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閱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書名:《新宋貳》卷三 山坡羊
作者:阿越
文理兼修的創作才子,理工科畢業後,曾任火車維修技師,後轉為攻讀中國古代史,創作新宋的緣由起於碩士班入學考試的試題中有關於宋代史的題目,竟發生答題不遂的窘境,因而耿耿於懷要再深入研究宋代歷史。現為湖南師範大學歷史碩士。
2004年開始動筆撰寫長篇小說《新宋》,歷經數載完成《十字》、《權柄》、《燕雲》三部長篇小說,近240萬字。目前是大陸第一線的網路作家,有網路二月河的美名。
阿越的作品思想深刻,文風嚴謹,於正確詳實的歷史氛圍中創造出歷史想像的多樣性和豐富性,是新歷史小說的代表作家。《新宋》開創了新歷史小說的新境界,與《隋亂》的作者酒徒在歷史小說界有著極高的人氣,也正因此而有南阿越、北酒徒的稱號產生。
《新宋》系列也在新浪官方博客長期維持超高人氣和「越迷們」的關注。百度網的「新宋吧」也成為評論歷史小說的第一大討論區。更有讀者特意尋書中文字著成〈新宋詩詞考〉、〈新宋地理考〉。甚至有學者也專門討論「新宋學」這股新歷史小說的風潮。
內容介紹:
想幹一番大事,必然得罪許多人;然而得罪太多人,就算小事也難成!
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太皇太后為了久病不起的皇帝,以及幼小的太子,暗召老臣司馬光深夜密談。朝中百官除了祈求皇帝能早日康復,暗中卻也有人覬覦更大的權力。原本位高權重、深受皇帝信任的石越,現在卻成了皇室最擔心的權臣。無意偷聽到消息的柔嘉縣主竟不顧體統,大膽闖入尚書省向石越通風報信。毫無機會分辯、也未能面聖的石越,就此被皇帝「外派」調離了政事中樞。
西夏軍在兩國邊境修築「講宗嶺」,而宋軍同樣也正修築著「平夏城」。雙方都互下最後通牒,互不相讓的態勢讓兩國戰爭一觸即發。然而戰爭背後都有其目的,這個目的達成不只攸關宋與西夏之間的對外關係,更是掌握各自朝中勢力未來的重要關鍵。石越因此佈下了連環巧計,企圖替自己在這一場戰爭中拿下勝利!
從未見識真正的「戰爭」的石越被調離汴京最遠的陝西一路,終年緊鄰著隨時伺機而動的西夏軍,無軍隊護送的石越在上任途中遇上了西夏的埋伏追殺。在無法突圍求援的情況下堅守了一天一夜,石越睜大了雙眼看著家臣們全數帶傷、活著的戰友越來越少,心中納悶這就是天意嗎?難道自己大業未成變要命喪於此?
得獎記錄
中國作家協會主辦1999~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十大優秀作品
07年度新浪原創小說風雲榜
08年新浪原創最具暢銷潛力的小說
08年新浪年度網路十大人氣作家
起點中文網 幻劍書盟 鮮網 17K文學網 各大文學網讚譽
數千萬網友好評追文
《新宋》的內容包羅萬象,舉凡科技(印刷術、火藥、紡織)、政治(兩黨制、黨爭)、權謀(權力分割、分化)、情感(朋黨、愛情)都有相當程度的描寫,作者阿越對於歷史非常慎重考究,也因此在大陸出版時引起一派風潮,擁有新歷史小說盟主的稱號。
本書特色
《新宋》歷史背景是北宋熙寧年間王安石變法前,內容描述一個熱愛歷史的現代大學生石越穿越時空,試圖運用數千年後的歷史知識與文化涵養試圖改變這個世界,以現代觀點改革宋朝弊病,見地精深,史料綿密,對北宋王朝的各個方面進行改革的故事。主人翁以當代人的身份,去接觸歷史上的各種傑出人物,一步一步試圖扭轉歷史的車輪。掩卷之餘,總是讓人有一種思考,歷史是不是倘若真能那樣,會將是有如何重大的改變?
這個現象同時也反映出對岸當代年輕人對於未來的茫然與夢想的渴望在現實環境的壓力與劇烈變動之下,無從發揮自己的理想,只好寄情於歷史小說,細膩的心理情境描寫與真實的史實具象交構,在歷史小說中這是個創舉,也是當代青年會有的共同感受。
故事中的主角石越和改革派王安石、呂惠卿針鋒相對,與蘇軾一同品酒煮茶、談政論學,創立書院與二程子、沈括一起研究發明,並結識蘇杭名妓楚雲兒、世家之後桑梓兒,引進棉花紡織技術發展商業,使用活字印刷術開始立書傳世,從此改變北宋的變法革新……。
《新宋》的內容包羅萬象,涉及北宋各個層面,帶領讀者置身於當時的大宋江山,舉凡科技(建築、印刷術、火藥、紡織)、政治(兩黨制、議會制度、新舊黨爭)、權謀(權力分割、分化、抹黑構陷)、情感(朋黨、愛情)都有相當程度的描寫,作者阿越本身為歷史博士研究生,對於歷史非常考究,也因此在大陸出版時引起一派歷史小說的風潮,也開創歷史小說全新的格局與定位,因此擁有新歷史小說盟主與網路二月河的稱號,甚至受邀到北京大學與北京師範大學作專題演講。
新宋系列共有三部,共計十二卷,目前作者仍在持續創作中。
書摘:
「雖然如此,但是我認為皇上還是有可能讓參政出外。眼下總要想個應對之策才行。」
石越淡淡一笑,道:「應對之策我已經想好,就是順其自然。」
「為何不能退為進?自請出外?」
「皇上並無一語疑及公子,公子若自請出外,太露痕跡。不若就交由皇上決定的好。」潘照臨解釋道。
「但是如果參政出外,許多改革必然停滯。而另有許多改革,就無法進行。」
「有許多事情,是迫不得己的。」石越嘆道,自從柔嘉被禁足以後,隨著局勢的發展,石越對於可能外放地方已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是說他心裡會全然甘心,卻是騙人的假話。「萬一出外,我只希望有個好地方。」
「這要看皇上的心意。若是貶斥,則可以派往四京安置,或者做知州。若只是故意讓公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那麼多半便是一路轉運使,甚至是安撫使。去的地方,以兩浙路與荊湖北路、荊湖南路可能性居大。」
「潛光兄所言有理,去兩浙路,是讓參政經營江南與海外;去荊湖南北,則是極可能兼管移民軍屯。都顯示聖眷未衰。」
石越聽潘照臨與司馬夢求你一句我一句,心中更覺得惆悵。他知道這些話語,不過都是充滿了樂觀情緒的分析而已。哪怕是權力最重的河東路與河北路安撫使又如何?一路安撫使,又如何比得上參知政事兼太府寺卿之位高權重?一旦離開政事堂之後,雖然已經進行的改革,相信會由蘇轍、韓維、郭逵、蘇頌等人堅持下去,但是政事堂中,又有誰能夠與呂惠卿的受寵、司馬光的威望相提並論?政事堂依然會是「平衡」的,但是卻不會再是「潤滑」的。呂惠卿與司馬光的火花是在預料之中,而其他參知政事們對樹立自己政績的渴望,又有誰能壓得住?
而最讓石越難以釋懷的,是這件事情,自己根本沒有做錯半點,完全是因為皇室的猜疑之心,導致了自己所處的尷尬處境。
皇帝的信任,真的是如此的脆弱嗎?
兩天之後。
睿思殿。
「昌王還是沒有離京嗎?」趙頊靠在一張藤椅上,精神較前幾日,略有起色。
「是。太皇太后派人去探過病,回來都說昌王病得很嚴重。官家看,有沒有必要讓臣去昌王府走一遭?」李憲細聲細氣的回道。
「不必了。」趙頊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縱然能揭穿,朕也不能落個不友愛的罵名,讓天下人罵朕不仁不義。終究也是不能把他怎麼樣的,無非是下旨嚴責而已。許他不仁,朕卻不能不義。」
「官家的仁德,古今少見。」
「昌王朕可以不管,以免傷慈母之心。但是那些親附昌王的大臣,朕卻不能不管。否則臥榻之側,有這等小人存在,朕未免睡不安枕。」趙頊的聲音依然低弱,語氣卻嚴厲起來。
「但是無憑無據,何況投鼠忌器,也不好亂了人心。」
趙頊「唔」了一聲,若有所思的望著李憲,嘆道:「想不到卿也有這等見識。」
「臣只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家仁德,史官們自會為陛下傳誦。」
「若不敲打敲打,終是不行。日後只恐更加猖獗。」
李憲沉吟半晌,壓低了聲音,說道:「既是如此,就請官家下旨,禁止禁中洩露官家的病情。然後……」李憲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細不可聞。
李憲離開睿思殿後,呂惠卿與司馬光便一先一後到了睿思殿。
趙頊的臉色依然憔悴。
「地方官制改革之事,政事堂議得如何了?」趙頊的聲音微弱,氣若游絲。
「回陛下,政事堂一致同意。」呂惠卿恭身答道,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切的目光。
趙頊歇息了一會,略顯艱難的說道:「朕聽說外間關於湖廣四路軍屯之事,清議頗有誹議。」
「陛下,世上之事,不能無弊。癬痢之疥,陛下不足為之憂心。」
「陛下,民變兵變,不為小事,陛下本當關心。只是現在陛下龍體欠安,不如靜待調查官員之回報。」司馬光不滿的望了呂惠卿一眼。
趙頊卻搖了搖頭,道:「此事無論如何,石越總是脫不了關係。石越入政事堂後,日漸驕滿,德行有虧,贈宗室厚禮,有失大臣之體,深失朕望。」
呂惠卿與司馬光都不料皇帝忽然說出這等重話來,不由都大吃一驚。司馬光忙說道:「陛下,就事論事,軍屯之事,石越功大於過。至於贈宗室厚禮,亦不過是官場積弊,實不足深怪。陛下下旨責其反省即可。」
呂惠卿沉吟了一會,卻不著邊際的說道:「臣亦以為大臣不當與宗室結交。」
趙頊望了司馬光與呂惠卿一眼,帶著幾分怒容說道:「朝廷三令五申,大臣不得與宗室結交。石越身為朝廷重臣,為朕所倚重卻不顧禁令,不能不嚴懲。朕欲讓他出外,挫挫他的驕氣。」
「陛下,人才難得。」司馬光已經跪了下去。
「正是人才難得,朕又念其為國謀畫之功,亦為他留一條悔過之路。朕欲讓石越去做荊湖南路轉運使,或者是兩浙路轉運使。不知二卿之意如何?」
「陛下三思。」
「朕意已決。」趙頊的語氣中,再無半點轉圜餘地。
「石越以參知政事兼太府寺卿之正三品重臣,黜為一正四品上之轉運使,只恐使天下以為陛下之意動,而之前一切改革,付諸流水。」出乎司馬光的意料,呂惠卿居然替石越求起情來。
司馬光這時也顧不得自己和呂惠卿的成見,亦說道:「陛下,臣以為罰俸切責,足以使其知過。」
「不然。」呂惠卿卻又反對起來,「臣之意見,是不如委之以一路安撫使之重任。」
「安撫使?」趙頊與司馬光同時一怔。
「若如此,臣以為石越在遼國聲名素著,若以之為河東路或者河北路安撫使,朝廷可無北顧之憂。」司馬光覺得正三品的安撫使,也是可以接受的。
趙頊心中卻在猶豫,三個安撫使的位置,他現在都沒有想好留給哪三個人。
「臣以為,河東路與河北路安撫使之位,尚不能一展石越之才,不若委之以陝西路安撫使。」呂惠卿從容說道。
「陝西路安撫使?」司馬光怔住了。他終於明白了呂惠卿的用意,無論是兩浙路、荊湖南路、還是河東路、河北路,都是石越大有可能建立功勳的地方。在兩浙路,石越聲望甚高,而且可以拓展海外貿易,這是石越的拿手好戲;在荊湖南路,石越若兼理軍屯諸路,幾年之後,政績必然可觀;而在河北、河東路,石越還不知道能對內部不安寧的遼國玩出多少花樣,兼之二路離汴京又近;而在陝西路,宋夏之間,除了邊境的戰爭外,就是內部百姓的沉重負擔。石越一個文臣,難道還怕他在打仗上也建功立業不成?弄不好就是韓絳第二。呂惠卿看似大方的推薦,其實沒有安一點兒好心。
但是呂惠卿卻依然是一副正直無私的模樣,侃侃說道:「陝西一路,役法為禍最甚,而民兵最多,自仁宗以來,幾乎成為大宋最沉重的包袱。臣以為,若以石越為陝西安撫使,或者他能給大宋一個奇蹟也未可知。其對役法有更多的瞭解,也便於日後進一步改革役法。臣以為,陝西路安撫使,非石越不可。」
趙頊點了點頭,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一般,道:「既如何,便以石越為端明殿學士、陝西路安撫使。」
「陛下,若以石越為陝西路安撫使,臣以為,陝西路四司,皆須是得意之人選。臣舉薦劉庠為陝西路轉運使、孫永為提刑使、陶弼為提督使、范純粹為學政使。」司馬光一口氣向趙頊舉薦了四位名臣。這四人之中,劉庠素有才智,曾經做過權知開封府;孫永是趙頊藩邸舊臣,素以賢能著稱;陶弼雖然是丁謂的女婿,卻素知戰陣,參加過儂智高的戰爭;范純粹是范仲淹之子,才華天下咸知。
呂惠卿不料司馬光來這一手,一時竟是無辭以對。反是趙頊道:「孫永是朕定下來的轉運使,不能給了石越。換成呂大忠為提刑使。」
呂惠卿欲待反對,忽然想起呂大忠的二弟呂大防是尚書右丞,暫時不便得罪,當下硬生生忍了下來。
次日。以石越為端明殿學士兼陝西路安撫使、以韓維權兼太府寺卿的詔書,加蓋了皇帝的玉璽、尚書省右僕射呂惠卿與參知政事司馬光的大印之後,發到了門下後省。
但是,這道詔書,卻在門下後省被新辟的吏科給事中呂大臨封回了。
這位呂大臨,便是呂大忠與呂大防的弟弟,與謝良佐、游酢、楊時並稱「程門四子」,是程頤門下,曾經也是白水潭學院的高材生。
與此同時,有關皇帝病情加重的消息,也從宮中悄悄的傳了出來。
書摘:
李十五默默的判斷著形勢。
他很難知道石越的親兵們在此處堅守多久了,但是從種種跡象來分析,石越被叛蕃襲擊,很可能持續了整整一天。這數百叛蕃的衣著打扮,絕非李十五所知的秦鳳附近的部落,他們深入渭州來襲擊安撫使,絕對是早有謀劃,這麼大一支隊伍藏在渭州而渭州守軍竟然完全不知情,可以說是丟人丟到家了。
也虧得石府的親兵們能支撐許久。
但是眼下最頭痛的是,自己的一百疲憊不堪的步兵,如何打得過五倍於己的騎兵,哪怕加上石越的親兵,敵人也是己方的兩倍半!最糟糕的是,自己的是步軍,石越的親兵現在也幾乎變成步兵了!
陷入為難的李十五猛的看見邱布的目光有點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他心中一凜,目光移到邱布身後,發現兩個大什的軍法官押官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邱布的身後。他頓時明白,邱布是對自己生疑了。如果自己膽敢臨陣脫逃,看邱布的樣子,必然先斬自己於此,然後命馬康代替自己去救援石越。
山坡下方傳來吶喊怪叫之聲,蕃兵們開始了又一次衝鋒。
侍劍下意識的摸了摸箭袋。
空的。
儘管盡量的節省用箭,但是大家的箭還是很快用光了。包括弓箭與弩箭。後來不得不把箭全部集中交給幾個箭術好的親兵護衛,但是侍劍的箭還是用光了。別人的箭也不多了。
好在敵人的箭似乎也不多了。他們放起箭來,已經節省很多。
「公子!」
石越鐵青著臉,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這只叛蕃軍隊是哪裡來的。沒有人能夠突圍出去送信,本來希望可以逃到原州,但是現在活著的馬匹不到二十匹,盡皆疲憊不堪。撇下部屬逃命,石越不僅不願,而且也不可能。
「你放心,我們不會死在此處的。」石越凝視侍劍,侍劍的左臂中了一箭,現在不過是止血而已。他的親兵們,豈碼有一半是帶傷作戰。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侍劍的話音剛落,一百餘蕃兵便騎著馬衝了上來。敵人為了節省馬力,採用的是輪番衝擊的戰術。
侍劍紅了眼睛,跳上一匹戰馬,手舉馬刀,大聲吼叫著迎了上去。十幾名親兵騎上僅剩的馬匹,緊緊跟在侍劍身後,如同一群野牛一般,衝向仰攻的叛蕃。還有幾十名失去戰馬的親兵則手執彎刀,緊緊跟在騎兵後面,衝向敵軍。剩下的親兵則排成一個大圓圈,保護著中間的石越。
侍劍的長刀揮動、落下,揮動、落下……敵人的鮮血沾滿了他的衣裳。如果一群野牛衝入狼群當中,他們已經不再懂得預先思考、估計自己或敵人的力量與技巧,殺紅了眼的一群人,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一切東西在他們眼前起伏和閃動,人類身體的某一部分從眼前飛落,馬咕咚咕咚的栽倒,發出悲鳴之聲……
但是叛蕃的人數顯然佔據著絕對優勢。他們如同一群野狼,肆囓著宋軍們。馬刀在空中相斫,不斷的有宋兵勇猛的戰死。侍劍身邊活著的戰友,越來越少……
「我要死在這裡了嗎?」
「嗚—」
號角之聲終於從另一側的山坡上吹響。
在那麼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援兵!」石越精神霍然一振,一面紅色三角軍旗之下,結成圓陣的宋軍開始緩緩向山坡下移動。即便是隔得那麼遠,石越等人也可以清晰的看見,來的是大宋禁軍!
石越的親兵們歡呼起來。
援軍終於來了!
李十五勒束著部眾,緩緩的向山坡下移動。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冒險。以劣勢之兵挑戰強勢之敵,而且是以步對騎,卻並無半點屏障。
此時再感嘆未帶盾牌已經遲了,士兵們的勇敢程度,決定著這個陣型的成敗。
但是他別無選擇。好在敵人的箭,似乎是不多了。
他已經盡可能的虛張聲勢,若能嚇跑敵人,自然更好;若不能,也希望盡可能把敵人引到自己這一面來。
果然,叛蕃們似乎沒有想到援兵來得這麼「快」。進攻石越的騎兵被撤了回來,叛蕃們把騎兵聚集在一起,觀察著李十五的前進。他們也在判斷:這是不是一支大部隊的前鋒?
憑叛蕃首領對宋軍的瞭解,實在無法想像宋軍會有這種勇氣!
「未得命令,不可放箭。」李十五再次重申著命令。「臨敵不過三發」,若是敵人未入射程便放箭,絕對是災難性的錯誤。
圓陣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動著。
夕陽映射在宋軍平端著的弩機上面,似鮮血流動。兩個山坡之間,一片死一般的寂寥。忽然,怪叫聲再次響起。一隊叛蕃高舉馬刀、骨朵,吼叫著衝向李十五的圓陣。
李十五瞪圓了雙眼,心裡估算著距離:七百步……六百五十步……六百步……
「嗖!」弩箭劃過空氣的聲音,李十五心裡頓時一沉,有幾個士兵因為緊張,竟然沒有等待命令,就扣動了弩機。其餘的士兵也緊接著下意識的扣動了弩機。
數十支箭無力的摔落在離敵人二三百步遠的地方,叛蕃們哈哈大笑,策動胯下的戰馬,加速衝鋒起來。
沒有時間訓斥了,李十五的念頭一閃而過,高舉佩刀,厲聲吼道:「停!」
圓陣整齊的停了下來。士兵們又是緊張,又是羞愧,三個軍法官的臉繃得如鐵板一樣,死死的盯著每一個戰士的後背。
「第二隊!」李十五的吼聲再次響起。
第二大什士兵與第一大什士兵整齊的換位,這次沒有出差錯。
「發射!」
數十支弩箭如一小群飛蝗,射向衝入射程的叛蕃。叛蕃中間有人發出淒厲的慘叫之聲,有人咕咚一聲摔下馬來。但是衝擊並沒有停止。雖然只有百餘騎的衝鋒,李十五也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地表在震動。
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懼怕。他的瞳孔縮得極小,手上的青筋幾乎要爆裂。
「弓箭!」
第二大什的弩箭射出之後,所有的士兵都整齊的蹲了下來,後面第一大什的士兵們,換上了雙曲複合弓,用射速更快的弓箭來打擊敵人。
第一波、第二波……不斷的有敵人中箭,但是卻阻止不了敵人的衝擊,很快,李十五的圓陣便被叛蕃們團團圍住了。這些叛蕃絕對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他們懂得技巧的伏在馬上,躲避射來的弓箭;他們衝擊時相互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沒有蒺藜、霍錐,沒有杵棒也沒有狼牙棒,甚至連長槍都沒有!只能用朴刀來對抗敵人的騎兵。幸好叛蕃的武器與裝甲,遠遠比不上宋軍禁軍。
李十五的士兵們,已可以清楚的看見髡頂披髮的敵人。但這絕對不是契丹人,也不是黨項人。這些叛蕃構成的包圍圈把宋軍的圓陣不住的壓縮,像條毒蛇纏住老虎一般。叛蕃亂七八糟的武器與宋軍的朴刀在空中互斫,發出刺耳的聲音。戰士們的吼叫聲與慘叫聲交相混織,李十五的部下們如被紛紛斫倒的樹林。此時每一個宋軍戰士,都已經變成了為生存而戰。
望著對面山坡上急轉直下的戰況,石越的親兵們都沉默了。
雖然來的援兵替他們減輕了一會兒壓力,但是畢竟一隻普通的禁軍都,無法與精挑細選的安撫使親兵衛隊相提並論。而且人數也太少……
惟一讓眾人心裡感到安慰的,是既然來了援軍,那麼己方被襲擊的消息,必然會傳了出去。那麼只要支撐到大隊人馬的到來,就一定可以得救。
但是很顯然,叛蕃們也明白這個道理。
山下的蕃軍,又開始聚集,而且這一次,是餘下三百人左右的全軍聚集。
這也許是最後的一戰了。
而己方絕無勝算。
哪怕石越再不懂兵,也知道剩下不到百人的親兵隊,絕對打不過三百騎兵。
幸好出發之前潘照臨一念心動,臨時將親兵衛隊增加到二百人,否則絕對不可能支持到現在。但即便如此,即便等到了可憐的援軍,一切卻依然沒有改變。
石越並沒有閉上眼睛。
他希望睜著眼睛等待最後的結果。
難道大志未酬,居然死在渭州這不知名的山坡之上?
老天爺把我帶到這個時代,卻這樣讓我死掉,死在一群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蕃人手中?石越無論如何,都有幾分的不甘心。
在這個時刻,十分奇怪的是,石越並沒有特別的想什麼。
他只是望著漸晚的蒼穹,背立雙手。
叛蕃們肆無忌憚的彈起了一種石越不知名的二弦樂器。隨後,在胡琴聲中,號角「嗚嗚」吹響……三百蕃騎向石越的親兵衛隊,發起了最後的衝擊!
對面的山坡上,李十五的圓陣,已經只剩下四十來人,兩個什將都已陣亡,都兵使李十五與副都兵使馬康都受了傷;連將虞侯邱布也親自操刀上陣。
石越的親兵們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瞪視著逼近的叛蕃。他們靠成一個緊密的圓圈,將石越護在中央。侍劍則緊緊的貼在石越身邊。
書摘:
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的騎兵們,都悄悄的張開了箭。
過了一會兒,毫無防備的西夏軍右軍的側面,暴露在劉昌祚部面前。雙方相距八十步的時候,一個西夏士兵無意向北面看了一眼,卻猛然發現了身著長箭射日深綠背心的宋軍埋伏在那裡!他張口欲喊,一支鳴鏑帶著死亡的呼嘯飛來,精準的射進他喉嚨,他抓住箭桿掙扎了一陣,便「砰」的摔下馬去。
緊接著,小樹林中突然間角鼓齊鳴,旌旗四起,不知多少宋軍從林中衝了出來,用弓箭射殺毫無防備的西夏右軍。許多人根本來不及做不出任何反應便中箭倒下,眼中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整個右軍的右側,立時一陣慌亂。因為不知道宋軍究竟有多少人馬,許多人拔馬便往後跑,頓時把陣形衝得更亂。
西夏右軍的軍官與大小首領們,根本無暇顧及宋軍的情況,只得竭力整頓隊形,直到右軍統軍官野利榮名親手斬殺十幾名後退的小首領後,隊伍才漸漸穩定下來。
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劉昌祚部已經放下弓箭,高舉著戰刀,衝進右軍陣中。稍稍整齊的陣列,立即被衝得七零八散。夏軍只得各自應戰,拔出武器來,與宋軍對斫。
出乎意料的是,這種戰法反而大收奇效。憑藉著三倍於宋軍有餘的數量優勢,以及不遜於宋軍的戰鬥素質,宋軍也無法保持陣形,反而陷入了纏鬥當中!
這種情況讓野利榮名頓時大喜過望,憑藉著三倍於宋軍的優勢,必然能全殲這支宋軍禁軍精銳!
但是劉昌祚顯然也意識到了這種狀況對己方不利,立時敲響了鉦聲,戰鬥之中的宋軍士兵立時開始互相掩護著撒退。野利榮名發現在五面旗幟的指引下,宋軍居然分成五路撤退!
「想跑進東大營嗎?」野利榮名心中暗暗嘲笑宋將計謀低劣,「若能攔住你們,不怕種誼不出來相救。老天送一件大功到我手上!」他心念一定,立時派人通報中軍,也將兵分成五路,引兵來追。
追得一陣,眼見五路夏軍各自隔開了,忽然,逃跑的宋軍中又響起了角聲,五路宋軍迅速合成一部,向一路追趕的夏軍衝殺過去。人數變成優勢的宋軍如同無堅不摧的銅牛角,高舉著長箭射日圖軍旗與「劉」字帥旗,在一路夏軍陣中來回衝殺了兩次,收割了一兩百條生命,野利榮名部下的五路,才匆匆忙忙趕到,合成了一路。
哪知宋軍見到敵軍勢大,只是略一交鋒,又散成五路,分散逃走。宋軍這種無賴戰法激得些大小首領直跳腳罵娘,但是野利榮名卻學了乖,這次雖然還是分成五路追擊,卻注意了五支隊伍之間的距離。
不料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著了一次道,有一路的大首領一時心急,只顧追趕,沒注意自己和友軍的距離,又被宋軍突然聚攏起來,衝殺了一陣。
連吃兩次虧的野利榮名白白損失了數百名士兵又氣又急,卻是束手無策。當宋軍再次故技重施之時,他再也不敢分兵,乾脆領著六千右軍,只追一路宋軍。不料在兜了好大一個圈子之後,突然發現面前高舉著「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第三指揮」旗幟的宋軍不跑了,反而向自己發起了衝鋒!
野利榮名被對方這種「自殺行為」嚇了一跳,立刻毫不手軟的下令進攻。不料突然之間,自己的後面也響起了號角之聲,宋軍其他四路人馬不知什麼時候,又合成了一路,從己方的後方掩殺過來。
被宋軍前後夾擊的野利榮名部頓時一陣大亂,野利榮名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不料被劣勢的宋軍如此戲弄,以三倍於敵的優勢沒佔到一點便宜,反而折了上千人馬,端的是又羞又憤,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但此時此刻,在士氣高昂的宋軍前後夾擊下,部下爭相逃命、自相踐踏,早無半點戰意。野利榮名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力回天,只得引兵向西南方向敗走。
他肯認輸,劉昌祚卻不肯讓他去和中軍會合,引兵在後面緊緊追殺。
兩只軍隊一前一後,跑了里許。野利榮名遠遠望見前面旌旗,頓時大喜過望,雖然他一直奇怪為何打了這麼久的仗,相隔不遠的中軍卻沒有部隊來接應自己—此時他早已忘記自己是以三倍兵力與敵作戰—但是此時看到旌旗,野利榮名還是大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的噩夢並沒有結束,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等待高高興興靠近的野利榮名的,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為野利榮名掌旗的軍官猝不及防身中數箭,撲通一聲,連人帶將旗,摔於馬下。早就是驚弓之鳥的野利榮名部以為是主將中箭死了,頓時嘩啦一聲四散逃命。只剩下千餘人馬緊緊護住野利榮名不敢逃竄,畢竟失了主將與旗鼓,逃亡也是死罪。
到這個時候野利榮名才看清楚,狙擊自己的部隊,從穿著上看竟是宋軍的鄉兵組織—沿邊弓箭手!原來卻是種誼看到便宜,悄悄把四千名輕裝的沿邊弓箭手派了出來,在此狙擊。
此時野利榮名也不敢再逃跑,散了頭髮,拔出腰刀,大吼著率部向劉昌祚部衝去。人數與士氣上已經佔優勢的劉昌祚,也「刷」一聲拔出佩刀,高呼著衝向野利榮名殘部。
兩支騎兵終於正面相交。
但是面對拚命的野利榮名殘部,神銳軍將士反而更加吃力。鐵盔、吼聲、白刃、馬尻……一切交織在一起,不斷有染紅了戰袍的士兵從馬上摔下來,沾滿了鮮血的武器飛上天空……戰爭是如此的慘烈,連初次參戰的文煥都殺紅了眼,身上、臉上,早已濺滿不知是何人的鮮血。
沿邊弓箭手們遠遠的看著這一切,他們雖然人數眾多,此時卻幫不上忙,只好在旁邊射殺試圖逃跑的西夏軍士。但是不料這種行為,反而激起了野利榮名殘部必死的戰意,他們更加凶狠的攻擊著宋軍將士,毫不顧忌自己的傷亡。因為,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死了!
如果有一位有實戰經驗的禁軍軍官在此,情況就會好上許多。但是……
吳安國不能不承認野利榮名的刀法真是非常出色,他已經和野利榮名交手十幾個回合,卻沒有傷到他分毫,反倒是自己差點被對方砍掉腦袋。
但是砍掉敵方主將的腦袋,實在是太過於誘人!所以吳安國不打算放棄。
「咄!」吳安國大吼一聲,手中的長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懾人的光芒,砍向野利榮名。野利榮名一夾馬腹,雙手持刀,「咄!」雙刃在空中相斫,發出金屬的震音。吳安國只覺手臂發麻卻毫不停留,勒馬迴轉,高舉著長刀再次衝向野利榮名。野利榮名「嗚嗚」大吼,再次迎著吳安國衝來。
兩人的戰刀再次在空間相斫!
突然,周圍的空氣一瞬間變得有點詭異。吳安國與野利榮名拔轉馬頭的時候,兩人都怔住了!
不知何時,在戰場的周圍,突然冒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軍隊!
「被包圍了!」吳安國在心裡嘆息一聲,甚至連他自己都有點驚訝自己的冷靜。
但是野利榮名也未必見得多高興,在戰鬥的時候努力求生,此時卻又開始後悔自己沒有能夠戰死在那個不知名的宋將刀下。
雙方都自覺的停止了戰鬥,劉昌祚集攏了部下,戰鬥之慘烈讓人心驚,雖然是勝仗,但是此時尚能戰鬥的神銳軍士兵,也不過是一千多一點,戰鬥減員幾乎有五分之二。沿邊弓箭手們也開始自覺的退聚到神銳軍騎後的身後。
這個陣形還真是糟糕!但是眾人已無暇感嘆。一面斗大的「李」字旗就在前面,幾萬人彎弓搭箭瞄準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也許只要一次衝鋒,己方就將全軍覆沒!
一場大勝,轉眼之間,就要變成大敗!
「投降吧!」西夏軍帥旗移近,一名身著明光鎧,騎著高大白馬,被眾多親兵護衛擁簇著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他並沒有大喊,但是卻中氣十足,足夠讓每個宋軍都聽到是他在說話。如果仔細一點,可以看到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但卻不知道是對宋軍還是對狼狽無比的野利榮名而發。
「大宋有戰死的神銳軍,沒有投降的神銳軍!」劉昌祚出列幾步,冷冷的回道。這個姓李的夏將,把所有人都耍了。劉昌祚不相信他可以料敵先機到這種地步,但是毫無疑問他是將整個右軍當成了誘餌。否則,按劉昌祚的想法,他的援軍早就應當派出來。幸好種誼沒有大舉出兵來助戰……想來他真正想鈎的魚,還是種誼的振武軍吧!
「你的戰法很了不起,若投降大夏國,絕不失封侯之位。」果然,他早就看到了一切。
「呸!」劉昌祚冷笑著啐了一口,大聲回道:「華夏貴胄,豈能委身於夷種!」
李清臉上竟是紅了一下,旋即笑道:「既不肯投降,便成全爾輩盡忠吧!」
王儻從摯旗手中接過軍旗,高高舉起,厲聲喝道:「弟兄們!忠烈祠相見!」
所有神銳軍的將士一齊拔出戰刀,齊聲喊道:「忠烈祠相見!」雪白的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芒;神銳軍將士決然的神態,讓沿邊弓箭手也深受感染,一齊喊道:「忠烈祠相見!」
李清微微嘆息一聲,一咬牙,緩緩舉起了右手!
立時,號角「嗚嗚」的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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