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北望
貝琪不停思索那段模糊的記憶,雖然人物已經逐漸浮現,但是地點和事件卻沒有很清晰,反而所受的傷愈加嚴重。
加音握住貝琪的手,說:「別急,先養好身子吧!」貝琪精神恍惚的答道:「不行,趁現在……再想……」加音搖一下貝琪的臂膀,說:「假如你再受重傷,就真是得不償失了!聽我的話,先別想。基朗也在那邊嘶叫,叫你不要再難為身子了!」貝琪卻懶得理會加音,擠眉閉目,繼續管自己的事。
此時,安祖娜挪開加音的手,扶住貝琪的兩臂,在對方耳邊低聲講話。加音莫名其妙,但見貝琪放鬆身體,似乎沒有再難為自己,不由得泛起幾分無奈。安祖娜則邊扶貝琪到洞內休息,邊說:「柏加,大家都徹夜未免,我們先睡一會好嗎?況且加音和貝琪真的很需要休息呢。」柏加點頭示好,安祖娜笑一下,便扶貝琪到山洞裡。
崔爾斯說:「加音,你沒有魔力的保護,行事要多加小心。」加音回頭道:「你們要回去嗎?」崔爾斯咳了幾聲,望向西方的天空,說:「我們掌握的消息不多,還需要再調查。我們會努力去找解除封印的方法,只是院長也有參與的可能,實在不容易找來高手。你們趁這段時間,一是多嘗試衝破封印,一是去其他地方尋找可解印的人。不過你們從軍部大將的手中逃脫,政府定會加再加強追緝,你們萬事小心。北方地廣城多,比較好隱藏和秘密行事,你們就去吧。我們在拉普達城搜不着時,會去南方看一下。」加音「嗯」的一聲點頭。
柏加取出一個銀哨子,說:「吹響它,天馬便會找到你們。」加音接過沉甸甸的銀哨子,見自己的戰血也蠢蠢欲動,便知道此物除了銀塊,還染有柏加的強大魔力,令他感到滿胸悶氣,可是放入口袋時,又沒有絲毫難受,心想柏加將魔力加持到銀哨子的手法實在較巧妙,彷彿為自己而設。
崔爾斯笑說:「你先試用一下。」
加音點頭答應,便將銀哨子放到唇上,用勁一吹,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連氣聲也沒有。然而天馬在半空邊由光粒形成、邊從天而降,然後一叼領、一仰頭,將加音拋上半空,又穩妥地接住,飛往高空。加音摸到韁繩,卻不懂得如何使喚降落,可是天馬彷彿讀懂他的心意,瞬間轉移到地上。加音雀躍地說:「天馬懂得讀心術呢!我在想降落,牠就立刻降落了!」崔爾斯邊咳、邊笑道:「哈哈,其實是柏加從中控制。我說,瞬間轉移很費天馬的力氣,也即是會花柏加的魔力;況且天馬只有一隻,無法分身,如果柏加在使用時,你便召喚不來,因此柏加知道你在用時,他便不會召喚天馬。所以你不到最緊要關頭也不要用,知道嗎?」加音連忙答應,然後向柏加請教駕馭天馬的方法。
過了一會兒,安祖娜從山洞出來,便上前挽住柏加的臂膀,擔憂地說:「她終於睡了,希望我們回去後,她不會勉強自己吧。」柏加按住她的手,說:「加音,反正眼下只有保命要緊,行事不要操之過急。」安祖娜又掏了十餘個小玻璃瓶,說:「這裡有些應急的藥,有治病、有敷外傷,使用方法都寫在綁住瓶口的紙條上。唯有這兩瓶白色的要讓貝琪按時服用,每六小時吃一顆,絕不可以有誤啊!」加音連忙答應,心想兩小瓶有數百顆細如米粒的藥丸,該夠用上數個月了。
崔爾斯咳了幾聲,說:「安祖娜,要是你不累,我們該起程回去了。」安祖娜微笑道:「你們不用休息,我也不用了。」柏加點頭,遂牽住安祖娜的手踏蹬上馬,說:「我們走吧。」崔爾斯一發魔力,遂見右手凝了一團白藍交集的光,逐漸形成一把闊身大劍,笑道:「你們要好好保重,再見。」加音也點頭道:「三位也要保重,再見。」
柏加輕輕踢一下馬身,天馬即遠走高飛。崔爾斯也拋起大劍,然後輕輕一躍,坐在劍柄和吞口處,隨劍身飛行,緊貼天馬身旁。加音目送三人離開,不由得再三稱讚兩位學兄的身手,又妥妥當當地收口銀哨子,才回去山洞;但見兩個火堆霹靂霹靂地燃燒,洞內又悶又熱,貝琪卻躺在石壁旁邊熟睡,明顯已經累透。他也徹夜未眠,疲憊不堪,便在貝琪身邊倚壁睡了。
「彌賽,如果院長是陷害我的主謀之一,如果阿萊大叔是院長的同學,為何我還可以活着呢?他們斷不是主謀,我定要回去找他們,你說對不對?彌賽,你說對不對?」
加音不需要甚麼驚示,便不知不覺地醒來。他這頓覺很甜,睡時沒有造夢,醒來沒有雜思,打了呵欠,伸了懶腰,已經完全回復精神。他見火堆已經熄滅,只得摸黑找了幾根樹枝,但是又苦嘆沒有火石,於是放棄生火,還好外面有幾絲陽光射進來,他的視力又甚好,總算能望見貝琪安好躺在壁旁,呼吸細緻順暢,似乎也睡得很安穩,然而他卻擔憂起來。
他緩緩步出山洞,想着找食物和水,卻見臨近洞口有一堆用芭葉盛住的水果和兩個大皮袋,皮袋裡正裝滿水,旁邊有一張小石壓住的紙條,便讀着:「我們已經餵過你們的馬,山上有果樹林和小溪,可供日常之需。我們猜想這幾天的風聲很緊,你們一是立刻起程,一是多待十天八天才下山吧。」下款正是埃迪.崔爾斯。他提了個蘋果,咬了一口,沉吟着:「我這麼不濟,他們還待我這麼好,這些朋友,實在可遇不可求了。」
日落西山時,那雙月亮升到天上,正是亞東月的盈月、厄華月的新月,不過亞東月要比厄華月小一半,兩者位置正好像厄華月抱住亞東月一樣,就像母親抱住小寶寶,目送丈夫和父親蕭瑟離去。
洞內傳來沙沙幾聲,加音遂說:「你起來了嗎?」等了一會,再聽見貝琪微弱沙啞的聲線,說:「我很渴……」加音忙提了皮袋進去,可是他習慣了陽光,只得摸牆前進,到嗅到臭味時,便知道貝琪在附近,說:「在哪?」然後他貝琪乾咳了幾聲,便猜到來處,蹲下摸索。不久,他摸到軟綿綿的東西,正是貝琪的小腹,貝琪忙說:「咳……髒手……」加音偷笑一聲,拍一下灰塵,又摸一下貝琪的小腹,說:「今次不太髒吧。」貝琪氣得講不出話,只呼呼喘氣。加音輕輕笑幾聲,才扶起貝琪到自己懷裡,道:「水在這裡,張開口。」
貝琪又羞又怒,可是她感到身體軟趴趴的無力,也懶去反抗,待喝了幾口清水,才作勢推開加音。加音也不再胡鬧,只說:「這裡空氣不好,我先抱你到洞外透氣,才放下你吧。」他待了一會也聽不見拒絕,便揹起對方,摸黑出洞。不過他們到洞外時,天也黑了。
加音放下貝琪,便捧來些水果,說:「沒有火,只好吃蘋果了。」貝琪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又見加音沒有再毛手毛腳,便接過蘋果,說:「你去拾些東西,我來生火。」加音答應一聲,步步為營地走向樹林,慢慢蹲步執拾樹枝。老馬和基朗都知道他來,紛紛低聲嘶叫,他便說:「你們兩口子日纏夜纏,講話同聲同氣,果然有夫妻相!」
貝琪待加音推好木堆,便唸個咒語生了火。
加音添了幾條樹枝,說:「我想我們逃脫的消息該傳到巴迪港中,新一輪的通緝該很快來到吧。」貝琪細細咬一口蘋果,說:「我還要找妹妹。」加音幾乎忘了貝琪的妹妹,剛才打算過幾種逃走方法,一下子便全然報銷,只得道:「你的妹妹只是小孩子,跑不了多遠,也許藏在附近的甚麼地方吧。你們除了住在那塊田,還住過甚麼地方?或是常去甚麼地方?」貝琪耽耽望天,說:「你早就忘了吧。」加音一時心虛,沒有答話。
貝琪輕輕噴出鼻子氣,提起一根粗木便回洞內,說:「這樣會引人注目。」
加音弄熄了火,便捧了剩餘的樹枝進洞,心想:「她定是惱了我,不過我也該習慣了吧。」又在想:「現在要救她的妹妹,恐怕我們要深入虎穴了。不過我沒有魔力,貝琪再厲害也難以敵眾,總不能等學兄他們從拉普達城飛來吧。沒有其他法子,只好考慮易容,黏些鬍子、換過衣裝該可以瞞得一時吧。不過貝琪相貌出眾,真不容易不引人注目呢。」
貝琪忽道:「我們要儘快遠離巴迪港。這裡無路通往南方,我們往北方走吧。況且我母親的家鄉只在斯洛城,說不定外公和舅舅他們來得及救妹妹。他們最疼我的母親,知道我家族……叛變,定會過來瞭解狀況。」加音瞥見貝琪在左搖右擺的背影,心裡只想着兩個字──向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