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和譬喻 2004.09.03
說不完的故事才成為故事,譬喻則永遠來自於另一個譬喻。
有一本書,叫作《說不完的故事》(註一),有一部電影,說所有事物的存在都只為了譬喻另一件事物(註二)。
現在,我逐漸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故事必須繼續說下去,譬喻裡則還有另一個譬喻。換過來說,譬喻無止境,故事裡總還有著故事。
沒什麼,就這麼簡單!
註一:麥克‧安迪的小說
註二:電影《郵差》
最後,我想寫點東西 2004.09.08
總是想與自己告別,在前一刻,我一點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也許真有什麼東西會在下文出現吧!當我一腳跨向前去,這些寫下的,就遺留在後面了。
《換取的孩子》(註一)封面,白衣白帽的人形站在實線的盡處,(我依然在黑暗走廊的盡頭跳舞),他沒有低頭,腳的前方是接續延伸往前的虛線。(背景是染著紅色的雲,下方有樹冠與塔頂)。
「……就是這麼回事,我就要轉移到那一邊去啦。」說著,咚,一聲巨響。一陣沈默之後,吾良繼續說:「可我並不是要跟你斷絕音訊,所以還特地準備了田龜的系統吶。不過,以你那一邊的時間來說,現在已經太遲了。晚安!」
(我按下床頭櫃上的甲蟲)
虛線。
白衣白帽的人雙手插在口袋裡,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以那種下巴的仰角和站姿來看,他彷彿在想著:「不就是這個樣子吧!我要過去了。現在我停著,風景在我眼前展開。」我也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回到外婆房間的男子穿上與自己小時候相似的衣褲,坐在床上,錄製與自己虛擬的外婆的對話。故事會在結束的地方開始,在結束的地方再度醒來。
我總想重說一次這個故事。
事情並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確定,有一些我們遺漏掉的訊息正介入我們所認知的方向,踏在實線盡處的男子,正遠望著虛線的無盡處。
再一次。
男子自己早就想要離開這個人世,活著對他來說已經不具有太大的價值和意義,他並沒有刻意地想要追尋已經死去的外婆或是自己的童年,雖然他還是找了一套類似的小男生衣褲,一件藍黃的背心和深藍色的短褲,(直至剛才他才知道藍色與黃色是互補色),自己編演一齣《在外婆的死之前》的獨腳戲。
他挪用了大江健三郎小說中的「田龜」,自作聰明地把放在床頭櫃的黑色小收音機稱之為「甲蟲」,上吊和諸多意象也是從大江那裡借過來使用的廉價創作,甚至他想藉著《換取的孩子》這本書的封面圖畫,來補足自己虛弱疲軟的創作內裡。
因此他害怕別人問他:「請問你的創作動機是什麼?」他總是一頭紊亂。
「故事必須要重說。」虛線已經在我的面前,但我不能就此而放棄重說這一個故事的企圖。為什麼有這樣的企圖?難倒是因為信心不足所造成的軟弱心態!?
時間到了。
穿著白風衣的男子站在實線的盡處,再跨一步,我就到另一個地方去了。在此之前,我突然想寫些什麼。
註:此篇記載《在外婆的死之前》第二版排練筆記
註一: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小說
《在外婆的死之前》第二版之討論小集 2004.09.13
1.
請問,關於粉紅頭髮女生的出現,帶有什麼涵義呢?以及,在外婆的死之前是指扮演外婆的你終結扮演外婆的行動所以導致的外婆之死嗎?劇名為何如此來取呢?以及那支舞為什麼要這樣跳呢?
weiwei回答:
我總是想讓劇中鋪排的點,不只是關連到一個事件點,而是關連到多個不同的點。
女孩在結構上來看,她是一種介入,介入外婆/我扮演外婆/我描述外婆的段落。
然而女孩對我而言,又是一種原型,屬於外婆/我/童年(還包括一個隱而為顯的女孩——雲子,是外婆當初可能拋棄過的一個女孩)。女孩在劇中也有著一種反抗的姿態,她向OS的聲音處吐口水,打外婆枕頭,跳到床上大叫,扭曲的肢體等。從我想要傳達的時空訊息來看,女孩是另一個世界(回憶、別的空間、想像……)的闖入,就像我想並置我和死後外婆的時空。女孩不知從哪裡來,但她在。
「在外婆的死之前」是上一齣戲的名字,我總覺得,在死之前,亦如在死之後,
這兩者並沒有差別,當然,在意義上來說還有很多,如同我拉拉雜雜說一大堆我自己關於女孩的解釋一樣,在這就先不贅述了。
舞是跳法開始是我想像大野一雄的舞姿,但是到後來混雜了很多別的東西。我覺得舞是存在的徹底表現,不是舞步,而是身體運動本身,和生命力。
2.
bibi:
今天去看了戲,畫面是美的,有一種屬於越南電影特有的色調美感,覺得它是一首詩,看著這首詩,覺得自己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沉,沉到哪裡?黑黑的,是哪裡呢?
謝謝你們的戲!
3.
小key:
寫一首詩
致瑋廉的《在外婆的死之前》
匍匐於棉襖的縐折
在靜止的時光機器裡
藍冷的月光灑
在他喃喃的臉龐上
精確 也拐灣抹角的愛戀的改造
緩慢舞舞
舞出在床塌上臥病的外婆
豈止於輕描淡寫
的激情
一種悶騷以及內斂過多的
氣味以及與之對應的內在的虛空
令人含額垂涎
彷彿在拉崗的鏡像內梳著白髮的奧菲斯
猥猥瑣瑣不以為哀傷
為一種缺角的美學
摩挲指縫裡背叛的童年
嘟噥的啐了一口唾沫
同著他的一種病態的神經質
惆悵地
自迷濛的眼底泛起
外婆仍然在
矮凳上而我跌落深深的
黑洞裡.....
4.
關於外婆,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就是由觀眾的角度來看,左舞台裡有一堆土,上面有支枯枝,請問這有什麼涵義嗎?(與床頭上那株枯樹相對?)
再來想請問一些關於《約瑟‧克尼克傳》的疑問,請問劇中水瓶代表什麼?而舞台為何要分為AB?為什麼本劇要以小說The Glass Bead Game的角色來與中國戲劇(?)作相關呢?如果方便,可否請您談談《約瑟‧克尼克傳》呢?謝謝~
weiwei:
哈!希望誠實的解釋不會造成大家的困擾。
小土堆事實上功能性大過於意義或象徵性:1.要平衡舞台2.要藏插頭。在意義上,也許可以和女孩和收音機關連在一起,甚至也可以和穿大野一雄的舞衣的我關連在一起(這些區位都在同一處),至於它是座小墓,或是已死的盆栽,或死亡世界的象徵,或其他,我想都是可以解讀的。
在關連意義上,我總是想鬆動既定的、本然的概念,一方面增加關連意義的多重性,一方面游離了事物理所當然的定義。
至於《約瑟‧克尼克傳》,水瓶意喻著能量、補充、更新,也是一種渴求、洗淨等。《玻璃珠遊戲》是我一開始想要做這齣戲的源頭,不過發展到後來,其實和這本書的故事已然不具直接關係,雖然在創作概念上仍不時和此書扣合,但不算
是對此書的改編或再詮釋,而是另一個作品。
舞台的A、B是逐漸形成的區位,並非一開始就訂立的,一區是屬於"自己的空間",一區則是"表演的空間",直至後來兩個空間彼此擾亂,最後又還是回到原初的狀態,也許是因為那樣比較安全...
虛偽 2004.09.16
從朋友的眼神和表現的態度裡,我發現自己是一個虛偽的人。往往在這樣的反射裡,才會看見一直以來屬於自己的盲點,說太多,就是盲點。
也許所有的表達都只是渴望外界的回應,愛的施予與恨的施予,都是為了得到一個能反射自己形象的回應。
在朋友似笑非笑的嘴角上,我看見了自己一貫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是不用再解釋,
因為所有該解釋的你都已經解釋完全了,又何必虛情假意地噓寒問暖。
噓寒問暖,真叫人不堪。廉價。
我想要認同自己就是一個虛偽的人,但這何嘗不僅僅只是對於自己某一個面向的部分回應。承認,只是一時興起罷了。(我猜這時候弘一大師應該還沒有真正地觸及因緣的力量)
我說:算了,那不是真正的算了,是什麼算了,什麼還沒算。
如果我可以不要當一個有自尊的好人就好了,像狗一樣。自尊使人虛偽。
呵,文字也那麼虛偽,意識是那麼虛偽。
媚俗,是存在與忘卻之間的中途站。
但我知道,有很多時候我並不虛偽,也許是因為忘卻。
(這真是幾句夠愚蠢的句子了)
然而我不能跟自己說說話嗎?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一個笨蛋。
算了。
一種對自己的錯誤理解 2004.09.17
一直到從好朋友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上,才看見了一種自己所不知道的自我面向,
與其說那嘴是"不屑",不如說是"嘲諷"——"懶得理你,說了也是白說"。
我還真以為自己是一個柔軟的人呢!哈!
才發現好多解釋的話我都說錯了,那些所謂的安慰、理解、說明,不過是一種鞏固自己身價的方法,當然不是不誠心,而是一種不自知的愚昧。
哈!明明白白地看見了自己的蠢,是多麼過癮的一件事。悉達多,你在哪裡?
無法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憤怒。莎士比亞,你在哪裡?
是在劇場裡、故事裡。多麼苦的生活。
「前面就是綠洲了」駱駝伕這麼說。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趕快過去」牧羊少年這麼問。
「因為該是睡覺的時間了」駱駝伕回答。(註一)
註一:出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無賴 2004.09.27
無賴,不講理,自以為是的歇斯底里卻要求別人幫助他。盲目的指責,破壞他人的計畫,以自我的病痛與變態拉著他人的衣角沈溺於水中。不是他的錯,是病的錯,是瘋狂的錯,是天氣的紊亂與不對時的紊亂。內在的尖叫,外表顫抖的聲音。殺完一個人就感到放鬆,以致於必須要殺成千上萬的屍體,順便羞愧地吃一口人肉。我是一個小孩子對你賴皮,尖酸刻薄地吐出酸汁,故意把眼睛撐大像快要撕裂流血,我又要變成一個大人對你使喚,提出愚蠢的要求,說你自私自利不懂事,像個你最親愛的長者向你抱怨,一面拿著刀削自己的肉,說這不干你的事。長者就快要崩潰,除了咬斷自己的舌頭之外,沒有什麼辦法能吞下自己的半截斷舌,也無法咀嚼,也喝不到從舌頭裡流出來的血,還有舌切面特殊的組織。我故意放火,目的是不想看火,我背對著淒厲的慘叫發抖,一面愉悅地在林中快步。她像是個相撲選手,甩著身上的肉認為自己是在跳舞。肉打到房間的桌椅,她慘叫地說不痛不痛,其實心裡還是心痛要買新家具的錢。於是她決定懲罰自己不吃任何好吃的東西,拿頭往地上撞,使自己更加肥胖。殘害一個青年,社會母體,吃掉自己已經發育完成的孩子,像是在對自己的配偶進行報復。社會母體要向誰進行報復?存在的意識要向誰報復?佛要姦污誰?隔壁鄰家數著珠子的喪偶中年婦人。把自己的生殖器插往佛的體內,對祖母進行死前的強姦,分屍剛出生的嬰兒,把嬰兒的骨頭剔除,重組一副骨頭再把跳動的肉片貼上。受人敬重的長者,謹慎地在眾人面前將自己的生殖器微微暴露,並拿針不經意地刺著。躲在媽媽衣角後的小女孩偷看到,想像著自己要從那個小小洞眼鑽入,像剝香蕉一樣地將它剝開,潮濕的泡棉,年幼時的自我探索,偷東西的自溺,自我解釋,狡辯,被剃了毛在廣場上跳舞。肉體的腐臭,神聖與自大的自體交媾,生出侏儒般圓形頭的無視覺生物,戰後的生物,戰前的俊美少年荒淫無度,核子彈也無法介入,押韻的痛苦,束縛,與不得不。雞姦自己的孩子,不懂事無知的孩子,夜晚拿刀割開他的小小白白鼓鼓的胸口,再一針一線縫回去,說是在救他的生命。ㄋㄨㄛ/ㄓㄚ,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命,被社會父母體硬生生地支解、羞辱、雞姦,然後再幫他換一副骨,佛的骨,繼續溫情地養育,直到孩子殺掉自己的父母,然後變成父母,無休無止的輪迴與姦污,沒有上帝可以強姦,沒有佛陀可以觸碰那白嫩的肉體,思想的景象無法生下後代,只能自體演化卻從來不是另外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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