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故事　第六輯

　　　◎二四、蛇民大會

　　　　　　　　　　　　　　　　　⊕潘文良

　　有天中午——
　　阿文睡了個午覺，竟然作夢了，作了個「白日夢」——
阿文夢見自己去拔蓮霧，在蓮霧樹上，邊拔邊吃，很過癮！
阿文拔了半天，方才拔滿了一個塑膠袋，不過，肚子倒填得滿滿飽飽的。
阿文才想下樹去，竟見——
　　滿地的蛇，幾千萬條蛇在地面上，覆蓋得看不見石子、看不見草。
　　阿文嚇得‥「哇……」的叫了一聲，趕緊爬到樹梢，坐在樹枝上、抱著樹幹，一動也不敢動；阿文放眼看去，只見——
　　到處都是蛇，圍著一塊凸出的大石頭。
　　大石上，盤著一條好大好大的白色大蛇‥蛇頭有水缸那麼大、身子有石臼那麼粗；身長嘛！就不知道了。
　　一看就知道‥牠是「蛇王」，牠的額頭上，還寫了個「王」字呢！
　　看牠在那裡‥吐著血紅的蛇信——嗤嗤嘶嘶的，像是在說些什麼。
　　眾蛇皆頻頻點著頭……
　　阿文心想‥〔奇怪了！怎麼會有這麼多蛇，聚在一起？是不是在開「蛇民大會」呢？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阿文只見——
　　蛇王‥「吱嗤嘶嘰！」了一陣……
　　有條眼鏡蛇，便爬到石頭上，跟大家鞠了個躬‥「嘶嘶吃吃！」了一陣，繼而又鞠了個躬，溜了下去。
　　接著，又是一條龜殼花（又名「百步蛇」）——上臺……
等龜殼花下臺後，又有一條雨傘節——上臺……
於是‥蛇就這麼的‥一條又一條的上臺‥自我介紹。
　　起初，都是一些，阿文認識的蛇，後來，就不認識了，而且‥越來蛇越怪呢！
　　那些蛇，可真是越來越怪——
　　竟然有「蛇行」，是「上下游動」的。
　　還有一種蛇，把自己旋繞成圓盤——呼呼地，像車輪一般的滾動，也可前進、也可後退，在那裡‥「進一步，退兩步，進一步，退兩步……」的滾著，滾了老半天，方才滾到石頭上。（當是‥「退一步，進兩步，退一步，進兩步。」）
　　有一種蛇，就如橡皮筋一樣，把自己拉得長長的，然後，尾巴一放——唰！的一下，把自己彈出去，結果‥要上臺，卻彈得過了頭，只好「倒彈」著上臺。
　　有一種蛇，竟然像跳蚤一樣，活潑得很，是用「跳」的，跳來跳去，跳來跳去……彷彿停不住似的，連在「自我介紹」時，也不停的在原地跳動呢！
　　有一種蛇，竟然是用「翻跟斗」的方式，一下前空翻，一下後空翻……翻來翻去的，翻了一大圈，方才翻到臺上，還來個「倒立」，真是「愛現」。
　　有一種蛇，竟然會飛（滑翔），不過，得先爬到樹上，然後再飛（滑翔）……結果‥第一次，大概爬得太低，沒飛到大石頭，就降到地上。牠竟然又溜到樹上，再飛一次，哪知‥爬得太高，一飛，就飛過了大石頭。牠竟然還不死心，猶又爬到樹上……結果‥「飛」了好多次，方才剛好飛到石臺上。
　　有一種蛇，長得肥肥短短的；有一種蛇，長得細細長長的；有的雨傘節，竟是「紅黃」相間（普通都是「黑白」相間）；有的雨傘節，是「紅白」相間；有的雨傘節，身子寬寬扁扁，就像一條皮帶，想必還可以當尺呢！
　　有一種蛇，身子黑如木炭，頭尾竟然一樣粗。
　　有一種蛇，白得像雪做的，又細又長，舌、眼、毒牙、蛇信，都是鮮紅色的，另外，身子的兩側，有條紅線，從眼睛牽到尾巴；背上也有條紅線，從鼻端牽到尾巴，看來實在可怕。
　　有些蛇，竟然是「透明」的，蛇骨、蛇腸，都看得到。
　　有些蛇，就像水晶一般，有白水晶、紫水晶、黃水晶、綠水晶、紅水晶……長得實在太漂亮了。
　　有條青竹絲，頭上竟然長了兩支小小的角，張著嘴巴、齜牙裂嘴，一副猙獰之相。
　　有一種蛇，長得像蝌蚪似的，大大的頭、扁扁的尾，黑壓壓的。
　　有一種蛇，細若針線‥黃的、青的、黑的、白的、紅的……又美又恐怖。
　　還有兩頭蛇、三頭蛇、兩尾蛇。
　　還有蛇，長了腳……
　　真的是‥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奇形怪狀、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蛇都有。
　
　　阿文看得眼花目亂、頭昏腦脹；起初，還看得興趣勃勃，但看到後來……
　　太陽要下山了，「蛇民大會」的自我介紹，還沒百分之一呢！
　　阿文這才擔心起來，心想‥〔這下子，不用回家了……〕眼看著太陽下山了，不禁叫道‥「救……〔不行不行！不行喊！一喊，牠們就知道我在樹上，那還得了啊！被那麼多蛇咬到……一條蛇咬一口就好，不出三分鐘，我就剩一副骨頭了……這下子怎麼辦？〕阿文想了會兒，靈機一動‥〔對了！蛇怕雄黃！端午節時，用雄黃，避邪驅蟲……呵呵！有什麼用？現在人在樹上，哪裡去拿雄黃啊？真是俗話所謂‥「英雄無用武之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如果‥天下一陣「雄黃雨」，那就好了……天公！地公！王爺公！孫悟空！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救救我啊！」
　
　　結果‥阿文等了三天，那「蛇民大會」，還沒「散會」呢！
　　竟然沒有人（神），來救阿文……
　　小鳥飛來了——
　　阿文就求小鳥說‥「快去找人，來救我啊！」
　　小鳥吱吱喳喳的走了……
　　阿文等了一天，也沒人來救。
　　蝴蝶飛來了——
　　阿文便求蝴蝶‥「蝴蝶！蝴蝶！快去找人，來救我啊！」
　　蝴蝶翩翩躚躚的飛走了……
　　阿文等了一天，還是沒人來救。
　　蜜蜂來了——
　　阿文求蜜蜂……
　　蜻蜓來了——
　　阿文求蜻蜓……
　　阿文最後，連飄過的雲、吹過的風，阿文也求救……
　
　　結果‥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了——
太陽昇起，太陽下山，月亮昇起，月亮下山……
也不知道‥又過了幾天，依然沒人來救阿文……
　　阿文還好是在蓮霧樹上，否則‥阿文不被蛇咬死，也會——餓死！
可是‥阿文吃光了三棵蓮霧，問題來了——其它的蓮霧樹，離得太遠，阿文又不能像飛鼠那樣的飛過去……阿文吃下「最後」一顆蓮霧，心裡不禁叫道‥〔這下子，怎麼辦？明天沒蓮霧可吃……恐怕‥就要開始吃「蓮霧葉」了……〕
　　阿文面對著皎潔的月娘（月亮），不禁祈求著‥〔月娘！月娘！妳快點讓蛇都離開嘛！不然‥讓我長出翅膀——飛掉吧！月娘！〕
　　月娘只是靜靜的，一看著阿文……
　　阿文心裡不禁叫道‥〔這下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叫人，人不聽」……怎麼辦呢？〕
　　阿文突然想到‥〔老師說‥「自助——人助——天助；要先自助，才能得人助，方可獲天助。」我得想個辦法「自救」，可不能老等人家來救啊！天無絕人之路……〕阿文看了看四周，突然靈心一動‥「哈哈……噓……〔笑那麼大聲，等會兒被蛇發現，可就完啦！我來用樹枝，做個『高橇』，我『高高在上』，蛇就咬不到我了嘛！〕嘿嘿！這真是個好辦法……哎……才怪！〔我手無寸鐵，怎麼做高橇呢？〕啊！我還有一支——超級小刀。」阿文趕緊往褲袋一摸‥「還好！（超級小刀還乖乖的待在口袋裡。）沒掉……可是……〔這麼粗的樹枝，用『超級小刀』，怎麼做高橇呢？說給白大頭（智障者）聽，白大頭，也會搖頭說不可能啊！可是……我還有什麼辦法呢？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拿出『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的精神吧！〕哈啊……嗯……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說，先睡一覺……或許明天——蛇就散會了……」阿文於是‥就抱著樹枝，睡著了……
　
　　翌日——
　　阿文一覺醒來，太陽都已經照到屁股了——其實‥才清晨六點而已，太陽就照到屁股了，在樹上睡覺，真……倒楣啊！
　　阿文揉揉惺忪的睡眼，放眼望去——
　　地上還是一片「蛇海茫茫」。
　　阿文不禁叫道‥「我的媽呀！要把我困死在這裡，是不是？」阿文只好拿出超級小刀，好容易地，找到兩根適合做高橇的枝椏——差不多有腿粗，想把它切斷，對超級小刀而言，可非一日之工能成。
　　阿文搖了搖頭，心想‥〔這得要拿出，「鐵杵磨成繡花針」的耐性，和「愚公移山」的傻勁，與「精衛填海」的毅力，以及畫「清明上河圖」的決心，才可以成事……〕阿文想了想，一刀切了下去——竟然出乎意料地，一下就把樹枝，給切斷了……
　　阿文不禁瞪大了眼睛，心裡叫道‥〔真是不敢相信，我的「超級小刀」，什麼時候，變成「削鐵如泥」的……寶刀？切樹枝，好像在切豆腐！〕阿文晃了晃頭，趕緊切下另一拫樹枝。
　　阿文三兩下子，就做好了個高橇；高橇的踏板，離地上差不多三公尺呢！
阿文高興得很，但把超級小刀，在褲子上擦了擦，「慎重」地，收了起來，樂得差些「得意忘形」的「跳」（掉）下去呢！
　　阿文不禁對著太陽公公叫道‥「今天真是——得意的一天！」
　　阿文小心翼翼地，把高橇，放進蛇堆裡——唰！唰！兩下，踩上踏板。
　　　　——．——
　　完了！有個問題，阿文始終忘了！阿文根本不會踩高橇啊……
　　有次，阿文跟阿章學了半天學不會，還摔斷了一支腳（是高橇的腳，不是阿文的腳）。
　　阿章氣得追著阿文滿山跑，要阿文做一支高橇賠他……
　　這件「案子」，到現在還沒了結呢！
　　　　——．——
　　阿文喜孜孜的，走了十幾步，方才想到‥〔哇……我不是不會踩高橇嗎？〕
阿文沒想到，還走得很好，結果一想到，身子就開始搖晃了……就跟一隻剛學走的小牛一樣，站都站不穩；雖然‥告訴自己要「鎮靜」……可是‥閉上了眼睛，卻還是看到一大片蛇，兩隻腳，就不聽話的抖了起來……放眼一看，只見——自己置身於蛇群中，累得（怕得）再也走不動了……
　　阿文不覺叫道‥「這下子，我完蛋了！〔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上下無路、進退兩難……〕怎麼辦？」阿文死命地抱緊了高橇，恨不得這蓮霧枝子，馬上插到土裡‥生根，發葉……開花，結果，這樣，就又有蓮霧可以吃了……這樣，就可以跟蛇，再耗下去，看看誰有耐心、有毅力……有時間。
　　阿文不禁嘆道‥「哎……這下，我怕劫數難逃嘍！〔這蓮霧枝插下去，若沒意外，少說也得四、五年，才有蓮霧可吃……〕我完了！」
　　阿文好不容易，把持住身體的平衡，低頭看去，只見——
　　千萬個蛇頭在鑽動、千萬條蛇尾，在搖擺著。
　　阿文握緊高橇，捏得兩手都「出汗」了‥「哎唷……完了！手抽筋了……」（大概是握得太緊、太久、太用力的關係！）阿文突然忘記一切，兩手一張‥「哇……」阿文突然又記起一切，趕緊再抓住高橇，身子晃了幾下，還好‥沒栽下去。
阿文又低頭去看——這下可慘了，剛才叫那麼大聲，驚動了蛇，放眼只見——
　　一大群蛇，「眾目睽睽」地瞪著……
　　阿文看得眼睛都花了，頓覺所有的蛇眼，都閃著陰邪的寒光。
　　阿文嚇得張著大嘴，叫不出聲音……兩手一放——整個人，就像一顆流星——咻……往下掉去。
　　阿文腦中一片空白，也不知墜了多久，方才摔到地上‥碰……的一聲，痛得‥「哇……」的叫了起來，心想‥〔這下沒命啦……〕
　
　　阿文也不知過了多久，發現‥自己竟然「沒事」，放眼一看，只見——
　　所有的蛇，跑來跑去、溜來溜去……一片驚慌失措的樣子，彷彿下了鍋的螃蟹——亂七八糟的。
　　阿文不禁叫道‥「奇怪……」阿文突然想起一個笑話‥
〔樹頂一隻猴、樹下一隻狗。
　樹頂的猴，無小心，摔落樹下，壓著樹下的狗，
　驚一下‥猴走、狗也走——
　呣知是猴驚狗，抑是狗驚猴……〕
　　阿文不禁‥「哈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也許蛇還怕我呢……可是‥我也怕蛇啊！快溜啊！」
　　阿文也顧不得痛，站起身子，撒腿就衝‥「哇……媽呀！」
　　到處都是蛇。
　　阿文不停地，跳來跳去，跳來跳去……一分鐘，跳動兩百次，跳得那些蛇，想咬也沒機會。
　　阿文突然看到一根竹竿，心想‥〔可以用「撐竿跳」——〕阿文趕忙抓起竹竿，往地一撐，往上一跳——啪啦……一聲，竟把竹竿，給撐斷了……
　　阿文只見一群蛇，湧了過來，趕緊抓起竹竿就打——啪！啪……兩下，竹竿各斷成了兩截，這下「兩支變四支」，趕緊一支一支地，抓起來打……結果‥一打下去，竹竿就斷成兩截，「四支變八支……八支變十六支」……打到後來，也不知變成幾支，竹竿斷成一金一截，每支還斷得齊齊的，看來，大概剛好三十公分。
　　阿文只得學「小李飛刀」，抓起竹截，往蛇直射過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哪知‥竹截射到蛇之前，竟然都裂了開來，變得跟筷子一般粗細……
　　阿文射到後來，沒得射了，只好又開始‥趒！趒！趒！趒……的跳起舞來。
阿文好不容易，跳到芭樂樹下，趕緊扯下芭樂枝來趕蛇——
才「掃」一下，葉子就‥唏哩哩……全掉光了；
阿文再掃一下，細枝就‥嘩啦啦……全「散」了。
　　阿文不禁叫道‥「奇怪！難道‥所有的……的的的的東西，都『怕蛇』嗎？」阿文趕緊撿起石頭來丟蛇——
　　哪知道‥一丟，石頭都碎了……
　　阿文一連丟了十幾顆石頭，十幾顆石頭，全碎了。阿文突然看到——
　　那條蛇王，溜了過來。
　　阿文嚇得大喊‥「救命啊……」阿文心裡一慌，又‥「啊……」的大叫一聲，趕緊曲膝一跳，來個「旱地拔蔥」——唰！的一下，竟然跳到半空中，身子居然還停在半空中，不會往下掉。阿文不覺心中一樂‥〔這下次，在半空中，蛇奈我何啊……〕忽見——
　　眾蛇，竟從「十方‥東西南北、上下前後」——嘶嘶吃吃地，「游」了過來。
　　阿文嚇得‥「啊……」的尖叫了一聲。
　　結果‥阿文就「嚇醒」了……醒在一萬隻紅蟬「大合唱」的音響中……
　　（紅蟬、綠蟬，總喜歡一起嗚叫，那聲音，有如雷響，令人震耳欲聾呢！）
　　　　　　　　　　　　　　　　　　　　　　　　　　——全文完。
　
　　　　　　　　　　　　　　　　　　　　　　2002.06.27.四　三校
　　　　　　　　　　　　　　　　　　　　　　2020.09.11.五　修校
■臺語註解
【趒】【趒】華‥ㄊㄧㄠˊ
　　台{文}ㄉㄧㄠˊ　tiau5　{變}ㄉㄧㄠ├　tiau5~7
　　　{白}ㄉㄧㄜˊ　tior5　{變}ㄉㄧㄜ├　tior5~7
　　　{本}ㄊㄧㆯ└　thiaunn3　{變}ㄊㄧㆯˋ　thiaunn3~2
　　⊕跳躍、雀躍貌。趒〔ㄉㄧㄜˊ　tio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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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蛇民大會》。2020.09.11.五　00: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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