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下午我去參加龍應台文化基金會的活動,下午連著放了兩部大陸導演李揚的作品2003年拿下柏林銀熊的《盲井》和07年的《盲山》。片子播完之後李揚有座談會,本來我是要留下來聽的,但因為晚上還有一場演出要看,在看完片子之後便離開了。(結果前天一位從前搞社會運動的朋友,用非常輕鬆的語氣跟我談著在台灣辦映後座談會的種種怪現象、龍應台文化基會活動的問題、這兩部電影多麼輕易地可以買到DVD,以及她跟導演一起吃過飯,都讓我有種我是鄉巴佬的感覺……)
《盲井》講的是河南的兩個礦工宋金明與唐朝陽在礦坑害死人以詐取撫卹金的故事。這兩個人經常在車站招攬在等工作的年輕人,讓這人跟他們其中一個假裝是親戚或兄弟,甚至還辦了假的身份證,以騙過礦場的負責人,然後在工作一段時間後,把這陌生人給殺了卻賴在礦場「冒頂」的疏失上(大概是崩塌的意思吧,我也不懂),騙取撫卹金。這次他們騙到一個年輕人元鳳鳴,他是個輟學的高中生,單純又好讀書,一心想著攢夠了錢給妹妹繳學費後,自己也可以有錢繼續唸完高中。他對預計要殺他的假二叔宋金明非常體貼,領了工資之後還買了隻雞給他,讓宋金明實在下不了手殺他,結果宋、唐兩人起了紛爭,在動手的時候宋金明和唐朝陽互打了起來, 然後本來要當作輟學高中生死因的礦坑引爆,卻埋葬這兩個害死許多人的、賺錢給孩子繳學費的父親們。
第二部片子更長,故事卻很簡單,大學女生白雪梅被黑心商人騙去賣給山區裡的農民當妻子,她性格強烈,逃跑數次不成,自殺、愛上丈夫的堂弟、為了賺逃跑的錢跟雜貨店老闆上床、逃到縣城已經上了往別省的車還是被活逮;花七千元人民幣娶她的家族只要傳宗接代,丈夫把她當生育機器的用,還是丈夫的父母替兒子剝光白雪梅的衣服,讓她被強暴……村子裡有多名一樣被拐來的婦女勸她也別逃了,因為有人被活逮回來後被打斷了腿;村委書記和村子的郵差通通都是跟買她們的人一夥的,雪梅寫的信都回到了丈夫手上,直到一個小朋友替她偷偷去鎮上寄信,她的爸爸才帶著兩個公安來救她。可是兩個公安完全沒有用,因為整個村子裡的男人和家族拿著農具集結起來,堵住公安的車子不讓走,已經變成暴亂場面。最後公安只好把雪梅和她的父親暫時留在村裡去找救兵「我們三天以後一定回來救你們!」公安前腳走,他們倆後腳就被丈夫拼命的打,雪梅一直喊:「別打我爸爸!別打了!」她看見院子裡那把她常拿來剁菜餵豬的那把菜刀,拿起來,往正在打父親的丈夫砍下去……
當雪梅看見那把菜刀時,氣憤難平且被那絕望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觀眾之中,竟然有人大叫:「砍死他!砍就對了!」接著一群人此起彼落地發出「砍!」的叫聲;台北受過高等教育的觀眾都如此反應了,銀幕上被賣到農村強暴了兩年且生下孩子的雪梅怎麼不會這麼做呢?
我驚訝的是竟然有人叫出這樣的句子來。而且雪梅砍了之後影片結束,多數人也鼓起掌來,好像在替她的動手鼓掌。我們都理解女主角的心情,看她從一個像章子怡般的漂亮女孩兒到披頭散髮、眼神渙散,如行屍走肉般的農村婦女樣,誰都能夠理解那種痛苦。買的人怕被賣的人騙,被騙的人被悲慘地對待,騙了兩邊的人拿了錢逃之夭夭,直接可怪罪的對象也許是騙來雪梅賣婦女的公司;可是看看那黃沙漫天沒有足夠女人的偏僻山村,以及長者們嘴上掛著的「傳宗接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誰能說這悲劇一定是誰的錯呢?
銀幕上只見手被沙子、木柴、勞動給弄得粗粗黑黑的手,一直在互遞香菸;捧著一大碗又一大碗的麵條,沒有配菜晰哩呼嚕的吃著。
什麼是過窮日子,我真的是從銀幕上清清楚楚地見著了。導演所想訴說的,我相信所有人也都聽見了。
影片播畢,離開基金會每次辦活動都會產生座位紛爭的月涵堂,站在夏日夕陽的微風裡,我突然深深、深深、深深地覺得,我真是他媽的好幸福啊。即使是這樣肥滋滋地存在著,然而我是肥滋滋的存在在台灣台北,肥滋滋的做著我想做的事情,肥滋滋的繼續吃很多好吃的食物,肥滋滋的(加倍肥滋滋地)在游泳池裡練習著不很順暢的自由式換氣。
接下來要去南海路看戲,我往中正紀念堂的方向去,就在月涵堂隔壁有間生意很好的麵店,我進去點了碗麻將麵和油豆腐。嗯,好吃。麻將麵是比較偏外省式的傳統味道,麵條滿有勁的,麻將也很濃;豆腐滷得相當入味,很久沒吃到這麼有味道的小吃攤油豆腐了,令人懷念,而且我有機會經過,必定會再次光顧。在等著進劇場的空檔,我去星巴克點了一杯熱美式,然後想起山村落裡的炊煙和白麵條,我點了一個熱量應該可以燒掉一棟房子的巧克力muffin,非常幸福又甜蜜地吃掉了。
他媽的,肥滋滋的存在沒有那麼不好嘛!雖然這個感想跟導演要我想的顯然有很大的差距,卻是非常實際且切身的感想。
可白雪梅那空洞的眼神和礦坑裡的黑暗,伴隨著他們沒停止過的吸煙和白麵條,早已烙進了我腦海裡,甩也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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