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領地
浩瀚的大海上，史達港和東望島的差距，就像海裡的一尾魚般長，可是加音乘坐大船出海，仍要花上一晝夜才到達東望島的港口。他站在甲板，貝琪在他身旁，柏加和康妮在身後，甲板上有一將一官八十精兵，艙裡還有廚子雜工十數人。記事官叫道：「史達港城主希望與貴港的艾剛先生見面，煩請你們通傳。」
東望島的海防大將見史達港城主親自來島，心想定有大事發生，登時設嚴密戒備，驅散碼頭附近的民眾，然後派兩將五船，千名士兵看守，不讓來人上岸，自己則親自前往傳話，沿途下令各處軍隊集結碼頭。
康妮瞧一下碼頭，說：「依我所見，這裡比史達港更漂亮呢。」貝琪冷笑一聲，說：「這島山多地少，耕地更少，不得不靠其他地方供應糧食，不是一塊福地呢。」康妮微微抬頭，說：「總比巴迪港、史達港臨岸都是碼頭商店的錢臭。這裡沿岸好歹有些屋子，雖然只是破爛一點的木屋，但是柱杆插在海床，倒有些漁港風情。」貝琪蔑嘴笑道：「拉普達城不是更錢更臭嗎？史達港和巴迪港是大城市，可是都有原野和漁港風情，只是你看不見，直把心事當實事。」
柏加說：「正事要緊，你們給我安靜過來。」
康妮鼻哼一聲，說：「學長，我們拉普達城被人批評，你還不動容。難道你忘記自己的身分嗎？」柏加淡淡笑道：「我們經歷過甚麼事情，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嗎？正因我們是八大家族，才要謙卑地看待他人，否則輕狂一世，難保一日抱憾終身。」康妮其實早已動搖，仔細琢磨柏加的話語，就不禁黯然神傷。其餘三人都知道她正在想念為她而死的崔爾斯。
良久，加音等人見大將帶領上千步兵前來，前鋒隊後是一輛無頂的駢馬車，車上正是載着艾剛。他遠眺加音到來，也不待馬車停步，借着士兵的肩頭，踏了十餘步，便落在百米之遠，船身之前。柏加暗暗納罕，說：「他真的是常人嗎？」加音說：「他是普通人，卻是最強的一類。」柏加又說：「可是任他如何厲害，也難以提防古禮特，需要我們的保護。」加音點點頭，說：「下去吧。」
艾剛雄糾糾的立在船前，眼見只有加音和柏加下來，笑道：「想不到上次的流鼻涕小子，現在竟然是堂堂史達港城主，真好笑！你旁邊的小子很生面，是誰？」加音說：「他是我在拉普達城的學長，沙斐．柏加。」艾剛啊了一聲，說：「怎麼八大家族的人來了？難不成你的面子這麼大，請得他們當你的後盾？你們真會花錢呢。」加音說：「廢話少說，我們特意到來，目的只有一個。」艾剛說：「別婆婆媽媽，給我一次過講清楚。」加音點頭道：「我想請你跟我回去。」
三人屏息靜氣，良久，艾剛忽然笑道：「哈哈，你真有趣！把我帶回去，即是要佔東望島吧！」此話說得響亮，東望島的士兵聽見，紛紛起閧。艾剛舉手揚聲：「肅靜！」片刻便令到場內鴉雀無聲，又向加音說：「我們不去攻佔史達港，你們竟然來犯我？別以為有拉普達城的人撐腰，便可以胡作妄為。」
加音被對方鷹眼掃視一下，不禁冒一背冷汗，說：「我們不是要收回東望島的控制權，只是希望可以集合力量，對抗挑撥我們之間的人。」
艾剛沉吟一會，說：「回去我的房間詳談，只准你們二人跟來。」加音見柏加沒有反對，便一口答應。
三人登上駢馬車，不消半小時便到達艾剛的居所。相比起海邊的單層小木屋，這幢建於山腳的雙層石屋顯得豪華得多。可是對加音和柏加來說，那沒有紋飾的黑瓦頂簷，只有幾株青樹紅花的園子，園外只有草藤爬着的木籬笆，只是像個小商人的平凡的家，怎看也容不下這等厲害的艾剛。艾剛把部下都留在家外，只准許二人進來，二人又見家裡只有桌、椅等傢俱，連一件飾物也沒有，石牆也沒有塗上油漆，但是傢俱擺設得方方正正，簡潔大方。
艾剛坐在舖上軟墊的長椅，雙手撂在椅背，說：「讓我猜一下……你們已經找到元兇？」加音見艾剛伸手邀請，便坐到對面的長椅，說：「我們確定元兇是古禮特，可是他神出鬼沒，我們想招惹也沒法子。」艾剛說：「既然如此，便沒有甚麼好談。」加音說：「有，為了避免兩岸再生誤會，我必須要聲明史達港與東望島永遠是連成一體。」艾剛卻笑道：「我不認同，東望島歸東望島，史達港歸史達港。不過和平共處，倒是我輩所願。」加音續道：「所以非要把你請回史達港不可。你和我都不可以有性命之虞，否則古禮特再臨，單憑你是抵擋不住。」艾剛哼了一聲，說：「我知道，漢斯先生和老爸都比我厲害得多。可是我身為領主，怎可以寄居他地？談政治，你還是初哥。」加音暗自嘆氣，心想對方要維持領主形象，的確不可以移居史達港。同樣自己亦不可以長駐東望島，否則會引起島民猜疑。
此時，柏加忽道：「艾剛先生，我以拉普達城人的身分來看，史達港和東望島雖是兩城，互不統屬，但是唇齒相依。所以有個大膽提議，就是將以你──東望島領主的名義，與加音一同宣佈兩城合併。加音當大城主，你來史達港當小城主，但是全權管理東望島。」
加音疑惑道：「這方法不是行不通嗎？」
柏加答道：「艾剛先生，我知道你不會反對，也知道島民也不會懂得反對。反對合併的人，是那些懂得煽動民眾的官員。可是那幫官員從來不願合併，是看在尊嚴還是其他，你應該很清楚。加音，你也應該要知道。如果你們可以解決這問題，功績已經比先代城主要高了。」
艾剛罕有地流露苦惱沉思的表情，加音卻不明白柏加的說話。隔了一會，艾剛突然站起，說：「如果史達港和平收回東望島，也不是壞事。如果大城主精明幹練，我不介意當副手。」柏加見加音默不作聲，一臉惆悵，便代說：「艾剛先生深明大義，我們就此決定吧。可是當務之急，還是請你跟我們回去史達港，好讓我們保你周全。」艾剛卻搖首道：「假若我就此回去，這裡沒有人作主，更難促成兩城結成一體。」
加音想了想，說：「兩岸本來是一個城市，甚麼連成一體是不用說。可是兩岸的制度很不同，我想只可以保留東望島的財主們的利益，才有和平日子。」柏加說：「東望島的財主，主要操縱甚麼資產？」
艾剛說：「第一，這裡的財主很在意名聲，有不少都捐官，官位越高，他們越歡喜。第二，他們有一半以上是地主，操控島內近八成平地。第三，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專營權，不過大都體恤平民，沒有勒索之事。如果你可以承諾保留以上權益，相信政府內有大半人會支持。其餘小半是軍方的人，將領都是我的親信，你就不必擔心了。」
加音嗯了一聲，說：「當然可以保證！你是東望島的主管，你們的內政我不會過問。只有你可以管理東望島得宜。」
艾剛蔑笑一聲，說：「我還沒有答應，你已經把我看成你的副手。算了吧，我不在乎。可是我安撫下屬之前，無法跟你回去。況且你在東望島逗留數天，他們會更信相你的話吧。」柏加亦說：「艾剛先生所言甚是，我們且多留數天，先派人回去通報吧。」
三人計議已定，加音和柏加先行回去船艦。柏加說：「你先寫封信，信上交代今日所議的事，吩咐下屬準備恭迎艾剛先生吧。」加音答應一聲，便動手寫信給羅斯托尼。柏加接過信件，囑咐康妮和貝琪協助保護加音和艾剛，然後乘天馬回去史達港城。
不久已是星夜，除了數名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睡覺。加音和貝琪不避嫌，住在同房，倒只是今夜的事，因為康妮跟從剛回來的柏加，一同偷偷上島，暗中視察東望島和保護艾剛。
二人在窗旁觀星，加音摟住貝琪的肩膊，說：「你好像變得溫柔了。」貝琪慍慍地說：「你即是說以前的我很粗魯。算了，反正彌賽比我體貼百倍。」加音愣住一會，說：「你怎麼當初知道有了身孕，卻不告訴我？」貝琪答：「因為你已有未婚妻，我不想當情婦。」加音說：「我不會讓你當情婦，你定當我的妻子。」貝琪遂推開加音，說：「你可以娶兩個妻子，我卻不想要半個丈夫。」
加音一時感到歡慰，心想這樣的貝琪更可愛。又說：「丈夫只有一人，可是妻子有兩位。」貝琪卻直言道：「我不想孩子沒有爸爸，可是更不想橫刀奪愛。我來這裡是為了當你的妻子，但是彌賽不答應，我也不會答應你的求婚。」加音不敢承諾，只望着星空，心想：「天有陰晴，月有盈虧，人會一帆風順嗎？」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