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陷敵
群眾紛紛大叫:「天使啊!天使啊!」
蘭卡則沾沾喜道:「臭小子,老夫向來只尊敬長輩,唯有這個後生是我不得不拜服。我們本來就是要找她幫你解印,今次可說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加音聽着這女聲在山谷間縈迴,看見士兵放下武器,像讀完《神書》般平安,心想這份久違的感恩竟可透過音樂所得,實在不可思議,難怪高傲的蘭卡也讚口不絕,便說:「老先生口中盛讚的人,是個詩人?」蘭卡聽歌聽得頭頭是道,語氣也溫和起來,說:「是,她是個詩人,是個了不起的詩人。」加音問道:「她是個怎樣了不起的詩人?」蘭卡娓娓道說:「她是個最了不起的詩人。她是老夫在出差時認識的後輩,可是她實在太特別,這類人不可以當軍人,所以老夫勸她離開軍部,當一個最平凡的平民。」
破落的北城門外,倏然鑼鼓喧天,掩蓋歌聲和樂聲。加音和蘭卡均知道擊鼓敲鑼的人定是有極高的忍耐力,否則難以不受那詩人的「聲樂法術」所影響,打擊出激昂的音樂,一作擾敵,二作重整陣勢。
堂堂世界知名的大城市有這等高手,加音毫不感奇怪,但是他想起小城的防禦如此薄弱,問道:「老先生,怎麼這城好像沒有士兵似的,由始至終只出現過數百兵士?」蘭卡說:「這城太小,沒有甚麼軍隊編制,權貴都是生意人,恐怕那些城主還是甚麼高官聞見有人攻來,早已溜走了。」
加音輕輕嘆息,心想:「這美好的小城也遭到襲擊,近來的亂事又多一樁,難道是世界大戰的先兆?而且剛才突然出現一股奇怪的魔力,很強大,卻也很隱晦,連蘭卡先生也感受不到,說不定與今次戰事有關……難道這魔力的主人就是古禮特家族的後裔?不然,也說不定有莫大關係,反正有種熟悉的感覺。如果貝琪也在,應該更見眉目。」此時他開始感到頭痛,但是愈感辛苦,則愈懷疑這股魔力與古禮特有關。
蘭卡提起大劍,說:「你快上馬,然後往後方逃,我替你作掩護,順道找那位朋友。」加音說:「不必,我和老馬可以照顧自己,還是一起找吧。」蘭卡冷笑一聲,說:「臭小子,這時候才會英雄氣慨!你要是完蛋,老夫怎向貝琪交代?老夫也不想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加音搪不過去,又捨不得離開這裡。
吼──吼──士兵再度吶喊,城內頓時再起群眾的慘叫。
加音騎在馬背,馭馬離開城市,但是沿途眼見人民落荒而逃,士兵又從遠處步步進逼,個個舞刀弄劍、面目猙獰,像《神書》中記載的吃人的魔鬼,沒有半分人性的善良;偶然傳來幾下爆炸巨響,就像喪鐘般令人顫慄。他覺得這幫士兵不是人,戰爭實在太殘酷,唯一可以停止戰爭的方法,只有讓雙方的將帥下令停戰。但是要求毫無還擊之力的小城軍的將軍停戰,只會無補於事,倒不如說服佛朗基城停火,心想:「擂鼓的人定是軍中要員。」於是勒馬折返,衝向軍隊。
「給我住手!」他今次取來一柄長槍,見欺凌人者便戳一下,永不落空;佛朗基城軍隊以為他是小城的將領,紛紛追殺夾擊,可是士兵本身和坐騎都及不上老馬般靈活快捷,往往先下手、先受傷。
蘭卡一直從旁協助,心想;「這小子雖然失去異能,但是騎術很了得,手腳勁兒也着實不輕,若是跟老夫從軍打仗,定是個人物。他心腸也好,貝琪眼光挺不錯!可憐他身上有這些封印……近來戰爭四起,這小子從拉普達城出來,可能與甚麼大事牽上關係,定要請莎莉為他解印,問個明白……」他使喚大劍直指人叢,立時出現數以百計的電光,擊暈數以百計的士兵;然而一堆暈倒,又馬上補上另一堆。再者佛朗基大火炮威力驚人,他身懷異能也不得不顧忌,何況還要保護加音呢?
一名大漢從大軍殺出,帶住大刀盾牌,身穿輕鎧,破口大罵:「畜牲,竟敢殺我子弟!」加音大喝一聲,猛揮鐵槍與對方大刀交了一擊,然後說:「廢話,先撩者賤,況且我只是殺不義的人,你憑甚麼阻止我?」大漢叱喝一聲,勒馬回來,正想補上一刀,但是加音的回馬槍更快,險乎刺中大漢的咽喉。大漢一時齷齪,唯有從馬背掉到地上,才撿回性命。
士兵們瞧見加音兩招刺下將領,統統膽戰心驚,議論紛紛道:「這是傢伙是甚麼人?竟然一槍刺下副兵長?」那大漢素來趾高氣昂,聽見屬下的閒言閒語,登時火冒三丈,罵得部下狗血淋頭似的,又踏上馬鐙,緊追住加音不放,喝道:「臭小子,有本事留下來跟老子大戰三百招!你才佔了一招便宜就走,連老子半根汗毛也割不斷,算甚麼好漢?狗崽,還不給我滾回來!」
加音半不回頭,高呼着:「你有本事便追上來,別像哈巴狗般吠着尾着,失了你身分!」加音全是肺腑之勸告,大漢卻以為在嘲笑他,立時更加落力加鞭,又罵道:「臭東西,你……你放屁!來人,快截住他,別讓他接近將軍大人!大火炮,瞄準他!」可是十數名大火炮兵好不容易才挪動那數以噸計的大火炮一小寸,哪裡追得上老馬的步伐?倒是幾隊弓兵百箭齊發,更見險象環生。
蘭卡擋在加音前方,砍掉大半的箭,氣勢一時無兩,意興風發笑道:「還有多少箭,給老夫統統拿來!」加音忙道:「老先生,用異能攻擊普通人始終不大好……」蘭卡啐了一口,喝道:「老夫辦事自有分寸,你嘮叨甚麼?你給老夫乖乖的躲在後面,管你的普通人,對方的將領快要出來,前方用不着你!」
加音應了一聲,又說:「老先生,弓兵礙事。」蘭卡砍了一劍,發出天藍色的劍光殺死十幾個,才說:「對,弓兵礙事,但是老夫總不能太過分。不過他們的裝備不精良,大概只有六、七十米,你不必太擔心,只要知道自己為何要殺傷士兵就好了。」加音猛然深省,下手更加仁慈。
蘭卡感到敵軍後防有四股魔力,只有一股堪足與自己相比,其餘三股均微不足道。可是他不敢離加音太遠,只等加音行前一步,他才行前一步。如是者,他們打了半個小時,方見那其中三股較弱的魔力的主人。他瞟一下三人,同是一式裝束,多半是相同軍階,便蓄了一口氣,狠狠地釋放出來,說:「你們的統軍將領是誰?叫他滾出來!」
三人同時眼冒昏花,均深知不妙,一人說:「他是怪物麼?這等小城,怎麼會有這種高手?」另一人又說:「瞧他的外表,不像本地人,說不定我們不小心得罪了他,我們先問個明白才考慮是否出手吧。」其餘兩人知道這小城的人多是金髮碧眼,均同意提議者的意見。提議者遂叫道:「老前輩這等厲害,應該不是這小城的人吧。」
蘭卡重重哼了一聲,說:「你管老夫是這裡人那裡人,老夫就是瞧不過眼才出手,不用再放狗屁!呸,你們這幫小子還不配當老夫的對手!小子,老夫派你跟他們單挑!」
加音吃了一驚,忙走到蘭卡耳旁,低聲道:「他們有異能,我怎是他們的對手?」蘭卡卻振聲道:「他們這點魔力算得上甚麼?老夫當了數十年軍人,說你可以贏,就可以贏,總不會有半分差錯!」加音又說:「可是我已使喚不了魔力,總會吃不少虧吧。」蘭卡說:「甚麼吃虧不吃虧?人類天生下來的能力就有高低,然而是優是缺,卻是另一回事!你現在沒有魔力,也有沒有魔力的好處!那邊三個流鼻涕小子,老夫說單挑,你們敢一湧而上,休怪老夫不容情!」
三人面面相覷,均別無他法,其中一人遂挺槍上前,說:「佛朗基城軍隊副總兵安.達卡,敵人報上名來!」加音見蘭卡點頭,只好硬着頭皮上前,說:「史達港的凱撒.加音,今日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事情與我城無關,請幾位將軍不要錯怪他人!」達卡答道:「既然你已經明言,我也不會找你城麻煩,畢竟這場只是小戰爭,毋須驚動到其他大城市。」加音皺眉道:「你們已經殺了上千人,還是小戰爭?」達卡敲一下自己頭盔上的銀鈴,說:「多說無益,來吧。」
加音還沒有答話,對方的長槍已經要抵及老馬的頸,他忙伸手一撥,支開了長槍,然後刺向坐騎的胸口。豈知達卡唸一個口訣,槍頭礙了火焰,燒中老馬的尾巴,老馬登時亂蹦亂跳,幾乎把主人摔到地上;加音即刻索緊韁繩,槍尖撐住地下,狠狠踢中達卡的灰馬的臀。
灰馬疼得不斷嘶叫,比老馬更加慌張。達卡一時拿捏不住坐騎的起伏,摔到地上,幸好避開踐踏。他本來見對方只是個小子,沒有甚麼了不起,打算純以槍法技擊取勝,但想不到自己竟然接連敗招,不得已用上法術輔助,可是他仍然不能取勝,還在數招間被打下馬,堂堂一個副總兵,面子往哪裡丟?他在手上凝了一個大火球,難以想像沒有魔力的人如何抵擋。
加音瞪視逐步逼近的達卡,卻沒有阻止對方的辦法,又見蘭卡沒有幫忙的意思,正在徬徨之際,天上降下一人,還有一個金光燦燦的小豎琴。誰都不曾見過這黃金豎琴,卻誰也知道它的名字──金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