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
選擇
和遺忘…
提袋裡幾個鮮翠的澀蘋果,幾瓶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啤酒,幾包綺文一向愛吃的零嘴,剛出機場大廳彥明來電話說是忙著不能來接她,要她自己去北美館看世紀風華,等他空了和她一起午餐,她在計程車上睡著了;雖然已經累得快虛脫了卻還是聽話地進了美術館,她沒想到出國前一直在他耳邊嚷著要去的一場美術盛宴竟因為倦累而草草結束了…因為時差的關係綺文一直呈半睡眠狀態-
逛進美術公園,找不到一棵可以遮蔭的樹木、找不到曾經熟悉的台北市的味道,也許是因為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吧?太陽炫射的光芒顯得有些虛幻,她覺得像病了一樣,啃著酸澀的青蘋果當午餐;幾年來他們一直這樣相處著。綺文一直保持著這樣等待的姿勢-等待著飛機從遙遠的國度降落、等待服務生送來的餐前酒…等待是一種決美的孤單,綺文早已經習慣了零落自己的埋怨,甚至不覺得特別委屈。他們雖然還有一只未付諸實現的婚約,還牽累著一些所謂的責任,卻實在都不重要了…
「我幫你買了一件T恤!」扣著彥明弓起來的手臂,綺文像個小女孩。
「黑色的。」彥明知道她的眼光,但他早有一件了…
「你怎麼知道?」她興奮地揚起音調,細細地盤旋在彥明的耳邊,他一向不喜歡她撒嬌的樣子。
「猜的啦。」
「很好看呢!」
「去哪裡吃飯?」意圖轉開這個令他窒息的話題,他舉起被綺文抓著的手臂看錶,掙開她表現出微微的束縛感。
「現在?!連下午茶的時間都過了…算了改天吧!」綺文把一個畫著橘子的袋子送到他的面前。
「謝啦!」
「…那…bye啦!」
「綺文。」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彥明喚住她,他總是覺得應該對她再好一點的;「要不要…」
「嗯-?」他回過頭晶亮的眸子無邪地像個日劇裡清純的女主角,她一直是的-
「…去兜兜風吧!」她搖晃著手中的鑰匙,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
她果然爽快地答應了「…去哪裡好呢?」兩手插腰斜著頭,綺文故意在她面前逗趣地思考著;她喜歡看他的笑,感覺像比春天還溫暖的季節才能哄開的花朵。
彥明看著她的側臉,想起一個曾經說過羨慕他的人…
「這世界應該有一種法律的!一種規範人對愛的擁有權利…我總是不能放心去愛;而你卻獨獨握著兩份籌碼,我帶著忌妒的心意,卻還是捨不得離開你…」
「也許我們該多一些時間見面的。」綺文朗朗地笑了起來。
「…怎麼說…我們一直都是這樣…不好嗎?」
「啊-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啦!…別太理我…」她又是一副”被發現了”的表情裝傻地笑著。
「妳哦-」她只能搖搖頭,無奈地看待著彼此,她別過臉看著窗外;也許是早春的風太冷,把兩個人孤立得太遙遠,以至於他們總是只能淡淡的交集-
彥明的母親一直催促著他們的婚事,他也時常有安定下來的念頭;只不過他一直都沒有找到一個確切的理由,一份對綺文負責任的勇氣,他知道愛和生活是兩碼子事,他雖然愛她卻也未必能擔保給她幸福美滿的生活,他甚至害怕心裡頭牢牢鎖著的魔鬼會突然間又復活,奪走他的理智。
「文文-妳一直都幸福著嗎?」
「能在你身邊是很幸福的!」
「可是…幸福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這個嘛…應該是心裡面溫暖的感覺吧!」
他靜靜地想著綺文的語氣,車子靜靜地使在寬穩的路上,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他熟悉的一片海洋,身邊的綺文早已經睡熟了,他掏出煙盒子,開了一點窗子,他一直都在尋找幸福,但幸福是什麼樣的啊?他已經好久沒有作夢了,好久沒有那種一醒來還覺得心裡甜甜的感覺了,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因為工作沉重的努力著就是一個人晃蕩…
送綺文回家後他習慣性地打開電腦,一方面整理明天的工作綱要一方面便是等著和一些朋友聊聊;雖然稱是朋友但其實都沒見過面的,起初上網的念頭並不是也想尋找生命裡的『輕舞飛揚』,只是想要簡簡單單地說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反而更能把心裡的話說得透徹。
(今天-好嗎?^_^)是一個留日的學生,去年回台灣唸研究所,叫達也的樣子…
(還不錯: P)彥明總是會想到他在電腦前絞盡腦汁拼音的窘狀,忍不住呵呵地笑著。他一邊開啟公司傳來的文件夾一邊把CD撥放程式打開,依然是周蕙的CD自從認識他以後這片CD便從來不曾退出來過,以至於他再公司裡頭無聊時還能把歌詞一字不漏地傳給綺文;而他此課正在電腦的另一端傳訊息給彥明-
(……)彥明沒想到一直避不見面的他竟傳來了他最熟習的無言以對。
(我在聽周蕙^_^)彥明把他的照片從檔案中找出來用小視窗放在對話框的旁邊,這樣彥明便覺得是和他面對著了。
(今天你沒有經過地下道吧!)
(嗯…今天堤早下班了-)
(聽說你要結婚了…)他明明知道了,當初分手的原因不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不過彥明還是很正經地回答了他(嗯-對不起!)
(這麼說…你真的放棄我了?)
(我…)
(能出來見個面嗎?)
(可以ㄚ-)彥明突然覺得不累了,彷彿整個世界頓時都充滿著活力似的;他知道自己在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小毛頭了,只是每次只要一和他牽連著彥明便像極了一個小孩子,傻楞楞地被支配著-
(明天我等你!)
彥明等不及明天了,再也等不及要和他見面了…
※ ※ ※
彥明從身後擁抱他,雖然約在燈光昏暗的pub裡彥明還是可以清楚地知道他;
「好想你-」他轉身繞著他的脖子,呼出濃郁的酒氣。
「怎麼又喝酒了?不是說好了要照顧自己的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忽然掙開彥明的擁抱衝進廁所裡,彥明跟著跑進去,幫忙撫著他的背,他的工作便是喝酒…陪寂寞尋歡的男人女人,每天穿的光鮮亮麗卻不是和別人一樣在太陽底下打拼;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在這個空間場合他只稱的上是一部機器-提供慾望和笑容…只有在彥明的懷抱中他才有被尊重疼愛的感覺。
「我送你回去。」彥明欃著他,走出那個被燈光渲染得不切實際的地下室,走進他曾經流連忘返的14樓公寓。
「我辭掉工作了。」在車子上他恢復了一些意識。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伸手摸摸他的臉,露出整排潔白的牙齒笑,一副終於想通了的表情。
「想多一些自己的時間,做什麼…我也不清楚…」他側著臉看窗外,身體也跟著斜斜地倒過去。
彥明伸手去握他的手,他用他的五根手指頭輕輕地纏住彥明的心,輕輕地挑起彥明眼中因思念而燥熱的火,最後他讓彥明的手停在他的胸口;他哼著一首彥明聽過卻一直喚不出名字的歌…
靠近我一些 好久不見的夜 我用所有的時間喚你狂瀉的埋怨
靠近我一些 就算沒有明天 你愛我靠你的直覺我卻用心聯繫每個夜…
他一直是個懂事的人,所以在彥明說出決定的當時還能瀟灑地笑著,彥明一直以為他不在乎,其實一切都是假裝的,他只是不想成為彥明的絆累罷了;
「你不要這樣啦!」彥明覺得他有些不同了,也許是第一次彥明覺得被在乎吧!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給彥明太多空間,總是放任著彥明做任何事情,即使被傷害了也都只是笑著熬過去,彥明確覺得他應該限制他什麼的?
也許對愛情他們一直是陌路的。
「這個給你-」他鬆開手在運動背包裡翻找了好一陣子才拿出一個淡藍色包裝的小方盒。
「是什麼?」彥明一向不喜歡猜測直接了當地問。
「結婚禮物…」他的聲音小小的。
「…謝謝!」彥明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對他,只好靜靜地聽著風從車窗吹進來周旋在這樣侷促的空間裡,他又輕輕地哼著歌曲-
害怕他的預言會實現 害怕他的沉默無情地蔓延
糾纏的情節 就隨時間的漩渦慢慢沉澱
害怕他的預言會實現 害怕他的誓約變成了考驗
模糊的容顏 在夢裡忽隱忽現 漸漸消失不見
彥明的心隱隱地痛了起來,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送你上去。」彥明停好車,跑著過來幫他開車門。
「不用了-」他自己走出來認真地笑了笑;卻還有幾分酒意歪歪斜斜地邁著步伐。
「還是我送你上去吧!」彥明急著扶住他;「…我不放心…」他緊緊地擁抱他,對他彥明的確有一些不容割捨的感情,可能一輩子都會這樣吧!彥明曾經說過不館如何都不能輕易忘記他的-可能是因為他是彥明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男子;也是這輩子做過唯一一件不能分辨對錯的事情…
「…我…好…想…你」他在彥明的耳邊呼出這樣撩動人心的告白。
彥明再也壓抑不住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了;不能見的時候彥明好想像現在一樣擁抱、好想吻他溫熱的唇、好想待在他的香水味道裡頭、沉浸在他溫暖的懷抱裡…
死去,也無妨-
等不及進入電梯、等不及彼此的理智思考;他們放縱彼此的愛慾在舌尖交纏,任憑狂妄的手去感覺身體的溫度,他迫不及待地褪去他的外衣,迫不及待叫他溫柔地臣服…這一夜是兩個人分手後的第335個日子;他細細數過每一天,細細品嚐過的孤單今天要向他討回來,要他用全心全意對待;他再也不計較那些是是非非的愛情了…這一刻他只要用這樣的方式愛他,所有的痛楚應該都不翼而飛了吧!
醒過來的時候窗戶沒有關上,彥明看看錶已經凌晨了,他即使在深睡的狀態下還是緊緊地依靠著彥明,他側臉望向窗外看見一眉彎月些些地掛在漆黑的空中,感覺很真實;風有些冷,彥明幫他拉上被子,他的裸身有一種淒迷的美麗,彥明用手心滑過他的每一吋肌膚,像是努力地要記憶;或者彥明其實是一個小偷企圖偷走屬於他的一切…只想收藏、也只想要疼愛…
彥明闔上眼想起明天要拍結婚照的-
※ ※ ※
「彥明-我找你一整晚了!你到哪裡去了?」綺文穿著一件細肩的淡藍色禮服對著鏡子擺出許多好看的姿勢。
「可能睡得太沉了吧…」彥明直覺地迴避著個問題,一大早他便先出門了,留下房間的鑰匙和一張沒有留言的便條紙,彥明的手一直緊緊握著在衣帶裡…這是在綺文面前唯一能和他的貼近了。
「爸媽待會就過來了!」
「哦-」彥明沒有看她只是回應著;
看著隔桌的男女斜斜地依偎著即使正經地談論著婚紗的樣式仍是握著彼此的手,他突然覺得有些羨慕淺淺地笑了。
「幹嘛笑啊?」綺文雙手環在他的肩上用嬌嗲的語氣對他。
「沒什麼…」他急著掙開這樣的動作;「…我快不能呼吸了!」他瞇著眼睛看著炫亮的外頭的日光,有一種無力而深刻的感受。鎂光燈不停地閃爍著,他們的動作也不停地變換著,似乎是沒有靜止的時候,也許這個時候他不該感到絕望的;他答應過彥明即使結婚後他們仍是要見的,只是彥明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胸口悶悶的…
「先生…請向左邊靠一點…對!臉再貼近一點…」助理急忙跑過來依照攝影師的指示調整他們的位置;他只能像個沒有大腦的魁儡順從著挪動身體。
中午他們就近在對街的中式餐廳用餐,彥明的母親坐在綺文身邊,看起來像極了一對母女,雖然彥明一直不和母親同住,但綺文卻一直想在婚後照顧她;於是連一間在彥明公司附近的公寓住宅她都自作主張地買下了,彥明從來沒有認真的想過這樣的問題,嚴格地說他壓根子沒想過要結婚,也沒想過會有一般世間男女最後的結局;只是…他從來沒有看過母親像這一陣子這樣的笑過-
他以為,這樣是幸福的。
至少,對他來說這樣應該是從小,打從父親離開的那一天起他期許自己能做的,他不知道如果要嚴格的區分快不快樂,他便只能這樣傻傻地笑著了-
晚間道別,彥明還是飛奔到他那裡。他一開門便緊緊地擁住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繞在他的周圍;
「做什麼東西給我吃?」彥明攬著他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肩上。
「誰說給你的?」他細心地把川燙過的青江菜撈起來,放進冷水裡冰鎮。
「我肚子很餓呢!」
「今天拍婚紗?」
「…嗯。」彥明沒想到他會知道,有些錯愕卻故作鎮定。
「今天去你們公司應徵,同事告訴我的…」他的聲音很不自然地揚起來;「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看著彥明,「不想讓我知道?」用質問的口吻;在彥明面前他知道即便是要惡言相向了,他仍然是眷顧著他的。
「怕你會多想-」彥明像個作錯事的孩子,跟在他後頭。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我好矛盾…一切都來的措手不及,我反應不過來…」
「所以就任由他擺佈?」
「你知道我愛你…可是對綺文、對媽我必須要有責任。」他覺得很無力。
「對我呢?對我你抱持著什麼心態?」
「你知道我愛你…這一輩子我只愛你了!」
「好沉重哦…來-可以吃了」他的淚滑落,卻只是像平常一樣地微笑著。
「你別這樣…我好心疼。」彥明緊緊地蜷住他,緊的連彼此呼吸的空隙都密合了;月光透著薄紗窗簾篩進屋子裡,風飄揚著竣冷地拂過他們僵持不下眷戀,像旁觀的人毫不留情地取笑著,彥明希望自己傻了,傻得不需要再顧慮什麼?傻的忘了全世界、忘了需要活著或愛著-
夜裡彥明醒過來把落在地上的枕頭撿上來,望著牆上一張幾年前的照片,離開那個青澀的他們的年代,那些許久未見的朋友;他覺得好沉重,心裡頭被一種莫名重重地壓著,婚禮就要到了…
他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啤酒走到他的身邊,楞楞地看著,傻傻地想著;他沒認真想過為什麼要這樣愛他-一個有點孩子氣又懂事的男人;從國中到現在彥明曾經有過許多戀愛經驗,每次至少都處理的好聚好散;但這次彥明著實有點怕-怕未來,也怕…怕一些他從未感受過的情緒,現在的自己他的確不懂…
「想什麼?」他伸手扯扯彥明。
「…沒有。」彥明沿著床緣坐下;「怎麼醒過來了?」
「彥明…」他慵懶地喚著他;「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我們好過一點?」
「…」彥明只能垂著頭。
「我不想看你難過!」
「我覺得還好啊!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有點忙不過來-」
「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放的下,一直想要讓你自由…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不要自由,我只要待在你身邊!」
「如果有一天他們逼你做選擇你怎麼辦?」
「…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別過身去,空氣中彷彿有些化不開的思緒凝結,他閉上眼睛看見相識的那個季節,外頭的風很涼、很舒坦;他早已經有許多迷戀著的人了…在酒吧裡多的是為他砸大把銀子的人,他沒有安定的想法,過一天算一天地遊走在日子的邊緣;他不想太認真,不想和生命計較什麼?只想活著…
以為一輩子這樣也無妨。
「睡吧!別想太多。」彥明拉開被子鑽進來從背後抱住他,是一種很確定的姿勢、很確定的愛情-
「一輩子有多久?」他轉身窩進彥明的懷抱。
「很久。」彥明吻著他,笑笑地。
「下輩子我不要這樣和你相愛…」
「下輩子我們光明磊落在一起!」
他想問彥明為什麼這輩子他們不能坦蕩地在一起?為什麼當初沒有人阻止他們?為什麼要他們愛得不能自拔了才要來拆散…
只是這一切都不會有答案的…
他一直沒闔眼,這樣的夜似乎是漫長而令人膽怯的,他把手放在彥明的手上,彥明惻翻了身把整個身體靠近他的背;綺文昨天來找過他,兩個人對坐在這方屋子裡並沒有太多對話,他知道綺文是來宣告些什麼的…
「要喝點什麼?」他覺得應該像個主人般招待。
「不用了!我一下就走…」第一次見識綺文溫順的個性,在這之前他曾假想過類似這樣的對峙,應該是一陣叫罵後互相撕咬吧!或者該是落淚哀求的連續劇情節啊-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了那些動作他仍覺得勢弱?
他扭開收音機尷尬地燃起一支煙,讓漫逸的煙霧造成一些不真實的距離感,他不知道這樣的僵持要持續多久?綺文只是楞楞地套弄著手裡的結婚戒指,眼神沒有焦點也看不出怎樣的情緒…
「…彥明好久沒回家了…他的媽媽很想他…」綺文一下子站起來,面對著他。
「…」他只能逃避著綺文的眼光,像一個作錯事的孩子。
「我很想他…還有…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想他!」綺文的聲音楊起來。
「我…」
「我走了-」綺文一下子關上門,留下一臉措愕的他失重無神地跌落在冰冷的地毯上,眼淚止不住地潰堤氾濫;他好絕望,好無力。
一直到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便出現綺文、他和孩子的模樣;他覺得自己真是輸了,毫無餘地地輸了。
※ ※ ※
彥明:
請相信這一輩子我只愛你。
我們的愛情是一條路,一條歧自於我們生活的路。感覺我們都是路途上的石頭,隨著熙攘的馬蹄車轅我們偶而碰撞、偶而分散…卻一直還能坦坦蕩蕩;但真的能坦蕩蕩的愛著嗎?我們還有多少時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面對綺文…
「給我寫情書?」彥明突然闖進來膩著他。
「不是的!只是太久沒寫日記了…」他迅速地把桌上一堆東西推進抽屜,轉身摟著他。
「我就是你的日記啊!」彥明甜甜地吻了他的唇,暖暖地像一方世界,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存在於世界的某個角落原來都不招惹人的,他寧願當井底之蛙即便是只有眼前的一片月光,他就是他的天空、是他唯一張望的最美…
「你回過家了嗎?」
「嗯-」
「怎麼不多陪陪她們?」
「一整天綺文都待在公司裡見都見煩了,我媽又一個人回南部了…」
「別這樣嘛…打起精神!」
「我覺得好煩哦-」他伸手摘下眼鏡,把頭埋進環起來的手裡頭。
「彥明…」他只能這樣喚著,這樣無能為力地支撐著幾乎要斷絕的線,他發現曾經緊緊牽繫的那些過往全都成了牽絆著彥明的繩子,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鎖銬,鎖著彥明的心,也囚禁了兩個人的退路。
「逃吧!…我們一起逃吧-」他突然抬起頭緊緊揪著他的手。
「我們能逃到哪裡?哪裡才是我們可以停留的地方?」他心碎了。
「我不知道…反正就逃吧!逃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地方…」
「沒有用的彥明!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在為難自己…也許不愛了問題會少一些…」終於他還是說了,這是他心裡面能有的最後一個打算了。
「你說的好輕鬆…你教教我怎麼樣才能不愛?」彥明的眼淚像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鮮血,打從心底泛流,他不甘心、不相信這個時候他竟能狠心地說出這樣薄情的話。
「反正每一場戰爭都注定有一方是輸家…我不在乎了…也沒有力氣去在乎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來,因為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彥明絕不會輸的,只要彥明安全…他也沒什麼好顧慮的-
「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
挨著沉重的睡意,他握著顫抖的筆伏在書桌微弱的燈前;平靜過的彥明睡的像個孩子,孩子般天真的無邪-
我承認-我輸了!看你這樣受折磨我真的不忍心…彥明-我這樣離開你應該不怪我吧?我希望你忘了我;但如果忘記會痛就記得吧!記得我們走過的日子,也請記得下輩子我們的誓約!
記得你說過生命是一條路只要一直走著往前就不會有絕望,你的確是一條路,一條寬穩的舒服…我總是不肯相信一路上你描述的會遇見的美好,也許是因為自己一直都逞強著吧!也可能是這一輩子我就你一個美好了…
然後我握著這些美好選擇路過你,請允許我回頭看一看…我並不是想要絕望只是想看見從前我們快樂的模樣,我幾乎要忘記了-
他微弱地呼吸著,用剩下來的力氣撕下信紙;也許是藥效漸漸渲染了吧!他的眼皮好沉重…幾乎要睜不開看不見他心愛的彥明了;
「彥明…我好冷哦!」他偎進彥明的臂膀。
彥明和往常一樣抱緊他,並沒有醒過來,沒感覺他微弱的呼吸,他從來沒想過要用什麼手段去換取愛情,擱在桌邊的那個空罐子是唯一的一次了;他心裡沒有別的;
除了成全-成全他心裡面一直在乎的感情。
「…也許-我們再愛情裡久了,一直被佔有著、也一直享受著被佔有;但如果有一天我將要離開了,你一定要記得…」
一定要記得-
他閉上眼睛想起曾有一次,彥明是這樣告訴他的-
笑著
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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