥「啊……」了一聲，竟把大風果，給甩得半天高……
　　大風果，掉到地上——摔破了。
　　大夥看得‥「哼哼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阿文聽得跳到地上～上前舉起腳來——踩～踩～踩～踩～踩……把那個大風果，給踩得爛爛的。
　　…………
　
　　不知怎的，後來，大家竟然都不再去拔風果了……
　　阿文每次看到那棵風果樹，就想拿鋸子，去把風果樹給鋸掉，只是‥一直都沒有付諸行動——任憑那棵風果，一年一年的活下去、一年一年的開花結果……
　　那年，在大水的衝擊下，土崁塌了，風果樹，也跟著倒了下來，雖然，至今依舊「苟活」著，可是，竟然再也不長風果了——想是陽光不足的關係，風果樹倒下後，就在其它樹木的「陰影」下過日子……
　　阿文還真不知道，是要高興，還是要惋惜呢！
　　只是，好久好久，沒再嘗到風果的滋味了，還真是懷念啊！
　
　　　　　　　　　　　　　　　　　　　　　　2002.06.09.日　二校
　　　　　　　　　　　　　　　　　　　　　　2020.07.23.四　修校
　
■臺語註解
【芳果】ㄏㆲ├　ㄍㆦˋ(漳)∥ㄏㆲ├　ㄍㄜˋ(泉)
　　　　hong1~7 koo2(漳)∥hong1~7 kor2(泉)
　⊕蒲桃，又寫作葡桃；又名：香果、風鼓、水石榴、水葡萄、南無攆布、攘波，桃金孃科的常綠喬木。東南亞原產果樹。海南地區，有野生蒲桃；華南地區，有人工栽培的蒲桃。蒲桃可為防風植物栽培，果實可食用。泰文說法，又稱為古代蓮霧。味道聞起來像萊姆，吃起來清香微甜，屬於季節交替，才會出現的水果。
【風果】ㄏㆲ├　ㄍㆦˋ(漳)∥ㄏㆲ├　ㄍㄜˋ(泉)
　　　　hong1~7 koo2(漳)∥hong1~7 kor2(泉)
【迄粒】ㄏㄧ'ㆵ　ㄌㄧㄚ'ㆴ　hit4~8 liap8
　⊕那粒、那顆。
【赫恁】ㄏㄧㄚˋ　ㄌㄧㄣ├∥ㄏㄧㄚˋ　ㄌㄧㄣ└
　　　　hiah4~2 lin7∥hiah4~2 lin3
　⊕那麼。
【咧陀位】ㄌㆤ　ㄉㄜ　ㄨㄧ├　le2~1 tor2~1 ui7
　⊕在哪裡。
【甕仔桲】ㄤˋ　ㄚ　ㄅㄚ'ㆵ　ang3~2 a2~1 pat8
　⊕芭樂的一種。
【噢妹】ㄠˋ　ㄇㆤˊ　au3~2 me5
　⊕臭小妹。{註}噢，本作｛歹奧｝。
【即馬】ㄐㄧ'ㆵ　ㄇㄚˋ　tsit4~8 ma2
　⊕即時、馬上；現在。
【竹絞仔】ㄉㄧ'ㆵ　ㄍㄚ　ㄚˋ　tik4~8 ka2~1 a2
　⊕將竹子的一端剖開一小段，放進竹片撐開，可用來絞下樹梢的果子。
【想要】ㄒㄧㆧ└　ㆠㆤㆷ(漳)∥ㄒㄧㆫ└　ㆠㄨㆤㆷ(泉)
　　　　sionn7~3 beh4(漳)∥siunn7~3 bueh4(泉)
　⊕想要、欲望。心中存有完成後某事物的欲望。
【做陣】ㄗㄜˋ　ㄉㄧㄣ├(漳)∥ㄗㄨㆤˋ　ㄉㄧㄣ├(泉)
　　　　tsor3~2 tin7(漳)∥tsue3~2 tin7(泉)
【逐𣍐著】ㆢㄧㆦ'ㆶ　ㆠㆤ└　ㄉㄧㄜ'ㆷ(漳)∥
　　　　　ㄌㄧㆦ'ㆶ　ㆠㄨㆤ└　ㄉㄧㄜ'ㆷ(泉)
　　　　　jiook4~8 be7~3 tiorh8(漳)∥liook4~8 bue7~3 tiorh8(泉)
　⊕追不著、追不到。
【𣍐著】ㆠㆤ└　ㄉㄧㄜ'ㆶ(漳)∥ㆠㄨㆤ└　ㄉㄧㄜ'ㆶ(泉)
　　　　be7~3 tiorh8(漳)∥bue7~3 tiorh8(泉)
　⊕不著、不到。
【足悿】ㄐㄧㆦ'ㆶ　ㄊㄧㆰˋ　tsiook4~8 thiam2
　⊕很勞累厭倦。
【緊行】ㄍㄧㄣ　ㄍㄧㆩˊ　kin2~1 kiann5
　⊕快走、快步行走。
【呣准】ㆬ└　ㄗㄨㄣˋ　m7~3 tsun2
　⊕不准、不允許。
【呣𢓶】ㆬ└　ㄊㄤ∥ㆬ└　ㄊㄤ├
　　　　m7~3 thang1∥mm7~3 thang7
　⊕不可、不能、不行、不得、不當。
　{按}「𢓶」同「通」。「通」字多義，以其異體，區別臺語字音、字義。
【佇遮】ㄉㄧ└　ㄐㄧㄚ　ti7~3 tsia1
　⊕在此、在這。
【呰個】ㄐㄧ'ㆵ　ㆤˊ　tsit4~8 e5
　⊕這個。
【猴死囡仔】ㄍㄠ├　ㄒㄧ　ㆣㄧㄣ　ㄚˋ　kau5~7 si2~1 gin2~1 a2
　⊕猶如罵人臭小子、兔崽子。
【安怎】ㄢ　ㄗㄨㆩˋ　an2~1 tsuann2
　⊕怎樣、怎麼、如何。一般用於詢問原因、方式等，但有時也含挑釁意味。{註}安：何也。俗作「按怎」。
【共款】ㄍㄤ└　ㄎㄨㄢˋ　kang7~3 khuan2
　⊕同樣、相像、一樣、無差別。又寫作「仝款」。
【菜脯】ㄘㄞˋ　ㄅㆦˋ　tshai3~2 poo2
　⊕蘿蔔乾。蘿蔔切條晾曬，等到稍微柔軟後，再用鹽與香料搓拌而成的加工食品。
【阿姆】ㄚ├　ㆬˋ　a1~7 m2
　①稱謂。伯母。稱伯父的妻子。
　②尊稱與母親同輩，且年紀較大的婦人。
　③面稱母親（諱稱）時，阿姆合音〔ㆰˋ　am2〕。
【知影】ㄗㄞ├　ㄧㆩˋ　tsai1~7 iann2
　⊕知影跡。喻知道、知曉。
【𬦰懸𬦰低】ㄅㆤˋ　ㄍㄨㄢ├　ㄅㆤˋ　ㄍㆤ├
　　　　　　peh4~2 kuan5~7 peh4~2 ke7
　⊕爬高爬低。
【水洗場】ㄗㄨㄧ　ㄙㆤ　ㄉㄧㆧˊ(漳)∥ㄗㄨㄧ　ㄙㄨㆤ　ㄉㄧㆫˊ
　　　　　tsui2~1 se2~1 tionn5(漳)∥tsui2~1 sue2~1 tiunn5(泉)
　⊕礦場處理、分級煤礦等級的場所。
【看有食無乾仔憖】
　　　ㄎㄨㆩˋ　ㄨ├　ㄐㄧㄚ└　ㆠㄜˊ　ㄍㄢ├　ㄚ├　ㆣㄧㄢ└
　　　khuann3~2 u7 tsiah8~3 bor5 kan1~7 a1~7 gian3
　⊕看得到，吃不到，只能乾過癮。比喻可望不可及，只能靠幻想過乾癮。
【摕】{文}ㄉㄧㄚ'ㆵ　tiat8　{變}ㄉㄧㄚㆵ　tiat8~4
　　　{白}ㄊㆤ'ㆷ　theh8　{變}ㄊㆤ└　theh8~3
　　　{白}ㄊㄨㆤ'ㆷ　thueh8　{變}ㄊㄨㆤ└　thueh8~3
　　　{本}ㄊㆤ├　the7　{變}ㄊㆤ└　the7~3
　⊕拿取。〔按〕俗借用「提」字。提者，懸持也，如提桶。
【𤆬】{白}ㄘㄨㄚ├　tshua7　{變}ㄘㄨㄚ└　tshua7~3
　⊕帶領。
【｛勿愛｝（嘜）】{本}ㄇㄞ└　mai3　{變}ㄇㄞˋ　mai3~2
　　　{本}ㆠㄞ└　bai3　{變}ㆠㄞˋ　bai3~2
　　⊕別，不愛、不要。「勿愛」連音，台創漢字。嘜，記音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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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風果》。2020.07.24.五　00:46:41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67803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7.24.五　00: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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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芳果、香果、芭樂、蓮霧、墮胎、虎視眈眈、裹足不前、老公公、烏龜、蝸牛、跳房子、魔鬼、獠牙、吸血鬼、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