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遊記(三)薯條、比利、服務生
在台灣,就一直渴望能在倫敦大啖特啖當地的名產:炸魚薯條(在台北所吃到的份量實在少得可憐),沒想到在英國的第一天,就立刻讓我吃到噁心反胃,往後連碰都不想再碰...
並不是說英國連這僅有的幾道名菜之一都糟得令人難以下嚥,我想主要還是因為當時我稍有感冒又有時差的緣故,才會有那麼恐怖的感覺。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半,在我前往Shaftbury ABC戲院看剛上檔的英國片《舞動人生》Billy Elliot的途中,雖然覺得肚子還頗有飽脹感(晚上只喝了瓶淡啤酒而已),但眼睛卻餓得發慌,正好在牛津街與查令十字路交口,看到一家傳統炸魚薯條店,外面圍著一排人,人手一捲紙桶地在大快朵頤著。嘴饞得要命,自然是二話不說,顧不得電影開映在即,衝進去比手畫腳地點了一份,喔!天...真是好驚人的一大份...兩大鏟肥滋滋、油膩膩的薯條,還有一塊和我半張臉一般大的炸鱈魚塊(而且是發胖後的臉),真是看得我既興奮又心慌,連沾醬都忘了放,便急著發揮我超凡的腳程和吃速,匆匆向目標邁進。平均腳每跨出一步,嘴巴就嚼上三下,到了戲院大廳時,已經是喘得眼冒金星,手上的薯條也只剩下三分之一,而我的胃,也以行動向我表示最嚴重的抗議...一陣吐意湧起...
最近越來越覺得,看電影對我而言,已不再只是純然的喜好與瘋狂,而漸漸地變成一種工作與責任,因此到了倫敦,如果不去看看幾部台灣可能無法上映的影片,不考察一下當地戲院情況及票價,可能怎麼樣也說不過去。於是,初到倫敦的第一天,劇院全都在休息中的星期日,我硬是挺著被飛機上的香港人與七個鐘頭時差摧折下,還倖存著一點精神的身體,挑了當時英國最紅的一部片,要好好地感受一下在地的電影文化。
《舞動人生》真的是一部可愛極了的電影,描述在1984年英國礦區大罷工時,一個名叫比利艾略特的13歲男孩,意外地愛上芭蕾舞的故事。比利在這個殘破的採礦小鎮裡,失去了摯愛的母親,而父兄又每天帶著罷工的怒氣回家,於是當苦悶的他意外地在學校的課後活動中接觸到芭蕾時,竟發現到可以從中找到讓自己抒發情緒、超脫現實的力量。雖然家人極激烈地反對(男孩子當然是打拳擊,跳什麼娘娘腔的芭蕾),但在充滿狂熱與執著的舞蹈老師支持下,他還是漸漸地舞出了自己的信心與風格,也感動了父親及哥哥的心...
整部片充滿著濃濃的英國人文氣味,即使說的只是這麼一個小故事,卻也絕不放棄灌注入英國的社會背景與時代記憶,甚至還用芭蕾來和當時的大罷工,做出某種趣味又微妙連繫(像是以舞蹈韻律佐襯罷工抗爭的畫面,形成一種突梯卻又恰當的氣氛;而比利的父兄雖勇於向傳統資本體制做抗爭,自己卻不自覺地也變成了以舊觀念壓制自由的幫凶)。而更具英國味的則是它那兼容殘酷和溫柔的特質,你會發現,即使是在最低潮、最痛苦的時刻,卻還是有那麼一點幽默與樂觀,而即使是在最愉快、最激越的地方,卻還是暗伏著一股感傷與惆悵,簡直讓我感動得渾身發軟,愛都愛死了(演比利的童星與演老師的茱莉華特絲也棒透了)!
不過,雖然看得激賞不已,不過在看的過程中,還是一直被某些身心上的不適所干擾。身體上的當然是先前吞的那堆油炸品,簡直讓我的胃完全當機,整個看片過程都要忍受那股撐得想吐的噁心感,還不時會打出充滿餿油味的嗝,痛苦得老命都快休掉。而心理上的困頓則是在擔心著自己的安危。原本我要看的場次是六點半開演,但當我六點出門延著查令十字路到了Shaftbury交口時,不幸地做了一個錯誤的抉擇,那就是往皮卡地利圓環的方向走,沒發現只要往反向轉,走沒兩步就可以看到戲院,於是我花了半小時在唐人街附近找這家戲院,等終於發現錯誤時,為時已晚,電影已經開演了。沮喪的要命只好先買妥下一場的票,回到旅館灌自己啤酒,看電視解悶。
於是我所看的場次是晚間第二場,8點45分開映,在10點55分結束。在看電影的過程中,我赫然想到,就算是在台北的晚上11點,我都還不見得敢在街頭上亂逛,更何況是在這個我才剛到沒20個小時的城市。待會兒要回去的時候,會不會遇上搶匪?會不會碰到專砍黃種人的種族歧視份子?會不會有變態(我當然怕變態啦)?真是越想越恐懼,心都揪在一起,胃則是脹到快裂...整個人幾乎是要四分五散了...
結果呢?下雨啦!當我看完電影急著要奔回旅館的同時,倫敦竟好死不死地下起了毛毛雨,我心想此時路上的行人一定更少了,立即又是一陣驚慌,近乎落荒而逃般地奔跑。誰知道當我轉進查令十字路時,才訝異的發現...滿街的男男女女根本無視於夜色已深、雨勢漸大,還在那兒遊蕩散步,不肯離去。而此時的我,則彷彿是精神失控似地笑了起來,腳步也輕緩了許多,這時的夜雨打在身上,還真是挺詩情畫意的呢...
在倫敦的第三天晚上,我才真正好好地在餐廳裡吃了一頓。那一天的行程是劍橋,當我搭著傍晚的巴士回到倫敦市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那時劇院戲碼都已經開場,看電影也嫌晚,於是我臨時決定要到餐館裡去大吃一頓。
不過,當時我仍尚未克服我的時差,即使一整天只吃了早餐(旅館住房附的自助早餐,會吃到讓人撐得頭暈),以及劍橋的一袋草莓(當時的草莓真的很便宜,一大盒全都是又大又漂亮,才1.5鎊,約70元台幣,我連續兩三天都像怕沒賺夠似地猛吃),卻也絲毫不覺得餓。雖然沒有胃口,但心裡卻想吃得要命,於是先回旅館洗了個澡,再逛到牛津街上的牛排館去大飽口福(可憐的...我的胃...)。
英國店家的一大特色就是連鎖店多,有時你會發現有些店還真是陰魂不散,無論你走到那兒,都莫名其妙地會碰上一兩家。像我那晚所光顧的安格斯牛排館,光是從牛津街走到皮卡地利,至少就可以看到個三、四家,我原本是要去牛津街的分店,但到那兒一看,門外頭蹲著四、五個纏著麻花辮、抽著煙、喝啤酒的黑人,心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一時興起,提把機關槍衝進店裡掃射(覺得自己真是該戒掉看電影的習慣了),於是即刻便打消主意,轉往查令十字路的分店。不料一到,又看到外頭蹲著兩個眼神朦朧的黑人,真是讓我氣結,不過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還是矇著頭走了進去。
我點了一份看來十分可口的肋排,並在服務生奇怪的法國腔英語干擾下,一時失神地把附菜點成薯條(他稱之為Fried potato,我在還會意不過來時就點了頭),還叫了杯草莓調酒(感覺很女性化),真是忍不住要捶胸頓足一番。坐在我斜後方窗邊的,是一個樣子像美食評論家的老gay和一個長得很有西班牙味兒的鬍渣男,正在為他們所喝的紅酒下論斷,後來還拿起叉子翻動盤中的配料,看起來真是欠扁極了。而斜前方則是一對情侶,他們根本就顧不得桌上的食物,只能忘情地暢飲著對方癡迷的眼神,與黏膩的口水。在我隔壁和斜角遠方,各有一排併桌,則分別是一群老美及一群英國年輕人的小型聚會,看他們熱絡地聊著並分享晚餐,真是讓我好生寂寞...不過坐我前面的小捲燙盤髮黑妹,也是獨自一人,就讓我稍感安慰,只不過她可吃得很專業,菜是吃完一道再點一道,並詳細地詢問服務生菜色內容,而且食量極大,光甜點就吃了兩、三樣,更甭說我注意到她之前,她到底吃了多少主菜了?真難想像她那纖細的身段兒是怎麼維持的。
在我吞完了算是可口多汁的肋排,以及再度勾起我夢魘的薯條後,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我揮手要服務生送帳單過來,卻因不敢大聲嚷出我的破英語,而比手劃腳半天,結果那操法語腔(我懷疑他是偽裝的)的小個子心領神會似地,又將那本厚大的菜單送到我面前,顯然他是認為我這般體格,光那塊牛肉和幾根薯條,應該是餵不飽的...我愁著臉看他喜滋滋地等我再戰第二回合,鼓脹的胃彷彿又開始向我抗議。天啊!我不禁暗自叫苦,解決了帳單的問題,還有小費的事(該給幾趴)得煩呢...
第一次, 我感受到了身處異地的荒涼感...
附註:倫敦戲院的票價隨著時段而不同,周一到周五的5點前的票價最便宜,熱門影片大約是5鎊上下,學生偶爾也有優待,但5點以後的場次,和周六、周日的各時段,票價就高上許多,少則6鎊,多則可高達8鎊左右。不過西區有些「藝術電影院」專放映一些經典老片,或稍舊的名片(有時會隨院線新片而調整,如配合《在黑暗中漫舞》而映演拉斯馮提爾的《歐洲特快車》及《破浪而出》,配合《風帶著我來》而映演阿巴斯的《櫻桃的滋味》),票價僅2鎊。
倫敦戲院外的告示牌上,每個場次通常會列出三個時間,第一個是指進場後廣告開始的時間,商業廣告及預告片大概會播個10到15分鐘;第二個則是指正片放映的時間,如果你懶得看預告或廣告,在第二個時間點進場即可;第三個就是散場時間,讓你知道你得花多少時間來看這部電影,之後行程比較好規劃(倫敦電影的場次沒有台北排得那麼緊,一天大概只放個5場,所以兩場間的時間間隔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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