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手札
壱、
迷上深夜電台是在某壹年接近夏天的時候,把SONY的迷你收音機接上管線至耳朵裏。房間的收訊很弱必須把甲蟲脚天線展開來並且調整紅色的箭頭到有訊號的頻道去。最糟的是那些音質極佳的內容都是臺語關於某個老人身體痠痛或是腸胃不好而吃了某牌苦口良藥的消息。想要聽的音樂永遠無法準確總是雜音不斷重現。
後來好多年就不再聽深夜電台。最多就是在爸爸的老車裏面聽著不斷講話的主持人說些很無聊要命的心理測驗比方打開便當先吃排骨的人就是個性肉慾先吃菜的話就會比較好。當然是鬼扯啊誰不先咬肉。那樣的粗糙印象幾乎是深夜左右只有黃燈,我們從南投某個兩邊都是草莓田的公路經過全車都非常安靜的時候。還有那時候全國廣播的電台音樂從阿妹壹夕間變成壹個很細的聲音。我爸爸當時很難適應地說這甚麼音樂後來才知道那是蘇打綠。之後好多年爸爸每次從北京打電話給我就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學校的蘇打綠。
結果又過了好多年我才又開始聽深夜電台。在深夜聽了好多舞曲和電子音樂。可以把電燈關電剩下書桌的檯燈然後讀壹些教科書。當然那種感覺和小時候已經不壹樣了。比方戴著耳機聽音樂已經再也不會被罵了。又或者太晚睡也不會被罵了。某些事情不再被罵之後就沒有反抗的力氣。比方可以不要洗澡、不要回家、不要命。但我們終究會像彈性疲乏的橡皮筋。連意志之類的都綑不緊。
弍、
斜坡上面的提琴店不見了以後夏天就越來越靠近了。夏天必須結束很多事情。比方最後壹堂日文課老師講壹半的課文、永遠也不可能上完了。我是壹個那麼討厭上學的人但卻難過起來。高中休業式時把教科書全部丟進垃圾桶的那種痛快,現在卻發現有些東西還是想留下來。飛進教室裏的威脅性昆蟲、道路施工的噪音。都不會有了。整個學校裏都是穿著斗篷的畢業生。我不知為甚麼開始注意起凸面鏡。凸面鏡裏面的我看起來那麼醜。那種為了濃縮而扭曲的我我每次看了便想要逃走。
叁、
家樓下的人在週末唱回音很多的卡拉OK。不斷走音:你是好人、我是個壞人。我們家裏巷子尾的地方以前也有很多外勞在那裏唱歌。夏天以後我還吃了好多微波食物。像是獨居那樣有時後還要撐傘拿著塑膠發燙的便當盒,在門口拎出鑰匙進門。有時後乾脆不帶傘淋著小小的雨回去。頭髮上面就有毛毛的雨滴。
然後我就那麼壹個人坐在客廳吃著便當。和乾不了的衣服群、壞掉的紗窗門和飛進來的蟲子吃飯。我告訴壹個人,如果我就這樣死在房間裏面不知道多久才會被發現。像是飯島愛那樣。我不打電話回家、我沒有情人、我沒有冤家。我總是反鎖門。我有壹些朋友但是大多時候我們分開生活。我如果沒有去上課大家可能只會以為我慣性翹課。我給人的感覺就是沒連絡你就不要連絡我。我說。想壹想也是不無可能。我死在房間裏面因為房東終於要把我趕走而破門而入而發現了我。聽著的人說:確實很有可能。只是後來我們怎樣也想不出更好的點子。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繼續呼吸、想辦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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