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他日相逢》 作者:趙晨光 女。法律專業出身,後再修比較文學碩士。好美食、茶酒、旅遊;亦好看故事,聽故事,講故事,骨子的武俠控終生難變。長篇小說《浩然劍》獲第三屆溫世仁武俠小說大賽首獎,曾寫詩自述:「斜風細雨入京門,衣上風塵雜酒痕。半生疏狂半生笑,前身本是說書人。」代表作品:長篇《浩然劍》、《清明記》、《浪跡天涯》,中篇系列《他日相逢》等。 內容介紹: 以友情為題,又一觸動人心、深情摯義代表作! 特別收錄《浩然劍》、《清明記》中多位動人主角之別傳 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 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越歌謠 漢 佚名 本書寫的是友情。 驟然相逢,繼而相知,在完全獨立的兩個人之間產生了微妙的關聯。可傾談交心,可煮酒論道,亦是──生死相期,不負平生。 什麼是朋友? 朋友無須朝夕相處,即便一載方見一次,然情誼不變;朋友要做的事情,放手讓他去做,相信他,支持他,哪怕在外人看來愚不可及;知交好友,如醇酒,不飲而中人欲醉。─〈誰許一生悠然〉 本書共收錄六個故事── 〈誰許一生悠然〉莫尋歡與飛雪劍葉雲生正式登場。在《浩然劍》與《清明記》中尚且年少的江澄,此時已是威震北疆的玉帥。 〈賀蘭雪〉與莫尋歡齊名的「江北賀蘭,江南尋歡」賀蘭雪,他雖是個浪子,卻做出一番讓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十二樓〉屬《浩然劍》一書的後傳,文中可以再次看到謝朗與高雅風的蹤跡。 〈古剎邪影〉莫尋歡的前傳,講述了悠然公子青年時的一段冒險經歷,與他神祕的身世來歷。 〈似是故人來〉傳說,北疆有個地方叫「深沉雪」,那裡有可治天下百病的靈藥,有天下無雙的劍譜…… 特別收錄:〈如星〉本文曾入選2010年大陸武俠作品精選。 目錄: 〈誰許一生悠然〉 序:十三殺手 章一、沒羽箭 章二、美人如花 章三、海清軒 章四、悠然公子 章五、天如水,月似鉤 尾聲 〈賀蘭雪〉 章一、活埋 章二、血海 章三、春衫 章四、轉機 章五、女子 章六、劍絕 章七、賭約 尾聲 〈十二樓〉 章一、塞外雨 章二、血流成河 章三、花朝 章四、父子重逢 章五、生死決 章六、前塵往事 章七、終成憾 〈古剎邪影〉 起 章一、西北狂 章二、何年廢寺 章三、霸王槍譜 章四、終有結 〈似是故人來〉 起 壹 貳 參 肆 結 〈如星〉 始 續 終 餘 書摘: 蘇幕半遮,羅帳低鎖。 一領輕裘之上,葉三少攬著一個顏色如花的女子,笑得輕狂。 那是他最心愛的女子:花朝。 江湖人皆知三少風流,但風流如三少,身邊卻也有一個女子,一直跟了他七年。 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女子最好的那幾年,全部都給了他。 她是風月樓的花魁,七年前是,七年後仍然是,人人皆知她是三少的女人,三少卻未提過為她贖身。
三少說:「保不住我哪一天就被甚麼人殺了,你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豈不可惜。」 花朝便溫柔地掩住他的口,不准他說下去。
那麼溫柔的花朝,那一晚死在葉三少的面前。 風月樓那一晚處處火起,他一手帶大的陸君明帶著他最精銳的殺手沖進來,花朝替他受了五刀、七劍、十四件暗器,她說:「三少,你快走!」
他受了很重的傷,腿骨在那一戰中被打折,他甚至看見了盛怒之下的陸君明一刀劈開了花朝的頭骨,紅的白的腦漿流了一地,但他沒有回頭,終是逃了出來。
「陸君明!」他咬著牙,惡狠狠地喊。 然後,他醒了。 這是個很陌生的地方,四下裏窗明几淨,窗下一個陶瓶裏插了兩支半綻的黃菊,牆上則掛了一張字。 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這裏也算得上雅致大方,但葉家三少刀頭舐血、倚紅偎翠慣了,卻並非風雅之人,此處並不合他的胃口。他一抬頭,卻見一個三十左右的黃衫男子坐在床邊,身側放了一把暗紫色的斷劍。
「斷劍俠?」他詫異問道。 那黃衫男子點了點頭,忽地問道:「你滅過陸君明滿門?還是做過甚麼極為對不起他的事情?」
葉三少愕然,道:「哪有這等事!」 黃衫男子道:「既然沒有,他欺師滅祖,卻是大大的不該。」說罷起身離去。 葉三少一時迷惑不解,他早聽說北疆有個斷劍俠,劍術極高,又兼行俠仗義,在西北一帶威名素著。但十二樓卻從無甚麼好名聲,卻不知他要如何對待自己?
何必多想,他又倒回床上,覺身上傷口已被包紮,內傷似也得到醫治,但因自己傷勢太重,一時並未好轉。
自江南到塞北,他被追殺一路,一直未曾好生安歇,躺下不久,他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次的夢裏,他見到的不是花朝,而是一個小小的,團子一樣的小孩子,穿著一件紫白相間的衣服,伏在他懷裏抽抽噎噎哭個不休。
「我還沒死,你哭成這樣子做甚麼!」他口氣有點不耐煩,手裏卻很溫柔地,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那孩子的後背。
「義……義父……」小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大概是方才那一戰真把他嚇到了。 他有些煩惱,他葉三少的義子,連一場尋常的江湖仇殺就把他嚇成這樣,將來可怎麼得了。 小孩子的兩隻手又圈上他的脖子,「你……你流了那麼多血,我以為你死了……」 他一動,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那孩子輕輕戳了一下,一把抱起了那小團子。
「放心好了,義父當然死不了!」 一頭冷汗,葉三少再次從夢中醒來。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那是夢,也不是夢。 葉三少身下的床單有幾處方才被他在夢中抓的稀爛,他不加理睬,見到床邊的小幾上有一碗藥,冒著幾分剩餘的熱氣,便端起一飲而盡,披衣而起。
室內寂寂無人,他於是推門而出,卻見庭內白石鋪地,月明如鏡,間或種了幾株花草,塞外風沙本大,這裏卻甚是清雅。
葉三少不去留意這些,他又走了幾步,月光明亮,他見這處庭院原是處於一個小小山谷之中,四圍崖高如刃,風沙難侵,十分隱蔽,恰是這塞外的一處桃源。
桃源雖好,不是久居之地。 葉三少扣上衣襟,正打算出門,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蕭聲。 這可奇怪,他回頭一看。卻見一個高挑身影立於庭中,背對他雖看不清面目,看身形卻是那斷劍俠無疑。
那蕭聲十分纏綿,滿溢思念之情,葉三少雖非風雅之人,為這蕭聲所引,也不由停了一停,隨即便轉了身,徑直出門。
在他身後,蕭聲沒有停止,那斷劍俠似乎並不在意他離開,只全神貫注在那蕭聲之上。 月下,山谷中,一個白衣身影拖著一條腿,一跛一跛地獨自前行。 終於擺脫了葉三少的韓貞兒,心中輕快了很多,正帶著商隊前行之時。斜刺裏忽然沖過幾匹駿馬,領頭的是個二十出頭的華服少年,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生得極其俊俏。
「韓老闆,」華服少年向他打著招呼,口氣頗為熟絡。 韓貞兒並不識得此人,但見他態度可親,似乎並無敵意,於是便停下來,微一拱手。
「敢問韓老闆一句,可是在前一日收留了十二樓的葉家三少?」 華服少年的態度依然和藹,面上依然帶著笑意,韓貞兒卻聽得一個冷戰。
「你,你是明少爺手下的夜聆……」 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出,一道銀光合著一條雪鏈飛起,韓貞兒的頭顱已被削去了半個。 那華服少年不是別人,是陸君明手下以心狠手辣聞名的心腹之一,卻有個極風雅的名字,叫夜聆花。
夜聆花收回手上的飛抓,面上的神情依然是似笑非笑。 「明少爺的令,收留過三少的都得死,這個商隊都滅了吧,貨物揀好的留下。」 塞外川再次變為修羅場,自斷劍俠駐此以來,已有近十年未曾發生過如此大規模的殺戮。
次日清晨,風十里。 老闆風城一如既往地坐在櫃檯後,面無表情的喝著酒,似乎在等著甚麼人的到來。 不久,店門果然開了,一個高挑身影逆光而立,腰間依稀可見一尺二分的斷劍輪廓。
風城一揚手,一個白瓷瓶直擲出來,「今年的梨花白,接著。」 高挑身影伸手接過,點頭致謝,大踏步走入門內,正是斷劍俠。 「每年一瓶二十年的梨花白,過不了幾年,我的存貨就被你弄光了。」風城抱怨著。 斷劍俠只是點點頭,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抱怨。
風城又說,「自己喝也罷了,偏偏是給一個死人上供……」話猶未了,斷劍俠忽道:「說我就罷了,不可涉及到我師傅。」
風城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一副大不以為然模樣,但居然真的不再提關於酒的事。 斷劍俠坐在櫃檯前,手指輕輕扣擊著滿是污垢的櫃檯,聲音雖然單調,卻可聽出,那是一首「雪月江山夜」。
風城讚歎道:「教你那個師傅非但武學根底了得,連音律亦通,也算得上是個奇人了。」 斷劍俠點了點頭:「我畢生所學,也趕不上他一二。」 風城道:「是是是,你那師傅,自然甚麼都好。」 斷劍俠也不理他譏諷,靜靜地敲了一段雪月江山夜,神色惘然。 直待敲完了一節,他忽然道:「那陸君明本是葉三少的義子,將來十二樓必是他繼承,他為何要反?」 他話題轉得突然,風城也不介意,只道:「年紀。」
「甚麼?」 風城笑道:「你也是個聰明人,如何連這個也看不透?二人雖是父子,葉家三少可只大了他十三歲。」
葉三少今年不過三十幾歲,陸君明若要等到繼承樓主一位,還要等上多少年? 斷劍俠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風十里的門忽然被撞開了,一個華服少年帶著笑,慢慢踱著步子走進來,正是夜聆花。 風城歎口氣:「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禮數。」自去拾掇櫃檯,理都不理。
此時天色尚早,店中並無其他客人,夜聆花大刺刺地在中間一坐,眼皮一撩笑道:「風老闆,聽說前幾日,你收留了葉三少?」
這副神態十分驕狂,風城抬頭看了看他,淡淡道:「風十里不動武,不涉江湖事務。」 夜聆花笑了一聲,「這些規矩,與我何干?」他身不動,手不移,一隻百煉精鋼的飛抓不知自何處疾射而出,直向風城襲來。無聲無息,奪魂索命,這份功夫,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
飛抓飛到一半,忽然速度驟然緩了下來,夜聆花心中詫異,一催內力,只聽「嗖」的一聲,那飛抓竟然無緣無故地倒飛回來!他大吃一驚,身子猛地一側,這一下動作過大,幾乎從椅子上栽下來,方才的風流之態蕩然無存。 誰知那只飛抓飛到他面門處,卻軟軟地垂了下來。夜聆花一手扶著椅子,怒道:「甚麼人!」
一個黃衫身影緩緩自櫃檯前起身:「風十里內不准動武,是我的規矩。」他看了一眼那只百煉精鋼的飛抓,又道:「韓貞兒的馬隊,是你動的手?」
這人聲音並不高,卻自有一種威嚴。夜聆花心裏一凜,但他在十二樓內驕狂慣了,冷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