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河堤上的貓」的Echo和kat，感謝她們一路走來的支持與鼓勵。在這個故事開始之前：《這一夜，我們談論這樣的童話。》
燦爛的午後，陽光穿透玻璃窗灑進房間，書桌、地板映著滿室金黃。
童話作家安徒生正瞇著眼仔細地瞧著眼前的玻璃瓶。
那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來自遠方友人的溫暖贈與。瓶子裡，清澈的海水隨波盪漾，一艘美麗而豪華的船正在海面上擺盪。
隨著安徒生源源浮出的想像奔馳，遠遠的，有個小小、小小的人影正朝著船揮手，在瞇著眼的凝神靜視下，人影逐漸放大、放大，到了恍如就在眼前的清晰程度……
1.相遇
那是一條美麗的人魚，淡紫色的鬈髮披垂在肩膀上，身形唯美，金色的尾鰭在漾著微波的海水裡顯得格外華麗。
她滿臉喜悅，這是她十八歲的生日，終於獲准浮上海面，欣賞嚮往已久的水上風光。
軟綿綿的雲，藍藍的天，還有那如魚兒般快樂優遊在天空中的鳥，以往只能在故事書裡才能看到，現在真的能夠親眼瞧見了，她興奮地東張西望，恨不得把所有一切全都盡收眼底。
不過，急速的撲通心跳始終在她的心裡悄悄地拍擊著，跟這些風景相比，她其實更嚮往看到那從小到大在「貝殼泡泡閱讀器」裡被轉播著近況的王子，想知道他本人看起來和泡泡裡到底一不一樣，是不是真的那麼善良，是不是那麼平易近人……。
據她的姊姊說，這個「貝殼泡泡閱讀器」是她出生時由遠方的深谷王國送來的賀禮，這個閱讀器具有神秘的感應能力，能預知世界上哪一個人跟這台閱讀器的主人命運相連，不定時便會冒出粉紅色的泡泡，讓主人知道對方的近況。
從她有印象開始，大約是四、五歲的年紀，她總是好奇地凝視著在她房裡隨水流漂動的粉色泡泡。
泡泡裡是一個比她大兩、三歲的小男孩，這個小男孩長得很奇怪，不但沒有尾巴，而且不像人魚們一樣生活在海裡，他有兩條腿可以在地上走路，腳下的土地很乾很硬，不像海裡頭的沙地踏了會輕輕陷進去。
他住的地方很漂亮，鮮綠的植物披灑著金色的光澤，還有繽紛多彩的「魟魚」在花朵上飛舞。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各種事物，包括騎一種很奇怪的棕色動物、揮舞一支長得嚇人的利牙。
一開始她覺得很奇怪，怎麼這個小男孩的活動都跟海裡頭的人魚們不同呢？不過自從她七歲上了人魚學校，學習「人類百科」這門課裡後，發現一切都不奇怪！原來那個小男孩是一個人類，溫暖的陽光潤澤著植物，所以裹著黃金般耀眼的色澤；翩翩飛舞在花朵上的其實不是「魟魚」，而是美麗的「蝴蝶」。他所騎的動物是馬，所揮舞的「尖牙」其實是一把劍，「騎術」和「劍術」是人類世界的上流社會裡必備的技能。
這個小男孩並不會時時出現，只有在他特別開心或是特別難過的時候，才會浮現在噗嚕噗嚕冒出的泡泡裡。
以往擔心粉色泡泡一摸即破，所以總是小心翼翼地隔了一段距離觀看，但有一次，在男孩特別感傷時，她忍不住開口說話安慰、唱唱歌沖淡悲傷的氣氛，而她很驚奇地發現：他好像能夠感覺得到她的歌聲，抬起頭來東看西瞧。後來，她試著觸摸泡泡，發現泡泡極有彈性，手指穿了過去，她走進男孩存在的世界，陪他說說話、端杯熱茶給他喝。雖然他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莎緹雅，但很可惜的是，從他充滿期待隨即又轉為迷濛的眼神看來，他似乎依稀只能知道她在哪裡、有哪些動作，但自己的身形、模樣，卻無法被他清晰感知。或許她始終存在於他的夢裡吧。
隨著時光流逝，她對男孩逐漸熟稔，知道他是陸地上一個國家的王子，雖然過著富裕的生活，卻肩負著出生以來就必須扛起的沉重責任，不僅從小學習各種技能，來累積他治理國家時的能力，他們家族代代單傳，國王一直希望他能夠早婚，讓國家的命脈得以延續。可是，王子期盼著能夠找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與她共度一生，為此，常因為國王想為他舉行聯姻而心生煩惱……
「噓！安靜安靜！妳們看！王子來了！」姊姊興奮的嚷叫聲打斷了莎緹雅的思緒，姐姐伸手一指，每隻人魚頓時神采奕奕，尤其是莎緹雅，眼睛散發的光采比身上點綴的寶石還亮。
一艘豪華的船緩緩地切過海面，讓海面邁出兩道分開的水痕，水痕快速細分，往兩旁散去。船上的人們個個穿著鮮豔華美的衣裳，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在悠揚的音樂裡旋轉輕舞。
莎緹雅一眼就望見那衣著華麗的王子，渾身耀眼，散發著王室的丰采，他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共舞，而是站在船首眺望著遠方，眼神彷彿在海面上細細找些什麼。雖然歡愉的氣氛揚起了他的笑容，仔細一看，他的神情裡，卻藏著一絲落寞。
凝望，讓時間中止了。從小到大一起在粉色泡泡裡共處的回憶，此時翩然從內心深處浮現，他小時候練習劍術遇到挫折，被老師責備時，自己的柔聲安慰；在他終於突破瓶頸，技術更上一層樓時，一起分享進步的喜悅……，點點滴滴藏著回憶的時光就像沙一樣，快速地下滑，卻又如此讓她珍惜著，捧在手中細數。
有一種奇妙的情愫在她的心裡滋生，曾經聽王子說過陸地上的花朵，她想，如果她是一朵花，此時已迅速萌冒出繁華枝葉，結為一個小小花苞。這朵花，需要專屬的陽光為她滋養，才能綻放出世界上最甜美的笑靨。而這朵花，會開嗎？
沉浸在自己的浪漫情懷中，卻有個急切的聲音不斷穿透心裡的氤氳地帶，越來越急，越來越大聲：「莎緹雅，快點，海神要翻身了！快走！」她猛然回神，發現天色早已變得灰暗，大海已不見剛剛的清澈湛藍，而是灰黑翻著白沫，隨時準備「唰嘩──」一聲，擊出驚人之舉。
一改之前的歡愉，四周瀰漫著驚恐的氣氛，她從小到大在海底看過這種海色無數次，在這樣的狀態裡，海面上的船隻總是不敵大海的力量，隕落海底。就連生活在海裡的人魚們，也得趕緊就近躲入堅固的礁洞避難，才不會無殃捲入，傷害身上的鱗片。如果鱗片剝落了，得要修補好久，才能再度徜徉於海裡，但如果剝落得太嚴重，就算是深海女巫，恐怕也無法救回「魚」命。
焦急的姊姊拉著她想往海底深處游去，但她不放心地回頭，往王子所在的船隻望去，發現：船隻早已翻覆在狂捲的大浪裡，王子在浪裡載浮載沉，似乎已經昏了過去。
「不行！王子有危險，我不能放著他不管！」不知哪來的勇氣讓她挣脫了姊姊緊握的手，奮力地回游，大浪無情地把她往後沖，她又努力游了回去，深怕自己太慢，來不及救起從小到大在她的心靈深處陪伴著她的人……。
她感覺到身上突然包覆著一股溫暖，細細一看，有層淡紫色的光芒籠罩著她，這是二姐！二姐特有的魔法！她回頭看，發現姊姊們真的在不遠處的海面望著她，看到她回頭，紛紛打起了「要小心！」的手勢，接著噗通一聲往海裡游去。
感動和心酸同時湧現，謝謝姊姊們對她的牽掛與祝福，而她這一去，能成功救起王子……和她自己嗎？她甩了甩頭，把所有的不安都甩了開來，「一定會的！王子，請等我！」有了姊姊的魔法加持，她輕易地穿過堅厚的浪，很快地來到王子身邊。
王子的臉色很蒼白，她拉住王子，想要把王子送往岸上，靠在她懷裡的王子此時是那麼地真實，會呼吸、有體溫，從小到大在夢境中陪伴成長的點點滴滴此時化成堅定的力量，她對王子說：「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去的！」
她拉起掛在脖子上的項鍊，裡頭有臨出門前，以魔法縮小放入項鍊的「貝殼泡泡閱讀器」，這個貝殼吐出了粉色泡泡，把她和王子包覆，形成溫暖的屏障。
但拉著一個人游泳畢竟不夠快，於是，她迅速地誦念起人魚特有的魔法，在柔美如暖流般的旋律裡，王子被一束柔和的紫光包圍，快速縮小至另一個飄浮的粉色泡泡裡。王子在裡頭無憂無慮的熟睡著，彷彿這場突然襲捲著船隻的暴風雨只是一場偶然的夢。
她把粉色泡泡小心地藏在隨身戴著的項鍊圓珠裡，此時姊姊賦予的魔法祝福漸漸消散，粉色屏障也隨著閱讀器收起而變得淡薄，她逆著狂風努力泅泳，湍急強力的水流拍擊著她的胸口、尾鰭，傳來劇烈的疼痛，但她仍咬緊牙關，堅定地往陸地游去，一心想把王子安全送上岸。
不知過了多久，蜷伏在湍流裡的海草、利貝讓她的尾鰭出現了好幾道割痕，強忍著被鹹鹹海水拍擊的刺痛，她邁力地游，終於靠近岸邊了。隔著約莫一公尺的距離，她在淺淺冒著白色微沫的海水裡，再度施展魔法，粉色泡泡從項鍊裡輕巧地飛出，安全地降落在三公尺外的一顆大石頭旁，泡泡瞬間變大，王子恢復本來的身形，躺在柔軟的沙灘上。
剛剛那場瞬間翻覆船隻的暴風雨彷彿只是海神的惡作劇，此時的海灘已風平浪靜，只有灰沉沉的天空默默地暗指剛剛那場驚恐的經歷。
一陣腳步聲靠近，從小被訓誡不能靠近人類的她警覺地往後游，「再見了，王子！」戀戀不捨地望著王子幾眼，她快速滑入海水。在不會被人發現的安全位置裡，莎緹雅悄悄地浮上海面，看到一個美麗的少女正把剛醒來的王子扶起。她鬆了一口氣──「王子安全了！」迅速往海水深處隱去。
2.交換
莎緹雅在貝殼床上東翻西翻，早上那一幕不停在胃裡翻攪，雖然王子後來成功救上岸，也有人將他扶起，但他有沒有嗆到水？是不是恢復元氣了呢？心裡的憂慮讓她睡不著覺，她拿起了放在床頭的貝殼泡泡閱讀器，搖了搖，想要搖出一些可以看到王子的粉色泡泡來，但閱讀器似乎也睡著了，一動也不動。
就在她想放棄，把閱讀器放回床頭時，突然「噗！」一聲，一顆大大的粉色泡泡冒了出來，王子在裡頭。她端了杯熱茶開心地走了進去，發現王子跟以往比起來，相當興奮。
接過熱茶的王子望向她，儘管因為看不清她而眼神對不到焦，依然開心地說：「我就知道一定是妳！謝謝妳把我救起！」莎緹雅又驚又喜，王子怎麼會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呢？王子繼續興奮地說：「當我跌落海裡，意識朦朧間，我聽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說『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去的！』而我醒來的那一剎那，看到妳把我扶起，我…，我以為只能在夢裡遇見妳，卻沒想到妳是真實存在的，就在我身邊。我已經向父王提出請求，要與妳結婚！」
「王子，我…，我……」莎緹雅一時之間感到十分混亂，扶他起來的是另一個女子啊！而王子，要和自己結婚？
「請妳不要拒絕，我已經喜歡妳好久了，希望能和妳在一起！如今見到真實的妳，我不會放棄的！」王子以為莎緹雅想要回絕，語氣堅定地說。
莎緹雅的腦袋轟轟作響，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王子把那名扶他起來的女子誤認為她了！一時之間，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跟王子解釋……，而王子就要和那名女子結婚了！
粉色泡泡突然結束對談，輾轉難眠了一夜，莎緹雅十分憂惱，她聽到了王子對自己的感覺，不想要讓才萌芽的愛情隨著一場烏龍婚姻而萎靡，她想和姊姊們討論，但從小到大的教育讓她知道，人魚要和人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父王也不會答應，那……該怎麼辦呢？她想來想去，想到深黑海域裡的唯一機會──尋找深海女巫的幫忙，但聽說，女巫並不是很正派，還有些邪惡，該相信她嗎？
儘管有些猶豫，一大早，她仍迫不及待地游入海底巫宮，那裡住了一位年邁的深海女巫，雖然父王總是說要小心這個女巫，但……，為了挽救愛情，她一切都願意試！
女巫知道了她的來意，拿出了一個裝著清澈液體的玻璃瓶，神情有些狡猾地說：「這是可以讓妳變成人類的藥水，不過，」她頓了一下，乾枯的手指滑過莎緹雅的喉嚨，「妳得要拿妳美妙的聲音來換喔！」
「聲音？」換莎緹雅停頓了。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唱歌，聽過她歌聲的人，總是讚不絕口，就連父王，即使滿臉愁容，在聽了她歌聲後，也能笑顏逐開……。她要拿「聲音」來換「變成人類的機會」嗎？
「對！妳得拿妳悅耳的聲音來換，沒有聲音，妳不只不能說話，而且，連唸誦咒語也不行喔！不能唸咒語就不能施展魔法，這…妳可以接受嗎？」女巫眼珠微顫，不停左右打量著莎緹雅。
「不能施展魔法……？」小時候勤練魔法的情景歷歷在目，難道成為人類，她就要放棄這一切嗎？
從小父王對她的疼愛，姊姊們的關懷，很快速地從她的腦際浮現，隨即又被泡泡裡和王子相處的回憶給覆蓋過去，現在的情勢已迫在眉睫，再不去岸上澄清，她就得永遠永遠和王子分開了。
「而且，人魚無法在岸上久待，除非找到了相愛的另一半。如果妳無法取得王子的心，那麼妳將幻化成泡泡，消失在茫茫大海裡喔！」女巫再一次開出了條件。
「好，我答應妳！」莎緹雅沒有退路了，哪怕變成沒有聲音的人類，再也無法回海底，她也想要試一試，不想讓眼前的幸福消失。
「哈！哈！哈！好，成交！」女巫的眼裡閃過一絲狡猾，她把瓶子遞給莎緹雅，順勢往她的脖子一抹，她覺得喉嚨一緊，想要輕咳一聲，卻發現什麼聲音也沒有。
她刻意忽略女巫眼神裡掩飾不住的不懷好意，回頭就游，游得很快很快，想要趁著衝勁衝上海面，也想要把「聲音被收走」而不斷從心裡冒起卻又被壓抑住的不安與委屈拋開。
經過宮殿時，她微微停頓了一下，考慮是不是要和姊姊們道別，但…，自己已經沒有聲音，這樣會不會讓姊姊們擔心呢？算了吧…，姊姊們，再見了！
「父王，再見！優游的魚兒們，再見！美麗的童年，再見！所有我深愛的一切，再見了…！」
這一去，還會不會回來？莎緹雅並不確定，她壓抑下離別的傷感，在心裡默默地對著海底熟悉的一切道別，帶著一股堅定奮力向上游，她只知道，她不想放棄那份可能擁有的幸福。
3.擦肩而過的幸福
莎緹雅用盡力氣迅速地游上岸，在一塊岸上的礁石旁坐著喘口氣。左右張望，確定沒有人類在場，她打開了玻璃瓶，將女巫給的魔法藥水喝下。
藥水才一下肚，藥效就在尾鰭處燃起了焦灼感。她覺得渾身發燙，好熱好熱，好像自己就要被燃燒成一團火球，金色的魚鰭漲成一大件華美的袍子飛起又滑落下來套在她身上，熱辣炙燙的感覺，讓她昏了過去。
「小姐，小姐，妳怎麼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際響起，把她從迷濛的無人境界漸漸拉回充滿聲響的現實世界裡。
睜開眼，矇矓的視野越來越清晰，眼前那陽光底下因背光而顯得漆黑的臉，不就是王子嗎？
她欣喜地坐起，一陣暈眩讓她的眼睛又黑了起來，「小姐，妳看起來還很虛弱，讓我扶妳回皇宮休養，好嗎？」
第一次嘗試人類的行走方式，她先謹慎地往尾鰭望去，發現那已是一雙修長的雙腿，身上穿的金色袍子，很顯然是魚鰭變成的。
練習走了一兩步，漸漸地，從蹣跚到越走越順利，她想開口說話，喉嚨的緊澀感卻提醒著她：她已經沒有聲音了！
王子就在眼前，卻無法立即向他說明，怎麼辦呢？
她撿起一旁的樹枝，在沙地上畫起了一條人魚，但怎麼聲音沒了，連繪畫的技術也變弱了？眼前並不是人魚，而只是一條普通的魚，難道，女巫收走的，不只是她的聲音，還有她的表達能力嗎？她突然憶起女巫收走她聲音之前狡猾的神情，會不會，真的連表達能力都受到影響呢？
莎緹雅不甘心，一畫再畫，沙地上出現成群的魚，王子在一旁欣賞著，以為莎緹雅喜歡魚，邊領著她進皇宮，還跟她分享自己養魚的心得：「原來妳也喜歡魚，在我的臥室裡有一個小小魚缸，那是我心愛的寶貝，裡頭的魚都被我細心照顧喔……」
回到皇宮的客房，莎緹雅難過地流下淚水，怎麼會這樣呢？這不是她料想到的情形啊！如果不能表達，她要怎麼讓王子知道，她就是在他夢裡出現的莎緹雅呢？
自從上岸之後，藏在項鍊裡的貝殼泡泡閱讀器再也沒有吐出泡泡，無法在泡泡裡遇到王子，而平常見到王子的機會少之又少，偏偏皇宮裡已如火如荼地籌備著盛大的婚禮。有一天，她聽到每天來領她到餐廳用餐的侍女和旁邊的侍女說：「王子和未來的王妃感情真好，常常一起出遊喔！以後一定是一對鴛鴦伴侶。」
聽在莎緹雅的耳裡，又是一陣難過，救王子的人是她啊，王子喜歡的人也是她啊！可是，王子還以為身旁的未婚妻才是。她放棄了人魚公主的身份，用最甜美的聲音交換變成人類的機會，上岸後卻什麼也做不了，想要讓王子知道之前是自己救了他，王子卻以為她愛魚，還讓侍女拿來了一個小水缸，裡頭游著幾隻精緻的小魚，來讓她解解悶。
雖然有幾次在交誼廳遇到王子，莎緹雅泡了熱茶端給王子喝時，他的臉上浮起似曾相識的迷惘，但那也僅只是一瞬間，因為隨即，他那「親愛的」未婚妻就會出現，拉著他又到別的地方。莎緹雅只能遠遠地觀看，卻無法做些什麼。
有一次，端了熱茶後，未婚妻很難得地並沒有跟來，王子用一種特別的神情望著她，開口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對妳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黛麗絲。」黛麗絲是王子幫她取的名字，她無法說話，不能介紹自己真正的名字，於是王子以這個名字稱呼她。
「我常常夢見一個人，我看不清她的樣子，卻能聽到她那如黃鶯般悅耳的歌聲，我一直以為那是夢，卻沒想到在一次暴風雨中，我似乎聽到了她就在我耳邊講話的聲音，我很幸運地被救上岸──被我現在的未婚妻──，我以為未婚妻就是她，但這一陣子相處起來，我發現並不是。我以為，我就要和生命裡的知音結婚了，雖然未婚妻人也很好……，但，夢裡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王子略為傷感的模樣，讓她很難過。她多麼想跟王子說，夢裡的女孩就是我啊！但口不能說，用比的、用畫的，王子也不一定懂，她只能靜靜地傾聽……。
「妳讓我想起她，那個夢中的女孩。一樣如此沉靜、溫柔。」王子的眼神泛著感動，而她的眼裡也蓄滿了淚水，王子知道她的心情嗎？
「我想，妳一定也有妳感傷的故事。可惜妳不能開口說話，不然我就可以幫助妳了！」王子充滿同情的望著她，卻不曉得眼前的這名女孩悲傷的來源正是他啊！
突然，轉角一個身影離去，是王子的未婚妻，似乎在轉身離開之際，正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股不忍從心裡竄起，如果她喜歡著王子，那麼他的未婚妻一定也是。以往和他在泡泡裡的快樂時光，如今隨著她不能施展魔法而中止了，那對王子來說，已然是過去的事情了，而眼前，王子還有美好的未來等著他開創啊，雖然和他一起共度未來的，不會是自己，但，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幸福著他的幸福嗎？
能不能和王子在一起，與王子的幸福比起來，哪一個比較重要呢？
4.復仇？
時間在翻頁的日曆裡消逝，離王子結婚的日期越來越近，莎緹雅知道自己無力挽回，感傷地站在靠海的窗口前悼念著。
過往的種種歷歷在目，但為什麼王子近在眼前，卻無法靠近幸福呢？再過幾天，王子就要和他的未婚妻成婚了，依照當初和女巫的協議，如果她無法取得王子的心，那麼她將幻化成泡泡，消失在大海裡。
大海雖然是她的故鄉，但，沒有形體，就不能和父母、姊妹們相聚，不能彎著身軀暢快泅泳，徜徉在大海的懷抱裡。
成為泡泡的感覺會是什麽？會冷、會痛，會思念嗎？
眼前的大海似乎在回答著她，遠遠地挑起了一道道白浪。記得以前最喜歡和姊姊們一起衝出浪花，冒著被人類發現的危險，樂此不疲地玩著這個探險遊戲。那個時候，在粉色泡泡裡還能和王子相聚，而現在，王子就在眼前，卻是那麼遙遠。
白浪啊，當時的白浪好純真呢！
「咦？那是什麼？」凝視著浪花的莎緹雅發現浪裡似乎有什麼在揮動，仔細一看，那不是姊姊們嗎？
她趁侍女們不注意，悄悄走出皇宮，來到一處靜僻的海岸，姊姊們似乎也暗中觀察她的動靜，很有默契地移動著自己的位置，在一處礁石後現身。
奇怪的是，每個姊姊看起來似乎都有些憔悴，排行比較後面的姊姊，身體還變得有些透明，而且每個人的娟娟秀髮都變得短短的。
「莎緹雅，妳怎麼會那麼傻呢？」大姊心疼地說。
「發現妳失蹤後，我們找了妳好久，派出蝦兵蟹將翻遍大海，就是沒有妳的蹤影。我們只好瞞著父王，到深海女巫那邊問問知不知道妳在哪裡。」二姊說。
「深海女巫賣關子，不管我們怎麼問，她就是不肯說，也不願意用水晶球探視妳在哪裡。等到我們都急了，她才說要我們獻出三年的『精神』，六個姊妹加起來是十八年，她說她最近正缺這個。我們沒辦法，只好答應她。」三姊說。
「上面幾個姊姊魔法比較強，所以被領走了三年的『精神』後，看起來只是比較憔悴而已，而妳看，我們幾個變得有點透明，得要多練習『專注魔法』，才能回復原來的狀態。」四姊說。
「不過，如果這可以換到妳的消息，我們都願意！」五姊說著，在一旁的六姊拚命點頭。
「對了！深海女巫說，被取走嗓音的妳不能施展魔法，如果妳不能取得王子的心，就會變成泡泡，消失在大海裡……，而我們從女巫的水晶球裡，看到王子身邊已有了未婚妻，而且皇宮的佈置看起來，他們似乎就要結婚了，妳真的願意為了這個人消失在大海裡嗎？」大姊抱不平地說。
莎緹雅噙著眼淚，默默望著姊姊們。這是她的選擇，她並不後悔。原本以為就此看不到姊姊們，如今還可以再見一面，她已經很滿足了。
「莎緹雅，拿去！」二姊突然拿出一支匕首，莎緹雅不解地接了過來，二姊接著說：「這是我們用頭髮向深海女巫交換的，如果妳刺死了王子，就可以再變回人魚，和我們一起生活著。」
彷彿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決，大姊叮嚀她：「這是妳最後的機會，妳要好好把握喔！」
姊姊們消失在海面之際，還不放心地比了「加油！」的手勢，怎麼辦？一邊是姊姊，一邊是喜歡的人，難道真的要刺死王子嗎？
坐在房間的窗邊，她輕撫著匕首，金色的匕首上鑲著一個華麗的紅寶石，她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這顆紅寶石，那是一個慌亂的清晨，她迅速地往深海游去，想要找到一個挽救愛情的方法……，啊！對了！當時，深海女巫的房子裡，也掛著一個相同形狀的匕首套，上面也有一顆這樣的紅寶石……。
她撫觸著紅寶石，突然，奇妙的事發生了！
「喂？哪位？」匕首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那似乎是……深海女巫？
莎緹雅奮力地想表達，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正當她驚覺到這點，跌入心灰意冷之際，沒想到，深海女巫居然回答她了！
「有什麼事嗎，莎緹雅？」深海女巫倦倦地問著。
『她知道我是莎緹雅？』莎緹雅心裡想著。
「對，我知道。妳心裡的波動會穿過這支匕首，化成音波讓我聽到。」蒼老的聲音突然有了精神，「妳有什麼事，就儘管問吧！反正，妳就要化成泡泡了，不是嗎？哈！哈！」女巫很沒有同情心地哈哈大笑。
難怪父王總是叮嚀著她們不要太接近這個老女巫，如果不是老女巫趁機取走了她的表達能力，她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副田地。
『我想要再跟妳談個條件，請讓我恢復說話的能力，哪怕只有一陣子！』莎緹雅不確定女巫會不會答應，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讓妳說話？那妳要拿什麼來跟我交換呢？」女巫問。
『就拿我手上的這支匕首！』雖然匕首本來就是女巫的東西，不過畢竟現在在自己手上。如果她沒有拿匕首刺死王子回到大海，女巫也得不到這支匕首。
「匕首？妳知道對我來說，我輕而易舉就可以拿到這支匕首嗎？」女巫不以為然地反問。
『那麼，能不能請妳行行好，就當作幫一個即將化成泡泡的人忙？』莎緹雅真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成功談條件，但，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哈！哈！哈！我喜歡這句，即將要化成泡泡的人吶！多一點人化成泡泡，我的魔法材料才會豐富啊！」女巫開懷大笑了起來，「好吧！就這麼決定了！妳可以短暫說話，但這次不管妳有沒有得到王子的心，因為妳放棄了身為人魚在海底遨遊的能力，因此再也回不去大海，終將還是會化成泡泡哦……。」女巫的聲音消失在匕首突然不見的時候。
匕首消失之處，此時騰空飄浮著一個裝著水藍色液體的小小瓶子。
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雖然她無法扭轉眼前的情勢，但，在化成泡泡消失之前，她希望能讓王子知道，她就是在夢裡千迴百轉陪伴著他的女子。
在婚禮的前夕，她喝下了瓶子裡的水藍色液體，輕輕推開王子的門。
王子不在，但她注意到床頭旁的小水缸前，放著一本醒目的日記本──「夢裡的女孩」，原本怕被人發現而緊張加快的心跳瞬間停了一拍，彷彿連呼吸也暫停了，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地輕撫著封面，雖然知道日記是個人的隱私，不能隨便觀看，但──她就要消失了，而且這本日記可能和她有關，只是看一下應該無妨吧？
緩緩拿起日記，她一頁頁翻著，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原來王子並沒有忘記她，而是細細收藏著屬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突然，一個詫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咦！黛麗絲，妳怎麼在這裡？」轉身一看，王子驚訝的神情映入眼眸，隨即，王子的眼光下移，發現她手上的日記本，突然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好像想要奪走日記本，卻在靠近她的時候突然緩和了下來，手指猶疑的比了一下日記本：「呃，這是我做的夢，沒什麼。」
「我就是莎緹雅。」莎緹雅鎮定地說。
「莎緹雅……。」第一次聽到黛麗絲說話的王子相當震驚，而更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午夜夢迴裡所思念的名字，「這聲音……好熟悉！」
彷彿時光回溯，所有的回憶鮮明地在腦海中浮起，對應著夢裡親切而溫柔的聲音，王子的神情從震驚轉瞬到欣喜，他興奮地上前握住莎緹雅的肩膀，「莎緹雅，真的是妳！這個世界，真的有妳！雖然我也曾經想要找尋，但是，我以為……那只是我的夢而已！沒想到，妳真的存在！莎緹雅，妳真的存在！我就覺得是妳！但沒有聽到妳說話，我也不能確定……」他狂喜地擁住了莎緹雅，恨不得把夢境裡的虛幻在這個擁抱裡變得更加真實，把流逝的時間裡所錯過的一一尋回。
擁著莎緹雅的王子莫名的感動，雖然他的未婚妻聲音和莎緹雅如此相似，但和未婚妻之間沒有共同默契的他逐漸發現她並不是夢中的女孩，原本已經放棄了在真實中尋找莎緹雅的想法，但此時此刻，他知道眼前的黛麗絲，就是橫跨無數時間奇妙地陪他成長的人。
雖然王子的懷抱是那麼溫暖，但胸口的刺痛讓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把事情原委柔聲說了一遍，抬頭望著王子，發現王子的眼裡也閃爍著淚光，她戀戀不捨地輕擁住王子，從小到大的心靈相映、為了真愛不惜犧牲自己……，都在輕擁的凝滯時光裡得到安慰。
她輕取下項鍊裡的粉色貝殼，將它放入王子床邊的造型水缸裡，恢復說話能力的她，也回復了施法的能力，她的口裡輕輕誦念著柔美的旋律，所有以往一起相處的情景在水缸裡一一浮現，她轉身，感傷卻溫柔地說：「我已為這個貝殼施下了永恆的咒語，將永遠為你開啟。當你想起我的時候，輕觸這個貝殼，過往的點點滴滴就會浮現。」
她的身體開始泛著微光，逐漸變得透明，王子難掩眼裡溢出的淚，伸手想拉住莎緹雅，卻意外地發現，她已沒有實體，觸摸之處，盡是飄浮狀的彩色空氣。
斗大的淚從莎緹雅美麗的雙眼滑下，「再見了，王子！」一如當時她送王子上岸時所說的話，她輕觸著水缸，食指幻化成晶瑩的泡泡，沒入水缸裡。她凝視了王子最後一眼，彷彿下定決心，閉上了眼，瞬間，從手掌開始，雙手手臂，乃至身軀、雙腿，全都化成了泡泡向水缸滑去。
水缸裡的晶瑩泡泡，彷彿說好似的，群聚著悄悄浮起，形成了莎緹雅的人形，向王子揮揮手道別，王子上前想擁住莎緹雅，卻瞬間擁住了自己，懷裡是無聲無息的空氣，滿溢著太晚相遇的悲傷。
在空氣中四散開來的晶瑩泡泡，此時連成一線美麗的流星，穿過玻璃窗，往大海落去。
感傷的王子久久才從窗外的凝視回神過來，靜靜望著床頭的水缸，輕按著粉色貝殼，任回憶在清澈的水裡漂浮。那在心裡翻攪的難過與遺憾，成了永恆的印記，烙印在他身上。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那麼酸澀而甜美，雖然最後的結果是漸行漸遠，但曾經喜歡過的甜甜回憶卻讓自己強烈感受到生命深刻的存在。
人魚的眼淚，藏著無數悲喜交織的人魚泡泡，在漾著回憶的微光裡，悠然浮現。
5.幸福的時光列車
「叩！叩！叩！」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王子擦拭眼角殘餘的淚光，倉促地輕觸了一下粉色貝殼，所有漂浮的回憶瞬即消失，留下平靜的海草，靜靜地在水缸裡張望。
他起身往門口走去，拉開了門，光線隨著門的敞開滑了進來，裡頭站著一個這一陣子相當熟悉而現在卻不想見到的身影，他還沒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剛發現真愛，卻又失去了，隨之而來是明天的婚禮……，天啊！他該怎麼面對這一團亂的思緒呢？
然而，他的未婚妻奧莉雅卻彷彿知道了一切，靜靜而溫柔的望著他。
他們對視許久後，奧莉雅開口劃破了寧靜：「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難過，對於我們即將舉行的婚禮，你感到左右為難，但請你先聽我講一件事，雖然這件事對你來說，一時之間，可能很難接受……。」
王子沉靜地望著她。
深吸了一口氣，奧莉雅娓娓道來。
「其實，我也是莎緹雅。」
王子的眼眸充滿了震驚。前一刻，人魚公主才向自己表明真正的身分，怎麼眼前這位和自己毫無默契的未婚妻，也說自己是莎緹雅呢？
「在你的眼前化成泡泡後，因為粉色貝殼的關係，其實在水缸裡還是有我的靈性存在，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傳說，聽說在童話故事裡死去的角色，能夠有一次到真實世界投胎的機會，而隨著『人魚公主』故事的流傳，我們來到了一個科學相當昌明的時代，在那個時代裡，人們已經可以自由地進行『時光旅行』，穿梭在過去、未來、童話、真實之間。」
奧莉雅頓了頓，安撫著王子的驚訝：「當然這對現在的你來說，還是一個不可知的未來，但對那時的我來說，卻是一個好時機，也許我能夠運用這個機會，改寫我們的命運。」
「於是，我搭上了投胎列車，一心盼望著『時光旅行』能帶給我們新的契機。卻沒想到……，當我轉世成你眼前所見的奧莉雅後，一切卻是新的開始。這本來是理所當然，但心急著想改變命運的我，卻沒有顧慮到這一點，新的父母、新的生活，而最重要的是：我居然遺忘了我們之間的回憶……！」
「從小，我就特別喜愛《人魚公主》這個故事，每讀一遍，就流淚一遍，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晚上作夢，也常常夢見自己是隻人魚，快樂優游在清澈的大海裡。一直以為這只是因為我特別喜歡人魚公主的關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忘卻了前世過往的我，並沒有把這些夢當真，直到有一次，我夢到了你！」
漸漸從震驚裡平復的王子，臉上泛起了溫柔。
「我夢見你滿臉悲傷，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難過的模樣，我的心好像也被鋒利的刀給劃過。王子明明是童話故事裡的人物啊！為什麼我會感覺到王子的痛苦呢？後來，當我陸陸續續夢到小女孩和小男孩在一個大大的粉色泡泡裡說話，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情節，有時是男孩很難過，女孩安慰他；有時是男孩很開心，女孩陪他一起快樂……，漸漸的，我開始覺得這些並不是夢，巨大的回憶從裂了縫的封存裡滲了出來，熟悉卻心痛的感覺像一條堅固有力的繩索將我拉回過去，頓時，腦袋『轟！』了一聲：我全都記起來了！」
「當我回復記憶時，突然驚覺：啊！我怎麼還在這裡？我怎麼會忘了過去呢？我來到這裡，是為了給我們的愛情再一次機會啊！於是，我開始蒐集時光旅行的資料，回到了《人魚公主》作者安徒生所在的年代。」
「當時安徒生正凝視著好友送的玻璃瓶，感覺文思在他的心裡沸騰著，也許是作家比較浪漫的關係，他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太訝異，反而靜靜地聽我說。我把一切都向他說明，說他之後會寫出一個很傑出、流傳許久的故事，而我就是他筆下的人魚公主，在投胎到真實人生後，想要挽回我和王子之間的愛情，希望他能幫忙。」
「於是安徒生便依據我現在的模樣，讓我代替原本會在故事裡出現的『情敵』，幫我打造了拯救王子的角色，讓王子莫名地對我有好感，打算迎娶我為妻……。」
「時光旅行僅限於願意回到原來時代的人。如果對所去的時代產生眷戀，想要留在那個時代，雖然是被允許的，可是卻喪失了再次穿梭時空的能力。所以，當我決定回來找你，我知道自己將會沒有退路，但我義無反顧，為了我們的幸福，我什麼都願意嘗試！」
「為了不讓整個時空錯亂，於是我假裝在你面前是不熟識的，包括那些在我心裡回想了千萬遍的回憶，都不能讓你感覺到，因為這是人魚公主和你表白的時刻，如果人魚公主沒有和你相認，讓你知道真愛就在你身邊，那麼我的存在也就沒有價值，因為我也是莎緹雅，渴望得到你的真情。」
王子雖然動容，卻仍有些半信半疑，畢竟未來的時代對他來說太遙遠了，他到鄰國只能坐馬車，無法想像馬車要怎麼穿越時空……。「穿越時空」，這個名詞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以想像了！
奧莉雅會心而溫柔地微笑，緩緩走向水缸，雖然觸及到王子眼角裡閃逝的驚訝與擔心，卻仍把食指輕觸水面，
突然……
莎緹雅的幻影笑盈盈地從水缸裡冒出，輕降到地面：「我是莎緹雅，她也是莎緹雅，如今我們將合而為一！」
她走近奧莉雅，和奧莉雅重疊在一起，幻影變得真實，奧莉雅有莎緹雅的聲音，而莎緹雅也有奧莉雅的容貌，她哼唱起雀躍的曲調，這聲音！不就是莎緹雅嗎？
濃重的感動盈滿心頭，王子的眼眶忍不住又蓄滿了淚水……，眼前的這名女子，從小到大都在他的夢境裡加油打氣，雖然命運的作弄讓他們之間相認了卻無法相愛，只能凝望泡沫，與悲傷相伴……。但，她竟然不放棄，搭乘時光列車請即將創造他們的安徒生延續他們的愛情，這種勇氣與毅力，竟然出自一個纖弱女子！他怎麼會那麼幸福，總是讓她守護著？
他溫柔地牽起莎緹雅的手，隨著莎緹雅的歌聲輕柔起舞。
這一夜，他從相認的震驚、狂喜，到相遇太晚而失去的極劇悲傷，又因為莎緹雅穿越時空回到他身邊而感動不已，原本缺了角的圓，以為因為傷痛而再也無法填補回去的圓，此時此刻，被濃濃的暖意填滿。
這一次，他再也不放手，要緊緊、緊緊握住手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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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雖然沿用了「人魚公主」的架構，但在故事的中後，卻有截然不同的發展。看似一樣的劇情，裡頭卻以「穿越時空」脫胎換骨，我們以為的悲劇，透過「能穿越各個時代、大小故事」的高科技，成了一齣永相廝守的喜劇。
故事在我的生活裡跨越了好幾個月，從剛開始寫下安徒生凝視著瓶子的第一段，中間修修改改，猶豫著是否要留用這一段時，卻在一個奇妙的夜晚，原本預定在故事中死亡的莎緹雅，卻在我的睡夢間思考出現，好似在跟我說話，告訴我可以怎麼怎麼安排……，而安徒生的那一段「突然」又派上了用場，而且成了連接前後的關鍵。
之前曾聽獲獎無數的文學獎評審黃秋芳女士說：「故事人物有時會自己活起來，他們會告訴我們要怎麼寫。」聽到這段話時，心裡覺得又驚又喜，因為莎緹雅就是這麼提醒我的。
這對我的寫作探險，又增加了一項新奇發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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