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我隨意的把一袋袋的物品丟在桌上,轉身的同時忽然想起,牛奶忘了冰呢!
左手提著牛奶右手打開了冰箱門,冰涼的空氣從裡頭竄出,襲上我的肌膚。
好冷。
對了,剛在回程的途中下了雨,還好已經快到家了,稍微淋了點雨而已。
阿阿─── 這時候若是櫻在的話,她會說什麼呢?
──── 佐助你忘記帶傘啦?真是的!我去拿毛巾給你擦乾喔!
對,她一定會這麼說。
我蹲在冰箱面前低低的笑著,冰箱內透出的橘色燈光是現在這室內唯一的光線。
當我關上了冰箱門,這房間隨即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順勢的轉身靠坐在冰箱前,抬頭望著天花板,回想著方才發生的種種,深刻得讓我的思緒彷彿沉進了深海。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走到這一步,悲哀到、───
自己說謊來騙自己。
*
其實我一直都記得 只是假裝忘記。
春野櫻,是我的前女友
我很愛很愛她,所以分手之後,我無法接受沒有她的日子
夜裡,無論我怎麼伸手擁抱,懷裡盡是空虛
無論我怎麼告訴自己,不過是少了一個人而已,不會怎樣的
但還是止不住心裡越來越滿的孤寂
夜晚無法安心的闔眼、三餐開始不定時、越來越沉重的疲累感。
生活上的許多小事都讓我感到棘手。
我的生活隨著櫻的離去漸漸脫軌,前進的地方是無止盡的深淵。
在一次惡夢驚醒的瞬間,我氣喘吁吁的看著空盪的天花板,什麼東西都捉不著、我的生命裡所有美好的東西全都被抽空了,心痛了再痛,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在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櫻對於我的重要性,但也同時明白了一切都無法挽回,因為我早已失去。
空虛爬滿了整間房間,簡直侵佔了我整個心靈,於是,我開始去尋找替代品。
櫻的替代品,那些女人。
我享受著她們的溫情,利用她們來填補我的空虛,但是終有一天會麻木的,她們終究不是我愛的櫻阿……但是總比我一個人好,我不想要一個人,好像被丟棄的小狗一樣,窩在小小的紙箱子裡,我這樣想著,在我看到巷子口的那口紙箱裡,無辜的搖著尾巴的小狗時。
我是何等自傲的人阿,怎能容許在我身上這諸多的悲哀、這可笑的悲哀───
所以,當我看著那些被我傷害的女人們崩塌的世界,我心中會不自覺的產生一種被救贖感,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是只有我,不是只有我變成那樣。
多麼卑鄙。
『佐助,忘記她吧!我會給你幸福。』有個女人邊哭邊對著我說。
淡淡的,我瞥了一眼她爬滿淚痕的臉,嘴邊勾起了笑。
會的,我會忘的。我這麼回答她。
『但是幸福不是妳來給。』
我用我極盡冷酷的眼神與嗓音扔下這句話後便轉身走出那滿是女人泣音的房間。
在踏出門口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我已經不一樣了,什麼都變了
宇志波佐助不再是宇志波佐助,不再是那個櫻愛著的宇志波佐助。
我心高氣傲的始終不願意接受櫻已經離開我的事實
於是,我開始了我的謊言,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
春野櫻,從來就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
從冰箱門前回到沙發之後,我隨手拿了之前同事推薦給我的小說開始閱讀。
小說裡描述了一部電影,而那部電影的情節,是這本小說最讓我難忘的章節。
有個男人,為了追求成就,因而背向他所深愛的女人。
但是、當他有了一切之後,心裡卻覺得無盡的空虛。
於是,他決定去旅行。
當他提著行李出現在機場,並遇見了所深愛的她
她問:「你要去哪裡?」
他回答:
「有妳的地方。」
闔上了書,我深呼了一口氣,彷彿體內蘊積許多、許多無法言喻的情緒
我像是邊忍耐著什麼邊看完這本書的。
「…有妳……的地方」
躺在黑色沙發上,窗外正下著雨,我呢喃著,然後閉上了眼。
整個房間蒙上了寂寞,我嗅著空氣中,雨水帶來的潮濕氣味,淅哩淅哩的雨聲,在我耳邊形成了旋律,說不上悅耳,但足以令一個寂寞的人感到安心,彷彿有人陪伴著自己。
只有在這樣的雨天,才能令自己好過一點。
睜開了眼,我盯著另一邊的玻璃桌面,想起櫻總是、一臉心滿意足的,趴在桌面上看著我的睡臉。
若是我睜開了雙眼,她就會不自然的翻開書頁,擺出專心的樣子,但頰上的紅色浮雲卻總是洩露了她的秘密。
還有那面五顏六色的牆,實在是看不出來那上面到底畫了什麼。
若是客人問,說出來應該會笑掉人家大牙吧!我還記得她這麼說,當我們倆人手拿油漆刷,滿身顏料地站在牆前欣賞這出自我們倆毫無藝術天份之手的"曠世鉅作"。
我們畫的世界地圖,如果有人看得出來的話,我一定會準備一份大禮給他!她站在牆前無比正經的說,像在承諾著什麼似的。
她鈴音般的笑聲我始終不曾忘記。
不、應該說她的一切,我從來不曾遺忘,我只是不停的逼自己去相信自己說的謊。
若她沒有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我應該就會持續活在那虛構的世界,但是她出現了,而且毫無預警。
然後我也醒來了,那個一直把櫻當作是夢裡人的我也醒了。
「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呢?」
妳應該離我遠遠的,妳就不會被傷害。
───── 、老是吃泡麵對身體不好。
不要再用那種語氣關心我。
不要再露出那樣的表情。
──── 對不起!
不要再對我說抱歉、對不起───
應該是我說才對,是我狠狠將妳推開。
是我在失去妳之後才發現沒有妳不行,是我自己笨得無藥可救。
可是請妳不要、不要再對我這種人伸出手───
會讓我想再去依賴妳阿……櫻……
────… 佐助……
好想再聽一次妳叫我的名字。
內心會盈滿一種感動。
即使我努力的視而不見,它也會在夜深人靜時讓我想起。
「我好想妳……」
那晚,我又夢見了,跟以往一樣的夢。
夢裡的櫻,一樣開心的喚著我的名字,站在那牆前對我微笑。
現在我知道,她身後的牆,是幅看不出來的世界地圖
她說若有人看得出來她會送份大禮的世界地圖。
風吹得米色的窗簾飄動,櫻的頭髮也跟著飛舞。
我好清楚的看見,她漾著笑意的碧綠眼眸
很美、很美───
我伸長了雙手,和她緊緊的擁抱。
如果可以、
我再也不想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