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告訴我嗎?」一平顫抖著唇,咬牙忍著眼淚的問出,「那個…那個女人是誰?」
直視她忍著心痛卻質疑著他的目光,雲雀恭彌心裡開始出現了一股焦躁感,心頭的不歡也出現在臉上。他緊抿著嘴,微皺著眉頭,似乎是不打算開口解釋的樣子。
淚,忍不住了。
一平哭了起來,眼淚一滴滴的滑落,卻還是直盯著他看,是不想移開目光、還是沒力氣移開目光?
這算什麼?她在心裡問自己。為他放棄想去讀的大學,乖乖留在他身邊、為他張羅日常生活、為他規劃一道又一道精緻卻不失營養的美味料理、為他勉強自己任他在夜晚無盡的予取予求、為他開心為他擔心、為他傷心為他生氣,而如今,換得的是什麼?
「……拜託你……一句話就好,不要什麼都不說好不好?」她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懇求。
見他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放棄了、死心了,纖細的手軟弱的滑落。
她其實很明白的。
當她看著他摟著一位濃艷性感的女人進房間
然後房內漸漸傳出了刺耳的女子尖叫與呻吟聲時
她就知道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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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木櫃的門,櫃裡面掛著她全部的衣物,她探手摸索、托出一只行李箱,然後開始取下衣物連折都不折、粗魯的塞進攤在床上的行李箱內,一件一件。
"喀!" 行李箱被她緊緊的扣上,裡面,是她想帶走的所有行裝。
帶走屬於自己的,有關於他的就留在這裡吧!看著被她丟在一角的、他歷年來所累積的送予她的衣物飾品───
她15歲生日他送她的雪白洋裝,他說白色會讓她更純淨的像個天使一樣。
她16歲時彭哥列舉辦的宴會,他為她準備的水藍色小禮服,他說她是藍天裡白雲,無憂無慮。
她17歲時、18歲時───
當時收到禮物的感動與歡喜,如今已不復存在。
在墨黑床上的更顯得刺眼的雪白與水藍,就像她再也無法融進他的黑暗。
深呼吸,她抬手抹了抹臉,將淚拭乾,儘管雙眼紅腫,她也不許她在他面前掉淚了,已經不屬於他了,她再也不會是那個每晚等著他回家的乖女孩,她不要在他面前永遠只能是懦弱乖順的。
有點吃力的,一平將行李廂拖下樓,踏著堅定的步伐往客廳前進,而拖鞋趿著地板的聲音卻也一聲聲的擊痛了心。踏進沒開燈的客廳內,雲雀恭彌只是攤著身子在沙發上。一平來到他的面前,將在月光下閃耀銀色光輝的鑰匙放在桌上,發出當金屬遇上玻璃清脆的聲響。
「我要離開了。」她平靜的說。
聞言,雲雀恭彌只是瞄了瞄她身前的行李箱,然後瞥了眼她身後牆上的大鐘,「很晚了。」
她低頭微笑,他說很晚了而不是說不要走,本來、她還奢求著他會有一絲挽留,「沒關係,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她本來就有很多地方去,只是因為她一時傻了才會想要留在他身邊,看看、現在受了傷才曉得要求去,獄寺先生老說小春姊是笨女人,她想,她才是最笨的那個人,不是嗎?
算了吧!她很懂事的,不掙扎、不強取,因為她曉得她面前的男人無心了就是無心了,勉強只會帶來更難復癒的傷、更痛苦的後果。
離開,才是最好的。
但是她不是退讓,而是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沒理由讓他欺負到底。
勾起一道微笑,「再見。」
她的聲音細而碎,散佈在冰凝空氣中,傳進他耳裡。
回過身,踏出客廳。
一平不明白,微笑只是想展現她的骨氣,怎料最後更是讓她傷得徹底。
夠了夠了已經夠了!!
雲府大門外,一個弱小的身軀顫抖著哭泣,她緊緊摀住口鼻,不發出聲音。
最後一次一起分享月光 隔著一只行李箱
我知道忍痛退讓 是為了一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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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了。
雲雀恭彌依然坐在沙發上,內心不停回想剛剛的情景,她頭也不回的身影、最後的再見跟微笑,她真的將一切都拋棄了。這不是他想要的嗎?怎麼他現在是如此的徬徨?
他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目光看向廚房的流理台、冰箱前、瓦斯爐前,那是只屬於她的天地,她向來最有活力的地方。而她從來不准他進入,因為他一進廚房到最後的下場都是一片狼籍,害她又要辛苦的收拾殘局。『不行啦!現在在煮飯、恭彌你不能進來啦!』,她極力阻止他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好清晰。
目光移向院子,照顧花花草草也是她的興趣之ㄧ。他總會賴在沙發上,透過玻璃窗,看她帶著笑容澆花,風來,烏亮的長髮便飛揚。
電視前,她總會抱著抱枕,專注的盯著螢幕看那些有著令人毛骨悚然配樂、尖叫以及恐怖臉孔的鬼片。明明就怕的要死,卻還是愛看,看完之後又不敢自己先睡覺便硬是要賴在書房的沙發上,要他陪。
在別人的面前,她是極乖巧柔順的女孩,在他面前,也是。但是他比別人更知道她很多有別於乖巧形象的模樣。在廚房的活力與自信,照顧花圃的耐性與細心,看完鬼片之後耍的小任性。
都是別人看不到的模樣。
許多年了,他將她留在身邊。
她能讓他感到愉悅感到溫暖、讓冷漠的他露出微笑,但是他不明白這是什麼?他的心中一直想要有個解答,漲滿心裡的,她帶給他的那種感受。好像不只是希望有她的陪伴,他渴望著更多更多───而那讓他焦躁、讓他難受。
他的心,頭一次被別人支配,而他是何等的高傲,怎能容許自己的心神被別人掌控,再加上那些他因她而莫名的溫暖愉悅,以及陌生的感受──
這種想不透的感覺,令他厭惡至極。
所以他使計讓她離開,他要從她身上要回他的心神,他要證明他還是屬於他自己。
他是雲雀恭彌,向來只有他操弄別人,沒有被人操弄得的道理。
可是、怎麼她不在了,腦海裡卻還是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聲音?
她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事情?能讓他為她這樣煩心?
往後躺,投入沙發的懷抱,雲雀恭彌暴躁的粗吼著。
溫柔的壓在手上 現在卻不得不放
習慣了妳的味道 漂浮在我的肩膀
想到從前我們 都笑了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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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著重重的行李箱,一平帶著些微的狼狽來到大空府。
有些猶豫,畢竟當初是自己的任性要到雲雀恭彌的身邊去,現在突然回來,一定會造成阿綱先生他們的困擾。她確實說過她有很多地方可去,不管是藍波的雷府、還是有小春姊的嵐府,但是─── 從小便在澤田家的她,一直是由澤田綱吉和奈奈媽媽照顧長大,現在失去了依靠,最想去的,便是那令她感到溫馨的、擁有兒時回憶的澤田家。
天是濃重的黑,風吹得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不再猶豫,她按下電鈴,稍嫌刺耳的鈴聲便響起。
沒多久,木製的大門打開,門後,是美麗的大空之妻,「一平!!!妳怎麼了?怎麼來了?」京子摀著嘴驚呼!「來、快點進來──現在外面風很大、會感冒的!」,邊將外頭只罩著薄外套的一平拉進屋子裡,京子邊往內喊著,「綱── 一平來了喔!」
「一平!!」趿著拖鞋來到門口,阿綱詫異的喊道。現在都多晚了,一平怎麼會過來?雲雀學長知道嗎?不、應該說,雲雀學長怎麼會這麼晚讓一平一個人出來?阿綱的心頭隱隱感到不好的預感,隨即看見一平身後的行李箱,一定發生什麼事了,阿綱心想。
雖然還不清楚,但心裡大致有了個底。阿綱露出微笑,「一平先進來再說吧!吃飯了沒?肚子餓不餓?我讓人去給妳準備食物。」,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阿綱為她抬進屋去。
「那麼、我去幫妳準備房間吧!來,行李給我!」京子溫柔的說。
「呃、沒關係的我………」一平不好意思的說道。突然打擾人家已經夠沒禮貌,怎能再麻煩京子姊呢!
「一平!」阿綱點了點頭,示意她乖乖把行李交給京子,「這裡是妳的家。」
─── 家?
她是喜歡很澤田家沒錯,但畢竟她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所以從小她便一直以為,對於澤田,她只是暫住的,她從來不敢妄想他們會將她當成家人。
但是、阿綱說,這裡是她的家。
原來、她還有家可以回,不是只能待在他的身邊。
原來,她還有所謂的家人可以依靠──
一句話,便讓一平傷痕累累的心覺得好暖好暖,忍不住的,感動的淚水便一滴滴的滑落下來,像個受盡委屈、討著安慰希望人哄的小女孩。
「哎呀……阿綱把一平弄哭了呢!」京子輕輕的撫著一平柔順的髮,像是母親一樣包容著哭泣的孩子。
「阿阿阿阿──── 不要哭、不要哭呀一平!!」平時鎮定的大空見到女孩的眼淚也不禁慌了手腳,像個不知道如何安慰受了傷的女兒的父親。
京子柔柔的將一平瘦弱的身子拉近她溫暖的懷中,輕聲的安撫,「沒事的一平,阿綱說的沒錯,這裡是妳的家喔!所以不用客氣、不用怕添麻煩什麼的,好好的待下來吧!好嗎?」拉起衣袖拭去一平臉上的淚水,京子似水般的溫柔也令一平漸漸放鬆了緊繃一整天的心情。
「………謝謝阿綱先生、還有京子姊…」
「傻瓜!」京子輕斥。三人同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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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他了。
真的、離開了。
坐在床上,一平看著窗外的月色想。轉頭望了望身邊空著的床位,有點不習慣只有一個人睡,但這只是一開始,這點不習慣必定要克服的,往後── 還會有更多的不習慣等著她去面對,而這些,就是她離開他所必須承受的。
腦中閃過雲雀恭彌那雙冰凝般的黑眸,心裡一陣瑟縮,卻也讓她更為堅定。
她絕不會、
絕不會這樣就退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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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字體為 蕭敬騰 -(我不會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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