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冷靜的鬥士
默那鄉與麥那鄉的交界,農家零星散佈於兩地邊境,燈火是唯一點綴。
舍南離開病院半天,幾處傷口隱隱作痛,不過已不危害性命,只感覺海倫的力量還留在他體內,彷彿正與他的戰血談話,不禁想起兩年前,他正患重病,海倫突然出現,用此力量治癒他;當時伽雅昏睡在床邊,他則抱住海倫,邊驚訝,邊纏綿……
砰一聲,前方傳來巨響,亮起火光。
舍南乍見砲彈接二連三發射,換來千軍萬馬的呼喝,知道是戰爭。
他不知道最新戰況,但見有能掌握數十門大砲,又活躍於此地,想必某方是麥那鄉,於是潛行接近戰場,不料戰爭規模遠較想像龐大,一片平原的戰場上,竟有三、四千人激戰,均見默那軍、麥那軍和黑衫軍的蹤影,可是晚上不容易辨認敵我,暗號多用,略為冷靜的將領便悉破,爾虞我詐,誰都不可相信,死傷更慘烈。
平常人開戰半刻,異能者才出動,紫芒率先劃破天際,舍南認出是麥那鄉的錫利安,卻不知對方已是叛將。
陌生男子躍上半空,拳頭足以嚇怕錫利安,可猜想是鬥士。其後尼蘭軍的阿若流加入,舍南心想錫利安戰情不妙,猶豫好否相救,卻見阿若流攻向陌生男子,刀刀致命,他即搞不清楚形勢。
不靜園的青苗以一敵二,精神抖擻,先攻向較弱的錫利安。
錫利安硬擋數拳,暗地叫苦,難得阿若流助戰,即躲在阿若流身後,道:「你守,我攻!」
阿若流暗罵一聲,感到青苗的拳頭愈來愈重,相比短短數日前交手更強,不禁捏一把汗。
不過錫利安得到掩護,即施展渾身解數,泥石從掌心湧出,鋪天蓋地地襲擊青苗,總算扳回氣勢。
彼方青苗不慌不忙閃避攻擊,對阿若流輕鬆笑道:「看來他只在乎自己呢。」
阿若流深感同意,畢竟他與青苗近身交戰,此等規模的攻擊,無疑也會傷害到他。可是他不怪責錫利安,因為泥石集中攻向對手,加上他搶攻,才能夠阻止青苗反攻,讓戰鬥進入拉鋸局面,然後乘鬥士消耗較快,伺機反勝。
突然,三支飛箭突然穿過泥石,阿若流僅僅避過,心想泥石堅硬,來勢又難以捉摸,飛箭如何能準確穿過泥石?他回望身後,錫利安的手臂中箭,狠瞪地面。阿若流忽感背後拳風霍霍,匆匆避開,回身立見青苗的拳頭生火,燒熔了錫利安的泥石。
此時,廣闊的戰場亮起音樂,溫柔的弦音竟壓倒砲火聲和叫喊,力量前所未有地強大,舍南心想多半是美娜,連忙收斂心神,心道:「美娜參戰,八爺爺也在附近吧。」
果然戰場一角傳來沙沙水聲,洪水突然湧上戰場!
廣世利不是蓄意傷害凡人,而是強敵當前,不容有半分顧慮!
水龍卷、巨浪、水柱,洪水湧至舍南腳下,雖然只要停止施法,洪水便會退卻,但土地遭浸毀後不會復元。
農民不懂分辨法術的水或真正的水,只道秋收之期洪水淹地、戰火連綿,今年血本無歸,紛紛奔到田地嚎啕。
舍南看得心酸,又見戰火快蔓延到民居,連忙呼籲農民逃跑,但農民不識得他,疑心道:「你是軍人嗎?」
舍南立時打頓,道:「這裡真的很危險,快逃吧。」
農民登時呸一口,向同伴道:「這傢伙也是軍人,抓住他!」
十數名農夫立時和應,衝向舍南,舍南逼於無奈,制伏其中一人,心藉此嚇怕對方。可是農民見同伴受制,怒火更盛,連婦人小孩都撲上來。舍南心想糾纏下去,只會傷害平民,於是假意跑向戰場的反方向。
農民果然追趕舍南,舍南看見大致安全,才停步道:「我不是軍人,我是默那鄉鄉長舍南。」
幾個帶頭的農民互相對望,不屑道:「原來是你這敗家犬,你有空照顧我們,不如專心趕跑尼蘭人吧!」
舍南想不到自己如此不討人喜歡,反正已做該做的事,便繼續找他的海倫。
但農民見舍南不說話,黑暗中又看不清表情,愈來愈懷疑,擋住去路道:「你去哪?」
舍南無奈一笑,道:「我不必告訴你們。」
農民登時冒火,抽住舍南衣領道:「臭小子,別太囂張!」
舍南心情亦不好,忍不住狠瞪一眼,不料農民忽然全身抽搐,倒地不起。舍南好不驚訝,心想會否是戰血所害,乍見其他人已上前檢查,趁機逃跑,出走甚遠,才有空留意自己的力量,心想:「我怎麼控制不了戰血?」
此時,一名異能騎士忽然前來,看似三、四十歲的男人,胯下是金睛赤額虎,身長連尾有五六米,喉鳴響徹雲霄。男子認出舍南,道:「嘿,想不到釣到大魚呢。」
舍南知道是敵人,立時準備作戰,可是他欲捏緊拳頭之際,發現手指也不大受控制。
金睛赤額虎忽然咆哮,張牙舞爪,主人也覺得出奇,只見虎目盯著舍南,心想坐騎戰意會隨對手的強弱起伏,當下不敢鬆懈。
騎士乍見舍南突然消失,不假思索,躺在虎背,護住背部,然後舉起雙槍,但良久沒有聲息,懷疑對方已離去,遂小心翼翼起身,環視四周,然而還未伸直背脊,突然感到危險,連忙轉身揮槍,恰好擋住重擊,卻全身劇痛難當。
舍南雖然未一擊得手,但驚訝自己的力量竟再進一步,剛才一擊若非金睛赤額虎及時移步幾分,騎士早已腦漿塗地。
騎士還未確知實力差距,忍痛道:「甚麼默那鄉第一鬥士,看來還不如不靜園那渾蛋!」
舍南疑惑道:「甚麼不靜園?你到底是誰?」
騎士鼻哼一聲,道:「真夠目中無人!我是尼蘭谷人,名字就留待你死後再說吧!」
對方再次進攻,舍南立時聚精會神,可是知道真正的敵人是金睛赤額虎。
赤額虎不待命令,猛然吼一聲,立見天降閃電;舍南沒趕及閃避,閃電灼破衣裳,但同時給予他新力量。赤額虎察覺敵人異能愈來愈強,馬上撲擊,可是舍南只消單手,便截進赤額虎來勢,還一記重拳,連虎帶人陷地三寸。
騎士此時才反應過來,雙槍攻向舍南額角,但舍南矮身避開,手指勾斷一支槍頭,輕輕彈指,槍尖直指騎士咽喉。
赤額虎匆匆橫移,總算讓主人避開致命一擊,卻暗忖主人力量太弱,無法讓牠一展所長。
舍南忽然道:「這傢伙不外如是,你還是及早離開他吧。」
赤額虎也會人語,道:「我的選擇,不容你這敵人說三道四。」
舍南一面認真,絲毫不退讓道:「假如你無此想法,便用不著反駁我。你擔心你的主人起疑,才要說這些話吧。」
赤額虎斷然否認,然而騎士瞥一眼坐騎,疑心道:「赤額虎,他所說是真話嗎?」赤額虎仍再三否認。
戰場再傳來巨響,砲火比剛才更猛烈,異能對戰如火如荼,漫天光芒堪比白天。
赤額虎看見璀璨的光芒,遙想八十年前的戰役,一腔熱氣湧入虎心,渾然忘我地搶攻。
舍南一直警戒,單手按住虎頭,道:「你不怕這傢伙會死?」赤額虎咕噥道:「這膿包原不配當我的主人……」舍南不禁正色,心想騎士向來是兩刃,騎士使喚坐騎,就得用自身的力量承受坐騎的力量,所以雙方必須立下協定,坐騎的力量由騎士喚起;假如坐騎破壞協定,強行使用異界力量,騎士或會因異能不足,未能承受而死。
他見騎士面色發紫,知道赤額虎已經違約,大概不出十分鐘,騎士便得一命嗚呼,其時坐騎也得回去異界,可是他只怕戰場大亂,傷害海倫性命,又擔心默那鄉再遭挫折,後果便不堪設想,決定不待此十分鐘。
剎那間,他的指甲劃破騎士咽喉,赤額虎也驟然消失。
舍南深深呼吸,穩定情緒,此刻終可肯定自己實力大進,傷勢也完全康復,可是不知道原因,也愈感危險,但戰場瞬息萬變,廣世利的洪水攻勢愈演愈烈,美娜的音樂抑揚頓挫,還有尼蘭谷將領圍攻不明來歷的異能者,還有很多使人膽戰心驚的事情,等待他去解決。
他毫不猶豫,一晃身影,即進入洪水範圍,拈來一條大杉,腳踏大杉於水上滑行。
廣世利在半空施法,乍見舍南進入戰場,又驚又喜,即分神道:「尼蘭谷是政府爪牙,殺吧!」
舍南立時挑上對方異能者,來往不過十數次攻擊,對方身首已掉落水中。
不少尼蘭谷人認得舍南,難以相信數日前的垂死者瞬即復活,士氣驟然大降,默那軍重奪優勢。
舍南將大軍留給廣世利,專注挑戰對方大將,看見天空阿若流、錫利安和兩名異能法師圍攻一名青年,即上前助陣。
青苗驚詫舍南恢復過來,微笑道:「你好,我是不靜園的青苗。」
舍南雖然見對方衣衫襤褸,但以一敵四尚能分神說話,而且身無半傷,便道:「你好,我是舍南,寒暄說法後說,先解決他們。」
青苗笑道:「我還猶豫好否殺掉他們,現在明白了。」
舍南心道此人狀甚囂張,並非托大,便想退居二線,先看對方本領。青苗亦領會其意,也不吝嗇身手,突發衝入戰場中心,這裡滿是熔岩般的泥石,光是接近已令人難耐,冒出的黑氣更充滿劇毒,即使異能者也難以幸免。
偏偏青苗在熔岩深處待了數分鐘,出來時雖然滿身血紅,氣勢卻教旁人窒息。
舍南心想青苗利用戰血催逼身體,瞬間擁有更勝自己的力量,但承受戰血帶來的衝動,無疑等同賭命,可是青苗像他,一直保持冷靜,直至殺敗所有敵人,也安然無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