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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8 09:00:00| 人氣90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台北文學館的若干想像/詹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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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文學在台北找個家】台北文學館的若干想像/詹宏志

 

本文來源         https://udn.com/news/story/12661/6424458

 

 

2020年台北文學季走讀活動,攝於北投溫泉博物館。(圖/文訊‧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提供)

 

成立一個「台北文學館」遠比成立一個「南投文學館」(南投是我成長的家鄉)來得困難,我猜想,她甚至比成立一個「台灣文學館」(已經建立多年)還更困難。困難的原因不是物質上的,而是概念本身。「台灣文學館」的概念是全括式的,典藏與研究可以是兼容並蓄,我們幾乎可以說「anything  goes」(什麼都可以);「南投文學館」則有一個安定明確的地點,只要包容作者的出身或停留,加上歷史事件與作品中描寫的地理對象,她大概就能擁有一個自足飽滿的概念範圍。但,「台北文學館」卻兩者都不充分。

 

多年前,我有機會蜻蜓點水般地參與了《台灣大百科》的編輯工作,我與一些工作夥伴(包括出版家王榮文與總召集人曾志朗)連袂前往北美洲拜訪《加拿大百科全書》、《芝加哥百科全書》以及《大英百科全書》的編輯部,向他們取經編輯百科全書的工作經驗。同樣的,全括式的《大英百科全書》編輯概念最為簡單,因為她「無所不包」,她繼承了啟蒙運動的傳統,目標是對「當下人類知識」進行一個總盤點與總占有,當然今日的百科全書已經從啟蒙運動轉職下修為一種參考工具書,但「all  the  articles  that's  fit  to  print」仍然可以是一個準則或口號。但作為一種「部分知識」的百科全書就不同了,她們最大的困難其實是「界定範圍」,什麼是「加拿大關聯」的詞條?什麼是「芝加哥」的概念?我記得在與《加拿大百科全書》的編輯們討論的時候,提到一個有趣的例子,在台灣最家喻戶曉的外國人之一「馬偕博士」(George  Leslie  Mackay, 1844-1901)就是加拿大人,但在加拿大幾乎沒有人聽過他的事蹟,因為他的事蹟都在台灣,27歲來到台灣,57歲死在台灣,三十年的歲月盡瘁於斯。《台灣大百科》絕對不可能漏掉這個重要的條目,但《加拿大百科全書》卻要小心翼翼蒐集資料,才能免於遺漏這麼一位重要的加拿大人。

 

馬偕的例子也還是循著「出身」與「滯留」兩個面向就可以確立詞條的價值,但台灣的特殊歷史過程有時候連這樣的判斷依據都覺得困窘,譬如說《台灣大百科》要怎麼樣面對「張愛玲」這樣的條目?我不能想像沒有張愛玲的台灣現代文學史,她恐怕是台灣近六十年文學創作最大的一個影響來源,而她六○年代以後的文學創作也主要由台灣的皇冠出版社出版,她對華文世界的長遠影響力也是從台灣散發出去,但她既不是台灣出身,也沒有顯著時期的滯留(只有一場短暫的「旅遊」)……

 

不管我們想像的「台北文學館」最後要長什麼樣子,真正「出身」台北的文學家恐怕不多,因為大部分的台北人都不是「台北人」,如果他們是「本省人」,他們多是北漂而來,就學或者工作,有的從嘉義,有的從屏東,他們可能已經在台北住了大半輩子,說起話來卻還是:「我們台南人齁……」如果他們是「外省人」,他們可能是漂海落難而來,並不知道自己終將回不了家,就連白先勇名叫《臺北人》的小說裡,也可是一個真正的「台北人」都沒有,只因無處覓鄉關,不得不淪陷在一個叫台北的泥沼裡。

 

台北在百年之間,因著多重的殖民、移民與難民,變成了各種漂流者的匯集之地,這裡也是他們的陌生地、發跡地、傷心地與沉澱之地;交會與機遇,正是台北在文學地理上的重大特徵。如果容許我題外多加一句,我也會說,香港也是這麼樣的命運的一個地方。

 

如果台北能夠有一個文學館,我會希望她不是一種「鄉土式」的台北,我會期待並想像她要有能力捕捉這種「流離與撞擊」之感。台北的扎實感可以建立在各種「臨時」之上,譬如她曾是某一個政府的臨時首都,這既有荒謬感卻也有她的獨特感。她曾是很多人的「暫時之地」,不管他是從台東還是山東來,然後這個暫時不斷延長,直到他警覺自己已是「台北人」了。台北人有時是不得已或不經意的,但卻是真實而有溫度的。

 

台北也是各式各樣的「曾經之地」,意思是說在這個島上活動的各種文學人,不管他們身在何方,他們也經常會有與台北遭逢的機會,前面所舉的張愛玲固然是一個例子,我自己讀到各種台灣文學家的自述裡,他們的最初作品發表與出現在眾人面前,也有不少與台北遭逢的故事,可能是一位慧眼識人的文學編輯,或者是幾位相互打氣的文壇朋友,他們相逢與互動共同譜成了人文薈萃的台北。這樣的例子在其他國家也不少見,譬如當我們講到文學的巴黎,講到了美國人海明威、英國人歐威爾,或者是愛爾蘭人喬埃思,一點也沒有離題的意思,這是巴黎的豐盛美好的原因。

 

台北當然得天獨厚,作為文學生產鏈的一環,大部分的報紙副刊與文學出版都在這裡,台北有機會留下最多台灣文學原始資料與文學家的各種足跡,也許我不需要擔憂文學館的原稿、手跡、圖片等的館藏來源,但我希望可以期許文學館能通過各種高度包容性的策展與解說,捕捉台北在文學上曾經有過的流離感、撞擊感與匯集感,捕捉台北在各個時期的「當下感」,因為那是台灣文學一路走來最重要的痕跡。

 

2018台北文學季,莊永明老師(左)於莊協發港町文史講亭開講。(圖/文訊‧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提供)

 

(本文與七月號《文訊雜誌》同步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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