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第二輯

　　　◎四、白鷺鷥

　　　　　　　　　　　　　　　⊕潘文良

　　白鷺鷥來的時候，總是像雲一樣，靜靜的!
　　也許‥白鷺鷥就是雲變成的哪！

　　每當春風，吹起稻田的綠浪——
　　白鷺鷥，就會化作點點輕帆，漂游其中……
　　白鷺鷥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的自然祥和、恬靜悠閑；那麼的純樸可愛、灑脫飄逸……一身潔白如雲、動作娜婀優雅；翩翩飛舞的美姿、閉目沉思的神情……教誰看了，都會歡喜不已！
　　白鷺鷥和牛，是最要好的朋友，當牛沒事，在水坑裡泡水、打滾的時候，白鷺鷥就會去找牠，站在牛背上，為牠除去身上的蟲子；而牛在吃草的時候，就會「踢」起草叢裡的草蜢仔（蚱蜢）；草蜢仔一跳起來，白鷺鷥就趕緊飛下啄食，飽食一頓後，再飛回牛背上休息。
　　一隻是大大黑黑的牛、一隻是小小白白的鷺鷥，遠遠看去，真是一幅有趣的畫面，雖然是「小巫跟大巫」，不過，牠們卻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徜徉在陽光下、一起散步在和風中……是那麼的自由自在、那麼的……愜意——多令人「稱羨」的朋友啊！
　
　　白鷺鷥是益鳥（對人而言），農人們，總是叫人家不能抓，說是抓了白鷺鷥，來年就會鬧蟲害……
　　儘管大人嚴厲的斥責，仍有幾個嘴嚵的「枵鬼囡仔」，跟一些礦場的工人，會偷偷的抓白鷺鷥去「煏巴」——他們正如「釣魚」一般地「釣鳥」，把魚線綁在竹子或樹枝上，在牛附近，插上一整排，用大頭針做魚鉤，魚鉤上，鉤一隻草蜢；草蜢很耐命，雖然被鉤住了，還會「撲撲跳」的想逃跑；白鷺鷥就是那麼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還會為了一隻草蜢而上當，吊在那裡，翅忙腳亂的，掙扎不開……　（煏巴‥烤肉乾。）
　　嘴嚵的孩子，殘忍得很，一「釣」到白鷺鷥，就往牠的脖子捏下去——
　　白鷺鷥就‥「啊！」的一聲，張開嘴巴——
　　他們便趁勢，狠狠的把魚絇扯出來，往往連腸子都扯出來了（扯破了）……
　　白鷺鷥因而一命鳴呼！尚未斷氣的，翅膀拚命的拍打、兩腳踢得亂七八糟的……叫人慘不忍睹；釣了個四、五隻，就拿去拔毛、煏巴……
　　阿文每次看到他們那副嚵相，心裡就又驚又痛——好像他們所咬的，是自己身上的肉一樣……
　　他們卻道‥「白鷺鷥的肉——好吃得很。」
　　而阿文和阿田、阿坤、阿章他們，是群「愛鳥」的孩子——不過‥有時也會「糊塗」啦！
　　有群「台灣原住民」，星期假日，有時候，就會到山上來張網捕鳥，一抓就是好幾百隻，像五色鳥、長尾鸚鵡、八哥、畫眉等，那些好看的、善叫的鳥，全都關進籠子裡，拿到鳥店去賣錢，而那些‥白頭翁、麻雀等，不好看的、不會叫（叫得不好聽）的鳥，就會被他們拿來「祭五臟廟」，落到他們的肚子裡，去做他們的午餐。
　　他們來過後，家鄉的鳥鳴，就會減少，甚至成天靜悄悄的……
　　阿文總是詛咒他們‥「吃了烤鳥拉肚子——痛死最好……」總是希望‥他們別再抓鳥！
　　只要他們一來，大夥就會臨時組織「小鳥救生隊」，伺機去解救那些，落網的鳥。
　　他們有刀，利得要命，小腿粗的樹枝，兩三刀就砍斷了……
　　所以‥大夥也不敢破壞鳥網，只是偷偷的放走小鳥，讓他們以為沒中……
　　阿文每把小鳥救下，就會剪掉牠一點腳趾甲，作為「懲罰」，讓牠們得到「教訓」，深深的「告誡」一番（要牠們以後小心），才放走牠們。
　　可是，卻常常發現‥有些鳥，還是會再度落網……
　　阿文總是罵牠們‥「真是‥『笨鳥』——笨鳥滿天飛！」
　　那群台灣原住民，竟然也抓白鷺鷥，每次都在牛的附近，插上十幾二十根「釣竿」，抓得比那些「枵鬼囡仔」更兇……跟那個搶銀行的家伙一樣——真是可惡透頂。
　　阿文每見如此，就趕緊把牛牽走，或是弄掉釣竿上的草蜢，不然，就是找阿土伯，去罵他們。
　　阿土伯是「青番公」——不怕刀，每次，總是罵得他們無地藏身，低頭服氣的……逃之夭夭。
　　不過，他們大概都有「健忘症」，所以‥再來時，就忘了「教訓」。
　
　　雖然，大夥不抓白鷺鷥去烤，但是，白鷺鷥美麗的倩影，常使得大夥，為之動容，老是千方百計的，想抓一隻來養，讓牠依肩而立，帶牠出去「現」（炫耀）。
　　大夥也用釣竿來釣白鷺鷥，不過‥不用釣鉤，而是直接把草蜢綁在線上，這樣，才不會傷害白鷺鷥，然而此法，只要白鷺鷥，稍作掙扎，就會逃脫，必須眼明腳快的，跑過去抓住。
　　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拖籃」，來設陷阱捕捉——用一段尺來長的棍子，頂住拖籃的一邊，裡頭擺個籠子，籠中全是草蜢仔，跳得亂七八糟的，外頭撒些「斷腳的蚱蜢、青蟲」作餌；在棍上綁一條繩子，拉到草叢裡躲起來，等白鷺鷥大駕光臨——
　　白鷺鷥很喜歡吃青蟲，糊里糊塗的，一面撿食、一面走進拖籠裡，看到蚱蜢，還啄得不亦樂乎，忘了什麼叫危險。
　　只要將繩子一拉——白鷺鷥就莫名其妙的，被蓋在拖籠裡了。
　　抓到的，最好是隻小鷺鷥（大鷺鷥，不易養），把牠養在籠子裡，一段時候，牠就會成為人的好朋友，讓牠依肩而立，出去總是神氣活現的，大家就會羨慕不已，紛紛到竹林中，去找青蟲餵牠——討好牠。　（只要有一顆善心和愛心，誰都能和白鷺鷥做朋友。）
　　有時，放牠出去覓食，一吹「指哨」，牠就會飛回來，那是最令人「驕傲」和「高興」的時刻了。
　　有白鷺鷥的日子，總是增添了無限的歡樂。
　　然而‥養了一段時日後，白鷺鷥總是「不告而別」，而且，一去不回（有的翹翹、有的飛掉——一去不回），令人傷心不已，看到白鷺鷥，就猛吹指哨……
　
　　阿母說‥她的家鄉，就有一處鷺鷥林，那裡有成千上萬的白鷺鷥……
　　據說‥有白鷺鷥聚集的地方，那裡的人家，就會漸漸的富有起來。想是因為‥有很多白鷺鷥，那田裡的「害蟲」，就會減少，收穫自然增加，錢當然也就越賺越多了，這點，倒是可以相信的。所以‥農人特別愛謢白鷺鷥，從不捕捉牠們。
　　阿文每次想到，就會吵著跟阿母說‥「𤆬我去白翎鷥林，看白翎鷥……」阿文真想看看成千上萬的白鷺鷥，會有多麼的壯觀、多麼的美麗……（𤆬‥帶。）
　　（阿田卻說‥「有啥好看？　攏是白翎鷥屎，放𠇺親像落雨……有啥麼好看的？」）
　　然而，阿母回外婆家，總是在過年過節，「熱鬧」的時候。
　　阿文到時候，就會被戲棚上的‥史豔文、六合、藏鏡人、一齒、兩齒、老和尚、秘雕……（布袋戲裡的人物）；或是什麼「白蛇傳、濟公活佛」的迷去……總是等到上了火車，要回家時才想到——還沒有去「鷺鷥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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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五、六歲的時候，鄰家的大姐姐，摺了一隻「紙鶴」給阿文。
　　阿文常覺得‥白鶴是大種的白鷺鷥；而白鷺鷥，是小種的白鶴。
　　阿文歡喜得很，要大姐姐，用舊月曆紙，黏了張大大的正方形，摺了隻大大的紙鶴，掛在房裡，每天作著，「白鶴童子」的夢呢！
　
　　天下的鳥，漂亮的、善叫的，成千上萬——
　　阿文卻對白鷺鷥——情有獨鍾。
　　白鷺鷥，不管是在天空飛翔、在樹梢上佇立，或是在田中游蕩……給人的感覺，總是靜悄悄、輕飄飄的——像朵白雲一樣……
　　阿文因此，看到白鷺鷥，總是幻想著‥自己像是那個〈南極仙翁〉，或是〈白鶴童子〉，（能夠）騎在白鷺鷥的背上，去「雲遊世界」呢！
　
　　註‥南極仙翁、白鶴童子，都是騎鶴的，因為‥「台灣」沒「鶴」，只好想騎「白鷺鷥」啦！
　
■臺語註解
【草蜢仔】ㄘㄠ　ㄇㆤ　ㄚˋ　tshau2~1 me2~1 a2
　⊕飛蝗、螞蚱、蚱蜢的總稱。
【枵鬼囡仔】ㄧㄠ├　ㄍㄨㄧ　ㆣㄧㄣ　ㄚˋ　iau1~7 kui2~1 gin2~1 a2
　⊕貪吃的小孩。
【煏巴】ㄅㄧ'ㆶ　ㄅㄚ∥ㄅㄧㄚ'ㆶ　ㄅㄚ　pik4~8 pa1∥piak4~8 pa1
　⊕烤或炙成乾的塊狀物。
【生番公】ㄘㆥ├　ㄏㄨㄢ　ㄍㆲ(漳)∥ㄑㆪ├　ㄏㄨㄢ　ㄍㆲ(泉)
　　　　　tshenn1~7 huan1 kong1(漳)∥tshinn1~7 huan1 kong1(泉)
　⊕酋長。謂生番的首領。{按}生番‥俗或作「青番」。
【拖籠】ㄊㄨㄚ├　ㄌㄤˋ　thua1~7 lang2
　⊕礦坑中，用來拖運煤礦的船形竹籃。
【白翎鷥】ㄅㆤ└　ㄌㄧㄥ└　ㄒㄧ　peh8~3 ling7~3 si1
　⊕白鷺鷥。禽鳥類。在夏季時，頭頂會長純白色長毛。常棲息在沼澤、田地，以水中的魚類、水生動物與昆蟲為食物。啄食田中害蟲，是一種益鳥。
【攏是】ㄌㆲ　ㄒㄧ├　long2~1 si7
　⊕都是、全是、全部都是。
【親像】ㄑㄧㄣ├　ㄑㄧㆧ├(漳)∥ㄑㄧㄣ├　ㄑㄧㆫ├(泉)
　　　　tshin1~7 tshionn7(漳)∥tshin1~7 tshiunn7(泉)
　⊕極像、好像、好比。
　
【𤆬】{白}ㄘㄨㄚ├　tshua7　{變}ㄘㄨㄚ└　tshua7~3　⊕帶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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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重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白鷺鷥》。2020.07.02.四　00:32:53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47915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7.02.四　00:36:00
　https://www.facebook.com/avun.pan/posts/2810384139073157
■標籤：益鳥、草蜢仔、蚱蜢、枵鬼囡仔、釣魚、釣鳥、嚵相、五色鳥、長尾鸚鵡、八哥、畫眉、白頭翁、麻雀、小鳥救生隊、懲罰、教訓、告誡、笨鳥、健忘症、驕傲、高興、指哨、白翎鷥、鷺鷥林、白鶴童子、南極仙翁、雲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