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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河一定有水怪!我相信!因為我親眼看見過,甚至親手觸摸過。
我期望陽光普照的日子,因為當陽光燦爛得可以穿透河水的時候,我便可以看到牠在河中矯健的游姿,緩慢而有力,飄忽而優美,身軀在陽光下約隱約現,灑滿金光。於是我便會立即招集我的龍船隊,然後從我那城門河畔的家衝下樓,架一條龍舟,浩浩蕩蕩地與牠比賽。
當牠接近的時候,我的龍船便會被湧起半呎高,當牠游離我的時候,我便會大聲呼喊我的隊員,讓大家一起加把勁。在那神秘的生命力前,我們分享著生命。把生命緊握在自己手中到底是件實在的事情。
「本報訊:城門河今晨發現不尋常事件………」
好景不常,問題出現在第一位隊員離隊的那天,隊員都抱怨練習太辛苦,教練太嚴苛。而那個教練就是我,一個文學科教師,兼任學校龍舟隊教練。我說今天的年輕人,怎麼如此沒有毅力與耐性,龍舟是一門藝術,不是即食麵。但年輕人卻說加入龍舟隊只是為了賺學分,我無奈讓他離去,卻沒有因此減輕我的要求。我心裡明白,如果鼓聲不夠響,呼喊不夠熱烈的話,牠是不會出現的,牠不出現,我便會十分氣餒。
「本報訊,城門河今晨發現不尋常事件,有目擊者稱曾發現水怪………」
入夜後,我是不應打擾牠的,可在神秘力量引導下,月黑風高的深夜我獨坐小木船,一葉孤舟泛河上。牠久久沒有出現。在木船上我回憶首次和牠見面的那個晚上,我坐在窗邊看書,整晚奇妙地一心緒不靈,望向窗外,一對黃色的發光眼睛正往我這邊看,在河上,不!在河裏。月光影在河面被牠所翻起的漣漪拖曳成一絛螢光的線暫時把河分割,我在這邊,而牠在那邊,不同的世界,相同的孤寂。我說不出牠有什麼吸引著我,只知道那眼光像一只充滿力量的手,把我的靈魂緊緊地捉住。
自此幾乎每次當我望出窗外的河或會發牠的眼睛,或會看到牠的半邊尾巴浮出水面,牠甚至會探頭跟我說話。於是我組織龍船隊在我第一次發現牠之後,我希望把牠介紹給我的隊員認識,好讓我們都不至於孤獨。可是牠說牠是要被發掘,被顧盼而且注定是要孤獨的。所以我沒有把牠引荐,只希望透經常和牠追逐的過程中,隊員會發現牠,分享牠,雖然除了我,知道牠存在的,似乎沒有第二人。
可是在這個冷森森的晚上,牠沒有出現,可能連瞧也沒有瞧我一眼。我相信牠是在責怪我,可那不是我的錯啊!龍舟隊的學分比例越來越少,連帶我的文學科也少了很多人選讀,又叫我如把隊員和學生留住?
我唏噓地抬頭看明月,卻看到兩個明月……那是牠的眼睛,兩只茫茫然,深不見底的眼睛,像放大了的寶石,縮小了的月球。
牠到底是浮出水面跟我說話,你我是注定要孤獨的,牠說。我看到遠處的挖泥機,於是叫牠立即躲避。
「本報訊,城門河今晨發現不尋常事件,有目擊者稱曾發現水怪,可是經本報記者追蹤報導,原來所謂水怪只是一條沉沒的木製龍舟,近年水位下降,該龍舟有時候會局部浮出水面而引起誤解。調查所得此乃三年前最後一屆端午龍舟比賽後,參賽者故意鑿沉遺棄………」
這條河每天都被強迫吸納大量的垃圾,三年前甚至有人把一條龍舟鑿沉棄置,當垃圾處理埋在河底。我實在不忍心看見牠繼續棲息在這種地方,這裡不是能容得下牠的地方,可是又沒有辦法。想了多個無眠的夜,終於想到法子。
「本報訊,城門河今晨發現不尋常事件,有目擊者稱曾發現水怪,可是經本報記者追蹤報導,原來所謂水怪只是一條沉沒的木製龍舟,近年水位下降,該龍舟有時候會局部浮出水面而引起誤解。調查所得此乃三年前最後一屆端午龍舟比賽後,參賽者故意鑿沉遺棄。於是水怪之說不攻自破。本報記者更查詢有關部門何以不盡快打撈棄船,該部門稱現已進行清理城門河淤泥的了既定計劃,況且龍舟文化於社會無益,無需花費資源進行打撈工作。明顯有關部門並未正面回應。
事實上,近年城門河淤塞問題越益嚴重,相信短期內會涸乾………」
我在河底擁抱著那巨大的軀體,鱗片濕而堅硬,冷冰冰的像死物。我告訴牠必須盡快離開這裡。不用害怕,我會伴著牠,以至我們都不至於孤獨。
河容不下巨龍,巨龍應屬於大海。
「關於城門河水怪的追蹤報導:今晨警方在已經乾涸的城門河淤泥中發現一具男屍伏屍龍舟遺骸旁邊。死者證實為較早前失蹤的失業文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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