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與其說我們不害怕聯考，到不如說我們不想被聯考懼怕；那一年，高二、十七歲…
比起同年紀的孩子我們雖然不是明星學校的學生；也就因為學校不是升學主義掛帥的型態，所以我們似乎多了許多書本外的青春記憶…青春期大概都是埋在書本堆裡打發的。但是我們除了平常上課和基本的大小考試，其餘的時間都根本和書本無關，儘管在同學眼中我門看起來不怎麼努力向學…可關於成績倒是不太需要關注，我門絕不是那種喜歡特立風格的怪ㄎㄚ哦！只不過我們樂於創造自己的生活，也許老天爺讓我門聚在一起是為了隨時都能被激發的千萬種可能吧！
暑假前一周。
我，劉軍；麥當勞…漢堡王子。
洪士恆，肯德基…卡啦猛男。
林淵志，摩斯…珍珠堡騎士。
而他…林以安，才剛從地中海拍完某知名服裝平面廣告回來。
軍，今晚鬼魅…士恆在電話那頭。剛來了三台貨櫃的客人，趁空檔我躲進吸煙區喘氣。
聽說了，我下班直接過去。…ㄟ…我要吃墨西哥！雖然我們對自己的品牌看似忠心耿耿，可基於味覺和朋友的立場，我們還是會每天幫忙衝一下業績。
每天吃…不會膩哦？士恆的口氣裡聽起來就有點噁心…
不會啊！我還要勇士杯Pepsi。士恆發明的；顧名思義就是超級杯的double版。
好啦！我要進去了…不然等下又被扣錢。他是被扣怕了，因為最近大家迷上天堂老是連線到凌晨，睡眠不足加上他那台小Dio不爭氣，他自己又超沒時間觀念所以就成了榜上有名的愛遲到！
隔著玻璃窗，下班的人潮漸漸退去；我的煙平靜地躺在黑色的煙灰缸裡，夏天接近了，空氣中悶著襖熱的氣息，柏油路上散熱的蒸氣模模糊湖地；我討厭濕黏的襯衫、討厭著滿身的油炸味道…
突然興起一陣暴走念頭，不過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人通常都是嘴巴說說…應該都不大有勇氣履行罷？
你在這啊！安卓，靜的同學。暑假我們要去澎湖浮潛你要不要也來？很古典美的女生，鳳眼、小嘴，看上去還算成，在店裡她常吸引一些外國男生搭訕；可她不喜歡他們，我知道…她喜歡我。
靜也去嗎？我老實地回答；如果那老巫婆去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那老巫婆自己生活亂的很還常愛在老媽面前滴咕我不檢點。
靜不去…她要參加考試！
那我考慮考慮…抓了她袋子裡的薯條，我頗不認真地回答。
費用的問題我會負責，你不用擔心…她發出了利多政策。
不用降啦！搞的我很不自在，說話也跟著扭捏起來…那我先進去了！持一點再和你討論。我把煙盒子塞進圍裙裡，順便把那雞皮疙瘩的手臂一併收進去。
軍。她又叫住我害我差點沒撞上門；希望你能去！
嗯。我點點頭。
面對她我總覺得不自在，她不像我遇見過的女孩子；對我來說太認真是一種要命的毒，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一段感情束縛，感情這事沒那麼認真的！嚴格說起來「責任」這字眼太沉重還不是我這年紀就該被銬上的枷鎖…
可是她還不錯…溫順不多話，很適合安在家裡等門…可降對她而言太殘酷了…等等！我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還沒下班小安的車就停在外頭，他沒有進來偶而對我笑一下；他和林淵志長得特像，粗濃的眉線搭配深邃的瞳孔，尤其是那雙腿…他的球鞋廣告只露腿就有超級熱烈的迴響，多少女生為了他擠破頭去買那一款男鞋…不過他私底下沒什麼個性、沒脾氣。通常也只有在球場上罵隊員才有幾分凶狠；淵志說他是個笨男人…毫無生活智慧可言；可他降愣愣的還挺吸引人…
今天那麼空閒？他一向都忙、忙比賽趕通告的…
你沒車所以來接你。他抓抓頭，傻笑。
電話啦！他的手機在車上狂響。
別接！…我好不容易躲掉一個首映…超煩…明明就有些大牌頂著…說什麼增加曝光率…他們要看的又不是我，只不過當花瓶湊人數，我才不想去。他搶過手機關了。
…看不出…去了一趟地中海養了個性回來囉！趁機羞辱他一番。
降說未免也太不上道了吧！他直接從正面十字固定，感覺像是被緊緊擁抱著。
…小安…我不能呼吸了啦！他直接把我架上車，我在他的胸口找不到呼吸的空隙。
狠弱ㄟ…降就掉眼淚！他把整包面紙塞過來；手掌放在我的頭頂安撫著。
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生氣勒－他只有在我面前才拿的出這一套，傻傻的…
等等…不是約在鬼魅…幹麻上高速公路？才發現不對勁。
ㄚ不是說去墾丁？沒人跟你說嗎？
是沒有。我氣急敗壞地撥電話給士恆…沒想到淵志自己先打來了。
林淵志！你得解釋清楚…我明天有班而且什麼東西都沒帶，你到底是怎樣？我真是氣。
先別激動！…不過你也真夠遲鈍…人都已經在桃園了才發現…
林以安停車。我現在要回台北！我惡狠狠地對著小安咆嘯。
別急…反正你本來不是就到月底，穿的到那邊我陪你去買，你就想高三了大家也許都要忙了…他說的倒挺能讓人信服的。
我才平靜下來，也許因為累了、也許突然覺得我們就要離散了…小安的車子裡有他慣用的香水味道；我想起有一次玩組合遊戲，大家各自把自己的名字、動作寫下來，整個球隊加上我們少說也有二十幾個人，就那麼剛好我拿到小安的而他也拿到我的，更妙的是我們的動作分別是擁抱和擁抱到睡著…(真懷疑是不是被”創康”？)；一整個晚上我們就擁抱著，他的胸膛很厚實，塊頭比我大一些感覺像把我圈圍著，雖然我們一直不斷地申請上訴但卻一直失敗，最後連可怕的親嘴都來了就還是不能分開；壓根沒想過兩個大男人能降抱著，一開始我們都很禮貌謹慎地保持距離，後來我玩累了他拉著我的手在掌心劃圈圈哄我睡，他的身上就是降的味道…很舒服的柑佶中和著淡淡的汗水味道，他的呼吸平穩像搖籃輕柔地擺蕩著。
那天以後淵志老是把我們湊在一塊；有時候我們會配合著玩鬧，但私底下我們卻沒有太多熱情；我知道他對我很好、知道那種被關心的甜美感受，可我們都知道下一步是不容許輕易跨越的…
累了？他把我的頭攬在肩上；睡一下…到墾丁會是凌晨，他們計畫去PUB呆早上才找民宿。他搖下車窗路上的風沖散了那些味道，我看著他的側臉一瞬間靜無法思考…
我們降子再理智與沉淪之間擺蕩…有多久了？
我們要呆多久？我承認…我沒安全感。
沒提…你有事？
安卓約我去澎湖…我沒精打采。
…安卓？…哦！想把你，靜的同學嘛！
你很八卦…我很了解他下一句一定問：在一起囉！
那你跟他打算交往嗎？果然！
是沒有。
那好辦！反正你們沒話講去了也悶，不如跟著我們包你回味無窮！他很愛亂用成語。
說什麼啦？
沒。他閉嘴。
在台南會合。
志淵吵著要開車把我和小安擠進後座。
軍累了…快劃圈圈哄他睡！士恆幫腔。
我果然累了，窩進他的懷裡像昆蟲一樣沉眠著，他纖細的手在我的耳垂髮間輕柔地撫處著；我夢見夜晚我們像野獸在無進的曠野追逐嬉戲，那動作、那喘息的聲音都充滿著愉悅；我從夢靨中轉醒恍惚看見他微笑的嘴角，突然覺得空虛…有種莫名的恐懼和罪惡升上來，我知道我該排斥的…可他卻真實的要讓人瓦解，他像看懂了我的迷惑拉著我的手，我們十指交握著，他看著我想說什麼？可我們都明白那是不能說的。
我們之間若真有什麼也是不容訴說的。
墾丁的夜簡直比白天還要明媚，哄隆隆的音樂聲交雜，熱情的人們端著酒瓶搖擺著身體，嘴裡流進了大量釋放迷醉的褐色液體，氣泡是昇華蛻變的證據，憑藉著歡笑就算是眼睛閉著都能自然找到出路；然而我們是蒙著眼的狂徒，在尋找生命力旺盛的青春、和一點輕微不切實際的年輕。
我們提著酒瓶在舞池裡穿梭，這個夜很艷…我的身邊來了幾個身材惹火的辣妹，詢問著我的某些，我很清楚…若我從他們之間挑揀一個也許就不用孤單入眠；但我不想…大老遠跑到這來只做一些無謂的相同窩囔事；可我還是吸引人的…包括小安的一雙眼睛…無論我混進了哪一個堆裡總覺得他跟隨著；而我也有大約的毛病…很禮貌地婉拒了有對藍眼睛的女孩，我朝著他走過去，發現我們幾乎要碰撞的瞬間抽離，我突然覺得困窘恨不的逃離…下意識地避開他眼神的詢問，然後錯身，我一直走到馬路上覺得自己要著魔了…臉頰熱的發痛，可越這樣我就越清醒、越清楚地看見那個赤裸的沒有餘地的自己。
怎麼了？他跟了出來。
出來透透氣…好熱！我很假裝故意背對他兩手在臉頰旁搧啊搧的。
你剛…好像有話要說…？他遞了跟煙過來幫我點起來自己又拿了一根。
…我…沒…沒有啦！我故作鎮定，心理面想著自己也許不應該。
你降很怪…不自然。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就壓住了那些不該氾濫的情緒。
我們去海邊走走。他拉著我的手，緊緊握著。
小安…我跟在他的背後，聲音微弱著，卻有絕大的心疼…我猜著他的心情，像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聽人家說…海是有生命的。他的聲音沉厚，我抬頭看他；ㄟ…有什麼是就跟大海說吧！
說完了會從記憶裡消失嗎？我問。
或許吧！也可能他會來幫助我們也不一定…
會嗎？
試試看又不會死…來啦！他拉著我跑到沙灘上。
…那你先！
不行！明明是我提的…你先。他明顯地推託。
你先…不管！我耍任性。
…那不然一起…僵持了一陣子才妥協決定兩個人一起喊。
那好…倒數伍。我降提議，一方面兩個人都用力地想著喊著，應該聽不見對方說話吧！我在心裡暗自盤算著…待會如果小聲點搞不好可以聽見他的願望呢！
伍四三二一，我愛你－
伍四三二一…好吧！我承認我是沒勇氣的小人…
我喜歡劉軍。他轉過來看著我，很鎮定；我喜歡你。
沒有熱烈的迴響，只有海浪沙沙的聲音，我的身體裡好像被灌進一股奇妙的氣流，飽實地；像被瞬間壓縮得真空的罐頭，在聽不見任何別的聲音。我和他眼神交會的片刻彷彿就從對方的眼裡看見那個真實的自己，好像更確定著什麼？時間就凝結了。
我蹲坐下來；我也喜歡你…他把我圈圍著，我們偎得緊緊的不急著去承諾永遠、不迫切地要擁有對方…不說話…感受著那份在心底漾開來的甜美。
人們說愛情的本質是透明的，像嬰粟花朵散發出來的香味，無法捉摸…是一種美麗危險的毒能讓人上癮迷醉。
謝謝。他捧著我的手微微笑著。
謝什麼？我不明白。
不知道…謝你讓我喜歡…謝你陪我讓我放心。
真怪…
那麼快就嫌我囉？
並沒有！
你們不會吧！就這麼被著我們勾搭上囉…淵志一把坐在我們中間；士恆也拿著DV過來，錄影燈還亮著。
林以安…你說謝謝好娘哦…士恆數落著，鏡頭落向小安。
你們到底聽多久了？士恆…不要拍了！我到是有點做賊的喊捉賊！
也沒多久啦！差不多就一集偶像劇吧！淵志從袋子裡拿出啤酒丟給我；這齣可精采的…
那要收錢，一個人500！小安的手滑到我的腰際，半個身體讓我依靠著。
怎麼這一刻像是永遠都不離散了？
你們看我找到什麼了！淵志在不遠的地方揮手，樂得像發現新大陸。
紫色的…我捧在手上，大夥湊過來看；微光反射透著貝殼閃爍淺紫色的玻璃光。
有沒有聽說一個傳說？紫色的貝殼是幸福的象徵；軍這送給你，我想看你幸福安定的活著。淵志看著我眼裡頭有著類似的光芒。
我聽過…聽說找到另一半的情人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士恆拿著DV拍攝著。
我們一起找找…小安拉著我的手，他急切的尋找；我看著竟覺得像一場夢境，好像那麼一瞬間就會消失。
一直到天色泛白，陽光從海面穿透雲層，那傳說中的另一片貝殼並沒有出現，大家都累了臉上掛著沮喪的哀傷。
我不相信…再找找…小安一個人又走回沙灘，我知道他的決心。
好累！士恆躺在沙上；找個地方休息吧！他倦倦地說著。
別找了！…小安，軍累了。淵志拍拍我的肩膀，聽見他的話小安才走回來。
對不起…我們先休息。他滿臉歉意對著我提不起勁的笑。
沒關係…我握住他的手，雖然不明白這個傳說能為我們帶來什麼？可他的心意我是更明白的了。
我相信他能給我的絕對比傳說來的實在，有著絕大的能量，是一種值得的信服－
好不容易找到住的地方，我麼坐在看得見海的平台享用過早餐，打算睡到下午去玩香蕉船…
一下子關於那個傳說好像就被丟棄在那片沙灘上…也許年輕的好處就是了吧！
兩張雙人床墊，他們一躺下便酣聲大作，累了吧…縱使我們都有用不完
的氣力；我側身看著他的臉，緊閉的眸子仍在跳動，即使睡著他還是那模讓人覺得寬穩舒適…像個孩子。
你放心！就算沒有貝殼我也不輕易離開你。我輕聲地對他說。
謝謝。他一個翻身把我緊緊擁抱著，嘴唇輕輕地貼在我的額頭，那一個吻是具有法律效應的、是一種保證…或誓言；我在他的懷裡溫軟地應允著…
我是他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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