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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7 04:02:26| 人氣4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別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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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切都是假的。






三更半夜的,外頭風雨交加,窗戶被吹得砰砰響,拉開窗簾,透過玻璃望見的深黑夜色中還不時飛掠過某些不明物體,強烈颱風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覷。

台灣悶熱的夏天,只有這種時刻才會顯得涼爽。

可是秦凜的心情還是很沉鬱。

沖完澡祼著身子的他,從冰箱裡抱出半打冰啤酒,窩在沙發上暢飲,一手轉著搖控器,在乍看很多台,實際上重覆性極高的電視節目間來回選擇,最後百般無聊的停留在某家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新聞台,畫面左邊正跑出一排明天不上班、不上課縣市的字樣。

秦凜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像個中年失意的潦倒男人一樣,看著不斷重播的電視新聞,然後一邊喝著悶酒,一邊怨嘆環境的不友善。

其實秦凜很年輕,更不潦倒,大學畢業後找了份金融業的工作,在權利鬥爭下挺了過來,混了幾年,也撈到個副理的位置坐坐,管人了,薪水也漲了,工作大致上還算得心應手,可就說不上到底快不快樂。

在大學待過,多少也曉得什麼叫表面交際,什麼叫防人之心不可無,但職場上勾心鬥角的厲害才真讓他開了眼界,開始時,鬥輸了,他怕別人,玩久了,贏多過輸,一路贏,卻開始怕自己。

「到底是人改變了社會?還是社會改變了人?」他曾問過他一個大客戶──Sam。

Sam的回答很妙,他說:「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秦凜無言了很久,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可是他永遠記得Sam當時臉上的表情,還有他反問的嗓調,都蘊含強烈的諷刺和冷漠。

當他第一次和Sam做愛時,不曉得為什麼,忽然想起這段對話,然後想通答案──問題的本身即是答案。

「秦凜,幹麼一個人喝酒?」突然讓人從後面攬住,肩膀被一雙象牙色的手臂圈起,Sam魔魅般的聲音和氣息靜悄悄的在一瞬間充塞整個空氣。

「我以為你睡了。」秦凜往後癱靠,像要陷進沙發似的。

「睡了又醒了,不過真怪,做愛這種事,應該是被進入的那方比較累吧!」Sam的手指無聲無息的爬上他的臉龐,滑過溼潤的嘴角。

好冰。秦凜如同一隻被撫摸下顎的貓般,舒服的闔上雙眸。Sam的指尖好冰,印象中,依稀一直是如此,像失了溫的指尖卻意外的溫柔。

「別光喝酒,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煮。」

語氣也是,柔軟又順耳。

所以Sam是個溫柔的人吧?不,秦凜很清楚,他不是。

對他很溫柔的Sam是個為了利益連兄弟姊妹都能出賣的人,而對任何人都很好的自己也正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

說上來,他們也許是同一類人才會互相吸引,戀上沒有負擔的……愛情?

「Sam,來這兒,一起喝啊!」秦凜拍拍沙發旁的空位。

Sam繞過椅背,緊依著他坐,手卻不摸向酒罐,反朝他身上襲去,秦凜只覺得被這麼冰涼的手撫過的肌膚竟似要燒起來,灼熱無比。

客廳開著一盞昏黃的角燈,電視螢幕的光芒若隱若現,兩個人的影子時而重疊時而淡去。

「才剛做過,還要?」

「你的身體讓人欲罷不能。」

轉眼間就被壓倒,Sam的重量厚實嚴密的加諸在秦凜身上,不使他難受,倒油然生出一股沒有距離的親暱感,緊緊貼住的身軀相互交纏,秦凜的唇被吻得瀲灩紅腫。

秦凜很喜歡和Sam做愛,不只是感覺很舒服,連頭腦都特別清晰,能想通很多事,例如他和Sam抱怨過:「人總是很矛盾,明明恨死的事又偏偏去參與,搞得自己痛苦不堪,卻死不放手。」

Sam笑著問他:「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那時沉靜的自己是默認了,只是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矛盾?現在,答案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浮出腦海──沒有為什麼,只因為他是個膽小鬼。

秦凜捧起正埋首在他鎖骨囓咬的Sam的臉,凝視著對方回望他的疑惑目光。「Sam,你也是個膽小鬼。」他輕聲說,像個抓到小孩偷糖吃的爸爸。

Sam怔了會兒,露出像了解又像不了解模稜兩可的淡笑,手包覆上秦凜的指掌移到唇前,吻著他的掌心,下一刻,毫無預警的挺身,深深埋入秦凜的體內。

秦凜叫出聲音,渾身發軟,唯一的施力點只有垂下的手用力擰起沙發布,隨著Sam強烈的撞擊而握得骨節都發了白。

微暈的燈光下,Sam單手扣住秦凜的手腕,舔著所有由他開發出的敏感點,看著身下的秦凜為他意亂情迷、尖叫呻吟。

持續的插抽,相連的私密熾熱磨擦,深入之後還要更深入,彷彿不刺入最底部,誰都無法滿足,於是激烈之後還要更激烈,衝撞到秦凜幾乎要被頂離沙發。

「秦凜,我……」分不清是誰發出的沉重喘息中,Sam低沉嘶啞的開了口,卻讓秦凜用手擋下了。

「話一旦說出口,都會變成假的。」秦凜凝望著他,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神帶著那麼一點傷心。

他不要Sam說那個字,因為Sam的溫柔、Sam的體貼都是假的,看得到、摸得到的Sam都是騙人的,要是那個字化成言語就再也不真實。

Sam垂下了眸子,靜默了一下,不再開口,只留下身體更劇烈的進攻,讓兩個人緊緊結合。

秦凜發著抖呻吟,下身一片溼潤,刻意不去留心Sam的表情。

酥麻的快感愈衝愈快,Sam的插入更加肆無忌憚,像要把秦凜弄壞一樣。當快感再也逃無可逃,秦凜只能反覆緊縮痙攣,而後疲累睡去。

桌上的酒罐在狂亂的性愛過程中弄散一地,尚未喝完的酒灑上地氈,弄污原本漂亮的花色。

秦凜張開眼眸看的時候,地上很乾淨,那些髒亂早被收拾了,在很久前。

他離開柔軟的沙發,走到電視旁的大酒櫃,酒櫃玻璃隱隱約約透出他的影像,雖然很模糊,還是看得出玻璃映照出的是張刻劃著歲月的面容,那些掩不住的滄桑與老態。

都當上董事,不再年輕了。秦凜不由自主的摸著自己的臉。

為什麼活得愈久,愈覺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自問,可是能回答他疑問的人早不在了,幾十年前就死了,Sam死時所有的事物他都還記得一清二楚,永遠無法褪色。

被他親手逼到破產的Sam,在一個清晨、一陣風、一陣雨中,從他面前,從公司大樓一躍而下。

Sam跳樓前回望他的眼神,有看不透的深沉,分不出是愛、是恨、是痛還是悲,可是他嘴角那抹笑,秦凜忘不了,是勝利。

如果Sam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他希望那陣雨是假的、那陣風是假的、那個清晨是假的,Sam的死也是假的。

回到玻璃中的自己,只覺得這樣醜陋。

如果Sam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那麼那個笑容是不是可以不要這麼殘忍?

他是個膽小鬼,無法相信任何人,結果到最後,他連自己都不相信。

現實的一切都是假的,注定好他的心就只能活在回憶裡,活在他當上董事前的那晚、Sam死前的那晚、酒瓶灑了一地的那晚,逃不開。

彷彿間,秦凜感覺冰涼的指尖觸感在臉上蔓延開來,連一寸肌膚都不放過的溫柔輕撫。

他拿了幾罐冰啤酒走回沙發坐下,思緒恍惚間,似乎又重回那個悲傷而激情的夜晚,Sam站在他身後,撫摸著他的臉。

Sam走後他才明白,原來會互相吸引不是因為沒有負擔的愛情,而是Sam了解他。

了解他的寂寞。

秦凜綣著身子閉上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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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圖:Sam與秦凜


台長: 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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