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聯錄存》 ﹝清﹞德清俞樾撰
臺北市:廣文書局,七十年元月版
俞樾(1821-1907),字蔭甫,浙江德清人。道光元年生,三十年成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咸豐五年,充國史館協修,其秋出主河南學政。翌春主考,御史曹登庸(澤)劾其試題割裂經義,革職。八年春,僑居蘇州,與陳奐、宋翔鳳切磋經學。同年李鴻章為江蘇巡撫,同治四年秋,薦樾為蘇州紫陽書院主講。六年冬,為杭州詁經精舍主講,章炳麟、吳昌碩俱從之遊。歷菱湖龍湖書院、上海詁經精舍、德清清溪書院、長興箬溪書院講席。十三年,構宅蘇州,屋旁餘地築為曲園,自號曲園居士。光緒二十四年,辭詁經精舍講席。二十九年,以鄉舉周甲,任翰林院編修,三十二年歲杪卒,年八十七。先在殿試時,詩曰:「花落春仍在,天時尚豔陽」,為主考曾文正公所深許,遂題所居「春在堂」,有《春在堂全書》二百五十卷,學術名播日本。
樾孫陛雲,光緒二十四年探花,清亡,與纂《清史稿》。曾孫平伯(1900-1990),國初學者,擅紅學,嘗就白居易〈長恨歌〉陳鴻〈長恨傳〉考證楊貴妃未死於馬嵬坡。民國九十一年,日本歌伶山口百惠自稱楊妃之後云。
《楹聯錄存》刻本甚多,國圖衛堡(Web)「古籍與特藏文獻資源」著錄二十四筆。最早為同治十年刊本,已有二卷本、三卷本,及五卷加附錄一卷本。光緒三年又有四卷本,最遲為光緒廿八年刊本。民國十二年,上海掃葉山房所刊為七卷,此本亦七卷,無序跋,前五卷集賀、壽、輓、祠、寺廟聯,不分類,聯文至版頂齊,題皆低一字,題下小序,又低一字,述其作聯之由,蓋高頭講章編法,眉目甚清。卷六集秦篆漢隸碑字,原收在清雷《娛萱室小品》,後人附於此,有秦篆〈嶧山碑〉,漢隸〈校官碑〉〈曹全碑〉〈魯峻碑〉〈樊敏碑〉四碑,又集唐隸〈紀太山銘〉〈集經石峪金剛經字〉。卷七〈春在堂輓言〉集諸家輓樾聯語,係身後所增,條理亦甚清楚。或謂別有《春秋人地名對》,載《春在堂全本》之《曲園雜纂》中,此本未見。
瑞安孫詒讓〈哀世丈俞曲園〉聯曰:
一代碩師,名當在嘉定、高郵而上,方冀耄期集慶,齊算喬松,何因夢兆嗟叱,讀兩平議遺書,樸學銷沉同墮淚;
卅年私淑,愧末列趙商、張逸之班,況復父執凋零,半悲宿草,今又神歸化鶴,拈三大帙手墨,餘生孤露更吞聲。
【蔭甫聯選】
舅氏平泉姚公輓聯
公於諸生中極賞余,有天才之嘆,以第四女女焉,又嘗著《疇經》,衍九疇為八十一疇,命余成其書,至今不果,無以見公地下矣。
宅相託空談,想盛德如公,後起自應能繼美;
館甥承謬愛,媿疇經付我,至今猶未有成書。
財神廟聯
潘玉泉觀察屬譔。久無以報命,偶於舟中集《四書》語,作二連語之,亦不知其果用否也。
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則財恆足矣;
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又從而招之。
生才有大道,則拳拳服膺,仁是也,義是也,富哉言乎至足矣;
君子無所爭,故源源而來,孰與之,天與之,神之格思如此夫。
柳母俞孺人輓聯
孺人乃柳質卿孝廉之母,議者以孝廉有前母,宜稱繼母。孝廉以書問余,余按《儀禮‧喪服篇》:「繼母如母。」疏曰:「繼母本非骨肉,故次親母後。」然則以親母而謂之繼母?義不可通矣,孝廉從余言,遂稱先妣,余因書此聯輓之。
生稱母,死稱妣,必也正名,一字記曾參末議;
鍾氏禮、郝氏法,幸哉有子,九泉會見賁恩綸。
山子按,《傳》曰:「繼母何以如母?繼母之配父,與因母同,故孝子不敢殊也。」樾乃引〈疏〉為論。
曾文正輓聯
余受知文正最深,庚戌進士覆試,公充閱卷官,以余詩有「花落春仍在」句,期許甚大,余以「春在」名堂,識感亦識媿也,山穨木壞,吾將安仰,於輓聯仍及此意,追惟昔款,曷勝泫然。
是名宰相,是真將軍,當代郭汾陽,到此頓驚梁木壞;
為天下悲,為後學惜,傷心宋公序,從今誰誦落花詩。
自題春在堂聯
先祖南莊府君,嘗舉韓昌黎詩「此日足可惜」一語以勉人。曰「此語極有味,試思明日亦日也,然非此日矣,明年亦有此日也,然非今年此日矣。」然則古人惜分陰豈為過乎?蓋府君篤志於學,故其訓人若此。又先舅氏姚平泉先生,嘗自言:「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斯言亦極有味。樾因竊取此二意為一聯。異人當書而懸之春在堂焉。
日有明年之日,年非今日之年,吾祖南莊府君是以垂惜日之訓,後人宜敬體此意;
事或入世之事,心仍出世之心,先舅平泉老人用此為處事之方,小子竊有味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