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痛苦一點一滴化為過去,回憶也都深埋在心底時,已經過了兩年,假釋出獄的成常智卻又找上門,埋伏在夏宗行家附近。
那天假日,住大學宿舍的夏宗行回家,成常智忽然衝出來,向他表白對他一見鍾情之類的肉麻話語,夏宗行瞬間感到極欲遺忘的惡夢又回來了。
「滾開!」他狂吼,推開對方。
成常智卻發瘋似的硬將他拉進狹巷。「我都甘心為你坐牢,你為什麼不愛我?」歇斯底里的瘋子力氣大得嚇人。
衣服幾乎被扯破,夏宗行也沒了理智,揮拳相向,他現在不是什麼重病號,可不像之前那樣好對付。
如果不是成常智,他不會難以面對徐靖。
如果不是成常智,徐靖不會走。
夏宗行自殺式的攻擊,全然不抵擋對方的回手。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根本沒有過去,他仍然痛恨著成常智,也仍然為徐靖的離去傷心。
兩人的爭鬥很快引來鄰居的圍觀,夏父夏母一看是自己的兒子,馬上拉開兩人,但一見是成常智這死變態,差點也加入圍毆,好在警方適時趕到,將他們帶回警局偵訊。
前因後果弄清後,夏宗行被當做正當防衛飭回,成常智再度被提起公訴羈押,估計會加重刑期再蹲幾年苦牢。
而夏家不堪閒言閒語,也為了避開成常智,搬到另一個縣市,不久夏宗行參加轉學考進另一所大學,和徐靖與徐家的聯絡算是徹底斷絕了。
沒多久後,徐靖卻回台灣,照理說就算他回來,和夏宗行也不可能再碰面,可就這麼巧,那天,夏宗行代替父母為親戚接機,兩人在入境大廳撞個正著,都是一臉的驚詫。
先收歛表情打招呼的是徐靖。
「宗行,你怎麼在這兒?好久不見。」久違的聲音很令人懷念,視線經過多年的沉殿,現在終於能直視他。
夏宗行的心卻碎了,碎了。
可是這種隱藏內心的戲碼,在兩年多前徐靖離去那段時間,他鍛練得如火純青,所以他的臉上漾開欣喜的笑容。
「我來接機,你不是去念書,怎麼回來了?他是你同學嗎?」
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徐靖身旁站著一個人,偎得他很緊,笑得一臉燦爛,他見那人看徐靖的眼神,徐靖看那人的眼神,心裡有譜了,卻不敢置信,想聽徐靖親口承認。
徐靖遲疑了下,徐靖旁邊那個很耀眼的男生卻大方的打招呼。
「叫我Ahern或中文的亞恆都可以,阿靖是我主動追到的,吼!整整兩年……」亞恆興高采烈的講起在加拿大的倒追史。
徐靖扯了亞恆一把。「宗行不喜歡聽這個,他…他……」他為難的頓了下。「他不是圈內人。」
亞恆住了嘴,像想起什麼似的奇怪的覷了覷夏宗行。
「徐靖,我不知道你是,你從來沒提過。」夏宗行感覺從內臟、血液到肌膚無一不結凍,他以為他的聲音會發抖,但沒有。
不知該哭還該笑,這兩年確確實實讓他的外在與內心徹底分離。
「宗行,宗行。」夏家親戚過了海關入境,一看見夏宗行便拖著行李揮手。
「宗行,我會在台灣留半個月,我再找你,這我的電話。」徐靖很快從手提行李拿出紙筆寫下自己手機。「你的手機有換嗎?」
「換了。」
「寫給我。」
夏宗行卻猶豫了。再聯絡還有什麼意義嗎?
「宗行?」
禁不起催促,他慌忙答應,寫下電話的瞬間,他只想痛哭。
夏家的親戚剛走到這,交換電話的兩人也互道再見。
之後,他根本聽不進去親戚問了什麼,只是嗯、喔、對的亂回答一通。
夜半,大家都睡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彷彿又回到徐靖剛走的那個夜晚,輾轉難眠。
徐靖的話一直反覆在他腦海內迴響,只讓他更難過。
徐靖對他很好,非常的好,可年少的他壓根沒朝那方向想,被強暴後,是沒心力去想,徐靖離開的時間,他更不敢也不願去想。
是,他們是好朋友,但哪個好朋友會因為晚上太冷,被子不夠暖,就抱著你睡?
都過了幾年,從前暗戀時上上下下的心情不再主宰思緒,很多當初想不通的事,一但回憶就明白錯過什麼,他本來不是很肯定,可是徐靖今早那句話,卻徹底印證他的猜測。
他愛徐靖,徐靖愛他。
夏宗行把臉埋進枕頭裡,悶悶的大笑,枕頭緩緩溼出一大片。
他愛徐靖,徐靖愛他。
卻是過去式。
現在進行式是:他愛徐靖,徐靖愛亞恆。
不再有交集。
可他想不通的是,徐靖為什麼要走?難道就因為他被強暴,要真是這樣,還真他媽的是個爛理由。
他愛情的終結到底在哪裡?要遇到怎樣的風景,走上幾年才能到達?
推開落地窗,跨入陽台,從十三樓往下望,讓人懼怕的高度,夏宗行感覺內心異常滄老,累得不知明天該怎樣扮演一個「正常的夏宗行」。
有時,一個人面對深夜的靜默,內心就有同熱鬧過後,曲終人散遽升的淒涼,無處可逃,在暴風的中心點,看著一切遠離,想要的、不想要的都留不住,要細說這種感覺,或許是寂寞,然而寂寞是什麼,那是無法以筆墨或任何言語形容的。
夏宗行自己也不曉得站了多久,只是覺得很久很久,久到他回想了好幾遍十八歲的自己,再回到房間後,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寫著徐靖電話的紙條,慢慢將紙撕開、撕開、撕開……直到變成碎到不能再碎的紙片,他握在掌心,回到陽台,灑下。
就讓這些代替他的眼淚,飄散後就再也不要回來。
既然得不到,就不要再聯絡徒增痛苦。
天亮後,夏宗行就是正常的夏宗行。
過了幾天,徐靖打了他手機,夏宗行沒有接,連後來的幾通他都沒接,其實他不記得徐靖的電話,所以凡是陌生來電,一律被他拒聽,就連簡訊他都拒看。
所以後來徐靖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不曉得,可是心卻一直隱隱作痛,怎樣也無法像愛徐靖一樣再去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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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圖:夏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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