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復生 David
洪家書手裡拿著一束鮮花,這是他剛剛在花店精挑細選的紅色玫瑰,每一朵都是每家店裡最漂亮的。
為了這一束玫瑰,他跑遍了整條街,在每家店裡挑出最漂亮、最鮮豔的玫瑰花,為的就是表示自己的誠意,表示他是多麼的慎重。
他手裡捧著這一束花,站在大學的校門口,心裡懷著矛盾的心情,等著他自認為的女朋友劉曉娟。
為什麼說是自認為呢?因為曉娟正和家書提分手,但是家書正極努力的想挽回。
「我不能失去她!」家書內心這樣告訴自己。「沒有了他,我就完了。說什麼,我也一定要他回心轉意。」
這時一群女孩子正往家書這裡走來,其中最高朓的一位就是曉娟。家書在遠遠的地方就已經一眼看到他了,從這一刻起,家書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曉娟。這種致命的吸引力,讓家書感覺連魂都飛走了,心裡只她一個人,也只能容納一個人。
「曉娟!」家書朝往前而來的曉娟親切的喊著。
那一群女孩看到家書,就分別和曉娟說拜拜,然後在校門口各自離去,留下了家書和曉娟在一起。
「我不是要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嗎?我們…,不適合了..,不可以分手嗎?」曉娟對著家書說。
「娟,我說過我做事是很有毅力的,我會儘一切的努力你回心轉意的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家書一字一字清楚的說著。
「家書,你知道我們的問題在那,事實擺明在眼前,我對你的感覺..,並沒有那麼…。」曉娟解釋著。
「不要說了,上我的車。你看這是我特別挑的玫瑰,每一朵都是我特意去挑的,我可以保証,全市最漂亮的玫瑰現在都在這裡了,現在送給你。」家書說完就將玫瑰遞給曉娟。曉娟起先不收,但拗不過家書的要求好勉強收下了。
家書載著曉娟,來到了歲月湖的湖畔。湖畔有個大的石頭,足足有二層樓高。大石頭是讓人留念用的,可以在大石頭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這個大石頭的兩旁,有樓梯可以爬到最高點,家書和曉娟也曾在石頭的高點留下刻下兩人的名字。
「你看,這是我們兩人以前刻的。」家書對著曉娟說著。「回到我身邊好嗎?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好嗎?我保証可以讓你像以前一樣快樂。」
曉娟看著家書說:「其實我們不要再騙自己了,事實是不太能改變的,家書,讓我走好嗎?….」
「不!不可以!娟,我不可以沒有你,你對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你,要不然我會受不了。」家書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
「家書,已經遲了,我對你的感覺已經變淡了,你讓我走好嗎?」
「曉娟,不可以,曉娟,不可以,留下來回到我身邊…」
當家書講完這幾句話時,曉娟頭也不回的往回走,這次家書沒有拉她,因為家書知道沒有用了,曉娟不會回來了。家書的腦海裡是一片空白,凝望著天空,他心裡難過,但他異常的冷靜,對這樣的一件事,他好像也有了一些打算…。
家書回到了家裡,想著那背離她的曉娟。曉娟是因為和前任男友舊情復燃而離開他的。
想當初,曉娟和前任男友分手的時候,遇到了家書。當時家書不知對曉娟有多好,總是不時在旁安慰曉娟,家書只要公司下班之後,就一定會找到曉娟,詢問曉娟的心情好不好。如果曉娟的心情不好,家書就會想辦法讓曉娟的心情變好。這樣過了半年,曉娟總算心裡比較釋懷,比較能夠接受現實,慢慢的也對家書投入的感情,兩人就這樣談起了戀愛。
兩人談了二年的戀愛之後,有一天曉娟的前任男友回來找她。那一次曉娟沒有把持住,以前的感覺又再度回來。曉娟發現他還是愛著前任男友,所以他向家書說明這件事,想和家書分手,但是家書不肯,和曉娟談了很多次,每次曉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都會出來,前任男友也知道這件事。但是次數一多,兩人沒完沒了,前任男友也說話了,所以這次曉娟轉頭就走,而家書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兩人只是都不說破。
看著曉娟的離開,家書知道不可能有結果了。心想:你可以回到前男友那裡,那我呢?我以前對你的,你都忘了嗎?你說永遠會記得我的恩情,那有什麼用。況且那是恩情嗎?你說的是什麼話,要恩情找我做什麼嗎?
家書心裡愈想,愈不能平復內心的不平衡。想想自己這二年多來的付出,如今化成流水,實在心有不甘,想著想著,覺得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如死了算了。
回到家,他就開始用電腦打了一份遺書,說明他自殺的原因,最主要是內心不平,心愛的人棄他而去,他想要報復,想要討回公道,而且他也無法見到曉娟和前任男友親膩的樣子。這些事,他愈想愈難過,所以選擇自殺,希望家人能夠原諒他…。
那一夜,他吞了安眠樂後自殺。
家書帶著一份憤事嫉俗的心情,以及得不到曉娟的苦,只留下一封遺書,說明他為情所苦,就告別了這個世界。
「喂!閃開!閃開」一位中年男子對家書吼著。「年輕人,你一個人也別佔著那麼大的位置,這個房間可是我們兩個共用,睡過去一點。」
「喔!對不起!」家書打量著眼前的這一位男子,身上穿著好似民初的馬褂。
「請問你是…」
「我,人家都叫我王同,你叫我同爺就好了。」
「同爺,這是那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你是新來的,所以你不知道。」王同接著說:「這裡我已待了快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這是什麼地方?」
「一百多年,算很短的,告訴你吧,這裡就是枉死城,大凡是陽間自殺的人,都會來這裡報到,你忘了自己做過的事嗎?」王同說。
「啊!對了!我記得…」家書說著。
「我也一樣..」王同說。
「什麼?你說你也和我一樣,一樣是自殺的!」
「正是,不過是在一百多年前。」王同回答。
「那…,你就有一百多歲了…」家書問著。
「哈哈哈,一百多歲,在這裡不算什麼?」
「說的是什麼意思?」家書問著。
「你知道為什麼選我和你在同一房間嗎?」王同詢問著。
「對啊!是什麼原因?」家書好奇的問著。
王同說:「我們倆都為情所困!」
家書聽完王同所說的話,和曉娟的那一段記憶就浮上了心頭,內心又好像糾結在一起,這時雖沒有了身軀,但還是全身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非常的痛苦。不一會兒,就全身無力,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難道我又要死一次?」家書心裡想著。
「同…爺,同…爺,我好難過好難過,我….。」家書掙扎著說。
「以前我剛來的時候也常這樣,只要一想到就痛苦了起來,心裡面全都不是滋味,同樣恨得要死,想到以前的總總,一都不能平靜,好想找對方報仇,那份痛苦,就和你現在沒有兩樣…」王同說著以往的故事,整個臉也哭喪著,好像若有所思。
「我…好…難…過…,救…我…,同…爺,救…我。」家書全身無力的的向王同求助。
「小子,看開一點,你如果看開一點,就會比較好受…,但是至於如何看開,你自己…,得放下心…,唉!不過也點要相當時間,連我也是過了六十年後,才真的看開了些,從此也少受了一點的苦…」王同有點無奈的說。
「什…麼…,六十…年…後,我現在就已經不行了。」家書覺得王同講得實在是不可思議,他不可能可以那麼得久,再說,眼前就快過不去了,何那有六十年可以來思考。但想想六十年那麼長,眼前這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子,你現在覺得如何?」王同問著。
「我現在…, 好像比剛剛…好…了一點,奇怪,沒有剛剛…那麼難過,說不上來,就是…輕鬆了一點,真是奇怪,和你…聊完,你說到六十年,我就沒有…那麼痛苦了。」家書回答。
「小子,那是你的心沒有那麼緊的關係!那裡是我的功勞?」王同說。
王同看看家書,慢慢扶他坐了起來,拿個椅子給他坐著,繼續說著:「之前我也是為情所困。我所愛的女子,他父母早已將她許配了人家,但是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比她那個未來的丈夫還早認識她,也更愛她,可是那時候我窮,我沒有用,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唉…」王同這時嘆了口氣說。
「同爺,我知道你的苦境,我…也一樣,真是,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唉…」
這時兩人不由自主的嘆起氣來了,家書一想到以前又開始難過起來,整個人全身無力,又倒在地上,像剛剛一樣難過。王同的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滿臉愁容,呆坐在椅子上,如同木雞,一時之間,屋子裡有著說不出的酸氣漫佈,就如同真有愁雲和慘霧一般。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王同先慢慢的恢愎,臉上表情變得平和一些,再把地上的家書扶起,坐在椅子上,繼續說著。
「那時我知道她要嫁人了,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一要和她在一起。想來想去,唯一兩人不分開的方法,就是私奔,帶她離開,另外找一個地方給她幸福。」
王同講到這裡,頭抬著看屋頂,若有所思。接著頭低下來看著家書說。
「小子,當時我可以為自己非常的了不得,可自比古代的英雄救美,天下沒有幾個男子及得上我,我當時的癡情,簡直就足以禁天地泣鬼神。」
王同接著說:「哈哈哈,半夜我就帶著她離開她家,她雖然有點不捨,但我告訴他,待我以後多賺些錢,再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家,到時家人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她聽我說完後,點頭說好。後來我帶著她,延路摸索著來到了岸邊,我們預定划著小船離開。等到我們上了小船,剛要動身,那知一時燈火通明,岸邊都是火把,一群人圍著我們,把我們團團圍住。原來是事情被奴婢知道了,奴婢害怕日後被她父親怪罪,最後通報她的父親,事情就…」
王同說:「接著我被打得半死,她被限期出嫁….。」
王同講到這裡,全身也有了一點不舒服,坐也坐不穩,頓時單腳跪地,滿臉泛綠,口中喃喃的低語,還像是在說:放寬心,放寬心…。
「你還好吧!同爺。」家書關切的問著。
「我…還好,過了一百年了,還是…,難怪他們要我待在這裡不能走,原來,唉!我的心結還沒有完全開解,這件事,這件事…,我還是在意得很。」王同有氣無力的說著。
「小子,我看你早點看開,不然你的刑期也不會比我短。只不過…,你…」王同說似乎話中有話。但家書並沒有注意到王同氣有點變化。
「什麼,刑期,同爺,你是說這裡是監獄!」家書驚訝的的問著。
「是啊,這裡就是一個特別的監獄,枉死城終年不見天日,外圍也不知用多高的的圍牆圍著,就算是飛鷹飛上個百年,聽說也飛不出去。」
王同接著說:「我們待的這一層,算是最上面的一層,因為你剛到,而我刑期快滿了,大概再十年吧,我就可以出去了。這中間,唉!我不知受了多少苦…,出去這裡,我得去畜道轉身,還我上輩子欠父母的債。當時我債沒有還完就自殺死了,還讓他們背負養子不教的罪名。我真是不會想…。」一同低著頭,似有愧疚的說。
王同接著說:「其實我父母對我很好,從小家境還算富裕,和她家是門當戶對。對了,她叫秀姑,她很乖很聽話,也對我很好,從小就很好。我們從小雖然沒有定過婚約,但彼此都已心有所屬,早就想到長大後要嫁的人、要娶的人是誰。所以心裡也都有著一份甜蜜。」
「可惜…唉!」王同嘆了口氣:「我爹經商失敗,商行倒閉,還負了很多的債。從此,到處躲債主,秀姑她爹,也算是我家的債主,所以十八歲那年,本來我倆準備要成親的。但經此大變,什麼都不用說了。」
「人也真是現實!」王同又嘆了口氣。
「那秀姑呢?」家書好奇的問。
「她一個女孩子家,什麼都不能決定,只有聽家裡的份,也不能怪她。」王同答道。
「那你運氣就比我好了!」家書低著頭說。「曉娟她…,她和我分手。」
「哈!哈!哈!」王同不禁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分別呢?」
「當然有!」家書道,「你的她是因為迫不得已,我的曉娟是…,是負我而去。」家書氣憤的說去「負我而去」這四個字,全身又開始全身無力,非常痛苦…。
「唉!年輕人看開點, 對你自己比較好。」
「可是我不甘心,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對他那麼好!」家書無力的說著這些話。似乎他愈氣憤,就愈沒力,和在陽世的時候不一樣。講完話後,全身都攤在地上。
「知道厲害了吧!在人間時候,我們還有個身體可以生氣,那時候陽氣比現在足夠;現在,你可以使力看看,是不是一點力氣都沒有。」王同用一種長者看著晚輩的悲憫眼神,低頭看著家書。
「嗯…,我…全…無…力..,身上使不出一丁點的力量。」家書正試著使力。
「這就對了,生氣會耗費我們的元氣,你先試著靜下來。」王同勸著家書。
「好…。」家書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緩一緩自己的心情。這時好像全身就好了一些。
「我以為只有當人的時候才會痛苦。沒想到了這裡,情景更是不堪啊!」家書不敢置信的說著。
「哈!哈!哈!年輕人,以前我也是這樣子想,但來這裡以後,才知和所想的果然不同。你想想,在世間的時候,作夢是真還是假?」王同問著家書。
「那還用問當然是假的啊!」家書覺得王同是在明知故問。
「那好,夢中所見所感覺的在夢醒時是假,可要是就當時在夢中呢?」王同接著說:「在夢中的夢中人,可清楚的知道自己所作的夢是假的。」
「這…,恐怕不知吧!」
「對啊!不僅不知,那夢中所知所想,都全以為是真的。你說是不是啊!」王同微笑著看著家書。
「是啊,那夢中所見,在作夢的時候,我可都是當真的啊!」家書若有所悟。
「那在夢中的你,可會痛、會難過。」王同問。
「會啊!」家書答。
「那夢中的你,可是有你真實的身體在裡面?」王同接著問。
「沒有啊!」家書說。
「那就對了,要痛苦要難過,不一定要有身體才辦得到。身體的痛只是人世間的一部份而已,真正的痛,剛剛你就知道了。」王同提醒家書。
「這個道理,現在我懂了,可惜已經遲了。」家書有點無奈。
王同看著家書,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哈!哈!哈!你聽我講完,你知道為何我六十年後,才慢慢釋懷,不像你那麼的痛苦嗎?」
家書有點疑惑看著王同:「為什麼?」
「哈!哈!哈!六十年後,閻王因我六十年來在枉死城循規蹈矩,所以特別告訴我一個消息。」王同似乎特的高興。「閻王告訴我,秀姑壽命終了,也來到了獄中,因我表現良好。加上秀姑的請求,我可以見她一面。」
「這…,原來後來你還見過她。」家書探問著王同,「那後來呢?」
「哈!哈!哈!原來老了是這樣子,六十年後,她長成這個樣子,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我…,我…,可真是為當前這個女子而死..,那時我內心這麼想著,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見著她。她說她的丈夫在幾年前就來獄中了,雖然她丈夫曾經救過人命,不過因事被罰,在獄中受報二十年。她因沒有犯什麼大過,加上還有些小善行,所以淮以投胎到富有的家庭裡享福。她還說,當時我們私奔不成,我就自盡,她一直都很難過,今朝見著我,她心裡也好過了一些…。」
王同說到這裡,全身似又開始無力,但王同馬上靜下來。
這時大約沈默了幾分鐘。家書不敢答腔。王同才又說:「她說她的這個心願已了,可以去投胎了,她也祝我刑期滿後,也能有機會可以投胎,而且不再做傻事...,因為如果執著不捨,再投胎後自己也很容易再自盡。她這樣跟我說。」
「這之後的四十年,我都在破這樣的執著,我一直在想,我為什麼當時會自盡,我的執著是什麼,為什麼當時會下這麼大的決心。」王同嚴肅的說著:「今天你來了,我大概快好了!」
「什麼?這和我什麼關係?」家書不解的問。
「我一直以為,秀姑的丈夫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除了對秀姑的眷戀之外,對秀姑丈夫的恨,是我在這裡無法解脫的原因。因為他搶走了我的摰愛,他得到天下的至寶,我…實…在
,唉…,可是,閻王見我百年的沒有犯過什麼錯,告訴我今天你來了,他說秀姑的丈夫來了…,哈!哈!哈!」王同狂笑著。
家書似乎有點不解,他問,「你說我就是秀姑的丈夫?」
「是啊!」王同肯定的說著,「獄間的公文寫的,你就是…」
家書變得害怕起來,不知王同要對做些什麼。
王同看家書的樣子,他說:「你放心,今天我是來化解的,唯有這樣,我十年後才能去投胎。」
王同說:「回去後你要記得,世人的情愛並不值得付出生命,我在這裡一百年,日日受煎熬,大死三萬多次,小死不計其數,每次死都痛徹難忍,無一時一刻停止。這些苦痛對我而言,都是真實不假。比起當時之難分難捨,真是小巫見大巫,一點也不值得。你要記住,你這趟回去,勿把小痛當大痛,勿將可忍變成無可忍。青春、情愛都藏不住,也留不住,你前世有秀姑,今世又如何?再往前看你又會如何?」王同語重心長的說。
「你說我會回去。」家書問道。
「對,你因前世救助過人,所以命不該終,一會兒你就可以回去,回去要記得我所說的,有的時候好好珍惜,沒有的時候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以我為鑑,以我為鑑…。」
家書似乎聽到「以我為鑑」的聲音愈來愈遠。這時突然聽到一女子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家書、家書你醒了。」
家書打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母親。「這下可好了,家書終於醒了。」母親說。
家書睜開眼看著母親,似乎有話要說,但全身無力,嘴巴講不出話來,只好提起手,作狀要寫字的樣子。母親一看,問道:「你要寫字啊?」家書點點頭。母親在旁邊找了紙筆,遞給了家書。家書一筆一劃,慢慢的寫出「對不起」三個字。
母親看完這三個字,眼中泛著淚光,「孩子,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好了。」母親說完,淚珠掉了下來。
家書心想,為何在和吞安眠藥的那時,會什麼都不管了呢。沒有想到母親,也沒有想到更多更多的事。
這時王同的腦海裡似乎響起了「以我為鑑」這四個字。「咦!我好像作了一個夢,還是…」
「你昏迷了好久,一度沒有心跳,醫生拼命的搶救,打什麼強心針,才把你救回來的。」母親說著,儘量的壓低語調,深怕講了什麼會再刺激到王同。
家書沒有力氣說些什麼,也不知說些什麼,心想:「那叫王同的,和他說的,怎麼那麼的清楚。」
「什麼大死三萬次,小死…,什麼青春、情愛藏不住…。」
「是了是了,我想將曉娟的愛藏起來不是嗎?所以我們在歲月湖的大石頭上刻上兩人的名字,那是代表著要把這種感覺藏起來,歲歲月月年年都不改變。對了,我在藏藏不住的東西,情愛是藏不住的東西啊!」
家書想到這裡,臉上露出了笑容。母親看了,問道:「你在笑什麼,這麼開心 。」
家書發覺自己連笑都感覺到吃力,不過心情好多了點。作狀又要寫字。母親遞給了筆紙,家書在上頭寫道:媽,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母親笑了笑說,「談過啊!孩子。」
家書又寫道:那妳見過永不變的愛情嗎?
母親說:「是故事就會變啊!像我二十多前,算來也是校花,現在有好多白頭髮了,你說變不變啊!」
「追過我的那些男生,聽說有的死了有的也老了,當然有些還過得不錯,但是大家都老了。」
母親想說一些話讓家書好過一些,家書看得出母親的用意,心想:「愛一個人一生一世,是從年輕愛到老,有人為愛殉情自殺,那要怎麼愛啊!死了要怎麼愛。我也真傻,自殺後命都沒有了,二十年後,曉娟也中年了,那時我會為她自殺嗎?」
「我會為中、老年的曉娟自殺嗎?如果她比我早死,我會為躺在墓園的曉娟自殺嗎?」
「不會,不會,都不會,我只會為現在得不到的曉娟自殺,我得不到,我生氣,我是負氣自殺的。天啊!這就是我的執著,我以為現在的曉娟是我的,而且會永遠是我的,永遠不會改變。可是讓我感覺這麼好的東西,我就是要不到,就是要不到,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想承受這些,我我…」家書想到這裡,眼中泛著淚光,但身體實在虛弱,正受著身心的煎熬。
「我連我自己都不要了,我愛的是什麼呢?」家書疑惑著。
「同爺想了六十年才想通,那我呢?要多少年我才會釋懷,我為何會不愛自己呢?」
家書閉著眼睛想著這個問題。母親見他閉眼休息,就靜靜的坐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兒子。想想也不容易,養了二十多年才有這個兒子,萬一就這麼死了,不就二十年的心血瞬間都沒有了嗎?
家書閉著眼:「愛自己,好難的功課。現在這麼難受,曉娟可知道嗎?唉! 又想起她,她讓我死了一次,我卻對他戀戀不捨,我要的是什麼呢?」家書想到這裡,就沈沈的進入夢鄉。命是檢回來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完 2003 2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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