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眉目
天馬背負三人,難免飛不快,但是後無追兵,又身處高空,不易讓人察覺,故柏加沒有催逼天馬。
加音瞧見懷內的貝琪傷勢甚重,又知道她故意讓自己先行逃生,鼻子一酸,卻講不出甚麼話。貝琪則呆呆地凝視加音的胸膛,卻半眼不敢直視對方的臉。柏加聽不見二人說話,便知道場面尷尬,自然不會參在其中,任由他們對望也好、互不抽睬也好,總之不要把自己拖。三人如是不發一語,直至天馬飛到一座不高不矮的山。
加音先抱住貝琪下馬,然後柏加讓天馬離去,再帶領二人進入某山洞,穿過甬道,山洞內又有一人。
貝琪忽道:「我可以走路。」加音早已感到手臂酸麻,卻擔心貝琪身體,說:「你受傷不輕,別逞強吧。」其實貝琪感到加音的手臂在顫抖,才提議讓對方休息,但是換來一句別逞強,心底即冒起一股無名火,強要跳回地上。豈知她雙腳發軟,甫落地便捽了一跤,然而嘴巴仍不饒人,撥開加音的援手,冷道:「不用你扶。」加音皺眉苦笑,也懶去反駁。
「兩口子打情罵俏,真讓人羨慕呢。」洞裡漆黑一片,只有一塊火光,沒能照清說話者的樣子,可是加音特別在昏暗的環境中,認出這清脆的女聲,說:「安祖娜學姐,怎麼你也來了?」然後,他聽見嘖的一聲。
安祖娜笑盈盈道:「還好趕及來,可辛苦了天馬呢。」柏加添了幾根柴,又另起兩個火堆,讓山洞更亮。
此時,貝琪驚慌道:「基朗……我的基朗!」柏加微笑道:「別緊張,已經另有人把牠和老馬接走了。」加音忙道:「崔爾斯學兄也來了?」柏加點頭道:「加音、貝琪,待崔爾斯回來,我們仔細商量些事。」加音應道:「甚麼事情?」柏加想了一會,才說:「待會才說,讓安祖娜先替貝琪療傷,我們到洞外迴避一下。」
兩男往洞外,加音禁不住問道:「柏加學兄,我們有甚麼事情要仔細商量?」柏加答道:「我們等崔爾斯到來,才一次說完。話說你們逃了出來,真是及時。你該不知道我城收到巴迪港的通緝令後,立時在城內外搜索貝琪。幸好這是他城的事,我城沒有派人到城外搜查,否則崔爾斯和我也鞭長莫及。」加音點頭道:「我讀過報紙,立即去找貝琪,還好阻止不來,否則貝琪已經被遞解回巴迪港。」
「外界對巴迪港的動亂有很多揣測,畢竟洛查貝克家族在巴迪港舉足輕重,勢力與城主不相伯仲,有多利欲薰心,用犯不着受千夫所指之險。除非他們連半點智慧也不留下了。」柏加娓娓道來分析,其時崔爾斯亦已經到來,穿起連帽子的斗蓬,老樣子的咳嗽幾聲,答道:「還有怪上之怪,洛查貝克家族政變不足三日,已經遭到其他家族的捕殺。他們本有數千私人軍隊,事發後竟突然消失;司法部又只在一日判罪和行刑,又對外公布證據充足,應變極快。雖然洛查貝克家族已是公認的亂臣賊子,但是試想城主一族被活活餓死,卻要事後才遭發覺,事情本來極為機密,光是找尋和整理案件也應需時不少,這群人的計謀不比洛查貝克家族簡單。」
加音喜道:「學兄,你的面色好多了。」崔爾斯笑而不答,只道:「你和貝琪今次出走,成為學院名人,今次又打敗巴迪港的將軍,消失傳出去,大家也不敢再少覷你們了。」加音尷尬起來,說:「學兄,別取笑我吧。今次事情鬧得滿翻天,我看我倆的學位定不保了。想不到我連一個學期也讀不完,已經遭淘汰。」崔爾斯答道:「放心,院長是明白大是非的人,他知道你們的苦衷,絕對不會難為你們。」加音聽見,霎時回想起古禮特和阿萊,說:「先把別話擱下。我離開拉普達城前,找過一位史達港的前輩,他是院長的老同學。他說院長找過他商量過與我有關的事,我猜多半是我身上的封印。」
崔爾斯和柏加對看一眼,說:「我們今次偷偷離開拉普達城,除了不想把事情鬧大,還為避過院長耳目。因為我們發現自己的記憶受不同魔法所封印。」加音愕然道:「怎麼回事?」崔爾斯皺起眉頭,說:「假如安祖娜沒有跟柏加提起那三個字,我們還蒙在鼓裡。據安祖娜所說,貝琪和洛查貝克家族也與那三個字有關,恐怕今次巴迪港的大動亂,也與那三個字有關。」說畢,他和柏加眉頭鎖得更緊,嘴角也搐動兩下。
加音瞧見二人不妥當,猜到是封印作祟,便說:「我被封印的記憶中,與貝琪和洛查貝克家族都有關係,看來我心中被封印的就是那三個字。」崔爾斯點頭道:「多半是。我們不知道貝琪會否也受到封印,待會兒要問個明白,也許她也是謎團的關鍵。」加音說:「那麼……到底那三個字是甚麼?」
崔爾斯想了想、皺了皺眉頭,誰也知道他考慮得仔細。然後他瞥一下柏加的面色,才說:「反正始終要講出來,早晚也一樣。這三個字是我城的古老大族──古禮特。」加音立感心臟捲成一團,嘗試細想時,頭痛得不堪言。崔爾斯偕同柏加扶住加音,說:「暫時別想太多,我們會再找辦法解開封印。」
柏加說:「兩匹馬安在哪兒?」崔爾斯答道:「附近沒有樹,我把牠們繫在那邊的樹林,但只要走數分鐘便可到。加音,你要去看一下嗎?」加音不自覺地分散了神,身體舒服了些,一口答應。
他們在洞口已可望見那稀疏的小樹林,多走一、兩分鐘便見兩馬各自繫在大樹,靜靜吃草。加音摸一下老馬的頸,欣慰地說:「老傢伙,幸好你平安無事。我還以為你避不過激戰和大火……基朗就在旁邊吃草,怎麼沒有追求牠?你不是很喜歡牠嗎?」老馬擺幾下頸,又繼續吃草。加音又捏一下掛在老馬身上的皮袋,知道彌賽造的衣服還在,心裡好不寬慰。
崔爾斯忙咳了幾聲,笑道:「想不到你還會當馬兒媒人呢。」加音大笑幾聲,說:「老馬就像我的孩子,爸爸當然為孩子着想吧!況且老馬這麼壯健,假如找個好老婆,牠們的子女定很出色。」崔爾斯說:「柏加,雖然你是騎士,可是論養馬經驗,該及不上加音吧。」柏加微笑道:「當然及不上,騎士的座騎都不用主人養的。」加音忙道:「可是騎士的座騎的成長都倚賴使用者的魔力,與我們養馬是同樣道理吧。」
三人論馬說笑,待了差不多一小時,還不見安祖娜和貝琪出來,便回去山洞。柏加向洞裡叫道:「安祖娜,還沒療傷完畢嗎?」過了幾秒,安祖娜答道:「快了快了,多等待一會。」三人互看一下,繼續邊聊天,邊等待。
不久,安祖娜扶住貝琪的手臂,兩人蹣蹣跚跚地出洞,兩人都顯得頗為虛弱,加音接過貝琪的手,卻被人撥開。柏加則接過安祖娜的手,說:「沒有大礙嗎?」安祖娜輕鬆笑道:「我沒有大礙,別擔心吧。要說貝琪體內的傷勢也不嚴重,只要休息半月便可完全恢復了。皮外傷也不太深,敷些藥物,多則十天便完全癒合吧。只是……加音,她目前還很虛弱,你要多照顧她。」柏加卻說:「沒有性命之憂就好,有些事是拖延不得。」崔爾斯也點頭,略為尷尬地說:「貝琪,恐怕你要忍耐一會。我告訴你一個姓氏,你思索一下有沒有甚麼記憶。聽好了,古──禮──特。」
貝琪晃一下身、瞪一下眼,嘴角便流出一絲鮮血,幸得加音連忙扶住腰脇,才沒有跌倒。安祖娜立用寧神術讓貝琪放緩思緒,說:「別想太多,對身體有害的。」貝琪搖搖頭,說:「謝謝,我沒事。我想起古禮特,便記得加音對我講過些事情,可是想不起內容。」加音嘗試回想,又說:「我也記得幾個情景,應該談過不少了。」貝琪吃了幾下心絞痛,忙運起魔力,讓加音難受得退後幾步,又說:「我……想起某個地方……有長桌、幾位衣著光鮮的人,裡面有軍人……還見到加音倒地,兩位學兄也倒地……」她「哇」的一聲,吐出一腔鮮血便昏倒,教安祖娜慌忙替她療傷。
崔爾斯擠眉道:「加音,柏加和我也有類似的記憶,還不及貝琪詳細。加音,你何曾記得?」加音努力回想,彷彿要勾起甚麼記憶時,老是頭兒吃一下劇痛,又忘記得一乾二淨,說:「對不起,我甚麼也想不起。說不定我的魔力全失,對封印完全沒有抗力……」崔爾斯咳咳幾聲,苦笑道:「也許吧。而且我們三人研究我們體內的封印,應該由幾類魔力組成,而且十分複雜和強大,恐怕即使在拉普達城中,也只有八大家族的高手才有此能耐。假如貝琪記得那些人的樣子,我們也許可以更容易猜到封印的元凶,也可以知道古禮特和我們的關係。」
貝琪依稀聽見對話,又說:「我見到……院長。」
三男同時感到心窩有一下劇痛。加音絕望地望着崔爾斯和柏加,抱住自己的胸口說:「你們剛才說要避開院長耳目,難道主使封印的人,果然是院長?」崔爾斯還他一眼痛心,答道:「現在可以更肯定了。」加音想起院長和印象中的長桌和軍人的形象,果然泛起一陣暈眩,愣住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