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讀書會現場紀錄】
詹宏志讀《科學怪人》:知識、原罪與毀滅的變形記
詹宏志講於2021年3月17日
撰文╱釋俊哲
本文來源 https://500times.udn.com/wtimes/story/121532/5327767
圖/500輯
在台中中央書局舉辦的第二場「週三讀書會」,詹宏志挑上了他喜愛的重要讀本之一《科學怪人》。或許有人疑問,為什麼需要讀上一本200年前的出版?他引述俄羅斯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的觀點以為導言,「非常奇怪的,人無法閱讀一本書,人只能再讀一本書,一個好的讀者、一個重要的讀者、一個主動而創造性的讀者,一定是個『再讀者』。」進而點出「閱讀」與「再讀」或「重讀」,在文學欣賞上有著極其不同的「效果」。
透過多面向的爬梳,詹宏志從讀書會中帶領聽者省思科技與人性的邊界。 圖/中央書局提供
從信仰、啟蒙到理性時代 對生命的熱情探索
整本故事的時代背景設定在18世紀末,男主角Victor Frankenstein身處的時代正處於科技將逐漸帶領工業革命、蒸氣龐克的年代,因為有了蒸汽、有了電,科技將成為一輛疾駛的馬車帶領人們奔向未知。人們知道、但尚未能真正觸及知識與真相,彼時科學如火如荼發展,詹宏志指出,由於「世界對待生物的看法,也正是從信仰時代、啟蒙時代、來到理性時代的過程。」主人翁基於對生命、科學的熱情,以拼裝的方式創造了「人造人(The Creature)」。這個怪物不完美甚至醜陋,透過自學,它(或他)不僅學成了語言、具備閱讀能力,甚至讀了《失樂園》、《少年維特的煩惱》,因而有了進一步的煩惱:孤獨。在經歷受挫、成長之後,他返回找上了他的造物者,最終釀成了悲劇。
19歲少女的不凡出身與交往
小說在1816年開筆、隔年1817完成、最後於1818年出版,200年間未曾絕版,令人不禁探問:瑪麗雪萊究竟是誰?詹宏志趣稱這本書的作者根本不應為瑪麗雪萊,雪萊原名為Mary Wollstonecraft Godwin,Wollstonecraft是母親的姓、Godwin是父親的姓、Shelley則是先生的姓;瑪麗雪萊是在嫁給先生詩人波西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之後才冠了夫姓,加上出書時尚未成婚、甚至匿名出版的她,「瑪麗雪萊」實非科學怪人的生母。
由中央書局與500輯合辦的「週三讀書會」每周三晚上七點於台中中央書局舉行,活動至2021年5月26日為止。 圖/中央書局提供
值得深掘的是:瑪麗雪萊其夫婿Percy Bysshe Shelley雖然一生僅得年29歲,但出身政經世家,並為當代知名的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瑪麗雪萊其父William Godwilliam則是英國記者、哲學家、小說家,同時也是激進的思想家(Radical Thinker);而雪萊之母Mary Wollstonecraft則是前衛的女性主義作家,並著有《女權辯護》與《北歐短停書簡》,從一名西歐女性的觀點來觀察北歐。無論出身家庭、結識交往對象,都似鋪陳了瑪麗雪萊不凡的交往與出身。
知識與人類文明的邊緣探究
事實上,小說初始的場景「北極」正有著重要的時代意義。19世紀初北極也代表了某種追求,是知識仍未到達之處。「我們知道他在那裡、但我們還沒有辦法到達,這很像科學知識的某一面,例如我們知道細胞老化的秘密、但我們還未能阻止細胞老化,而這就像知識的下一步。」詹宏志進一步指出,不僅《科學怪人》小說的起點和終點都在北極(附近),北極同時在18世紀末也為諸多小說所提及,例如凡爾納(Jules Gabriel Verne)的《海底兩萬哩》場景正設定在北極深海,北極代表世界的著邊緣、也是人類知識的邊緣,一如故事中的第一主人翁Robert Walton船長,正是一個不顧家人反對,也要租船航向北極、勇於向未知探索的冒險家。
一個200年前、19歲少女在古堡中構思的「鬼故事」,意外成為今日《科學怪人》的警世寓言。 圖/中央書局提供
重要的副標題旨 知識的原罪
也由於瑪麗雪萊在小說中不止一次提到《失樂園》、科學怪人也曾讀過《失樂園》這本書,詹宏志並特別提到《科學怪人》獻詞中一段出自《失樂園》的名句,「我可曾乞求祢,造物主啊,用泥土將我塑造成人?我可曾祈求祢,把我從黑暗中拔起?...」或可解釋科學怪人的文本脈絡,並視作天問、向上帝吶喊的話,是人對上天的質問、也是被造物者對創造者著話,更是小說重要的題旨;而小說中的另一個副標題「現代普羅米修斯(The Modern Prometheus)」,更藉希臘神話中因普羅米修斯盜火所帶給人類的文明,帶出神話中的提問:原來把知識帶給人類是需要懲罰的、或說:有了知識也是要被懲罰的?
怪物之隱喻 從銀翼殺手到哥吉拉
故事雖寫在200年前,但那拼湊的幽魂,卻似與歲時推移,至今卻益發活躍。詹宏志指出科學怪人作為一個隱喻的怪物,其具備破壞性及毀滅性、有反撲特質,早在近代變形,具有多重的「候選人」。例如耳熟能詳的日本特攝電影「哥吉拉(Godzilla)」,就是人造怪物的一種,除有毀滅人類的能力,也暗示美國在太平洋島礁爆炸所引發的基因突變;又像電影《魔鬼終結者》、《駭客任務》中的史密斯探員(agenet Smith),以致《銀翼殺手》中的機器人Roy Batty,都是《科學怪人》的變種,都是人所創造出來的「創造物(The Creature)」,無論有形、無形,同樣具有反撲與毀滅的能力。
追求知識的界限?60%、30%、3%?
而來到2021,微量的人造人,已然存在我們的世界,從一顆假牙、身軀一部份的義肢、一部分的臟器,人類今日的身體組成,早已並非百分百的「純自然」。詹宏志質疑:80%算人造人,那60%算不算?30%算不算?3%算不算?而無論是機械裡的人、又或人身體中的微機械,公眾對人造人、科學怪人的定義,也隨著科技的先進正在日漸模糊中,至於「到哪一條線才能攔住他?這是很困難的。」
無解的問題,或將留給後世無窮的思辯探究。意猶未盡?由中央書局與500輯合辦的「週三讀書會」,之後每周三晚上七點皆於台中中央書局舉辦,下一場讀書會將在3月24日舉辦,並以威廉.威爾基.柯林斯在1868年出版的《月光石(The Moonstone)》為主軸。
意猶未盡?中央書局現場亦販售啟明出版社出版的《科學怪人:200週年紀念版》。 圖/中央書局提供
延伸閱讀
《科學怪人》科技與人性的邊界 ──
詹宏志:怪物與創造者的辯論,作者沒有站在任何一邊
2021-03-20 陳沛穎
https://500times.udn.com/wtimes/story/120840/5331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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