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真元遺書
伽雅眉頭緊皺,一片空白的發楞的模樣。她背後是木那鄉民,眼前也摻雜以往的同鄉,舍南在囚車之中,火人站在囚車之上,陽光打出他龐大的影子,恰恰遮住自己,海珠正保管灰布,辛格則蓄勢待發,赤風橫眉怒目,戰事一觸即發。
火人要盡攬灰布和舍南,但心想只要五百兵力,便足夠應付木那鄉,接下來還要討伐路城。
赤風不待指揮,便道:「辛格,一起上!」
火人見赤風和辛格聯手,立時噴發鬥氣,其異能者下屬亦紛紛出擊,喚起一輪混戰,鄉民之間的戰爭亦展開。
伽雅得海珠保護,退至最後方。海珠很在意如何救出男主人,倒是伽雅毫不在乎。
她身陷戰爭,頭腦反而更為清晰,以前的自己就像流水一般,不斷前進又不斷重複,看似充實度日,豐富知識,完成不同工作,解決不同疑難,達成不同目標,卻沒有完結的一天;每次成功嘗到滿足,迎來總是失敗和不快。
經歷幾場大小戰役,家鄉幾次血流成河,鄉民還是繼續戰鬥,該言之為勇敢還是愚笨?
假如鄉民為了家鄉而戰,但真路國之中不是有許多木那鄉民嗎?究竟他們的家鄉是木那鄉,還是真路國?究竟何謂家鄉,何謂異鄉?假如家鄉是可以改變,自己還需要保衛木那鄉嗎?她早已出嫁默那鄉,後來更成為伽南鄉的鄉長啊!
還有,何處是孩子伽南的家鄉?父親來自默那鄉,母親來自木那鄉,出生和成長於伽南鄉,土地屬於木那鄉,建設卻由默那鄉承擔。若論管治,伽南鄉屬於沙摩地,他出生時,沙摩地屬於新路城,新路城則屬於四路國,如今新路城覆亡,伽南鄉仍歸沙摩地,卻已換成路城統治,未來呢?路城?四路國?真路國?
鄉民相繼陣亡,伽雅鼻子一酸,掉下幾滴眼淚。
數百人拚殺不過數小時便分勝負,區區十二名異能者之戰卻擾攘半天,火人帶來八名異能者,加上本人,人數明顯佔優。反觀赤風年老力衰,鬥氣再旺盛亦難支持,辛格以寡敵眾,亦漸感不力,火人遂退出戰團,向伽雅入手。
火人忌憚實力未明的海珠,但舍南和辛格尚不能一招擊倒他,他還要怕誰?
海珠見識過火人實力,自知不敵,手中一塊灰布越捏越緊,道:「主人,不如你先走……主人?」
伽雅正垂頭發愣,海珠以為主人已絕望,欲喚醒對方,可是火人豈會放過一絲機會?
海珠未及反應,火人的右手已插入她的胸膛,抓住她的心臟,左手則搶奪灰布。然而海珠及時擲下灰布,雙手捉住火人,道:「主人……快拿走……」
伽雅回過神來,海珠已僅存最後一絲氣息,她遲疑一下,才緩緩拾起灰布,卻見灰布沾上鮮血。
突然怦然一聲,原來辛格趕至,撞得火人飛出數十米外,然而海珠已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敵人陸續趕來,辛格再次迎戰,海珠的屍體就在伽雅前面,年輕的她,死時一副怒相。
伽雅抱住海珠血淋淋的遺體,不由自主地湧出眼淚,為了舍南和灰布,她犧牲了下屬,再就當日為了伽南鄉,犧牲了白虹,但追源溯始,海珠是因為跟隨自己才喪命。兩人之死是她造成,甚至建立伽南鄉以後的紛爭,也由自己促成。假如不建立伽南鄉,維持原狀,縱然鄉民難過日子一些,但無須承受戰爭摧殘。
都是自己的錯。
放下海珠,舍南在囚車之中,毫無動靜,也許已流不出血來,她的心情卻份外平靜。她目睹雙方戰士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殺人的面目猙獰,倒下的神情痛苦;操刀的抽起大刀的剎那,忽然被長槍貫穿喉嚨,雙眼冒突,悄然陣亡。
四周又變得寧靜,寧靜得有一陣又一陣耳鳴。
「哈哈,想不到我們這樣就死了……」「你恨夫人嗎?」「當然不恨,我早該要死,她讓我多活幾十年,怎會恨?」「這樣就好……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的孩子……」「放心,他一定茁壯成長,終有一日繼承我們……讓世人幸福……」「真元,我不行了……」「好,我看著你走,然後……」「……」「……」
伽雅醒來,便見灰布像著火般紅亮,密密麻麻的字母中,有幾個先脫穎而出,發出金光,其他亦不落後,爭先閃耀,可是佔總數不到十份之一。然而,伽雅反覆讀過兩遍,便從字母拼湊出路城一帶的古文字!
火人察覺光芒,便讓下屬擋住辛格,伸手去搶。
辛格分身不暇,赤風鞭長莫及,但及時大叫一聲,伽雅有了警覺,稍微斜肩,竟恰好避開。
火人意外失手,再欲出擊,赤風長老已趕至,怒道:「我畢生只為一件事後悔,就是教出你這背叛同伴的學生!」
火人哈哈大笑,道:「我人生最自豪的事,就是從來不拘泥甚麼感情!」赤風怒不可遏,鬥氣更助長幾分,暴怒地連環拳擊,正是他曾授予火人的搏擊術。
火人已摸清老師底蘊,避過三五拳,對方果然後勁不繼,他踹一腿,對方即吐血倒地。
此時,伽雅已出走數十步外,眼睛卻不離灰布上的古文字。火人還未知道玄機,只道伽雅已解開灰布秘密,一時追上去,搭住伽雅肩頭,豈知忽感麻痺,全身遭受電擊,失控倒地。
他不敢相信,勉強站起道:「你……你也是異能者?」
伽雅皺起眉頭,再細讀灰布的文字,唸一句咒語,四周便頓成黑暗。伽雅想起三月河封印師的封印術,此法術與那黑色的球體相似,但接下來的白球,卻是施放在自己的眼珠之中,成為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火人伸手不見五指,但憑鬥士的敏銳觸覺,仍能判斷其他異能者的位置,尚算能分辨敵我,但常人沒有異能,便分不清。
伽雅還擔心字母發光會暴露行蹤,但見火人沒有動靜,顯然黑暗連字母光芒都吞沒。她馬上繼續閱讀灰布,也不管甚麼法術,跟隨唸一次,便感覺灰布再次向她釋出力量,十個封印包圍火人。
火人感覺異能從四方八面逼近,立時移動位置,但無論移往何處,對方仍緊追不捨,只好主動進攻,可是無論向任何一人出拳,總是摸不著對方,腦筋一轉,定是甚麼法術,擾亂他的感覺,讓人乘虛而入,於是嘗試靜止不動,對方果然沒有進攻。然而他不敢放鬆,哪怕只露一絲空隙,距離如此接近,勢難避過。
此戰況亦見於灰布,此時應以靜制動,待對方不堪壓力或鬆弛下來,再行進攻。
伽雅再讀下去,灰布還記載十數個法術,但讀至後來,卻是一段記錄,已不是用古文字,而是現代的文字,只因有其他字母隔開,才不容易看懂。
此灰布原來是真元所造,文字是真元所書。最後的咒語是解開盒子的鑰匙,盒子所承載的力量,只有他的後人能控制,任何外人若動貪念,獲得匪夷所思的力量的同時,亦會招致死亡。
接下來是一列古文字母,生字陌生得伽雅也束手無策,可是依據真元遺書,外人開啟會招惡果,所以假使她能看懂,也不能解開。再者,她已經取勝。
火人在十方封印中發狂般攻擊,直至力竭筋疲,尚未見到封印原貌已油盡燈枯。
黑暗散去,十方封印消失,木那鄉士兵正要殺敵,真路國的士兵卻呆若木雞,紛紛掉下兵刃,原來迷惑人心的法師死於辛格手下,數名生還的異能者見火人敗亡,便紛紛撤退,況且他們本是僱傭兵,僱主死了,契約也失效。
結果火人自立為王不足十日,便黯然逝世,真路國亦隨之土崩瓦解。
此消息迅速傳至莫那鄉,朱鹿等人無不大喜,立時宣揚伽雅與辛格擺平叛軍,更因真路國城發展成熟,規模較大,決定遷進該地,易名為真路城,與四路國對峙。同時,他們解散新路國軍,重新收編在路城軍中,一夜增加數千兵力。
伽雅與辛格再立戰功,但與朱鹿和龍心商量後,不再嘉賞大量財產,改為頒發勳章,在官階以外建立勳銜制度,每月按勳銜領受糧錢。但他們不能輕率,經過幾番思量,已是兩個月後,擊倒真路國已不再能振奮人心,民眾反而期望反攻四路國,重奪家園。
正當群情洶湧,伽雅與舍南卻過著久違的家庭生活。此時,伽南已經讀書識字,口齒伶俐,舍南更測試出孩子繼承自己,擁有鬥士異能,加上辛格,一家四口便有三名鬥士,但其中一人已淪為殘廢──自然是舍南。
伽雅捧來溫水,為舍南擦身。舍南仍渾身不自然,目光卻不離開妻子,道:「你還在想那盒子?」
原來火人死後,伽雅便將灰布和寶盒的關係告知朱鹿和龍心,還將灰布交給朱鹿,至於寶盒,龍心親自搜尋火人屍首和故居,卻無半點線索,可能北方人撤離真路城時,帶走盒子,要知道那幫北方人中,有天羅此等奸人。
不過縱有寶盒,沒有灰布也是枉然。
儘管火人從寶盒獲得表面的力量,但灰布的法術和記載才至關重要。沒有人知道伽雅何以觸發灰布上機關,但大家都受惠於她譯出的訊息,面對四路國時,才有勝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